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肥母雞

她小聲地說:
他說:
「正是。政客們就是那麼壞。但是我一向只把握簡單的常識,你知道,那才是無堅不摧的。」
門打開了,珍站在門口,不耐煩地說:
要理清思路、有條不紊地進展,最大的障礙就是他自己稱之為「矛盾無解的森伯莉.西爾小姐」。因為,如果赫丘勒.白羅所觀察到的事實是真的,那就沒有一件事是說得通的!
「太好了!布倫特先生一定會很高興的。要是在六點十五分去接你,是不是……啊,奧利弗拉夫人,早安。」
「可是我仍然不明白。」
「那是你們,我的手可沒有!」
赫丘勒.白羅若有所思,說道:
「布倫特先生特別邀請了白羅先生。」
「可惡的外交部下的命令。」
「白羅先生,我想你不至於認為是朱莉亞.奧利弗拉或珍.奧利弗拉甚至我的表親海倫.蒙翠索,要謀殺我圖財吧?」
赫丘勒.白羅有時候喜歡想像,他能憑著電話鈴的響聲,就知道是不是緊急的情況。
塞爾比先生咳嗽著:
「這件事幹得很漂亮,真是轟動!」
「我從奧利弗拉小姐那裏知道,那天早上他到夏洛特皇后大街,完全是為了看你。」
「你知道,這件事我想得越多我就越能肯定:那個女人根本就不認得我妻子。她只不過以此為藉口想跟我說話。可是她為什麼要這樣呢?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呢?我的意思是,她就算索求了一點捐款,那也是為社會,而不是為她自己。我的確感到那是故意設計的,讓她恰好在家門口與我相見,這未免太湊巧了。時間那麼巧,不能不令人懷疑!但是究竟為什麼?這是我不斷自問的問題。為什麼?」
「白羅先生要和我們去埃克聖度週末。」
「你要去埃克聖嗎?為什麼?」
他記得梅布爾.森伯莉.西爾的嗓門很高,而且有點裝模作樣,相當咬文嚼字。這電話裏的聲音完全不是那樣,不過,森伯莉.西爾小姐可能變換了腔調。她過去畢竟當過演員,改變一下腔調大概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從音質上看,那聲音與他記憶中的聲音應該沒有什麼不同。
「什麼不辦了?」
他想起了小個子巴恩斯先生那番驚人的揭露;他琢磨著QX九一二,即艾伯特.查普曼先生神出鬼沒的行蹤;他十分惱火地想起了僕人艾格尼絲那迫不及待的目光……
白羅離開房間走到門口時,險些撞到了一個人。他說:
布倫特搖著頭。
「啊,是珍的朋友。」
「我應該要知道他的名字嗎?我在什麼地方碰過他?」
「每次都是這種長頭髮、思慮不清的理想主義者,他們頭腦裏連一點實際的東西也沒有。我不是個聰明人,從來不是,但是我能寫會讀,還懂算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沒有,都很正常。」
阿利斯泰.布倫特心不在焉地說:
阿利斯泰.布倫特說:
(不用說,赫丘勒.白羅倒是希望房間更勻稱且更有條有理!)
「白羅先生。你想知道我對你是什麼看法嗎?」
「可是他不可能知道……他不可能……他什麼時候邀請你的?他沒有必要——」
白羅點點頭。
「問得好,為什麼?我也在問我自己。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白羅走了過去。
白羅對他前天倖免於難表示慶幸,而布倫特對此不以為然。他說:
他感到好奇而又困惑的是,他覺得他曾在什麼地方聽過那個聲音。他絞盡腦汁,想把遺忘的往事再回憶起來。那是不是森伯莉.西爾小姐的聲音?
