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安妮,你說我來這裏是安全的,怎麼——」
尤斯塔爵士獨自一人在房間裏踱步。他眼中的一絲光亮和他不安定的神情,都沒逃過我的眼睛。他為了某事欣喜若狂,對我的態度也有了微妙的變化。
外面傳來木頭的破裂聲,然後是上樓梯的腳步聲。哈瑞打開門,雷斯上校第一個走了進來。他看見我們之後,臉上露出光采。
「你說對了,」哈瑞說,「這是第三次。前兩次你把我害慘了——你沒聽說過,第三次運氣會轉變嗎?這次我贏定了——瞄準他,安妮。」
尤斯塔爵士鬆了口氣,用手帕擦著前額。
「怎麼回事?」
「我老看那隻長頸鹿不順眼,」他說,「一定是出自我的直覺。」
「我不會猶豫的,」我興高采烈地說,「我還擔心自己現在忍不住就扣下扳機呢。」
「再走一步——他就死定了!如果他們敢再靠近,安妮,別猶豫,你就開槍。」
尤斯塔爵士看了我一會兒。他的回答頗為性格: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他冷酷地說,同時走過來把我手中的槍拿過去。
「我親愛的朋友,別責怪她。那封信是我口授寫的,她也是不得已。她當時應該聰明點不要寫,但我那時候沒這麼跟她說。你照她的指示去了土產店,經由指點穿過屋後的秘密通道,結果卻發現自己落在敵人手中!」
「年輕人總是這麼莽撞,」他責備地說,「不動腦子,只用蠻力。讓我們冷靜一點吧。暫時你是佔了上風,但局勢維持不了多久的。這屋子裏外全是我的人。比人數你們是沒希望了。你現在佔上風只是一場意外——」
「我有個和*圖*書消息要告訴你。你的年輕人上路了,他幾分鐘後就到。克制一下你的情緒——我還有話要說。今天早晨,你想騙我——我警告過你要說實話,某種程度上,你是聽從了我的話,然後你又不乖了——你想要我相信鑽石在哈瑞.雷伯恩手上。當時我相信了你,因為這樣有利於完成我的計劃——引誘你寫信讓哈瑞.雷伯恩來這兒自投羅網。但是,我親愛的安妮,自從我離開瀑布區之後,鑽石就一直在我手裏——儘管我是昨天才知道這個事實。」
「你也許有興趣知道,是佩吉特揭穿這個把戲的。他一直用一個冗長又不知所云的故事來煩我——這故事和一卷底片、一項賭注有關。不久我就推論出來——布萊爾夫人對雷斯上校不太信任,她坐立難安之餘,請我幫她保管紀念品。在過度熱心之下,能幹的佩吉特把她的箱子也打開來了。在離開飯店之前,我把所有的底片都裝入口袋中。它們現在就在我的口袋裏。我承認我沒來得及檢查,但我察覺到其中一卷的重量迥然不同,發出的聲音也不一樣,而且還用膠水黏住,必須用開罐器來打開它。事情似乎很明朗化,不是嗎?現在你們兩人都自投羅網了……真遺憾你不接受佩德勒夫人這個頭銜。」
尤斯塔爵士下了命令。那兩個人聽話地出去了,哈瑞將門關上,上了門閂。
「他們在炮轟這地區。安妮,我必須帶你走。」
尤斯塔爵士很驚訝。雷斯上校擺擺手。亞瑟.敏克斯——也就是愛德華.奇切斯特牧師,又曾化名為佩蒂格魯小姐——走了進來。他臉色蒼白而m.hetubook.com•com緊張,但言詞很清楚:
哈瑞看著我。我明白他的眼色,便向尤斯塔爵士靠近。
他迅速彎腰,把什麼東西一甩往窗外一丟,落在對面一堆破銅爛鐵裏時發出了玻璃碎裂的聲音。
「是嗎?意思是說我找到了真正的『上校』。也就是說,一月八號你並不在坎城,而是在馬洛。換言之,你知道你的工具拿迪娜夫人反叛你,所以你計劃幹掉她——我們終於可以將你繩之以法。」
「在拿迪娜來英國的前一天晚上,我在巴黎見了她。那時候我扮成俄國伯爵。她告訴我她的目的。我警告了她,因為我知道她在和什麼樣的人對抗,但她不聽勸告。當時她桌上有份電報,我看了。後來我想,我自己可以試試看能否找到鑽石。在約翰尼斯堡的時候,雷伯恩先生跟我長談了一番,他勸我加入他那一邊。」
一道強光升起之後,對面的屋子著火了。
「按照計劃,」他輕聲說,「你們這些業餘的要和職業的決鬥。」
「是的,」尤斯塔喃喃道,「你真的很倒楣!這是——讓我想想,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
「好,」他說,「安妮,你似乎遇上剋星了。但我勸告你們兩個,正直的人並不總能得到好的回報。」
「是嗎?」哈瑞又說,「坐下,尤斯塔爵士,好好聽我說。」他繼續用槍指著他說,「這次你的運氣不好。先聽聽那聲音吧!」
哈瑞逗弄的語氣,似乎引起了尤斯塔爵士的注意。爵士盯著他。
「每個人好像都瘋了,」尤斯塔爵士故做鎮定地說,「這些年輕人用槍威脅我,還指控我一些驚人的罪名。我不知https://m.hetubook.com.com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真是嚇壞了,」他說,「我想我的心臟一定很衰弱。很高興槍握在行家手中。我不信任安妮小姐。好吧,我年輕的朋友,正如你所說的,我們現在可以好好談談。我承認,你的確佔了上風。我不知道那把槍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她來的時候,我搜過她的袋子。你是從哪兒弄來的?剛才你手上沒有手槍吧?」
