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章

她不知道她為什麼先想到錢。並沒有跡象顯示他們的財務拮据。辦公室裏人手不足,業務多得應付不來,但哪裏不是這樣?更何況幾個原先在這裏工作的人退役後,上個月又回到了辦公室。他大有可能是得了重病而隱瞞不說——他最近氣色極壞,而且工作過度,過於勞累。而儘管如此,法蘭西絲的直覺卻讓她第一個想到錢,而且她似乎沒有想錯。
沉默片刻後,他彷彿難以啟齒似的,以乾澀的聲音說道:
她的笑容變得僵硬。她抬頭望著丈夫。
「我們也許可以向她貸款,然後把這筆款項記在共業財產的名目下?說不定她是個心胸寬大的女人。我們實在對她了解太少——」
法蘭西絲在開口前思索片刻。他們的婚姻生活一直很幸福,但彼此從未說過甜言蜜語,他們都習慣了對方的保留內斂。即使在收到安東尼於役中陣亡的噩耗時,他們誰也沒有崩潰。
她立刻抬頭看他。
她異常訝異地望著他。
他的妻子飛快地掃了他一眼便覺察出來了。
但是望著房間那頭的丈夫,法蘭西絲意識到,在柯洛德家族沒有這樣的事。你不可能去屈膝乞求、去借貸,去依靠他們過活。(反過來說,你也不可能指望他們去乞討、借貸或依靠你來生活!)
「你讓我神魂顛倒!在那以前,沒有人認真看待過我。當時你是那麼文質彬彬,好像從沒看我一眼,也不認為我漂亮、討人喜歡什麼的。我因此受到了刺|激,我發誓要讓你注意到我。」
「沒什麼——」
她一隻手撫著臉頰,皺起眉頭。
「好極了,愛德娜。」
就在這間俯瞰花園的房間裏,柯洛德夫婦喝著他們不加糖也不加牛奶的純咖啡。剛才吃晚飯的時候,他們斷斷續續聊起遇見的熟人、琳恩的歸來,以及經營農場的前景。現在兩人獨處一室,卻相對無言。
「原來如此。」
「我們會破產嗎?」法蘭西絲反應。
「你對我說完這番話後,法蘭西絲,我更感到一千倍難過,那件——那件不光采的事——」
至於傑米.柯洛德如何看待他的婚姻,也沒有人知道,因為從來沒有人了解他的想法或感受。大家稱他為「乾木棍」。無論以男人或律師的身份而言,他都具備了崇高的聲望。不管是柯洛德本人還是布倫斯基,他們從來不受理不清不白的訴訟。大家不覺得他們光芒耀目,但一致認為他們穩重可靠。他們的公司因此業務興旺,傑米.柯洛德一家也住進了一幢喬治時代風格的漂亮房宅。那幢房子就在市場旁邊,有個帶圍牆的舊式大花園,花園後面是一片梨樹林,春天時節會綻放成一片白色花海。
兩人沉默了片刻,接著傑米清清嗓子。
一個十五歲的女孩慢吞吞地在桌旁轉來轉去,遞著盤子。她那雙憂傷的眼睛直盯著法蘭西絲。只要法蘭西絲一皺眉頭,她就嚇得要把東西摔到地上;而一個讚賞的表情,則能讓她露出微笑。
「是什麼事?」她問。「錢的事嗎?」
「依照結婚時的協議,你是有一份財產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過——」
「現在,」愛德華.崔頓爵士的女兒帶著微笑,抬頭看著他說。「我們該怎麼辦呢?想辦法籌錢?」
「我深愛我的父親!他非常可愛,和他在一起生活樂趣無窮!可是我一直都知道他是個壞胚子。如果你認為我委身嫁給名門律師,是為了將我父親從無休止的危機中解救出來,那麼你就是從未對我有過絲毫的了解,從來沒有!」
「沒錯,可是這一次……你不明白……我要負全責。我挪用了別人委託我管理的託管資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發現——」