「請問,你這電話號碼是多少?」
「他們寧可在答案上耍騙人的把戲?」
他停了一會兒,接著說:
「啊,你好。塞爾比先生,我當然知道阿利斯泰先生非常忙,這些家務瑣事在他看來並沒什麼大不了——」
「我們以前見過,很高興見到你。」
白羅放下話筒,自言自語:
「你能不能再為我做一件事?」
阿利斯泰.布倫特遞給客人一支香煙,自己點燃了煙斗,接著就直接進入了話題。他說:
說著,她那又名貴又時毫的衣服隨身一旋轉,人就迅速走開了。
「你能肯定,他並沒有提到這位森伯莉.西爾小姐?」
「他們為何這麼厚待西爾——那位偽善者?」
「那好啊,我也就放心了。塞爾比先生,能不能告訴我……」
「莫利的死只不過是一件小事,他干擾了我們的計劃。」
白羅輕聲地說:
「知道,知道。」
「我看那對珍毫無影響。」
赫丘勒.白羅微微一笑。他說:
你忠實的阿利斯泰.布倫特
白羅聳聳肩說:
奧利弗拉夫人?
阿利斯泰.布倫特冷淡地說:
「媽,你刻意排擠海倫.蒙翠索,阿利斯泰姨公會不高興的。」
珍.奧利弗拉稍稍往旁邊一閃。
「哦,我知道了。」
「唉,看來誰也不喜歡我啊!」
珍.奧利弗拉退到後面,讓她母親從身邊走過。她正要跟在母親後面走,卻又突然轉過身來。
「我討厭你,你這種殘忍的中產階級小偵探,可惡!」
總是那麼千篇一律,人們都在閃閃躲躲!通常都是不起眼的小事,可是障礙hetubook.com.com不清除,不可能找到一條平坦的道路。
「找死的還是活的?」
白羅點點頭。
「兇手是誰?」
她說:
「真是這樣嗎?」
「那個美國人是誰?」白羅好奇地問。
「主要是聖愛德華醫院、腫瘤醫院,還有皇家盲人學院。」
「我想想看……沒有,沒有人進去。我記得以前有個年輕的女人待在那兒,是個金髮女郎。但是這一次她不在。啊,我想起來了,另外一個牙醫進去了,那人說話是愛爾蘭口音。」
赫丘勒.白羅仍然站在那裏,圓睜著眼,蹙起眉頭,一隻手摸著鬍子,若有所思。
他站起身,拿起話筒。他用外國話打招呼,彬彬有禮:
「說得好,我的好白羅!這麼說你要繼續調查?」
「如果我不撒手呢?」
阿利斯泰.布倫特的房間位於房子後面,天花板很低,面積很大,窗戶面對花園。
對於眼前各種各樣難解的問題,他沉思良久。
「有沒有提到查普曼夫人?」
「那你就是個笨蛋。」
「啊,是的,我明白。不過我所關心的是莫利先生的死亡。」
「是嗎?」
「是個年輕人,叫雷斯。怎麼——」他突然停下來,盯著白羅,「怎麼回事?」
「海倫是個頭腦很單純的人,她喜歡早早睡覺。」奧利弗拉夫人說得很堅定。
「你是誰?」
白羅認真觀察對方的反應,但是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你是否確定,這個週末只是我們自己家人在一起?」她問。
這一回他立刻就斷定這通電話非比尋常。不是撥錯號碼,也不是朋友打來的。
白羅說話了:
「白羅先生,真對不起,布倫特先生也深感抱歉。他被召喚去唐寧街了。是因為昨天晚上的意外事故。我打了電話給你,可是你已經出門了。」年輕人接著很快地往下說:「布倫特先生吩咐我請問你,能不能在他肯特郡的家中和他一起度週末。你知道,就在埃克聖。如果你同意,他明天晚上就派車去接你。」
「這不是很反常嗎?」
他感到不解的是,這人為什麼要給打電話威脅他?這些人真的以為,威脅就可以阻止他的行動?他們顯然是這樣想的。真不了解人性!
