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姐,你一定是在做夢吧,十點之後就沒有女服務員值班了。」
「我常在懷疑奇切斯特這人。記得嗎,那天我們在談論克里本時,他頓時面色發青,還將咖啡杯掃落在地上?」
「是的,擔憂,擔憂,擔憂!身無分文也敢闖蕩世界。你如果身無分文,流落在異國他鄉,到時該怎麼辦?」
「可是,蘇珊娜,二十二號一點鐘你這兒什麼也沒發生哪!」
「既然還沒發生,憂愁又有什麼用。我現在有足夠的錢。弗萊明夫人給我的二十五英鎊還沒動用,昨天我打橋牌贏了大滿貫,又添十五英鎊。哦,我錢很多的,足足有四十英鎊!」
「你覺得她的臉很面熟,」蘇珊娜說,「你確定她不是個男人?」
「這種可能性比較大,」我表示同意,「所以我的物品第二天早晨才會被搜查。但我確定裏面沒藏東西。」
「是沒發生什麼。」
她看著我,點了幾下頭,然後笑了。
「布萊爾夫人,」我忽然說,「我想告訴你我的某些奇遇——當然,如果你不覺得厭煩,還有時間不是太晚的話——」
「她個子是很高。」我承認道。
「你的底片!從通風口掉下來的底片?那天不正是二十二號嗎?」
「我掉落的那卷?」
「那她為什麼沒有來?」
「那年輕人沒有在那天晚上塞了東西在抽屜裏嗎?」
忽然,她起身盯著紙條看,並將紙條盡量靠近燈光。她有點掩飾不住的激動。
「『一七』後面有一個小點。但為什麼下面那個『一』的後面沒有呢?」
「不是,是事務長後來換的。」
她的臉也沉下來。
這是個普通的圓柱筒,在熱帶地區底片都這麼包裝。我用顫抖的手接過它,心怦怦地hetubook.com.com跳著。顯然它比普通底片更重。
「因為她死了。蘇珊娜,拿迪娜就是那個在馬洛被害的女人!」
我用顫抖的指尖撕開膠條,打開蓋子,一串亮晶晶的石頭滾到床上。
我又有了個念頭。
「然後就是女服務員那件怪事,」她若有所思地說,「她是什麼長相?」
「她們十點下班。」
「你看,」蘇珊娜說,「它們的表示方法是一樣的,但意義不同。仍然是二十二號,一點鐘——但卻是七十一號艙!安妮,那是我的艙房!」
「好運氣的安妮!世界上像你這樣的人並不多。」
「而且他也想要十七號艙!」
「正是,」我叫道,「蘇珊娜,你真聰明!」
「是的,當然。那就不是紙條。對了,你隨身帶了那張紙條嗎?我很想看看。」
我搖了搖頭。
「不,我是說夜間女服務員。」
「是有,但是——」

「石頭。」我極其失望地說。
「一點也不會,我最怕上床睡覺。」布萊爾夫人說,瞇著眼高興地笑起來,「我保證會愛聽你的故事。你是個很特別的人,吉普賽女郎。沒有人會一點鐘跑來找我講他們的奇遇。特別是壓抑了好幾個星期的好奇心之後。你也一樣吧?我可不習慣壓抑。看來相當新鮮有趣。來,坐在沙發上一吐為快吧。」
「她是要上船。」我慢慢地說。
她揮手否認。
我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我穿著吉普賽服坐在床邊,考慮著各種情況。我首先想起雷斯上校,他似乎很喜歡我。我知道他一定會很友好,而且他不笨。然而,考慮良久,我動搖了。他是個頗有擔當的人,他會把我手中的事全盤接管過去。但這m.hetubook.com.com可是我的秘密!還有一些我自己也搞不懂的原因,反正我覺得不應向雷斯上校吐露秘密。
在化裝舞會的那天晚上,我決定向某人吐露我心中的秘密。在此之前,我一直孤軍奮戰而且樂在其中。現在,突然事情轉變了,我不再相信自己的判斷,並第一次有了孤獨、寂寞的感覺。
「錢很多!我的上帝!」布萊爾夫人喃喃道,「安妮,如果是我,我不會那樣做的。我也是藝高人膽大,但我不會只帶幾個英鎊就沒有方法、沒有目標地悶頭往前衝。」
我腦海中回憶起那間空盪盪的房間,那給人一種難以名狀的威脅與邪惡感,隨之,我想起了落下的鉛筆和那卷底片。一卷底片——那讓我聯想起最近的某件事。我在哪兒聽過底片的事?為什麼我感覺和布萊爾夫人有關呢?
