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賽達並不贊同我的看法。
「當然,這是件令她震驚的事。看得出來。她感謝我去看她,並說她感激不盡,但沒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我本可以明確回答那個問題,但我想盡量不讓安.普瑟洛捲入這個案子中。仍然有機會不讓她牽扯進來。
「是的。當然安有很強的自制力,但是看得出她非常惶恐不安,比我料想的更加厲害,因為她好像並不十分愛他呀。我倒認為她很討厭他。」
「害怕?」
「噢,當然有理由!」瑪波小姐說,「這是理所當然的。總是有理由的,不是嗎?年輕人的個性都很急,而且經常往壞處想。」她轉向格賽達。「難道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嗎,親愛的?」
「哎呀,哎呀,」瑪波小姐喊道,「真是大驚小怪,是吧?丹尼斯先生認為他知道是誰犯了罪。哦,我想我們都認為我們知道。」
「我想,」她輕聲說道,「我要回家去告訴安,說勞倫斯被逮捕了。」
格賽達激動地打斷了她。
「你竟然這樣認為,連恩!噢!你怎麼會這樣!我告訴你,我保證勞倫斯連他的一根頭髮也沒動。」
「逮捕?」瑪波小姐向前傾過身子,她的雙頰由於興奮而緋紅。「我不知道有人被逮捕。」
「還有那只鬧鐘,」我說,「這可以說明有關鐘的事。勞倫斯把鐘撥回六點二十分,一定是為了使自己有不在場證明。看看史萊克警官是怎樣陷入圈套了吧。」
「我們還不知道這起謀殺案的真相到底是什麼,格賽達。」
「懺悔?」瑪波小姐顯得非常吃驚。「哦,但是——天啊,親愛的牧師,您不會以為他有罪吧?」
她轉向瑪波小姐,我離開了房間。
「不對,」我說,「我可能有些遲鈍,但是我看不出這能證明什麼。假如你沒犯下謀殺案,我不明白你有什麼理由要假裝你做了案。」
她注意到了我的沉默,於是說:
我整晚都不得安寧。丹尼斯沒睡,在房內四處走動,而且天還沒亮就走出房間去「研究最新的發展」(他是這麼說的)。
我說明我到哪兒去了。
「你說他自首?」
「是的,但那只是澄清了事情,不是嗎?我是說,他與此事無關。」
「她打網球去了,還沒回家。」格賽達停頓了一下又說道:「連恩,你知道嗎,她真的非常平靜,這實在太奇怪了。」
「你不會知道的,親愛的,」我溫和地說,「你從未犯過謀殺案。www•hetubook•com.com
「記得他們吵過一架嗎?」我問道。
「我從未想到會有人謀殺了父親,」拉蒂絲說,沒有流露出一絲驚慌或悲傷,顯然她為此而自傲。「雖然我相信許多人想這樣做。有時連我自己也想呢。」
「啊,煩死了!難道我們不能從窗戶進去嗎?」
「非常奇怪,」瑪波小姐說,「確實非常奇怪。但我認為便條的事更加奇怪。我是說——」
我講述了我回家的經過,她注意地聽著。我講完後,她說:
我不允許這樣的嘗試。丹尼斯生氣地讓步了。他向我追問每一個可能的細節,然後就到花園裏去找腳印,並高興地說,還好這事發生在人人厭惡的普瑟洛身上。
格賽達提議說要到老屋去。
「他還算彬彬有禮。」格賽達勉強地說道。
我有些吃驚地看著她。
「我想,既然有人被逮捕了,那就沒必要了。」我說。
然後,丹尼斯來了,他剛參加一場網球聚會。謀殺案發生在牧師公館似乎使他感到心滿意足。
丹尼斯進來了,顯得興高采烈,因為他剛才在花圃裏發現了一隻腳印。他確信,警察忽略了這隻腳印,並說這一定會成為解開這個謎案的關鍵。
「我想,您不會喜歡我讓他在玄關裏等,所以我把他請進了客廳。」瑪麗繼續說道,「要我收拾餐桌嗎?」