「這是你姨公的一番好意。」
「先生,你是不是還記得,那天早上有個年輕人和你一起待在候診室裏?」
如果你明天能來訪,我將不勝感激。我可能要派給你一個任務。建議你在十二點半到我切爾西的家中。如果你不方便,請打個電話給我的秘書好嗎?寫這麼簡短的便條給你,深感抱歉。
梅布爾.森伯莉.西爾是看來絕無問題的人。
白羅鞠躬致意。
「那你就錯了……」
那聲音顯得急躁。
「胡說,」奧利弗拉夫人粗聲大氣地說,「阿利斯泰心地太好了,對待貧窮的親戚也是一副好心腸,房子給她住不收房租已經夠好了。但是,每個週末還要把她叫來用餐,這也太荒唐了!她不過是個隔房表親而已。我認為,阿利斯泰沒有必要那麼做!」
「不過,我的朋友,說她是誠懇的人,那是指過去。我們只知道她過去的歷史。」
「你說得倒很高尚!」
「女士,他是一條生命,死得過早了。」
年輕人慫恿著說:
阿利斯泰.布倫特出現在門口,他說:
「別的呢,一點也回想不起來嗎?」
「他有沒有設法要跟你說話?」
「那好,這位女士,今天晚上我已經收到了八封信,還收到了三份帳單。」
「就走了,珍,別煩嘛。」
白羅把信舒展開,又讀了一遍。這時電話鈴響了。
「並非如此,他們根本沒把她當一回事,是怕公眾輿論。如果把她帶上法庭,審問很可能會引出A.C夫人的事。那可是說不得的部份。我猜,大概是那個討厭的丈夫A.C先生——知道我指誰吧?」
「注意那些看似沒問題的人……」
「說得簡單一點,我想知道:你死了後誰能得到好處。」
「可能是胡說,但也可能不是。」
奧利弗拉夫人冷冰冰地說:
「我認為,她母親並不贊成他們交往。」
「你明白我指的是哪一封信。白羅先生,你應會明智地拒絕那份任務。」
「明白,明白。可是為什麼?」
「這表示她知守分寸,」奧利費拉夫人寬慰地說,「蘇格蘭人自立性很強,所受到人們尊重。」
「得了,他那一副討厭相。」
「我要你找到森伯莉.西爾這個女人。」
「那好,叫我們不用查了。要我們閉嘴,別聲張。現在你明白這個意思了嗎?」
「你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
「是不是要我找到森伯莉.西爾小姐?可以,我盡力去做。」
「啊!」
阿利斯泰.布倫特不無譏諷地說:
他似乎干擾了一對情人。
赫丘勒.白羅能去的地方似乎只有一處。
「還有,」傑派接著說,「我們完全和_圖_書有理由相信,子彈是想打布倫特,而不是對準首相。要不是槍手的槍法實在太糟,布倫特早已經中彈了!」
房間很舒服,有安樂椅、長沙發,雖然不是井井有條,但是卻很愜意。
阿利斯泰.布倫特緊皺眉頭,努力回想。想了一會兒,他搖了搖頭。
「原諒我冒昧地問個問題,完全是個人的問題。」
「看來你對他極為不滿。」
「白羅先生,你真是個怪人。」
「說吧。」
「你最早看出真相。」傑派說,「不過,你知道,先前對那具屍體的身份,我自己也深感疑惑。無論怎麼說,把死人的臉和頭毀得不像樣,不能說沒有原因。做那種事很糟,很不愉快,擺明了一定有什麼原因。而原因只有一種——假造死者身份。」他還挺大方地補充說:「不過,我還是無法馬上想到那具屍體是另外一個女人。」
她走了。白羅聽到她們爭吵的聲音,奧利弗拉夫人大著嗓門在抱怨,咯咯咯地像母雞在叫:「珍,你這麼無禮,我簡直不能容忍……我一定要想個辦法治治你,看你還敢不敢干預——」
阿利斯泰.布倫特皺著眉頭。
「因為抽屜裏有一雙還沒穿過的襪子。我這麼說,你大概也無法理解吧。」
從敞開的大門飄來的兩句話,和他昨天晚上在電話裏聽到的聲音何其相似!他現在明白為什麼那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