她對這句話的言下之意並不理解,但她決定將它拋在一旁,直搗重心,問及事實。
法蘭西絲.柯洛德嘆了口氣,在她的大扶手椅裏坐直身子。
他看著她靜靜坐在那裏思考著他的話。他心想,看來我非告訴她不可了。她會知道我其實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必須知道,儘管也許一開始她不會相信。
「如果你這樣問我,傑米,我還真的說不上來。當時你是那麼的獨特,和爸爸身邊那一夥人截然不同。光說一樣,你從來就不談賽馬。你不知道我有多麼討厭賽馬,多麼厭惡聽那些牠們臝得新市場杯的機率!一天晚上你來我家吃晚餐,記得嗎?我就坐在你旁邊,問你什麼是複本位制,你就告訴了我,老老實實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你花了整整一頓飯的時間——一共六道菜吔,那時候我們手上有錢,雇了一個法國廚師——才把它講完!」
她心不在焉地說:
「呃,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親愛的!」他站起身向她走來,俯下腰將嘴唇貼在她的秀髮上。
傑米生硬地說:
他驚了一驚,手裏的咖啡杯幾乎滑落。他立刻恢復了鎮靜,將杯子穩穩放在托盤上,接著朝她望去。
「用這棟房子做抵押。噢,我知道了,」她反應很快。「你一定試過了,我真糊塗。當然,所有那些顯而易見的方法你都試過了。那就只能借錢了?我們能向誰借呢?只有一種可能,向戈登的遺孀——神秘的羅莎琳借!」
法蘭西絲在杯裏倒了點咖啡。味道又濃又燙。她口氣帶著讚許,輕快地對愛德娜說:
「我想你做了一筆很糟的交易,法蘭西絲。」
大家都心懷艷羨、心知肚明,如果沃斯利河谷村有什麼人雇得起佣人,那麼這人非法蘭西絲.柯洛德莫屬。她不以豐厚的薪資獎勵佣人,而且要求非常嚴格,但她對辛勤工作者的鼓勵,以及能感染他人的旺盛精力和活潑幹勁,會使佣人覺得做家務也成了一種創意十足、極具個人風格的事情。她欣賞一個好廚師或一個好女僕,一如欣賞一位優秀的鋼琴家,而一輩子被人伺候慣了的她,對這點渾然不覺,只認為是理所當然。
「什麼事情,傑米?」
他淡淡一笑。
她立刻不耐煩地嘆了口氣:
她沒有答話,只是帶著詢問的姿態等待著,對他的否認全然置之不理。他猶豫地望著她。
「而我們現在是一和_圖_書對遭逢困境的中年夫妻,正在尋找最佳的解決之道。」
「我不知道如何籌法。」
而他的回答令人難以信服:
「我在問,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傑米搖搖頭,表示懷疑。
現在,這一對夫婦從餐桌旁站起身,來到一個俯瞰著屋後花園的房間。那個十五歲女孩愛德娜端來了咖啡,她激動地喘著大氣。
「我那時候全依靠戈登。本來戈登可以讓一切恢復正常的。」
「這跟我們不相干。還沒等她進入中年,我們已經長眠地下了。她現在幾歲?二十五,還是二十六?她可能活到七十呢。」
「我嫁給你,當然是因為我愛上了你。」
「而現在即將東窗事發?」
「你說什麼,法蘭西絲?」
「是不是——」
她的眼睛緊盯著他。多麼奇怪,她想,嫁給一個人二十多年了,但兩個人竟還不知道彼此心裏想什麼。可是,如果這人的心思和你南轅北轍,你又怎麼可能知道呢?他有一份浪漫的情懷,當然,他掩飾得很好,可是基本上,他是浪漫的。她思忖道,想想臥房裏那些史坦利.維曼的小說。我早該從那些書中看出端倪來的!這個可憐又可愛的傻瓜!