「那是關於拉蒂絲和她的泳衣那件事。沒錯,但那很荒謬。就算他與拉蒂絲偷情,哦,那也不是殺死她父親的理由。」
「沒錯,」我說,「我不能想像安.普瑟洛變得歇斯底里的樣子。」
「噢!這不是真的,」格賽達說,「不可能是真的。」
「是的。」
「還不用,」格賽達說,「我會按鈴叫你。」
「恐怕你現在沒辦法拿到帽子,」我說,「史萊克警官已經將書房鎖起來了。」
我滿心贊同這個提議。於是,格賽達出發了,並說,如果她認為我對她們兩位女士有用處或者能安慰她們的話,她會打電話給我。
「我聽說,他們逮捕了勞倫斯。」
這位老小姐微微一笑。
現在,我開始給主日學學校的教師們打電話,他們原訂在七點四十五分來進行每週一次的備課。我想,在這樣的情況下,最好還是延後此事。
「噢,她非常平靜,不過她一向如此。」
「即使現在,我也不能相信。我不信,他認罪了我也不信。」
瑪麗大聲地敲了敲飯廳m.hetubook.com.com的門,然後猛然闖進來。
「丹尼斯先生今天早上沒和你們在一起嗎?」瑪波小姐問道,一面環視著四周。
「我知道我常常很愚蠢,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但是我實在不明白您的意思。我覺得,如果一個年輕人決定狠下心謀害他人的生命,那麼,他事後就不會為此顯得驚慌失措。這可能是一次精心預謀、冷酷無情的行動,雖然兇手或許有點慌亂,也可能犯下一些小錯誤,但我認為他不會陷入您所描述那種倉皇失措的狀態。我們很難設身處地,但是我無法想像自己會陷入那樣的境地。」
梅崎上校是本郡的警察局長。我立刻起身。
「警察和這一切,一定讓安.普瑟洛難過極了,」她說,「也許,我能為她做點什麼。」
「沒有什麼錯誤,夫人,」瑪麗有些幸災樂禍地說,「瑞汀先生自己去警局自首的。就昨天晚上,真是讓人不敢相信。他直接走進警局,把手槍丟在桌上,說:『是我幹的。』就是這麼回事。」
「我想你們可能正忙著,」瑪麗說,「梅崎上校已經到了。要見主人。」
她解釋了我們把鬧鐘撥快一刻的習慣。
史萊克警官非常粗魯,我覺得他實在不該如此。我在期待著一個能提出有利線索又使他出醜的機會。那時,我會用溫和的口吻責備說:
「我們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我爭辯說,「如果他們吵架的話,他可能由於一時衝動而開槍,而且事後自己十分震驚。的確,我傾向於認為這是當時的實況。」
她停了下來,朝周圍掃了一眼。拉蒂絲.普瑟洛正站在窗戶外面。她走進來,向我們點點頭,含糊地說了聲「早安」。
「您為什麼踩我的腳呢?」
「不用了,謝謝。我只是順道過來一下,看看我的貝雷帽是否在你們這兒,那是一頂奇怪的小黃帽。我想前幾天我把帽子留在書房裏了。」
「那麼我去看看,」拉蒂絲說,一面站了起來。「很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但是我好像丟得只剩這一頂了。」
「我,我不知道,」格賽達說,「我的頭腦很亂。我根本不明白勞倫斯有什麼理由要當一個大傻瓜。」
「但是,既然他已經認罪了——」
這回輪到我睜大眼睛了。
「是嗎?」我問道,同時認真思索這個問題。
「完全正確,」格賽達說,「他好像正在寫一張便條,說他不能再等了。便條上的時間是六點二和_圖_書十分,但桌上的鬧鐘被弄翻了,指針在六點二十二分時停了下來,連恩和我感到非常迷惑不解的正是這一點。」
「看來我們剛才是雞同鴨講,」我說,「是的,是有人被逮捕——勞倫斯.瑞汀。」「勞倫斯.瑞汀?」瑪波小姐似乎非常吃驚。「我不認為——」