「有可能用掉了——不,還在這兒。我記得把它扔在床邊的架子上了。」她將底片遞給我。
「那不可能,」我反駁道,「他們隨時能見面啊。」
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她。那花了不少時間,因為我小心翼翼地不漏絲毫細節。我講完後,她深深地歎了口氣。但她沒有說一些我事先所預料的話,反而是看著我,笑道:
她拿起一張紙開始快速地畫起來。她頭偏向一邊看著她的畫。
我決心已下。我決定馬上過去找她。她可能還沒休息吧。
「那就不會是尤斯塔爵士,我想,也不是佩吉特。等等——」
「安妮,你知道你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嗎?你從未擔憂過什麼嗎?」
「是的,到目前為止一切吻合。但這意味著什麼呢?十七號艙在一點鐘時究竟要發生什麼?不可能是為了刺傷那個秘書。沒必要hetubook.com.com在一個特定時間、特定地點做那種事。一定是他和誰有某種約定,而他是在赴約時被刺的。但他是去和誰約會?當然不是你。有可能是奇切斯特或佩吉特。」
「你怎麼知道是同樣的底片?為何有人採用那種方式還給你——而且一定要在大半夜?這太怪了。不,這是個訊息,底片已被人從錫盒中取出,放入了別的東西。你那個底片還在嗎?」
「誰呀?」裏面傳出她的聲音。
我們站在那兒對視著,為我們的新發現而欣喜若狂,我們激動地以為找到了整個謎團的答案。然後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我的確隨身帶著。我遞給她。她看了看,皺皺眉。
「這不是你自己的艙房,是嗎,蘇珊娜?我的意思是,不是你原來訂的艙房?」
我按了按門鈴。過了一會兒。一個男人出來告訴我,布萊爾夫人在七十一號艙。他道歉說他回應地太晚了,但接著解釋說他要管理所有的艙房。
「我沒看清楚。我太激動、太緊張了,女服務員出現似乎緩和了當時的氣氛。但是,沒錯,我覺得她的臉很面熟。當然,我可能在船上見過她了。」
「是我,安妮.貝丁費。」
「小姐,女服務員不上夜班。」
然後,我想起布萊爾夫人。她對我也很好。但我不應哄騙自己,相信她對我真有那麼好。她可能只是一時好奇。儘管如此,我有自信能引起她的興趣。這女人看遍了人情俗事。我可以給她來點特別的!我喜歡她,喜歡她的從容不迫、不露聲色和不動感情。
「但這就是樂趣所在,」我高興地叫道,「這給人一種刺|激的冒險感。」
「很像愛德華.奇切斯特牧師。現在加點別的東西。」她把紙遞給我,「https://m.hetubook.com.com女服務員嗎?」
我走進去。只見四處堆放著衣服,布萊爾夫人披著一件我從未見過的漂亮便服。這便服由桔黃、金黃、黑色組成,使我羨慕不已。
「可是,那天晚上有個女服務員,大約一點左右。」
「好吧,」我不耐煩地說,「布萊爾夫人,你覺得這件事怎麼樣?」
「我覺得這是我所聽過最刺|激的事了!從現在開始,別再叫我布萊爾夫人了,叫我蘇珊娜就好。同意嗎?」
「要是有,我會看見。」
「女服務員呢?」我問。
我點點頭。
「有可能,但那似乎講不通。上面只有時間、日期——而且已過了那些時間。」
「一七一 二二。」
「在這件錯綜複雜的事情裏,有兩條線索和尤斯塔爵士有關:那女人是在他的宅邸裏被害的,而且他的秘書在夜裏一點鐘神秘地被刺傷。我不會懷疑尤斯塔爵士本人,但這絕非巧合。即使他自己不知道,也一定有某種聯繫。」
我起身站到她身邊。現在我看清楚了,並唸出聲來。
「擔憂?」我迷惑地問。
(安妮繼續講她的故事)
我們坐在那兒沉默了一兩分鐘,然後蘇珊娜改變了話題。
「乖女孩,現在我們談正事吧。你說尤斯塔爵士的另一個秘書——不是長臉的佩吉特——就是那個被刺傷逃到你艙裏避難的人?」
「進來,吉普賽女郎。」
「安妮,那不是個小數點!那是紙本身的污點!你看,是紙的污點,有沒有?所以,不必理睬它,只需考慮那些空格——空格!」
他走了,留我獨自思考著這條資訊。誰會是那個二十二號晚上來到我艙裏的女人呢?當我意識到那位神秘對手的奸詐、大膽時,我變得面和-圖-書色陰沉。然而,我振作起精神,走出我的艙房去找布萊爾夫人。我敲了敲門。
「石頭?」蘇珊娜叫道。她清脆的聲音使我振奮不已。「石頭?不,安妮,不是石頭,是鑽石!」
「可是有空格。」我指出。
「他們是否在找你那張寶貝的紙條呢?」
「我們不需要查,吉普賽女郎,」蘇珊娜叫道,「我知道!事務長告訴我說,這艙房是預訂給格雷夫人的——但格雷夫人好像是拿迪娜夫人的化名。她是個有名的俄國舞蹈家。她從未到過倫敦,而巴黎人為她瘋狂。整個戰爭期間,她在巴黎的表演都相當成功。她是個壞女人,我想,但很有魅力。事務長將她的艙房換給我時,對她不能前來可真是感到萬分遺憾呢。後來雷斯上校告訴我許多她的事。他說在巴黎流佈著不少奇怪的傳言,說她犯有間諜罪,但他們沒有證據。我想雷斯上校到那裏去就是為了查這件事,他告訴我很多有趣的事。那裏有個犯罪組織,但不是德國人發起的。而那個被稱作『上校』的頭頭,據判是個英國人,他們對他的身份毫無頭緒。不過可以確定他控制著相當規模的國際犯罪組織。他無惡不作,搶劫、查探、攻擊,最後通常會找一個清白無辜的代罪羔羊頂罪。他一定是絕頂聰明!這女人似乎是他的密探,但他們沒有找到任何證據。是的,安妮,我們走對路了。拿迪娜一定與此事有關。有人二十二號早晨在這個艙裏和她約會。但她現在在哪裏?她為何沒上船?」
蘇珊娜點點頭。
「我很願意,蘇珊娜。」
猛然,我衝向她,激動中幾乎搖倒她。
「艙房裏是否藏著東西?」
「不知道在航行前它是否已經預訂給某人,而這人沒出現。我想我們能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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