「愛上我?可是,你愛我什麼呢?」
似乎有什麼東西飄過房間,一絲寒氣,一個幽微的念頭……
「絕對不能顯得——呃,非常急迫的樣子。」
傑米.柯洛德支支吾吾,而她察覺到,自己未免太實際了點。
「你一定覺得無聊得很。」傑米說。
他垂下頭,把電報遞過來,放在她伸出的手上。
「不是這樣。根據一九二五年修訂未留遺囑而死亡的法律條文……」
柯洛德說,語氣呆板僵硬:
法蘭西絲不耐地說:「當然不能!問題是,我們要對付的不是這個女人。她完全在她哥哥的掌控之下。」
「你當然要知道,」他說。「你早晚會知道。」
法蘭西絲靠坐在椅背上,觀察著她的丈夫。他對她的注視彷若無睹,右手輕輕撫著上唇。傑米.柯洛德自己不知道,這是他一個很特殊的動作,而且總是在他心煩意亂的時候出現。法蘭西絲只看過這個動作幾次。一次是他們的兒子安東尼小時候患了重病時;一次是某次等待陪審團做出判決時;還有一次是戰爭爆發時,在收音機旁等著聽那些大勢已定的消息;再就是安東尼休假結束後,要動身離家的前一晚。
法蘭西絲說:
他沒再說下去。
「你這個可笑的老木棍!在你那一本正經的外表下,竟然還隱藏著這麼一顆多愁善感的心!你真的以為我嫁給你是因為你把我爸爸從那群狼——或者說,從賽馬總會那些幹事手中救出來了?」
「除了這點失誤之外,我是非常喜歡他的,而且也以他為榮,」戈登.柯洛德的哥哥說。「他的死對我來說有如晴天霹靂,它正好發生在——」
她沉默hetubook.com.com片刻,思索著。她自己對金錢並不怎麼看重,但她知道傑米不能體會這一點。金錢對他來說意味著一個四平八穩的世界,是安全,是義務,是生活中一種明確的地位和身份。
看到他那麼尷尬,她立刻為他找了個下台階。
「你那麼好心嫁給了我,你當然有權利去憧憬一種——呃,正直,和不需焦慮的美好生活。」
「這年輕人真不討人喜歡。」傑米.柯洛德說。
傑米.柯洛德望著她,目光帶著絕望。她不知道,如果看到她淚眼婆娑或憂心忡忡,他還可以應付得比較好。現在,她的冷靜超然和實事求是的態度徹底擊敗了他。他說,聲音嘶啞:
法蘭西絲說:
不知道法蘭西絲有沒有在聽他的解釋,總之他聲音才停,她便說道:
沒有人知道她對這件事情的想法。大家只能說,她以令人敬佩的方式,忠實地履行了她這在這筆交易中的義務。對傑米來說,她是個能幹忠誠的妻子;對於兒子,她是個細心的母親。她處處為傑米的利益著想,從來不曾以言行表示這個婚姻並非出於自己所願。
他們默默相對,站了好一陣子。然後傑米說:「我真希望我能幫你做些什麼,親愛的。」而她答道:「你也一樣難過。」她的聲音平穩,一滴淚也沒流,唯一的感受是可怕的空虛和痛苦。他拍拍她的肩:「沒錯,」他說。「沒錯……」然後他走向門口,步伐踉蹌而僵硬,突然成了個老人。他邊走邊說:「沒什麼好說的,沒什麼好說的——」
如果你沒有錢,你可以乞討,遠走國外,或是靠親戚朋友接濟一陣子。或許哪個人會給你一筆貸款,幫你度過難關……