「怎麼回事?」格賽達問道,「瑪麗,你必須記往沒事別敲門。我以前告訴過你。」
「但是,牧師當時人不在場嗎?」瑪波問格賽達。
她又從窗戶出去了。格賽達轉向瑪波小姐。
「拉蒂絲,你想吃點什麼或喝點什麼呢?」格賽達問道。
「我想,這表示出真心的懺悔,」我說。
「告訴我。」瑪波小姐說。
普瑟洛夫人告訴警官,她最後一次見到丈夫的時間大約是五點四十五分,此外,她沒有什麼其他線索可提供了。警官只得告辭,並說明天會再來進行更詳細的詢問。
「是的,我想是這樣。然而——」格賽達迷惑不解地皺起眉頭。「又有點不像那麼回事。與其說她感到震驚,還不如說她感到——噢,害怕。」
她看著我們倆,使勁地點著頭,對她造成的震撼甚感滿意,然後便走了。格賽達和我吃驚地互相凝視。
「哦!」瑪波小姐說,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我太高興了,簡直太高興了。」
「我希望我沒有打擾你們。你們得原諒我這個不速之客。但是,在這種悲傷的情況下,令人十分悲傷的情況下……」
「您是說,這很顯而易見嗎?」格賽達問道。
「記住,我當時剛好在大門外碰到他。他看起來像一個瘋子。」
瑪波小姐消息沒有我們靈通的情況很罕見,所以我認為,她理所當然地知道最新的進展。
「我認為,這一定是意外。」格賽達說,「連恩,你不這樣認為嗎?我是說,從他出面自首這一點看,像是那麼回事。」
我們剛坐下準備吃早餐,她突然闖進房間,雙頰緋紅,眼睛露出光采,以她慣常無禮的方式對我們說道:
「他也許不知道普瑟洛何時到這兒,或者他根本就忘了鐘走快了這一點。」
「恐怕不能。窗戶是從裏面閂上的。當然了,拉蒂絲,一頂黃色的貝雷帽目前也用不著,對嗎?」
「史萊克警官,要是您早聽我說……」
「如果你看到他昨夜的神色——」我開始說道。
「您指的是服喪那些事情嗎?我才不會為服喪的事操心呢。我認為這是非常過時的想和圖書法。勞倫斯的事也叫人討厭,是的,叫人討厭!」她起身站著,皺起眉頭,陷入沉思。「我想,這一切都是因我和我的泳衣而起。太蠢了,這整件事……」
「不可能是那麼一回事。」
「普瑟洛夫人反應怎樣?」我問道。
「親愛的,我以為你要說些什麼。讓事情順其自然發展比較好啦。你知道,我想那孩子只是假裝糊塗,但她其實並不這麼粗心。她一定胸有成竹,正按照她的計劃行事呢。」
「逮捕勞倫斯!」格賽達不解地叫喊道,「不可能!這一定是個愚蠢的錯誤。」
格賽達張嘴要說些什麼,但不知為什麼,又閉口不談了。
我說,情況確實如此。
「是的,我想是這樣。」
「拉蒂絲呢?」
她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用比平時稍有精神的語調說:
瑪波小姐急切地靠攏過來。
我無言以對,只是默默坐著,心中思緒淘湧。
「連恩,你不會認為這是真的吧?」
「認罪?」瑪波小姐說,「你說他認罪了?哦!天呀,我真的是茫然不解,是的,茫然不解。」
「太可怕了,是吧?可憐的普瑟洛上校。他也許不是個討人喜歡的人,一點也不受歡迎,但是,這依然讓人悲傷。我聽說,是在牧師的書房被謀殺的?」
「她受到震驚了嘛。」我提醒道。
「不,如果你要策劃一次謀殺案,對這類事情就得小心謹慎。」
格賽達還來不及回答,早餐桌旁出現一個人影,還傳來一個非常溫和的聲音:
這是我們的鄰居瑪波小姐。她接受了我們客氣的邀請,然後從落地窗外跨進來。我拉了一張椅子給她。她面色微紅,顯得相當激動。