「胡說!」
奧利弗拉夫人看著白羅,不說話了。
親愛的白羅先生:
「這整個令人討厭的事不辦了!大聲嚷嚷的事!滿城風雨的事!一大堆陰謀的事!」
白羅揮了揮沉重的手。
「白羅先生,我警告你,對於你的干預我們不能再容忍下去了。這件事不用你插手。」
「白羅先生,你認識奧利弗拉夫人嗎?」
即使退到了這裏,他待著似乎也是多餘的。
她沒有讓他說完。她那句問話,說實在的,不過是一種修辭上的需要。珍.奧利弗拉其實只是想發洩她對白羅的不滿。
第二天,傑派撥了電話來,語氣怪異。
路途中相當平靜,布倫特話語不多,談的大都是花園以及最近舉行的園藝展。
「那我們一定會採取行動,讓你的干預不再危害……」
「赫丘勒.白羅先生?」
塞爾比說得很堅決:
布倫特兩眼發愣。
「可以肯定。」
「你認為她可能已經死了?」
「請你相信,小姐——」
白羅打了個冷顫,身子往後退。他凄涼地想:
「紅心傑克碰到了黑桃皇后。」
對方停頓一下,然後喀噠一聲,接著又聽到說話聲,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布倫特莫名其妙,嚴厲地問:
「可是,我的朋友,這兩個女人並不是沒有共同之處。沒錯,查普曼夫人是很時髦,長得很標緻,打扮得體、時髦;森伯莉.西爾小姐比較邋遢,也不塗脂抹粉。但是,她們的基本特點卻是相同的,兩個女人都是四十幾歲,身高和體型也大致相似;兩個人的頭髮都灰白,而且都染了髮,看上去像是金髮。」
「布倫特先生,你再好好回想一下那天早上在牙醫手術椅上的時刻吧。莫利有沒有說什麼不尋常的話?有什麼話可助於理清線索,難道你一點也想不起來?」
奧利弗拉夫人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打量著白羅,臉上明顯是厭惡的表情。
只聽到對方喀噠一聲,掛上了話筒。
他走出玻璃門來到園圃。這是一個迷人的夜晚,空氣中瀰漫著樹木的芳香。白羅愜意地呼吸著,沿著小徑往前走,那條小徑連接的是種植草本植物的兩座花壇。
不可能!昨天晚上打來電話的人不可能是奧利弗拉夫人!那個頭腦簡單、愛交際的女人?那個自私自利、糊里糊塗、貪得無厭、以自我為中心的女人?剛才自己是怎麼稱呼她的呢?
布倫特說:
「只問了莫利幾個問題就走了。我想莫利對他有點怠慢,他只待了一兩分鐘。」
「好啊,小姐——」
白羅面帶微笑說:
傑派語氣強烈地說:
赫丘勒.白羅心裏不免詫異,自己問自己:

白羅冷靜的聲音飽含挑釁:
「別去,請你別去!」
奧利弗拉夫人接著就嘮叨不停了。白羅心想,她實在很像隻母雞,一隻又大又肥的母雞!奧利弗拉夫人還在嘮叨,喧鬧了一陣子以後便趾高氣揚地往門口走。
「沒有。」
「啊,那種事!任何處理國際金融事務的人都有可能招惹某些狂熱的瘋子眼紅!」
她停了一下,接著又發出嘎嘎聲數落著,那聲音更加深沉,也說得更惡毒:
「啊哈,你現在感到興趣了。」
「海倫今天晚上怎麼沒和我們一起吃飯?」
「啊,是嗎?他怎麼沒跟我提過?」
「白羅先生,這些是要嚴格保密的。」
他多少有點不自在地哈哈一笑,補充說:
「好!真是個痛快的人。」
「那當然,先生,那當然。」
這次調查結束後,傑派神采飛揚地對白羅說:
秘書說:
「你沒有必要知道。」
一個冷漠的聲音說:
「我反覆思考整件事。總要花點時間才能理出某件細節的頭緒來。這事非常奇怪!我是說,這個牙醫自己開槍打死自己,接著這位https://www.hetubook.com•com查普曼女人被塞在自己的鐵箱子裏,還毀了容。真噁心!簡直殘暴不堪!我不得不感到,這件事背後一定有文章。」
