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他的話

韓斐君的精神確是好了許多,暢快的笑容完全掃除了籠罩在他臉上的憂鬱。但是想到這眼前瘦弱的人,就是昨晚所看的日記的作者,三年以前每夜出入酒樓舞場的少年公子,我覺得他終是完全變了另一個人了。
「當然自殺的。這就是像她這種女性使人難解的地方。以後的事你也許不知道了,我說給你聽。」
「你還記得嗎?那年朱和*圖*書先生和我們所要辦的畫報,始終沒有實現,不然到現在也可以有很久的歷史了。」
這下面便是他所說的話。
「睡得好的,你看,我不是已經不發熱了嗎?如果明天的情形繼續這樣,醫生便可以允許我出院了。」
第二天,買了幾份畫報,一磅什錦巧克力糖,乘著下午的空閒,我便到白克路寶隆醫院去看他。
和_圖_書「也不見得的。」他搖搖頭說,「你已經看過,該可以看出所記的都是關於她的事。那時我真抱有相當的野心,覺得是我生活的一個轉機,便決意從認識的第一天起就寫日記,一直到我理想中所要的境地為止,做一個畢生的紀念。可笑那時不分晝夜的在外面玩,回來總是精疲力盡,但是我仍竭力不使它中斷的抽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間去寫;有的半夜裡寫,有的天亮時寫的,所以連日期也分不清了。」
「文字是幼稚極了。我那時真想將一舉一動都記下來,所以寫得那樣瑣碎。」
「大略的翻過一遍了。」
「你昨天晚上看了我的日記罷?」他忽然的問我。
我說,幸虧那時不曾出版,否則市場這麼不景氣,要繼續維持倒也是很難的。
和_圖_書「因為那一次她鬧自殺,幾天不得安寧,一擱下來,我後來忽然不高興記了。」
「怎麼後來不曾記下去了呢?」
我問他,怎麼記到那天便不曾再記下去了,否則記到那次請客的事,便可以記到我和他認識了。
我將帶來的畫報遞給他。他接著翻閱了幾頁,抬起頭來對我說:
「她真的自殺的嗎?」
「昨夜睡得好嗎?我帶來幾本畫報來給你消遣。」
和圖書真對不起你,又累你跑來了。不荒廢你的工作嗎?你看,我今天精神好了許多,我原是沒有什麼病的。」
我說,倒是這樣才是至情的文字。像我們文章寫得太多了,就是寫起日記來,也寫得好像是預備去發表一樣。
他正坐了起來,靠在枕頭上看報。房裡曬滿了沙黃色的太陽,一看見我推門進來,便丟下了報紙,笑著說:
「記那日記時,我們還沒有認識哩。」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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