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瑪波小姐失蹤

米姬把她頭髮篷鬆的腦袋伸進來,翻著眼白。
「你看過那麼大的真珍珠嗎,哈蒙太太?」
「我也不明白。我想也該是我明白的時候了。去叫派屈克和茱莉亞來,妃麗柏。」
「是——是的,我們是一起回家的。」派屈克答道。
「茱莉亞和派屈克回來了沒有?」
「你是艾瑪,」她說,「那麼皮普在哪兒?」
蓋達克很快地將這些字重新連起來:
「是的。當然,那時我還沒見過你,我想過用哀兵之計……後來也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我遇到了派屈克,而他恰好又是你的侄兒或表弟。這真是天賜良機,我大膽地接近派屈克,而他也樂得上我的當。真正的茱莉亞其實根本不適合演戲,不久我勸服她,說她應該獻身藝術,並叫她在佩斯某個蹩腳的旅社安頓下來,訓練自己當明日之星。
然而,等蓋達克打電話跟礫石山莊聯繫後,才發現佛萊哲並不在那邊,也未留言表示去何處。想來他可能回米徹斯特去了。
派克跑下樓,進了客廳。
蓋達克從牧師家出來,走到他停車的地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搜索。
「你到底是誰?」
「我覺得你在說謊,茱莉亞。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我馬上過去你那邊。」
布萊克小姐站在那裏,用手去拉扯頸上的珍珠短鍊,一面啞著聲音說:
「好吧,」她說道,「都結束了。我想你非常生氣吧?」她一種近乎冷酷的表情打量著布萊克小姐,「換了我,我也會。」
「枱燈。紫羅蘭。裝阿斯匹靈的瓶子在哪兒?可口之死。查詢。勇敢地承受起痛苦的折磨。碘,珍珠。麗迪。伯尼。養老金。」
妃麗柏問,她仍然跪在地上,一顆一顆拾著燦然生光的珠子。
「不是。我往田野走去。」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情況變得越來越糟了。不管這些事是誰幹的,這人一定是瘋了,警官,而且是喪心病狂……」
樣子看起來是假的——應該是假的。但萬一是真的呢?
「是這樣的,軍隊解散後不久,我在一個雞尾酒會上碰到了她。兩人攀談起來,我跟她說我要來這兒,然後——呃,我想如果帶她一起來,會很有意思……是這樣的,茱莉亞,真正的茱莉亞,一心想上舞台演出,可是媽媽很反對。不過茱莉亞還是得到一個機會,加入了某個長駐劇團。她想試試自己的身手,但又不想惹媽媽生氣,所以便讓媽媽以為她乖乖地跟我到這兒來接受藥劑師訓練。」
蓋達克放下聽筒。
「是啊。我們有時候還笑她,那鍊子看起來蠻假的,不是嗎?我猜她大概覺得很時髦吧。」
「長官!」佛萊哲警佐急促地喊道,「長官……」和_圖_書
她把信遞給妃麗柏。
下一段文字就更難懂了,「可口死了」。
那麼嚴峻而堅毅……她想做什麼?去哪裏?
