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陽光將他的眼睛眩了一下。他們見他出來,就問他怎麼樣。他正欲回答,卻聽身後有人說道:「是不是要吃飯?」一回頭,見那男人跟了出來,正倚在門邊,一手撐著門框,一手夾著煙卷,朝地上一會兒一彈,一會兒一彈。手腳格外的細長,胸口吊了一個骯髒的白圍裙。劉德生這才看見了他的臉,蒼白蒼白的,眼睛卻通紅著,好像熬了很久的https://m.hetubook.com•com夜。九哥就說:「老闆你說咱們五個人要吃多少錢夠。」他(目夾)了(目夾)眼睛,就像一個長久在黑暗中生活的人突然到了陽光下。他說:「那要看你們怎麼吃法。吃法不同,價錢也就不同了。」九哥說:「我們想吃簡單一些,快一些,因為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辦。」那老闆就做了個很厭https://m•hetubook.com.com煩的手勢,說道:「進來吧!」然後就閃到了門後。
他們跟著一個一個進了飯館,將麻袋和行李靠了牆放下,幾乎佔去小半個店堂。劉德生注意地看了看店堂深處心裡暗道:那個女人不在了。九哥看著菜單,那老闆屈了一條腿站著等待,手裡拿了小本和鉛筆。九哥看了一會兒就問大家,這個菜要不要吃,那個菜要不要吃,大https://m.hetubook.com.com家說,九哥你作主,要什麼就吃什麼。九哥便作主要了四個菜一個湯,一人兩滿碗飯,將菜單交還給那老闆時,九哥又跟了一句:不夠再添,吃著看吧。他們五個人圍了一張長方桌,桌上壓了玻璃板,玻璃板下是一張外國女人的相片。那女人有一對很大很大的眼睛,像兩口深井似的。九哥點點那女人,說:「像不像老貓?」說罷就笑,又將桌上的m•hetubook•com•com煙缸、胡椒瓶什麼的一件一件拿來玩,傳給他們看。店堂後面傳來了油鍋爆響的聲音,九哥便說:「炒菜了。」
店堂裡出奇地幽暗,幾乎什麼也看不清。劉德生定了定神,才見店堂深處的角落裡站起了一個人。個子又高又瘦,站立在那裡幾乎頂著了低矮的天花板。他頭髮很捲,就好像戴了一頂羊毛氈帽子,他指縫間夾了一支煙卷,彈了彈煙灰,問道:「吃飯嗎?」幽暗處,https://m.hetubook.com.com只有他的兩隻眼睛和指間的煙頭在發亮。劉德生膽怯地說:「吃飯。」又鼓了勇氣道:「有啥樣的飯?」那人就遞過來一本紅塑面的菜單。劉德生低頭看菜單的時候,發現那深處屋角裡還坐了一個人,被椅背遮住了,只露出半邊燙髮,還有一隻亮晶晶的耳墜,一縷輕煙冉冉地升騰著。是個女的,劉德生心裡想。他心裡怦怦地跳著,將菜單的價碼溜了一眼,就走了出去,聽那男人在身後問:「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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