一進屋，黃立又高興地大叫：「媽，妹子妹夫來啦……」

與此同時，一土匪持刀奪門而出，剛逃出院，院外便有人喊：「快追！往東跑了一個！」

大漢一笑：「黃立！」

黃立：「不是看你對我妹子挺好的嗎？沒忍心下手！心想，我妹子嫁了這麼個人也不白活了。」

白敬業忙向後退了兩步，白景琦收回腿，瞪了白敬業一眼，和王喜光走去。

大格格就這樣永遠辭別了人世。

院裏傳來孩子們的吵鬧聲，白文氏看著窗外：「誰在外頭鬧哪？」

胡玉銘：「放出來了，段祺瑞倒台了，逃進了東交民巷，吳大帥、張大帥進了京，監獄裏的人放了不少。」

白景琦：「跑了、跑了！沒事兒了，您歇著吧！」

白文氏看著活蹦亂跳的孩子們，登時流下了眼淚。

黃春也下了地。

趙顯庭：「留在園子裏了，說陪老太太多玩兒幾天。」

白敬業：「我……我不是……我是……我……」

白景琦心事重重地：「得趕快預備老太太的後事了。」

白占元：「我給老祖送冰激凌！」

白景琦：「那人家抓你幹什麼？」

楊九紅有些不耐煩了：「別說這事兒了！行不行？」

片刻後，白景琦沉默地回過頭來，搖了搖頭。

白景琦猛地又打了楊亦增一個嘴巴！

白景琦：「那好！咱們一言為定，日子……」

白瑞嫻：「瞎喊什麼？沒看人家倆那兒膩乎著哪！」

楊九紅：「姑奶奶，別說了！一人有一人的命，這事兒我早就不想了。」

黃春從他身邊跑進了屋……

白景琦回頭，上下打量著白敬業：「呵！快瞧！嘿！坐監獄的大功臣回來了！嘿！」

四人不禁驚愕道：「二嬸！」、「媽！」

大格格躺在炕上，直挺挺地一動不動。

白景怡：「趙五爺，快叫老七回來吧！」

白文氏：「別跟我說這寬心的話，我自己的病，我心裏最清楚……」

白景琦大驚：「這個王八蛋！他怎麼敢下這黑手？抵押款還在我手裏呢！」

黃立忙撲過去：「媽、媽……」

白景琦拿起電話：「喂！噢，胡總管……辦成了？……行、行，近點兒好！是佳莉和洛甫結婚用……一個小院兒足夠了……行！您費心，錢從我們二房賬上支……好咧！」

白景怡：「二嬸兒！您這是說哪兒去了？」

海淀花園子。

「到了哪兒了？」白文氏聲音微弱，才睜了睜眼又閉上了。

白景琦衝他喊：「小胡，快去叫人來！都叫起來！」

白玉芬：「誰呀？」

白景怡著急地：「我沒說不進哪！可我也得掰扯得開呀！」

黃立：「認你們？我跟了你們一道兒，可不是為了認你們！」

四個人互相看了幾眼，不知如何是好。

楊九紅故意地：「別胡說，七老爺忌諱這個！」

黃春兄妹將她和武貝勒合葬，舊墳變新墳。

白景琦一下子坐起，忙從枕下拿出手槍，抄起大刀，直奔屋外。

白景琦：「親家，這小子嘴皮子真厲害，在這兒等著我哪！」

白景琦奇怪地：「九紅什麼事兒？」

白敬功：「她管我？上個月遊行，她還去了呢！」

白敬業嚇得忙裝出一副可憐相：「我真病了！」忙又退出了門口。

白佳莉：「廣州？想都不敢想！」

白文氏：「家裏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今兒要不說，你們誰也甭想起來！」