「停在那兒別動。」他命令道,那兩個人乖乖地站住。
「你已安然無恙了,安妮。我怕——」他轉向尤斯塔爵士,「我追查了你好久,佩德勒,我終於逮著你了。」
「若是這麼做,我就永遠無法面對雷斯了。我要冒一次險,如果我讓這老狐狸逃走了,那我就不是人。安呢,這不行,我不能這麼做。」
他嚴峻地看著我。
我早就準備好了,快如閃電地從襪子裏掏出手槍對準他的頭。看住哈瑞的那兩個人直撲過來,但哈瑞的聲音制止了他們。
「很聰明,很值得稱許。但我仍有一句話要說。我要是輸了,那你也一樣。你永遠證明不了謀殺拿迪娜的人是我。你唯一能指控我的證據,就是那天我人在馬洛。甚至沒人能證明我認識那個女人。但你認識,並有殺她的動機——你的身家背景對你不利。你是個賊,記住,一個竊賊。有一件事你尚且不知,寶石在我手裏,現在這些東西——」
「是嗎?」
一陣呼嘯的嘶裂聲傳來,接著是沉重的爆炸聲震撼了整棟屋子。
哈瑞敲著桌子。
「看來我對女人不夠了解。我應該更深入研究她們。」尤斯塔爵士滿面愁容地說,「我懷疑佩吉特能否明和圖書白這個道理。」
「好,哈瑞,」我叫道,「答應他!」
尤斯塔爵士忽然轉身。
「有的,」我回答說,「就在我的襪子裏。」
樓梯傳來了腳步聲,門突然開了,哈瑞.雷伯恩被兩個人推擠進來。尤斯塔爵士得意洋洋地看我一眼。
「在金伯利事件中,唯一能證明你清白的東西沒了。現在我們來談談吧。我和你談個條件,你已把我逼入絕境。雷斯會在這屋內找到他要的所有資料。如果我能逃掉,我就還有機會。如果我留下來,那我就完了。而年輕人,你也無法倖免!隔壁房裏有個天窗,只要讓我先走一兩分鐘,我就得救了。我已做了一兩個小小的安排,你讓我從那裏出去,給我點時間,我就給你一份自白書,承認是我殺了拿迪哪。」
尤斯塔爵士看著他,沒說什麼,但敏克斯一副退縮的模樣。
「你知道,尤斯塔爵士,遊戲結束了。是你自己盛情邀請我們進入你的巢穴之地。雷斯的人正看守著秘密通道的出口。儘管你設下重重防備,但他們還是成功地跟我來到這裏了。」
「別裝傻了。要不是看你在滿頭白髮,我老早就把你丟出窗外。你這惡棍!管你年紀大不大,我——」
「是嗎?你從哪兒得來這些有趣的消息?從那位仍被警方追捕的人那兒?他的證詞很有價值吧。」
「雷斯和他的人來了。你沒想到吧,尤斯塔爵士,安妮和我安排了一套辨別電報真偽的方法。電報署名是『安迪』,信上通篇都有『和』這個字貫穿。安妮知道那封電報是假的。她自願投入你的羅網,希望讓你掉入自己設下的陷阱。在離開金伯利之前,她打了電報給我和雷斯和-圖-書。布萊爾夫人也一直和我們保持聯繫。我收到依你指示所寫的信,其實這是我預料之中的事。我已和雷斯討論過,知道那家土產店有條秘密通道,而且他發現了出口位置。」
「不,安妮,絕對不行,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不答話,只是站在那兒看著他。
「叫他們出去。」哈瑞說。
我被尤斯塔爵士召見是在那天傍晚。十一點時的茶點和午餐都送到我房間,我覺得已做好準備,可以面對未來的難關。
「我們還有別的證據。還有其他人知道拿迪娜是要去米爾莊見你。」
我想尤斯塔爵士和我一樣害怕,他一直在發抖。
「這是什麼意思?」哈瑞粗聲叫道。
尤斯塔爵士低聲輕笑,他泰然自若地接受了失敗。
樓下屋裏傳來沉重的撞門聲。接著是叫喊聲、咒罵聲,然後是一連串槍聲。尤斯塔爵士臉色發白。
「意思是,蜘蛛對蒼蠅說,你們走進了我的地盤,」尤斯塔爵士詼諧地說,「我親愛的雷伯恩,你的運氣實在很差。」
尤斯塔爵士起身來回踱步。哈瑞繼續用槍對著他。
「我知道,這樣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你知道!」我大喘了一口氣。
「老鼠總要逃離正在下沉的船,」尤斯塔爵士說,「我不在乎老鼠。遲早我會消滅牠們的。」
「我有一事相告,尤斯塔爵士,」我說,「你扔出去的那盒底片裏沒有鑽石,只有普通的鵝卵石。鑽石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事實上,鑽石正在大木雕長頸鹿的肚子裏。蘇珊娜把它掏空,用棉花包上鑽石,使它們不會發出響聲,放進去後再用塞子堵住缺口。」
他上前一兩步,尤斯塔爵士機靈地鑽到桌子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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