但是他對這樣的解釋也不滿意。不對,他想起來了,那是另外一個人的聲音。他對那聲音並不很熟悉,但是他確定他以前聽到過這種聲音;如果沒有聽到兩次,至少聽過一次。
「你改變不了事情的發展,也改變不了既定的安排。希望你不要介入與你無關的事。明白嗎?」
「好了,快走吧,行行好——白羅先生,你好。」
她舒坦地坐在沙發上,仍然對白羅不屑一顧,然後又補充說:
「啊,原來是這樣,我還為你得了感冒呢。就是惱火,要是我的話,用的字眼還會更強烈些。讓那個女人全身而退簡直令人憤怒。」
「因為這很可能,」他聳了聳肩。「很可能與這件案子有關。」
「有許多事我很不解,我指的當然是這個叫森伯莉.西爾的女人。政府當局為了自身的理由,已經停止搜索,毫無疑問這麼做是正當的。我不知道艾伯特.查普曼是什麼人,他究竟在做什麼,但不論如何,他做的是意義重大的事,是那種可能使他陷入危險境地的事。我並不知道詳情,但是首相的確提到過,這個案子他們不能公開,民眾忘得越快越好。這麼做很對。這是官方的看法,他們知道緩急輕重,警方現在已收手了。」他坐在椅子上,身子向前傾。「白羅先生,可是我想要了解真相,能幫助我了解真相的人只有你。官方限制不了你。」
「你究竟想打聽什麼?」
長時間的沉默以後,白羅說:
白羅趕忙轉回身,向後退步。
「布倫特先生真的很想見見你。」
「那就是說,我要是看到用英語寫的東西,我便能理解意思——我不是指什麼毫無邊際、空洞或是哲學的東西,我說的是平舖直敘的英文——而大多數人卻看不懂!如果我想寫些什麼,我就把自己的意思寫下來;但我發現真的有許多人連這一點也做不到!我也懂得算術。如果瓊斯有八根香蕉,布朗從他那裏拿走十根,瓊斯還有幾根?有許多人非得假裝一定有個簡單的答案。他們不肯承認,首先布朗要拿到十根香蕉是不可能的事;另外,也不可能剩下任何香蕉了!」
「沒有,沒有,我們根本就沒有談到任何人。我們只談到玫瑰、花園需要雨水、度假等等,別的事都沒有談起。」
「說起來實在太戲劇化了,」布倫特眨了眨眼說,「前不久,有人寄給我一顆炸彈,那顆炸彈根本沒爆炸。你知道,這些傢伙連顆能用的炸彈都做不出來,就想管理世界!他們這樣成得了什麼氣候?」
他往前走,邊走邊思考,來到了客廳。
布倫特說:
白羅機械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站在那兒,好像看到了鬼一樣。但是,使他受到震驚的不是他親眼所見,而是親耳聽到的聲音。
他連連搖頭。
「我不該老是三句話不離本行,這個習慣不好。另外,我離開倫敦時,總希望把正事拋在一邊。白羅先生,我一直等著聽聽你的經歷。我看過許多謀殺和偵探小說,你看這些小說寫的跟現實生活是不是一樣?」
珍說:
「沒錯。」
「對不起,小姐。」
「啊!塞爾比先生,花園中那些椅子,布倫特先生是不是有吩咐你處理?昨天晚上我就想跟他談一談此事,因為我知道他就要去度週末,而且——」
他承認,在他頭上套個中產階級之類的標語倒很合適。他的人生觀基本上是中產階級的,而且一向如此;可是把它當作歧視性的字眼,說話的人又是珍.奧利弗拉,他想到這裏開始有點氣憤。
「布倫特先生,你要我做什麼?」
「那好,你聽著,認真聽著,因為我不太會罵人。你知道我們那個調查吧?你知道我們正在全國搜尋一個偽善者吧?」
「白羅先生!」
白羅在快六點的時候坐上了羅爾斯轎車。
塞爾比先生帶白羅到了自己的房間。
「我想,親愛的海倫恐怕是太累了,她一直在花園裏忙著。我建議她最好上床去休息,省得還要換衣服到這兒來。她也同意。」
「夫人,這事我會自己做決定。」
「如果你快死了,遺囑會怎麼寫?」
他判斷那次電話裏的聲音是奧利弗拉夫人的聲音,這個看法是錯了還是沒錯?這個想法實在是很荒唐!