許先生：「那麼大歲數了，哪兒經得住這麼折騰？高興過了頭兒也不行！」

黃立：「我恨你！恨不得一刀宰了你！」

白敬業怯生生地跨進了門，站在門口沒敢上前：「爸，您叫我？」

白景琦沒有上車，仍茫然四顧，不知所措……

土匪老大：「下海子分流兒，廟裏合！」

夥計仍在發愣：「誰他媽的不是東西？呸！」

丫頭們端冰魚貫而入，將一盆盆的冰擺在屋內的各個角落裏。

白瑞嫻：「你呀，不開竅兒！吃你的冰激凌吧！」

白景琦滿心惶惑，邊走向電風扇邊叫著：「蓮心，把信遠齋那冰鎮好的酸梅湯給姑奶奶拿來！」見白玉芬要坐下，又叫：「姐，坐這邊兒，吹吹電風扇！」

夥計：「沒多少日子，個把來月，不到倆月。」

菜園子大格格家，夜。

趙顯庭：「還在園子裏，老太太一過了生日就病躺下了。」

海淀花園子回京城的土路上。

三個土匪邊戰邊退出院門而去，大漢緊追了出去。

海淀花園子晚香院臥室。

土匪正想看槽子在哪兒，狂奔亂躥的鹿群已一下子把他撞翻在地上，只見無數鹿蹄從他身上亂踏而過。

槐花蹲坐在座椅下面，手裏托著宜興小茶壺，李香秀抱著大項子坐在前座。

白景琦：「我說兄弟，別滿世界瞎闖了吧？跟你媽搬過來吧！」

黃立：「孩子都老大了，在蒙古老家哪！」

黃春：「跟前兒可離不開人了。」

白景琦：「那你跟著我們幹什麼？」

白文氏已經讓孩子們用福特小汽車從花園子送回來了，這會兒正在床上躺著。

土匪不顧一切地向下跳去。

白景琦出了雜貨店，狗寶忙拉車過來。

黃春和圖書：「比前一陣兒好點兒，就是沒勁兒！我覺著……」

黃立趕著車，白景琦、黃春坐在車上。

李香秀趕快抱過狗，剛出屋，白文氏忽然掙扎著坐了起來：「都給我跪下！」

黃立跳下車就向小屋跑。

白景琦：「那廣義呢？」

白景琦：「好好上你們的學，管這些事兒幹什麼？」邊說邊將蠟丸掰開。

白景琦：「上我那兒看個家，護個院，當個二總管還不行？總算一家人團聚嘛！成家了嗎？」

土匪從地上爬起往門外跑，邊跑邊喊：「老大！風緊！有拐子，扯篷吧！」

無人應聲。

楊九紅慢慢抬起頭：「我忍著！咱們看誰耗得過誰！」

白景怡：「這不行！您老人家這麼多年的……」

黃春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拍打著炕沿兒哭叫：「媽！您怎麼不等我呀？您都沒看我一眼呀！媽！……」

白景琦：「土匪是知道咱們這兒存著金子，看好了路兒了！」

二人嚇一跳，忙回頭看，身後的白敬功『哢』地一聲拍了一張照。

白敬業喃喃地：「不是。」

白景琦將一堆丸藥攤在桌上：「這藥早晚各吃兩丸兒。」

新宅上房院南屋。

楊九紅看完手中的八字兒，把紅帖兒合上，往桌上一扔：「我一定要見見姑爺！」

白景琦：「你倒沾了學生的光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白文氏點點頭：「聽說敬業放出來了？」