他嘆了口氣,非常悲愁的長嘆。
「親愛的,」她柔聲說道。「告訴我吧。我猜不出來了。」
「我有注意到你。那天晚上回家後,我整整一夜沒有閤眼。你那天穿的是矢車菊花樣的藍色洋裝……」
因此,柯洛德家族對法蘭西絲極為尊重和敬佩。他們以她為榮,聽從她的判斷,但他們覺得跟她親密不起來。
她丈夫點點頭。
「這筆遺產就歸戈登的近親接手。換句話說,這筆錢由我、萊諾、愛蒂拉和莫利斯的兒子羅利平分。」
法蘭西絲非常同情傑米,而對自己如此的波瀾不驚也感到一絲內疚。她趕緊回到現實,以避開這種思緒。
法蘭西絲今年四十八歲。她是那種精瘦獵狗的體型、適合穿花呢衣服的女人。她臉上除了隨意塗抹的一點口紅外一無妝彩,散發出一種傲慢的自然美。傑米.柯洛德六十三歲,身材瘦削,灰白頭髮,一張臉不苟言笑、沒有表情。
傑米.柯洛德的手指再次順著他的上唇移動,像是猶豫不決,搜索著什麼。房間另一頭的法蘭西絲乾脆打破沉默。
她瞪著他看,突然迸出一陣大笑。
而今天晚上,這張臉比平時更加冷漠。
「你很喜歡你的父親,法蘭西絲。」
「胡猜太浪費精神了。我寧願你告訴我。」她的語氣有如公事公辦,不帶絲毫感情。
「這我以前不知道。我還以為她https://m.hetubook.com.com具有絕對的處置權。那她死後怎麼辦?」
「噢,不,」她說,「他很討人喜歡,非常討人喜歡,而我猜,也非常的不按牌理出牌。若果真如此,我也很可能不按牌理出牌!」
「數目很大……而且不可能從本金裏拿出來。那筆錢交付信託基金,在她生前不得動用。」
「親愛的,你一向是我最忠誠、最盡心的賢妻。可是我實在不敢往自己臉上貼金,認為在——呃,其他的情況下你會接受我。」
傑米.柯洛德語氣透著懷疑說:
「會出什麼事呢?」
「我想你最好還是告訴我——」
傑米的臉變得僵硬。
「兩年前,我們經歷過一次嚴重的危機。年輕的威廉斯,你可能記得,他潛逃了。我們一直無法再振作起來。後來又由於遠東的形勢橫生枝節,那是在新加坡——」
她打斷了他。
現在她的態度很平靜。話說回來,他想,法蘭西絲從來不會當面給人難看,她從來不會責備或呵斥人。
「不要提什麼原因了,這些不重要。你那時陷入了困境。你一直沒能恢復回來嗎?」
「不過我想現在那筆錢也沒了。」
她的丈夫提醒她:
法蘭西絲.柯洛德隔著餐桌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的丈夫。
「不管怎麼說,我們一向待她不錯——不像愛蒂拉那樣陰陽怪氣。她可能會有所回應。」
他一輩子沒有感到這麼羞愧過。她會怎麼看待這件事?
他以不自然的語氣說道:
接著他又說了一句讓她非常吃驚的話:
愛德娜高興得臉都紅了,不過走出房門時,她還是對某些人的嗜好感到不可思議。在愛德娜看來,咖啡應該是淡淡的奶油色,非常非常的甜,還要加上好多好多的牛奶才對!