「我覺得她很自重自愛,」珍說,「她在花園裏做了那麼多的事。」
白羅稍停片刻,接著說:
同車的是阿利斯泰.布倫特和他的秘書,奧利弗拉夫人和珍似乎坐另一輛車提前出發了。
「我也發現他完全正常。」
「親愛的,把那份《務實週報》遞給我。那裏面談到了洛伊斯.馮.斯凱勒,以及她那個摩洛哥導遊。」
旅途中剩下的時間,談話集中在赫丘勒.白羅過去破過的案子。阿利斯泰.布倫特就像個小學生那麼好奇,老是在細節問題上問個不停。
「霍華.雷斯,住在霍爾本王宮飯店?」
「沒什麼,我不過表示一下惱火而已!」
母親在大廳裏喊她。
白羅猶豫著。
白羅和*圖*書暗暗地笑了笑。
布倫特說:
「她逃不了的。」
「白羅,這件案子我要窮追到底,那個女人耍想欺騙我可沒那麼容易。」
「嗯,白羅先生也會跟我們一起去度週末。」
「你為什麼要知道這個?」
「我沒有什麼想法,完全沒有。」
她看著白羅走了進來,態度仍舊冷淡,像是看見了幢娜一樣,隔得遠遠地喃喃自語:
阿利斯泰.布倫特好奇地打量著他。
他很爽朗地表示了歉意:
布倫特苦笑著:
「看,我怎麼用了『至死方休』這種戲劇性的字眼呢?真是荒唐至極!」
「啊!」布倫特表示理解。「就是那個小伙子,是不是?」
「啊,我知道了,」布倫特目光茫然,有點不解。「我還以為度週末時,她會改變平時的習慣呢。」
「謝謝,我接受他的邀請。」
對方的語氣很冷淡:
走到外面的陽光下,他茫然地搖了搖頭。
「是個瘋狂的印度學生,那種沒大腦的。但他是受了指使,並不完全是他自己的主意。」傑派補充說:「抓他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你知道,唐寧街十號那裏總有一些人在窺探。開槍的時候,一個年輕的美國人抓住了一個長鬍子的小個子。他把那人牢牢抓住以後就向警察大叫他逮住兇手了。同時那個印度人正在悄悄逃跑,但是我們的人立刻逮住了他。」
「女士,這是威脅!」
「我認為你沒有見過他。他是你侄孫女的一個朋友,奧利弗拉小姐的朋友。」
秘書在哥德居裏接待了白羅。他是個年輕人,身材高大,腳有點跛,但在社交場合下風度翩翩。
早報上有條轟動的新聞。昨天晚上,首相和一位朋友離開唐寧街十號時,有人對首相開槍射擊,幸好子彈沒有擊中。開槍的印度人已被拘留。
「你在那裏時,沒有別人進去嗎?」
「我想想看……是的,是有個年輕人,他頗為不安。不過我記不確切。怎麼?」
「她母親把那種友誼看得很嚴重,我想,她把女兒從美國帶回來,目的就想擺脫那個年輕人。」
「我猜,他待在國外某個事涉敏感的地方。他們怕破壞他的計劃。」
白羅說:
他認為,他的耳朵一定出了差錯。然而……
珍說得很輕、很急切:
「事情不辦了。不辦——不辦——了。到此為止了!坐下來玩玩手指頭吧,無事可做了!」
「錯的是他自己,他不上道。」
「對,你說的這些當然是相同的。有一件事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們都覺得梅布爾是正派善良的人。我敢發誓,她是個誠懇的人。」
傍晚時分,郵差送來了一封信。信中除了簽名以外,全是用打字機打的。
「我的看法很不成熟。我想,這是一種詭計,想把你引給某個人看看,想指出你本人來。不過這也是荒謬的想法。你是眾所周知的人,只要簡單地說一聲:『看,就是他,現在進門的就是那個人』,這是很容易的嘛。」
奧利弗拉夫人自己在玩紙牌。
「白羅,想聽聽最新消息嗎?不辦了,我的伙伴,不辦了!」
房子很典雅,空間不大,裏面的裝飾有一種平靜的格調,與白羅在倫敦見到的格調相同。所有的裝飾都很貴重,但也很簡單。正是這種明顯的簡樸和平靜,充分表現了主人的富有。晚宴的菜色令人讚歎,烹調是英國式的,不是歐洲大陸的烹調,白羅對宴席上的各種酒特別欣賞;還有味美的清湯、烤鰨魚、羊里脊肉、嫩綠的豌豆、草莓和霜淇淋。
「Allo?