大格格閉著眼仍一動不動。

白景琦：「求求廣義，請吳大帥跟山東方面打個招呼，我就不信治不了孫家！」

白景琦：「等他軍校畢業以後再說吧。」

白敬業：「我病了。」

白景琦：「嗯，是個軍官的料！」

白玉芬：「趕緊預備後事吧！」

何洛甫：「等日子定了，我可以再來。」

白景琦出了門。

明記雜貨店（原豐泰錢莊）。

白景琦驚呆了：「這可真是『你看前面黑洞洞』了，他不怕我去找他？」

儘管墓碑上刻下了他們的名諱和立碑人姓名，但多少年後，有誰會知道這墳裏埋著的是怎樣的愛與恨呢。

白文氏：「土匪呢？」

四個赤膊的漢子吃力地連推帶拉，把一大排子車的冰拉到大門口停下了，一群孩子跑來圍著冰車轉，手裏拿著各式各樣的盆兒、碗兒。

白景琦：「這是剛合好的八字兒，挺好的。」

白家老宅。

晚香院裏。

孩子們愈發興高采烈，歡呼著去搶。

白景琦盡可能用緩和的語言，把一些要緊的事兒稟告給了白文氏。

白敬業：「好些日子了。」

楊九紅急了：「老太太、老太太！什麼都是老太太！老太太還能活多少日子？她不能事事都……」楊九紅發洩地喊叫著。

白景琦又回頭看了看街兩邊，舖面林立，並無豐泰錢莊。

汽車後座上，白文氏橫躺在白景琦懷中，閉著眼。

土匪『呯』地一落地，鹿圈炸了，幾十頭鹿在圈內驚恐狂奔。

白文氏：「好，喜上加喜！喜事兒辦的別太張揚，給我做壽弄那麼大排場，你說沒錢，人家也不信。」

王喜光走到門口：「七老爺，電話！」

白景琦掀下了電風扇的開關，白玉芬忙走了過來，站到電風扇前抖著衣服吹風：「好傢伙，今年濟南熱死人，北京也好不了多少！春兒呢？」

白景琦：「等你當了總統、大帥再管吧！啊？」

黃立笑了笑：「永樂鎮仙客來客棧訛了你一百二十兩銀子！」

白文氏：「出來以後，永遠不許他再管錢！我最不放心的是佳莉，是個沒娘的孩子！二十了，快給她找個好人家兒，我閉眼之前，要看到她成親！」

夥計：「早搬走了！舖面房盤給我們東家了。」

白文氏：「以後家安到哪兒？」

白文氏打斷白景怡的話：「不用廢話！吃一塹、長一智！幾次遭難，我長了心眼兒，沒點兒底子就成了斷了線的風箏！……」

歐美同學會西餐廳。

土匪躺在地下，大漢、看圈的和兩個僕人正蹲在旁邊看，見白景琦趕來，忙讓開。

白敬功：「怎麼？他們倆……談上了？」

白文氏將小叭狗遞給李香秀：「把狗抱走，你先出去！」

白景琦拉著黃立往回走：「找了你四十年，你半夜三更跑這兒來幹什麼？」

楊九紅：「我這當娘的都不能管？」

何洛甫笑著向這邊搖了搖手。

這年夏天，天熱得邪乎，柳樹條垂掛，紋絲不動，一點兒風都沒有，知了叫得煩人。

趙顯庭：「這事兒還得找七老爺商量！」

「捲包兒會！」白景琦咬著後槽牙答非所問。

白敬功：「我恨不得明兒就結婚！」

何洛甫：「伯父，我是個軍人，軍人嘛，無非是帶兵打仗，我可是個顧不了家的人。」

楊九紅：「他也要殺你個乾乾淨淨啊！」

「怎麼了？啊？」黃春抓住白景琦搖著。

白景琦十分為難地：「這時候……我哪兒能說這話？」

白景琦：「定了，六月初十，何洛甫從廣州趕過來。」

白景琦跑到北屋門口，左手持槍右手持刀把住門口。

西廂房臥室。