此時茱莉亞走了進來,她鎮靜如常,態度冷淡。見到她,派屈克如釋重負。
「這些珍珠不會是——不可能是——不太可能是真的吧?」
「戴蒙開的價也太離譜了吧,真的非常離譜。不過我想其他人比他好不到哪去。」
「好像有點苗頭了——可是我不知道。奇怪的是,她竟然寫了珍珠。」
她打開第二封信,那筆跡她從未見過。
「我不明白……」
記得當時她的嘴角緊繃,平日溫和無比的那雙眼睛卻蒙著寒霜。
「也許她去拜訪你的鄰居了?」
「派屈克!茱莉亞!布萊克小姐叫你們哪。」
「我猜這封信是你妹妹寫的?」
「我最後見到她時,她正在跟佛萊哲警佐說話,」蓋達克表示,「就在大門口。然後她走出大門。我還以為她是往這兒來的,我本該用車送她——但當時要處理的事太多了,而且她又走得很急。佛萊哲可能知道點什麼吧!佛萊哲在哪兒?」
「我原打算打電報給她的。我真是個混蛋!」
「哈羅,麗迪阿姨,」派屈克高高興興地說,「叫我嗎?」
「西洋鏡拆穿了。」他說。
她放下聽筒說:
他嚴厲地說:
「喂。誰?噢,是圓圓啊。什麼?不,不,她沒有,我不知道……有啊,他在這兒。」
「是的——沒錯。」
圓圓讀出聲:
妃麗柏看完信,緊鎖雙眉:
蓋達克猛然一驚。瑪波小姐失蹤了,他必須趕到牧師家去。
茱莉亞小心翼翼地回答說:
「等一等——我想讓你看看這封信。」
「不,不,沒有。她大約是在——讓我想想……半小時之前離開那兒的。她還沒到家嗎?」
「在米徹斯特。我剛剛才進家門。」
蓋達克慢慢說道,拼命回想最後見到瑪波小姐時的情形。
「好。」
「她年紀太老了,而且很脆弱。」
「我好擔心啊,警官。」圓圓像孩子似地顫聲說,「瑪波阿姨出去了,可是我不知道她去哪兒。他們說莫加璐小姐被謀殺了,是真的嗎?」
這些珠子顆粒碩大,粒粒勻稱潔白,看起來應該是假的。蓋達克忽然想起一樁案子,有個人花了幾先令在當鋪裏買了一串貨真價實的珍珠。
愛你的 茱莉亞.西蒙斯
為什麼不能是真的呢?她本人可能並沒有意識到項鍊的價值,或者她故意把鍊子當廉價飾品來戴,藉保護自己的財物。這鍊子究竟值多少錢?或許無價之寶,值得下殺手取之——如果有人知道內情的話。
「我和_圖_書想我是該老實跟你說了。我是皮普與艾瑪中的其中一個,確切地講,我的教名是艾瑪.喬斯林.史丹佛。只是我取了這個名字後不久,爸爸就再沒用史丹佛這個名字了。他後來稱自己德古西。
「我散步去了。」
「皮普和艾瑪,」布萊克小姐低聲說,「儘管警官提了那麼多次,但不知怎的,我從不相信真有其人——」
「她還沒有回來。」圓圓說。
蓋達克撿了一顆拿在手裏,正想回答「真的?當然不是!」突然又把話吞了回去。
「是的,有十八個月。」
「我們三歲以後——亦即在我母親把他帶走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他了。我既沒見過他,也沒見過我母親,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兒。」
「你們兩個一塊回家的嗎?」
「我都打過電話了,一個個都打過了。她都不在那裏。我很害怕,警官。」
派屈克看信時臉上露出了一種近乎於滑稽的沮喪。
今天下午四點五十分整,他送了三封信到小圍場。
「你不會認為那是真的吧?噢!不可能!」
一個聲音從垂枝後傳來。
茱莉亞揚起眉毛,鎮靜依舊,她走上前坐下朱。
圓圓問:
「她沒這麼說。」
「會是誰呢?」布萊克小姐問。
「哈蒙太太要跟你說話,警官。瑪波小姐還沒回到牧師家,哈蒙太太很擔心她。」蓋達克向前跨了兩步,一把抓過聽筒。
「查詢,」蓋達克唸道。
