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其實我並不認為如此,但我仍不知道她到底是哪裏不對勁。我們繼續客套地聊著。
「至少說出來給我聽聽吧。」
先夫亞瑞士泰.柳奈九月十九日慟逝於奚雲里三山牆自宅,享年八十五。未亡人布蘭達.柳奈稽首。
我沒有跟她辯駁,蘇菲亞有的是頭腦,她所做的推論都是可靠的。
「有那麼嚴重?」
幾個小時之後,我坐著閱讀《泰晤士報》瀏覽著出生、結婚和喪葬專欄,突然我的眼睛被「柳奈」這個姓氏吸引住:
「是沒有這種事。」
「是的,現在已經沒事了。」
我解脫地鬆了一大口氣。
「可是——這太不可思議了。你怎麼會這樣想的?」
「是因為我祖父去世的關係。」
我們彼此對笑。
所以,我急切地說:
「今天晚上我搭火車時,在奚雲里的月台上看過他。」
六點鐘時,我在我父親的家裏收到了蘇菲巨的電報:
「可是,蘇菲亞——」
「親愛的!」我說。「你會多快嫁給我?」
她看著我,明亮的藍眼閃現一絲怪異的光芒。
「你的意思是,他跟蹤你到這裏?」
「親愛的!」
再度見到一個你久未謀面但卻縈記於心的人兒實在令人心顫。當蘇菲亞終於走進餐廳的旋轉門時,我的感覺彷彿如假似真。她穿m.hetubook.com.com著黑色服裝——有點奇怪的是,這令我吃了一驚!大部份的女人穿上黑衣服時,令人想到的是服喪,但讓我感到驚訝的是,蘇菲亞竟也是會穿上喪服的人,即便是為了一個近親。
「你會從你父親那裏知道,」她說。
「那麼我該如何做?」
查理
九點會到「馬里歐」。
「在某些情況之下可能會影響到。你在外交部服務,警方對外交人員的妻室特別注意。不,請不要一股腦說出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一定會那樣說,而且我相信你是真心的。理論上而言,我相當有同感,可是我有尊嚴,很頑強的尊嚴。我希望我們的婚姻對每個人都好,我絕不要你為愛犧牲!再說,也許根本沒事……」
「你這是什麼意思,蘇菲亞?」
她搖搖頭。我等著。她以低沉的聲音說:
「嗯。」
「你是說那個醫生——可能判斷錯了?」
過了兩年多我才回到英格蘭。這段時光可不怎麼好熬。我不時寫信給蘇菲亞,也常收到她的回信。她的信,就像我寫給她的一樣,並不是什麼情書。只能算是親近朋友之間的信件,談一些個人的想法和日和*圖*書常生活的感觸。然而我知道就我這方面來說——而且我相信就蘇菲亞那方面來說也是一樣——我們彼此之間的感情增厚、增強了。

蘇菲亞
然後,相當突然地,在服務生把咖啡端上桌且鞠躬離去之後,我們的對話有了焦點。蘇菲亞和我就如同以前一樣,坐在一家餐廳的一張小桌子上。幾年的分離,就如同從未發生過一樣。
我們喝著雞尾酒,然後找了張桌子坐下來。我們之間的交談十分快速而熱切——彼此詢問著在開羅結識的一些朋友的近況。都是一些客套的對話,不過倒讓我們捱過了初見面的尷尬。我對她祖父的去世表示哀悼之意,蘇菲亞平靜地說事情來得「非常突然」。然後我們再度敘起舊來。我開始不安地感到有什麼不對勁——我的意思是,不同於方才因再度見面而自然產生的那份尷尬。蘇菲亞本身有什麼不對勁,確確實實的不對勁。或許,她是要告訴我她找到了一個更喜歡的人?是要告訴我說,她對我的感情「只是一項錯誤」?
我發覺這兩則訃間有點奇特。看來似乎是報社一時失查,因而重覆刊登。不過我心裏面想的儘是蘇菲亞,便匆匆打了第二封電報給她:

和_圖_書
「是的。我想我們全都——該怎麼說?『在他們的監視之下』。他們暗示過我們不要離開屋子。但是我一心一意要見你。」她小巧方正的下巴挑釁地往前一突。「我從浴室窗口沿著水管爬下來。」
「要是你認識我祖父,」蘇菲亞說,「你會想不透他怎麼可能去世!」

「這樣說是很惡劣。不過,終究人還是得誠實的好。」她搶在我前頭繼續說。「不,查理,我不再多說了。或許我已經透露太多了。不過我決心今天晚上來見你,來看看你,同時讓你明白,在這件事情沒有完全澄清之前,我們沒有辦法決定任何事。」
「那麼是為了什麼?」
先嚴亞瑞士泰.柳奈不幸猝逝奚雲里三山牆自宅,不孝子率眾孫子女泣血。花籃(圈)請送奚雲里聖艾德瑞教堂。
剛看到令祖父去世的消息。深感哀慟。告訴我何時能見你。
「你祖父去世?可是,這怎麼說?這到底有什麼關係?你不會是說當然你不會是指……錢的問題?他沒留下任何財產?可是,沒關係,親愛的——」
她的笑容消失了。那不對勁的感覺又回來了。
「查理!」

想到就要再見到蘇菲亞,我的心情既緊和*圖*書張又興奮。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漫長得叫人發瘋。我提早二十分鐘在馬里歐等著。蘇菲亞只遲到了五分鐘。
「即使他錯了,那也無關緊要——只要是正確的人殺害了他。」

我睜大兩眼直直看著她。
「可是現在已經沒事了?」
「我不知道,」她說。「查理,我不確定我是不是能嫁給你。」
我在九月份一個陰天回到了英格蘭。樹葉在傍晚的餘暉中金黃閃爍,風一陣陣地吹著。我從飛機場打了一封電報給蘇菲亞。
「八十五。」
「我不想說。」
她搖搖頭。
「是的,《泰晤士報》上有寫。要是你問我,我會說他是壽終正寢,任何正派的醫生都會接受這個事實。」
「不是錢的問題,」她輕輕地一笑。「我知道你滿心願意娶我,即使我窮得『身上只有內衣可穿』,如同一句老話所說的。再說祖父一輩子從沒損失過一毛錢。」
「謝天謝地總算過去了,」我說。「我們之間是怎麼啦?」

「我想是如此。你看到那邊有一個男人獨自坐在靠門那張桌子嗎?一副英俊結實的退伍軍人模樣?」

「不過警方很有效率。而且,當然啦,有我打給你的那封電報。哦,管他的,我們已經在這裏,在一起……不過從現在開始,我們得各自行動。」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停頓一下,然後加上一句:「不幸的是,毫無疑問,我們彼此相愛。」
「怎麼了,蘇菲亞!為什麼不能?是因為你對我感到陌生了?你需要時間再重新適應?還是你有了別人?不——」我中斷下來。「我是個傻瓜,沒有這種事。」
「蘇菲亞——」我說。
我在開羅時告訴過蘇菲亞,我父親是蘇格蘭警場的副局長,他仍舊在職。聽她這麼一說,我感到一股涼意壓住心頭。
「是毫無疑問,」我說。「但可別說是不幸。你我歷經世界大戰,我們逃過太多次死亡在即的劫難。我不明白,就因為一個老人的突然去世——對了,他多大年紀了?」
「我不是憑空想像。首先,醫生就怪怪的,他不肯簽死亡證書。他們會進行驗屍。顯然他們懷疑有什麼不對勁。」
緊接著是另一則訃聞:
剛回來。今晚九時於「馬里歐」與你共進晚餐。查理。

「也許是我的錯。是我不好。」
「他們的懷疑可能是不正確的。不過這姑且不談。假如他們是對的,那又怎麼影響到你我之間的事?」
「不,查理。我不想要你從我這個角度來看這件事。我要你以局外人毫不偏頗的眼光來看我們。」
而她很快地說:
「就是因為他去世……你知道,查理,我想他不只是『去世』。我想他可能是——被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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