胡玉銘慌忙跑進了院子：「hｔｔｐs://ｍ.hetｕｂｏｏk.com.cｏｍ七老爺！抓住了一個，在鹿圈兒呢！」

楊九紅：「嫁給一個當兵的好嗎？當兵打仗那不是好事！」說罷見白景琦低頭不語，走到他面前：「我不點頭兒，這親事就不能定！」

白景琦看著何洛甫：「不過廣東你父母那方面……」

白景琦：「打痛了吧？我這手沒輕沒重的！」

海淀花園子小河邊。

黃春驚恐地回頭望著白景琦，急哭了：「景琦！快看看這是怎麼了？」

小北屋裏亮著燈。

何蕓：「從小就不聽話，天不怕地不怕的！」

白景琦想了想走進了雜貨店。

時有鹿發出輕微的響動。

大家都坐下了。

窗外黃春叫道：「景琦！快走吧，天黑出不了城了。」

花園子鹿圈。

白敬功：「有一二百吧。」

白景琦：「是！」

涂二爺：「大老爺，這些藥材今年是非辦不可！去年大爺跟了去胡鬧，耽誤了進藥，今年可不能不進了！」

白佳莉驚訝地：「跑這麼遠來上中學？」

白玉芬一笑：「你不是最討厭結交官府、仗勢欺人嗎？」

白敬功突然一轉身給白瑞嫻拍了一張。

白文氏斜倚在臥榻上，懷裏抱著大頂子，威嚴地掃視著誠惶誠恐站在榻前的白景怡、白景雙、白景陸、白景琦。

白景琦突然站起，猛地打了楊九紅一個嘴巴，楊九紅痛得捂住臉彎腰跌坐到椅子上。

大格格躺在床上，像睡著了一樣，顯得十分平靜，好像並沒有經歷過那樣悲慘、那樣坎坷的一輩子。

何洛甫：「我已經寫信告訴我爸爸媽媽了。」

蓮心又送上一碗酸梅湯。

打發走拉冰的漢子，胡玉銘來到上房院北屋白文氏的臥室裏。

胡玉銘來到床邊，輕聲說：「老太太……」見白文氏睜開了眼，接著道：「七老爺說今年天兒太熱，每天多訂了二百斤冰，放在屋裏就涼快多了。」

黃春扶著白文氏走到北屋門口。

何洛甫：「女的怎麼了？小姐，大宅門兒裏的事不能認真，將來不管男的女的，都得自立！我挺佩服你爸爸的，聽敬功說他是自己闖的天下！」

白景琦一回身不禁愣住了。

當廚房裏的大紅木櫃子的『冰箱』打開，大小冰塊兒倒進了櫃子上層時，在甬道上，已有丫頭們每人端一盆冰塊兒從廚房走出，向上房院匆匆走去。

院子裏。

白景琦鼓起勇氣：「媽！這一年是出了不少事兒，因為趕上媽的七十大壽，就沒敢回稟。」

白景琦：「沒那麼容易，我得趕緊去找他！這事兒我一人兒辦不了……姐，你公公……」

五六個僕人手持刀槍棍棒與土匪格鬥。

白景琦：「錢莊搬哪兒去了？」

白景陸：「您福大命大……」

白景琦驚訝地：「啊？怎麼一個女孩子也摻和這事兒？多懸哪！聽說抓了不少的學生！」

東廂房門窗大開，四個土匪衝了出來。

白景琦：「黃立，怎麼這麼眼熟啊？」

早候在一旁的廚子、老媽子、僕人忙圍過來蹲下身，用錘子、菜刀等將冰塊兒敲碎，裝到放了一圈兒的銅臉盆和各種小盆兒裏。

白景琦：「是！」

白景琦一言不發，將大格格的手放下順好，起身向後退去。

何洛甫：「那當然，你有機會去廣州玩兒吧，我招待你！」

臥室裏。

白景琦：「怎麼沒把你抓去？」

楊九紅接過蓮心端來的酸海湯遞給白玉芬。

高月玲將杯子遞給白敬功，白敬功邊服藥邊道：「我要當了總統至少不賣國！」

幾個僕人衝上，與土匪大打出手，金元寶滾了一地。

白景琦忽然抬起腿，好像要踹白敬業一腳。

白景琦和黃春躺在床上。

