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新新酒樓

朋友們的這種戲謔,雖是受慣了,可是當了一位陌生人的面前便這樣取笑,真使我禁不住竟有點臉紅了起來,我連忙寒暄了幾句,急於將話題岔開了,問道:
我說:「客氣客氣。在這時代,青年人原是該從社會上和人群中去求知識的。」
我跟了他望過去,看見他從人叢中拖了一個人出來,出我意外,竟是一位女性,而且竟是正被那時小報上當作話題的歌舞明星陳艷珠。我雖然不認識,可是照片卻早已和圖書見過了。
「在廣州的中山大學讀過,在香港大學也讀過一年。不過漸漸覺得學識不一定要從課本上求得,而且我又無庸騙一張文憑混飯吃,所以近年索性不讀書,做無業遊民了。」
這樣說著的時候,我發現對方的人右手無名指上戴了一隻很大的鑽戒,映了燈光閃閃的發亮,這才明白他說不願讀書,做無業遊民,只不過是風雅的議論而已。
「韓先生對於文藝很有興趣嗎?」
他又和*圖*書說,他來到上海不久,此刻正住在跑馬廳的華安大廈,聽說朱先生有意辦畫報,自己便也想盡一點力。此外,他又對於電影事業很有興趣……這樣說著,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地,突然興奮的說道:
「只是喜歡空閒的時候讀讀小說,說不上文藝的興趣。」
說著,便向人叢中擠了過去。
韓斐君笑嘻嘻的拉了陳艷珠的手,興奮的走過來說道:
「以前在哪裡讀過書的?」
「葉先生,我給你和-圖-書介紹一個人。」
「葉先生,我給你介紹一位大名鼎鼎的小姐,歌舞皇后陳艷珠小姐。陳小姐是著名的夜明珠,愈是晚上愈漂亮,你看,該是名不虛傳吧?」
三年前的冬天,在聖誕節將到的時候,有一位廣州來的文字之交的朋友,說是要創辦一種畫報,和那時正在流行起來的《良友》對抗,在新新酒樓請客。因為是相識的原故,我也忝為被邀的之一。記得那晚到的人好像很雜,從商人、失意的政客以至電影和-圖-書明星都有,而且其中還夾了許多沒有職業的(卻不是失業的)青年紳士。據主人的介紹,這些都是熱心文化的先生。其實,大約就是這位朋友要辦的畫報的經濟後盾罷了。
在許多的賓客之中,主人特地介紹了一位青年紳士給我,說是剛從南方到上海來不久,是我的小說的愛讀者,希望能認識我一下。
「韓先生可說是你的崇拜者。可惜他不是小姐,否則早已愛上了你哩!」
可是韓斐君既然很高興的來介紹了,和_圖_書我也只好敷衍了幾句。聽她的口氣,好像正預備放棄歌舞生活從事電影去。我心裡暗笑,韓斐君剛剛說的對於電影事業有興趣的話,原來是從她那裡受來的影響。
我向來對於被當作新聞中心的女性,在宴會中是不敢多接近的,因為要免除日後許多無謂的謠傳,尤其像陳艷珠這樣的女性,自己既會寫兩篇文章,更會大膽的將自己的私生活當作宣傳的資料,我是更怕接近的。我要認識她,我早可以認識了,用不著這晚才來介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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