白羅和女士們待在客廳的時候,布倫特待在後面跟秘書交談了一會兒。他聽到珍.奧利弗拉與她母親在說話:
「是我。」
「對。怎麼……原來是他!怪不得我覺得那名字挺熟的,他就是莫利自殺那天早跑掉的那個病人……」他停下來,接著緩慢地說:「奇怪——怎麼老問題又回來了。白羅,你是不是還堅持你的看法?」
布倫特看著餐桌,疑惑地問:
「這是什麼意思呢?這位年輕人是誰?」
「喔!」
「你說什麼?電話聽來不怎麼清楚。你說些什麼我聽不——」
「不是。據我理解是,有人想要他喜歡你。」
「白羅先生,你應該已經收到——或者很快就會收到一封信。」
布倫特本來就不大的火氣消退了。他說:
布倫特有些奇怪地看著白羅。
「布倫特先生一番好意邀請了我。」
他拐了一個彎,只見兩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匆忙分開。
「是不是還有別的企圖,例如要殺掉你?」
「真是想不通,有人想認出我本人來,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白羅先生,就說定明天六點出頭去接你囉?」
「知道,知道,完全知道。我很明白。」
她突然站著不動了,像是凝固在那兒,面帶怒容,目光小心謹慎。
「白羅先生,你太誇張了。誰會想要暗殺或傷害我這樣的人!」
白羅看了和_圖_書這則消息以後,便搭計程車到了蘇格蘭警場。他被帶到傑派的辦公室,後者熱情地接待了他。
這樣愉快的氣氛在到了埃克聖以後便慘遭破壞。因為奧利弗拉夫人不斷吵鬧,處處表現出令人窒息般的不滿。她盡量不理睬白羅,只跟主人及塞爾比先生交談。
「當然,至死方休!」
「那好,老小子,可別讓這事把你害死!如果這事繼續進行下去,可能有人會寄給你一隻母蜘蛛!」
女人的聲音很嚴厲:
「你說什麼?」

「他那種年輕人,我當然看不慣!成天大吹大擂,根本就沒有像樣的工作!」
「啊,是報紙新聞把你帶到這兒來了。報導裏有沒有提到,跟首相在一起的『朋友』是誰?」
「我知道你想要幹什麼!我也知道你要說什麼謊言!你為什麼不坦率承認呢?那好,我跟你說吧,你找不到任何東西,什麼也發現不了!也沒有什麼好發現的!我親愛的姨公,誰也不會動他一根頭髮。他很安全,他一向安全無虞。他事事平安,樣樣順利,百事興旺——而且滿口陳腔濫調!他是個大腹便便的英國佬,他就是這樣的人,沒有任何想像力。」
「他說了或是做了些什麼?」
「我們前並不知道她有能力殺人——而現在她似乎做了。希維亞沒有謀殺梅布爾;是梅布爾謀殺了希維亞。」
「我也不上道。」
「他微不足道。」
他從阿利斯泰.布倫特的窗前走過,聽到布倫特在口述什麼,要塞爾比先生記下來。
「可能幹這種事的人並不狂熱,也並不瘋狂。」
「我看這個年輕人各方面都很令人反感,做的盡是破壞活動。」
他往自己的臥室走去。
毫無疑問,那話中夾著譏諷。白羅很驚訝。
「關於這件事你一點也不知道?」
「珍!」
白羅說了聲「喂」,接著他也放下了話筒。他沒有費心去找接線生查問對方的電話號碼。他非常清楚,對方是在公用電話亭裏打的電話。
「白羅先生,到我房間裏來吧。」
眼下的道路絕不是平坦的!