白景琦：「錢莊哪兒去了？」

白文氏：「嗯，這孩子我見過，不是敬功的那個同學嗎？」

白玉芬：「早上，聽說老太太不行了，就趕來了，我今兒一見，老太太可真是不行了！」

趙顯庭：「昨兒七老爺帶話兒回來，說請您和二老爺、六老爺都過去一趟。」

白景琦走出門口：「那就好好養病，再給我惹事兒，小心那條腿！」

白景怡：「我看也只能這樣兒了！可細料庫怎麼辦？虧了不止十萬二十萬了！」

百草廳公事房。

白景琦：「你知道我那瀧膠莊抵押給誰了？」

白景琦坐在椅子上低頭抽煙，楊亦增和陳月芝坐在一邊。

何洛甫：「老糗在家裏有什麼意思？外邊兒的世界可大了！」

白文氏：「現在說吧！」

白玉芬：「老太太都這樣了，閉眼以前怎麼也得認了這個兒媳婦兒！」

夥計一愣。

白景琦忙道：「趕緊走！這就去！」

黃春：「哥，都接了來吧！」

鹿圈外。

電風扇上套著黃布套兒，上面寫著『風雷引』三字。

黃立：「叫上春兒吧！我媽可想她了！」

白敬功、白敬生、白敬誼、白瑞嫻、白占元、白占先等人拿著冰激凌歡天喜地跑來，一到門口便被胡加力和李香秀攔住了。

楊九紅仍低頭捂著臉：「行了你！活土匪！走吧，別管我！」

看圈的大叫：「別跳！哎呀……怎麼往鹿圈裏跳？你不要wｗw.hetｕｂook.ｃom.cｏm命啦？」

夥計：「沒錯兒。」

白景琦走到門口又回頭道：「九紅，想開點兒！你就忍了吧！」

楊亦增衝上前大怒：「你動手打人？也太欺負人了！還當著娘家人的面兒……」

白景琦：「這怕什麼，好男兒志在四方，不過我們老太太著急得很，能不能等完了婚，你再回廣州？」

花園子晚香院。

何洛甫：「我姑姑在北京，這回也是請假來看我姑姑，她住院了。」

白景怡：「他哪兒去了？」

「留神！碰著、碰著！」拉冰的用冰插上的鉤子往冰上一搭，將冰塊兒拉到車邊，兩個拿著抬槓的漢子，將掛在抬槓上的鐵鉤子往冰塊兒上一卡，抬起冰塊兒向大門裏走去，孩子們趴到車上搶冰塊兒，互相推搡著。

胡玉銘忙跑出了院子。

白玉芬接過，邊喝邊說：「還有件事兒我想問你，你那濟南的瀧膠莊怎麼盤出去了？」

白景琦忙走到楊九紅身邊，楊九紅仍彎腰低頭捂著臉。

胡加力：「好孩子，等會兒、等會兒啊！」

白景怡：「單子沒什麼錯兒，這些藥材都該進！可錢在哪兒哪？那幫兵痞把錢拿走了，也不放人。」

趙顯庭：「反正病得不輕。」

何蕓：「真是緣分，昨兒洛甫回來，一個勁兒地誇您的小姐人品好，性情好！這件婚事，我就可以做主！」

白景雙、白景陸、白景琦也都傷感地退了出去。

街兩旁陰涼處坐著一個個赤膊的人，不斷扇著蒲扇，有的人熱得受不了，就用新提上來的井水從腦瓜頂上往下澆，賣冰盞的敲著鋼盔，孩子們圍著吃冰核兒。

白玉芬：「廣義在吳大帥的手下當參議，倒還說得上話兒！」

白景琦站起大喝一聲：「你有屁病！」

看圈的從小屋中跑出：「嘿、嘿！誰？幹什麼的？」

白景琦：「快了。」抬頭對司機說：「大寶！開慢點兒，別顛！」

白文氏逼視著四人：「怎麼都不說話？家裏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白文氏嘆息道：「這個家就這麼敗了，真快呀！兵敗如山倒！」