我星期二來找你可以吧?兩天前我寫信給派屈克,但他沒回信,所以我想應該沒有問題吧。媽媽下個月會到英格蘭,希望屆時去看你。
「可能還有別的原因。」蓋達克表示。
「那你呢?」
麗迪亞痛苦地喊道:
我也一樣,蓋達克心想。他很快說道:
「別走,妃麗柏。」布萊克小姐說。
茱莉亞又歎口氣。
「那麼我問你,那位跟你一起回來號稱是你妹妹,我表妹,名叫茱莉亞.西蒙斯的年輕女子究竟是誰?」
「裝阿斯匹靈的瓶子在哪兒?」
茱莉亞用明亮無邪的眼光望著她。
「瑪波小姐是不是出事了?噢,但願她沒事。」
「茱莉亞,」布萊克小姐說,「我這樣叫你,是因為我習慣了這名字。你說你曾跟法國反抗軍在一起?」
她歎了口氣。
布萊克小姐用徵詢的眼光看了蓋達克一眼,然後拿起電話。
圓圓把紙條拿給他。他在桌上攤開紙條俯身細看,圓圓靠在他肩頭,幫他將信拼出來,那字跡十分潦草,相當難認:
「我也希望她沒事。」蓋達克的嘴抿得更緊了。
「那麼你應該很會射槍囉?」
「我父母www.hetubook.com.com在我和皮普出生三年後分手了,自此分道揚鑣,也把我們兄妹兩拆散了。父親帶的是我,大體而言,他不是個好父親,卻十分迷人。每當他身無分文或者準備去幹一些十惡不赦的勾當時,我便被送進修道院去受教育,去承受被拋棄的煎熬。他常常裝出一副闊佬的樣子,支付第一個學期的費用,然後便銷聲匿跡一兩年,把我扔給修女。我們也有過很快樂的時光,一起浪跡天涯。然而,戰爭把我們分開了,我不知道父親的境遇如何,我自己也經歷過一些危險。我在法國反抗軍裏待了一陣子,痛快極了。長話短說吧,我在倫敦落了腳,開始思考自己的未來。我知道媽媽有位哥哥,他雖然跟媽媽吵翻了,但死時是位大富豪。我去查看他的遺囑,想知道有沒有留給我什麼。結果沒有,換言之,沒有直接給我的遺產。我打探他遺孀的狀況,發現她已又老又病,靠藥物維生,來日無多。坦白講,你似乎是我最好的賭注了。你會繼承一大筆財產,而且就我所知,你並沒有子女需要扶養。恕我直說吧,我覺得,如果我能夠用友善的方式接近你,而你又喜歡上我——畢竟自從藍道舅舅死後,情況發生了一點變化,不是嗎?我是說,就算我們曾經有錢過,也都在戰爭中付諸東流了。我想你可能會對一位舉目無親、可憐的孤女動惻隱之心,而給她一小筆錢的。」
「我千算萬算,就是算不到那個笨茱莉亞,也就是真的茱莉亞,會跟製作人吵架,任性地把整件事弄砸了。她寫信給派屈克,問她能不能過來。派屈克不僅沒有回信不准她來,竟還把這事忘個精光!」她憤憤地瞪著派屈克,「你這個大白癡!」
妃麗柏抬起頭來。
「反正,現在重要的不是珍珠,而是瑪波小姐。我們得找到她。」
蓋達克一把將米姬掃到一邊,緊抿著嘴走了進來,一群人不安地望著他。蓋達克看起來跟平時判若兩人。
「拜託你,麗迪,難道你看不出搶案發生時——或者說發生後——我就覺得我是嫌疑的焦點,因為我有絕佳的殺人動機。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並不是暗算你的人。你不能要我自己出面去承攪罪嫌。就連派屈克也不時在懷疑我,如果連他都這麼想了,警方會怎麼看?蓋達克警官給我的印象是,他是個疑心很重的人。不,我細想過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伴裝成茱莉亞,等事情平息之後,就銷聲匿跡。
布萊克小姐厲聲問道:
「我大可以說抱歉,但這又言不由衷,因為如果有機會我還是會做同樣的事——當然,如果沒有和_圖_書謀殺這檔事的話。」
他們必須找到她,免為時太遲——也許已經遲了?那些鉛筆寫下的字表示她已找到方向了……可是這麼一來卻很危險,危險極了。再說,佛萊哲究竟到哪兒去了?