「我們把事情說清楚。你感到愧疚,是因為你觸犯了法律。你可能會被起訴,被抓去坐牢。」(他眨了眨眼。)「我不希望這種事發生。我會不遺餘力阻止它發生,可是別指望我採取高尚的手段。別忘了,我不是來自道德高尚的家庭。不管爸爸有多迷人,他其實也是個騙徒。還有查爾斯,我的二表弟,他們把事情壓下來,所以他才沒被起訴,於是他們火速把他送到殖民地去。還有我表哥吉拉德,他在牛津偽簽了一張支票。可是,他後來上前線作戰,由於他英勇無比,他效忠同胞,他有超人的毅力,因此死後得了一枚維多利亞十字勛章。我的意思是,人就是這麼一回事,既不會壞到底,也不可能絕對的好。我不認為我自己是個特別正直的人,我之所以正直,是因為沒人引誘我去做不正直的事。可是我有十足的勇氣,而且——」(她對他露出微笑。)「我忠心耿耿!」
「比那要嚴重得多……」
他說:
「你沒跟我說過這件事。我原本以為那筆遺產她可以自由運用,可以把它留給任何她想留的人。」
「我明白了,」她說。「你挪用了公款。即使我用詞不當,也是類似的事……就像年輕的威廉斯一樣。」
「遺產會歸我們……」法蘭西絲緩緩說道。
就在那麼一剎那,他臉上泰然自若的面https://m.hetubook.com.com具隱去,她瞥見一種狂風暴雨般的極端痛苦,那讓她驚訝得幾乎要叫出來;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她毫不懷疑自己目中所見。她依然平靜而不帶感情地說:
「你剛才也說過這話。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打斷了他。
而金錢對她來說,不過是順手拈來的玩具。她在經濟不穩定的氛圍中出生,也在這樣的狀況下長大。他們有過美好時光,那是馬匹的表現令人滿意的時候;他們也有過難熬的苦日子,那是在商家不肯給予貸款的時候。那時愛德華爵士不得不過著顏面掃地的窘困生活,以免財產監管人找上門來。有一次他們靠乾麵包過了一個星期,還遣走了所有的佣人。還有一次,一個財產監管人在他們的房子裏住了三個禮拜,那時候法蘭西絲還是個孩子。她和這人相處甚歡,他滿肚子都是他小女兒的故事。
「我很抱歉,法蘭西絲。我的愧疚之情難以表達。你做了一筆很糟的交易。」
「真是的,傑米!你到底認為我是為什麼嫁給你的?」
她大聲說:
「我們是不是必須賣掉一切?公司要破產了嗎?」
「我真沒用,」她說。「我自己一毛錢也沒有……」
當時他打開電報,接著抬頭望著她。她說:
傑米.柯洛德依舊是酷酷的表情:
她非常感激他,滿懷深情感激他,因為他是那麼的了解她。而另一方面,她又十分心疼他——看著他突然變成一個老人,令她感到心碎。失去兒子以後,她身上的某種東西也變得僵硬了——過去尋常可見的仁慈乾涸了,她變得比以往更能幹,更有精力,有時候,大家甚至有點害怕她那份毫不留情的理智……
法蘭西絲.柯洛德是愛德華.崔頓爵士的獨生女。愛德華爵士過去常在沃斯利石南村附近訓練馬匹。一些深諳內情的人都知道,他最後申請破產是為了逃避更難堪的下場。有傳聞說,他訓練的馬匹無法隨走隨停,還有人說,眾多賽馬總會的幹事質疑他的操守。然而愛德華爵士憑恃他的聲望躲過了一場劫難,只稍微受了些損失,且與他的債權人達成一項協議,讓他最後仍得在法國南部舒舒服服地過日子。對於這些意外的好運,他得感謝他的律師傑米.柯洛德的精明和不凡表現。柯洛德為他所做的遠遠超過一般律師對客戶的服務,他甚至自掏腰包替他預先墊付了保證金。他明顯表露了他對法蘭西絲.崔頓的深深戀慕。因而,當法蘭西絲父親的問題圓滿解決之後,她也順理成章成了傑米.柯洛德的夫人。
法蘭西絲臉上突然現出微笑。
「我不想責怪這個可憐的人,畢竟,為一個漂亮女人昏了頭是人的本性。再說,如果他願意再婚,又有何不可呢?遺憾的是,他什麼也沒安排好就在空襲中喪生了,既沒有留下適當的遺囑,也沒有把事情安排好。人總是認為,不論狀況多危險,自己絕對不會遭遇不測,炸彈只會去炸別人!」
「我們不會被擊倒的,傑米,」她說。「一定有辦法的,即使得去搶銀行都行!」
「除非我能拿到虧空的款項,而且是很快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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