「不,親愛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敢說,每個人都認為是不同的人幹的。所以,擁有證據就是十分重要的了。比如說,我確信我知道是誰殺的。但是,我必須承認,我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找到。我知道,在這種時候一個人必須言語謹慎——誣告罪,他們不是這樣叫的嗎?我已打定主意,與史萊克警官講話時要特別小心。他傳話說,今天早晨要來看我,但是剛才又打電話來說,他不來了。」
我指望他在離開前至少會和我談談,但是,令我們吃驚的是,瑪麗告訴我們,他已經離開,並鎖上了書房的門,還下命令說任何人都不得進入書房。
「親愛的克萊蒙先生,我們看待事情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種。但是,一個人必須尊重事實,難道不是嗎m•hetubook•com•com?我不認為事情如您所詮釋。你們的女佣說得很明白,瑞汀先生只在屋子裏待了幾分鐘,很顯然,這點時間是不夠用來吵架的。另外,我知道上校是在寫一封信時遭人開槍射擊後腦,至少這是我的女佣告訴我的情況。」
「是的,」格賽達說,「我們都很震驚。」
拉蒂絲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古怪的微笑。
「死亡有時會改變一個人的感情。」我說。
「是的,但沒有表現出來,你知道。至少不想表現出來。但是,她的眼神怪異而警覺。我猜,她可能知道是誰殺了他。她再三追問是否有人受到懷疑。」
「他一定是瘋了,」格賽達說,「絕對是瘋了。你想想看,會不會是他們正一起看著手槍,而手槍突然走火了?」
「你錯了,連恩。勞倫斯早知道那只鬧鐘走得比較快。『叫牧師別誤時!』他常這樣說。他絕不會把時間撥到六點二十二分,倒是有可能把指針撥到別的時間上,比如說六點四十五分。」
「是的,可是——哦!這不可能。」
「丹尼斯呀,」格賽達說,「還以為自己是業餘偵探呢。他在花圃裏發現了一個腳印,非常興奮,我想他已經向警方報告去了。」
鬧鐘的事讓我們困惑了好一會兒,但我們又想不出什麼結論。格賽達說我應當再試著告訴史萊克警官這件事,但是在這一點上,我覺得那叫做「自討沒趣」。
「你們相信嗎?麵包師傅剛才告訴我,他們逮捕了瑞汀先生。」
格賽達大約一小時後回來了。她見到了安.普瑟洛,在這之前,警官剛向安通報了這項消息。
「如果這樣,帽子仍然會在那兒的,」格賽達說,「瑪麗從不收拾什麼東西。」
「但一定是出了意外。因為看不出一點動機呀。勞倫斯為什麼非要殺死普瑟洛上校呢?」
「想想看,身處謀殺案的兇殺現場是多麼有趣啊!」他興高采烈地說道,「我一直想親臨謀殺現場。警方為什麼鎖上書房?其他房間的鑰匙沒辦法打開嗎?」
他這種幸災樂禍的口氣在我聽來相當刺耳,但我想我也許對這個孩子太嚴厲了。在丹尼斯這樣的年齡,偵探故事是生活中最美好的事情之一,可以說,出現一個真正的偵探故事,而屍體就在自家門前的階梯上,這一定會使一個心理健康的男孩興奮陶醉不已。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對死亡還知之甚少。
儘管如此,到了早晨,不是他而是瑪麗,為我們帶來了最嶄新聳動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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