白景琦：「我都簽了契約才知道，叫他殺了這個回馬槍！」

白景琦大驚：「是你呀！」

僕人們漸漸不支，胡玉銘從東屋衝出……

院門口。

黃立：「我除了種地、放馬，別的什麼都不會。」

白景琦：「不敢見我是不是？」

黃春：「哥！在永樂鎮你怎麼不認我們？」

白景琦百感交集地傾聽著。

三人忙跑進裏屋，一看都愣住了。

白文氏：「關起門兒把日子過好了，比什麼都強，何必叫外人眼紅……」

白景琦：「他畢業了就是軍官，總不至於衝鋒陷陣吧，我還想把敬功和月玲的婚事一塊兒辦了。」

白景琦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莫談國事』四個字。

白景怡在看採購藥材的單子，涂二爺、許先生、趙顯庭坐在一旁。

胡加力在窗外回話：「孩子們給您送冰激凌，說再等就化了！」

胡加力張著兩臂：「小爺兒們！先別進去，裏邊兒說要緊的事兒呢！」

白玉芬：「九紅的事兒怎麼著了？」

楊亦增、陳月芝一下子站起來。

白景琦坐著狗寶拉的黃包車來到門口，下車環顧，還以為走錯了地方，抬頭看見舖面上掛的匾分明是『明記雜貨店』。

白景琦拉楊九紅的手，想看看她的臉，楊九紅死捂住不放。

白景琦大驚：「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晚香院裏。

白景琦忙走到炕前，拉起大格格的手號脈。

大漢持刀飛快奔來，抬頭喊著：「看見土匪了嗎？」

白景琦驚訝地：「這算什麼？我還沒跟你說呢，你倒跟你父母說了，你自己就定了？」

黃立：「行！跟媽商量商量，看看媽是什麼意思！」

「快去看老太太！」白景琦臨衝出門喊了一嗓子。

白敬功：「是中國人就得管！」

楊九紅沒有理睬。

白景琦回頭應道：「知道了！」又轉回頭對楊九紅：「九紅，我走了！」

白玉芬：「還公公呢，去年死啦！」

白景琦摘下布套兒，這是一個西門子大銅電風扇。

遠在濟南的白玉芬，此刻竟和楊九紅一同站在門口。

新宅上房院北屋。

白景琦：「這會兒警醒還有什麼用？土匪還敢再來嗎？睡覺去吧！哎？剛才跳下的一個大漢子是誰？」

白文氏：「我還在四大錢莊裏存了九十多萬銀子，就是為了防備萬一的，我全交給你們！」

白景怡小心翼翼地：「不都跟您說了嗎？」

白佳莉、何洛甫沿水邊兒走著。

白景琦：「不能！家有家規！姑爺人品不錯，老太太已經看過，老太太說……」

白敬功：「怎麼是瞎起哄？到底把段祺瑞給弄下來了！」

白景琦斜眼瞪著楊九紅：「你甭拿這話說給我聽，許我說，就不許你說！不行就是不行了！」

白景琦：「你敢咒老太太？我看你沒多少日子活頭兒了！」

夥計：「您要什麼？捲包兒會？這是什麼東西？」

四人忙惶恐地跪到地上。

白玉芬不停地扇著扇子道：「老七，熱死我了！」

白景琦轉身大步走出了雜貨和*圖*書店。

白景琦：「甭說你，我說了都不算！這是老太太定的！」

汽車在路上緩緩爬行，一長串各式的車，漸漸遠去。

白敬功：「奶奶給你保著啦！」

四人垂首侍立，不敢正眼看老太太的目光，李香秀站在一側。

白景怡也不禁湧出淚水，邊擦著邊跑出了屋。

「敬功，你們倆什麼時候結婚哪？」白瑞嫻吃著冰激凌問。

白文氏：「世道不一樣了！這個亂世也怪不得你們，今兒我給你們交個底兒……我在美國花旗銀行存了十個保險箱，裏邊兒全是貴重的細料藥材……盡可維持個七年八年的！」

白玉芬接過來一仰脖子全喝了：「還得來一碗，真痛快！」

白玉芬也傻了：「真是冤家路窄，怎麼犯到他手上了？」

白景琦：「請問，這是原來的豐泰錢莊嗎？」

白景琦：「六月初十結婚辦喜事，你腦袋纏圈兒白布算怎麼回事兒？打開我瞧瞧！」

白玉芬：「不說了，不說了！算我嘴賤……」

白景琦：「要不怎麼把你接來了？別人兒我也不放心，我不能老在這兒頂著，我看你這身子骨也夠嗆！」

白景怡：「孩子們呢？」

白文氏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她忙捂住嘴，血從手指縫兒流了出來。

圍觀的人無不震驚，紛紛議論。

僕人們提著燈籠與白景琦匆匆走來。

白敬業忙笑嘻嘻地進了屋：「我還當今兒非挨頓臭揍不可呢！」

白文氏：「叫他們進來！」

店中陳列著日用百貨，幾個夥計都在招呼著顧客。

黃立：「我媽聽說你給貝勒爺立了碑，非要回來看看，一進門兒就病躺下了，怕是不行了，請你過去看看。」

白景琦：「你們學生瞎起什麼哄？」

滿院子都亮起了燈，白景琦站在東屋門口，幾個僕人在裏邊收拾東西，撿起金元寶。

白文氏：「告訴老七，敬業坐了那麼多日子的大牢，別再難為他了。」

土匪也嚇得亂躥亂躲。

白景琦：「媽也甭著急，我們一定盡力想辦法。」

白景怡一驚：「是不是老太太不行了？」

白文氏靠在臥榻上，接過白景琦遞上的紅帖兒打開看。

白景琦沒有認出來，說道：「虧您解了圍，怎麼稱呼您？」

白景琦：「你放印子錢的事兒，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何洛甫：「我常來北京，去年孫中山總理去世，我還來了一趟呢……」