「一隻又大又肥的母雞?真可笑!」赫丘勒.白羅說。
「阿利斯泰.布倫特。」
「我們只是要你放理智一點,這也是為了你好。」
「抱歉,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早餐桌上的炸彈、唐寧街的子彈……」
「如果你想要聽我的看法——記住,只不過是一種看法——那麼我認為她已經死了。」
「這是白廳七二七二號。」
「媽媽,你還不走嗎?我們的飯局約在一點十五分呢!」
珍.奧利弗拉的母親剛好這時候走了進來。她一身漂亮的服裝,髮型極為考究,帽子戴在頭中間,緊貼著一側的眼眉。
赫丘勒.白羅搖著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他仍然難以相信梅布爾.森伯莉.西爾會殺人。不過,他的耳畔迴響著巴恩斯先生那富諷刺意味的輕聲話語:
「你是個間諜,這就是我對你的看法!一個可憐的間諜,品味低下、偷偷摸摸的間諜,鼻子到處亂伸,製造麻煩!」
赫丘勒.白羅嚴肅地回答:
「我當時幾乎沒怎麼看他。」
「我是很怪。也就是說,我有條不紊,講究條理和邏輯,我不喜歡以亂糟糟的事實來建構一種見解——這竟然被認為不正常!」
「我告訴你,我們的手被綁住了。」
「沒有。那是誰?」
「是白羅先生嗎?」
「啊,那種事!可別為那個傢伙是要對我開槍。不論怎麼說,那個蹩腳的小伙子根本就不懂得怎麼瞄準!不過是個昏頭昏腦的學生。學生本身並沒什麼歹惡的念頭,他們只是衝動行事,以為只要把首相打死就可能改變歷史。真是可悲啊!」
奧利弗拉夫人茫然地說:
「對,我仍然堅持我的看法……」
「奧利弗拉夫人,的確是這樣的。」能幹的塞爾比先生說,「這件事他跟我說過,我已經打電話給迪弗斯先生。」
「我認為我明白,但是請進一步解釋一下。」
「另外,我已給我侄女朱莉亞.奧利弗拉夫人一筆錢,做為她再婚之用;還給她女兒珍.奧利弗拉一筆數量相同的錢,不過是託管的;還有一大筆給我僅有的親戚,一個遠房的表親,海倫.蒙翠索,她的情況很差,現在住在這裏的一棟小房子裏。」
「我是不是老了?」
「他叫霍華.雷斯。」
「是啊,但這樣的事的確又發生了。」
赫丘勒.白羅沉默了片刻,接著緩慢地說,字字沉重:
「如果你再見到他,能不能認得出來?」
赫丘勒.白羅點了點頭。他說:
阿利斯泰.布倫特很吃驚地揚起了眉毛。
「想法子讓我喜歡他?」
「啊,奇怪,阿利斯泰真是太奇怪了。白羅先生,請原諒。可是布倫特先生還特別跟我說,他想度過一個平靜的家族假日!」
白羅汲汲於品味美味佳肴,沒去在意奧利弗拉夫人一連串無禮的行為,以及對她女兒的粗魯態度。珍也因為某種原因,對他顯然帶有反感,直到宴席快結束時。白羅被她們的態度弄得迷迷糊糊,莫名其妙!
朱莉亞.奧利弗拉嘴唇繃得緊緊地說: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