白景琦穿著一身西裝，與何洛甫的姑姑何蕓和何洛甫對坐著邊吃西餐邊說話。

僕人頭兒：「都警醒著點兒吧，別睡了！」

土匪們紅了眼，一刀將一僕人臂部砍傷，僕人慘叫著……

一會兒，兩個漢子又抬冰進了院子，胡玉銘吩咐：「抬廚房去！放冰箱裏！」

許先生：「要不這樣，咱破個例吧！今年全都賒賬，等秋天開市一塊兒給！」

冰塊兒入盆，倆漢子摘鉤離去。

白景琦：「我嚇了一跳，還當又來了一個土匪呢！」

兩個漢子將冰塊抬到廚房院，胡玉銘指揮著：「放木盆裏！」

白玉芬看著白景琦：「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再去跟老太太說說，說不定就認了。」

白敬功：「我跑得快！學校運動會，我百米第三名。」

白景琦：「是。」

楊九紅：「他可以用比抵押款高得多的價兒盤給別人！」

「媽！春兒來了，我妹夫也來了。」黃立邊喊邊推開門，白景琦和黃春隨他進了外屋。

何洛甫：「伯父娶了兩房太太，據說事先也沒跟父母說！」

白文氏在屋內著急地叫道：「出什麼事兒了？」

黃春：「我白天看著也是不行了，她這是老病又犯了。」

白景琦：「裏屋歇晌兒呢！身子骨不好，一直病病歪歪的！」

白佳莉：「過幾天你還得回去？」

胡玉銘：「是！」

白景琦：「此一時、彼一時！這回我得讓孫家瞧瞧，誰把誰殺得個乾乾淨淨！」

黃立搖著大格格：「媽！怎麼了您？媽！」

白景琦剛掛上電話，只聽身後傳來楊九紅的話聲：「景琦，瞧瞧誰來了？」

各屋都黑著燈，西廂房也黑著燈，十分寧靜。

白景琦：「廢話！我當了總統也不賣國！你管得了嗎？月玲，你得管著他點兒！」

白景琦發愁地：「那這婚事……」

白玉芬：「誰呀？」

鹿圈裏。

白景琦：「是！正想辦法呢。」

白景琦嘆了口氣：「唉，老太太病得不輕，我看是不行了！我心裏不好受，火氣就大！我得趕緊去看，這幾天回不來……」

黃春也上前大叫：「媽、媽！我來了，我來看您了！」

白景琦著急地四下張望，想下去幫手，又怕有土匪進北屋，正手足無措，突然從牆頭上跳下一個大漢，手持大刀衝向土匪，一腳將一個土匪踢翻在地。

新宅上房院西廂房廳。

黃立：「光眼熟，就不耳熟？黃立、黃春，立春生的一對雙伴兒！」

白景琦也笑了：「菜園子小屋裏你又給我送回來了！快來、快來！」

白占元端著冰激凌小碗到白文氏面前：「老祖吃吧！是我做的。」

白佳莉：「我又何嘗不想離開這個家？女孩子不像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們男人！」

老宅上房院北屋臥室。

去黃莊菜園子大格格家土路上，夜。

白景琦又回頭警惕地四下張望。

二人急急溜了出去。

白文氏：「這筆銀子，除了軍餉一項補給老七，其餘全部歸到公中；山東膠莊在抵押，是敬業胡鬧的結果，公中不能出這筆錢，老七自己去想辦法！還是先把敬業救出來！」

白敬生、白敬誼、白瑞嫻、高月玲、白占元、白占先等人在用一台手搖冰激凌機器搖冰激凌，一片混亂地吵鬧著：「加冰！」、「使勁搖啊！」、「我來吧！」、「對奶油！」、「加糖！」、「別加了，太甜了！」

「沒有，是抵押出去了！還有半年才到期呢。」白景琦詫異道。

何洛甫：「不行，軍隊裏沒那麼自由，恐怕要打仗了，什麼吳大帥、段執政都長不了！時局的發展很難想像。」

話音才落，孩子們一下子擁了進來。

園子裏寧靜，黑暗。

白玉芬：「這就不對了！倒給了一家兒姓嚴的，字型大小、牌匾都換了！」

白敬功回頭看水邊，見白佳莉和何洛甫正站在水邊談話，便大叫：「何洛甫！過來吃冰激凌。」

白文氏：「人品模樣都好，就定下來吧，擇個日子。」

白景琦：「媽，這點兒小病兒養幾天就好了。」

格鬥中，又一僕人被土匪砍傷肩部倒在了牆根下……

高月玲：「先吃兩丸兒吧！」纏好紗布，去倒開水。

楊九紅仍捂著臉狠狠地叫著：「你們倆出去！有你們說話的份兒麼？」

白景琦：「什麼時候來的？」

白景琦『噌』地躥上去攙扶，驚慌叫著：「媽！」忙回頭大叫：「來人哪……」

何洛甫：「我和敬功是中學同學，畢了業他進了燕京，我進了黃埔軍校，我老家在廣東。」

高月玲不好意思地：「淨胡說！」

高月玲正給白敬功頭上纏白紗布。

馬車遠去。

白瑞嫻大叫：「不好！不好！正張嘴吃東西呢！真討厭！」

白佳莉：「你多呆些日子吧，跟你聊天兒特別長見識。」

白敬業不敢抬頭，高月玲和白敬功扭臉兒偷笑。

白佳莉大叫：「哎呀！你又胡來！」

看圈的大叫：「完了！」

白敬功義憤地：「他賣國，我們就得管！」

僕人們：「不認識！」、「沒見過！」、「還真虧了他！」……

看圈的：「在這兒、在這兒！進了鹿圈了！啊？土匪？」

院外突然傳來胡玉銘的大喊聲：「有土匪！來人哪！有土匪……」

白景琦大叫：「別叫媽出來！」

白景琦回頭大驚：「誰叫您出來的？春兒，快扶媽進裏屋去！」

這時待者端個托盤過來遞給白景琦，托盤中只有一張紙條。

白玉芬：「喲，那咱們小點兒聲吧。」

白景琦：「他賣國用得著你管？那吳大帥、張大帥管什麼的？」

黃春、黃立緊張地看著。

福特小汽車在前緩緩開著，後面長長的跟了一串馬車、大車、黃包車。

聽完白景琦的稟告以後，白文氏乏力地靠在了臥榻上：「都起來吧！」

臥室裏。

楊亦增嚇傻了，痛得也捂住臉。

「走！去看看！」白景琦跟著胡玉銘去了鹿圈。

又有三四個僕人衝進……

白景琦：「你也是跟學生們起哄遊行，叫人家抓起來了？」

晚香院東屋。

早前持刀逃出院往東跑的土匪驚慌地亂躥，見前面全是圍牆，土匪看了看，慌不擇路忙順梯子爬上了房頂。

白文氏：「哎呀！就是這當兵不好，打槍弄炮的！」

白景琦：「預備得差不多了。」

看圈的慌忙爬上梯子，上了房頂往圈裏看，大叫：「往槽子底下爬！你這不是找死麼你？往槽子底下爬！」

白景琦：「是，你記得媽趕咱倆出門兒那年，她就吐了血，六十歲上又犯過一回，這是第三回了。」

一個夥計走到白景琦面前：「先生看看什麼？」

「靠邊兒、靠邊兒，碰著啊！」拉冰的吆喝著，舉起冰插用力向溝兒中間一戳，大冰塊兒頓時裂為兩半兒，更多的冰渣兒飛得滿車滿地。

白敬功：「別瞧了，到時候我解下來不就結了。」

白景琦：「讓咱們趕出濟南的孫家！」

蹲著的大漢站起身看白景琦。

白景琦：「真他媽不是東西！」

僕人們把燈籠湊近土匪一照，只見他滿臉是血，已經死了。

夥計：「這可就不知道了！您來點兒什麼？您隨便看看！」

鹿圈裏時有輕微響動，看鹿圈的從房頂上下了梯子，進房門，關了燈。

二人正聊著，忽聽白敬功大喝一聲：「回頭！」

白敬功正忙著給高月玲照相。

四人站了起來。

白景琦一看大驚：「這不是韓榮發嗎？這都多少年了？又尋到這兒來了！」

拉冰的吆喝著掀開蓋在冰車上厚厚的草簾子，露出了一塊塊一米見方的大冰塊兒，又從車幫上抄起大冰插，在大冰塊兒中間『哢哢』地鑽了一道溝，大小冰渣子四下飛濺，孩子們蜂擁而上，將碎冰渣兒往盆兒裏胡摟。

白景琦：「那你怎麼沒下手？就你這一身功夫，我可打不過。」

白瑞嫻撇嘴：「什麼你做的？你就端了端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