「呃,你知道,麗迪阿姨,事實上是……我都可解釋。我知道自己本不該這麼做,不過我只是在鬧著玩而已,別無他意。如果你讓我解釋的話——」
他盯住她,茱莉亞臉色蒼白,緊繃著嘴回瞪過去。
「對,是真的,哈蒙太太。辛珂芙小姐發現屍體的時候,瑪波小姐跟她在一起。」

布萊克小姐焦急地問:
雙方都還沒開口,電話便響了。
「莫加璐小姐被謀殺了。她是被勒死的,就在不到一小時前。」他死盯著茱莉亞,「你——西蒙斯小姐——這一天你都在什麼地方?」
「噢,你是這麼想的嗎?」布萊克小姐厲聲道。
郵差最近接到命令,說奇平村的信,早上要送,下午也要再送一趟。這令他十分不耐煩。
「然後是洛蒂(Lotty)——不,是麗迪(Letty)。她寫的e看起來像o。接下來是伯尼。這又是什麼呢?養老金……」

「我是蓋達克。」
「有可能。」警官緩緩說道。
如果方便的話,我的火車將於六點十五分抵達奇平村。
那雙冷靜的藍眼睛又與她的眼睛對視了。
「什麼珍珠?你在說什麼呀?」
她斬釘截鐵地答道:
「我正在等你解釋。這個年輕女人是誰?」
「然後你幹了些什麼?」
「我的槍射得很準,我是第一流的槍手。我沒向你開槍,麗迪.布萊克,雖然這只是我的片面之詞,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一點:如果是我向你開槍的話,絕不可能失手。」
門前的車聲打破了室內的靜默。
蓋達克緩緩說道:
「還沒,她沒有回家。只有十分鐘的路程,她會去哪兒呢?」
「不對,」茱莉亞說,「這樣不行,派屈克。這種謊話馬上就會被拆穿,公車上的人跟我們很熟,我是乘早一點的班車回來的,警官,就是四點抵達這兒的那一班。」
「麻煩你叫他們下來好嗎?」
「我不知道,」茱莉亞答道,「我根本就不知道。」
布萊克小姐頸上的短鍊,在她緊張的抓扯下,突然斷開了,光滑潔白的珠子滾了滿地。
「這有什麼意義嗎?究竟有沒有意義?我看不出有什麼聯繫。」
警官發現圓圓和牧師正在等他,兩人一籌莫展,萬分焦急。
「噢,快來吧。有一張條子,她出去之前寫的,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對我來說簡直像是天書。」
麗迪亞.布萊克向他保證過,家裏沒有貴重的珠寶,但如果和-圖-書這串珍珠剛巧是真的,必然價值不菲。如果又是藍道.戈德勒送的——那麼就更可能價值連城了。
「那是米姬做的蛋糕。」
妃麗柏一粒粒去撿珍珠。
布萊克小姐重新將信看了一遍,她先是震驚,繼而沉下臉。她抬起眼,看著微笑展讀愛子來信的妃麗柏。
「你不知道我在米徹斯特有多難挨!當然啦,我從沒去過醫院,不過倒是去了別處。我一次又一次地在電影院裏消磨時光,不斷重覆地看著那些恐怖電影。」
他目光轉向派屈克。
「我懷疑……」
「噢,原來阿姨在她那兒呀。」圓圓鬆了口大氣。
「碘,」警官念著,「珍珠。啊,珍珠。」
「對,我叫你。也許你可給我解釋一下這個?」
茱莉亞答話前是否有片刻的遲疑?
布萊克小姐拆開頭一封信,裏面裝著修理廚房鍋爐的帳單。她氣呼呼地哼了一聲:
「我還是想知道另外這個女的究竟是誰。」
一封是某個小孩子寫給妃麗柏.海默斯的;其餘兩封是布萊克小姐的信。她打開信,與妃麗柏在茶几旁坐下來。暴風雨讓妃麗柏今早得以提早收工,因為達雅斯宅邸的花房一關,就沒別的事可做了。
「朝礫石山莊的方向嗎?」
「布萊克小姐不是一向都戴著那串珍珠短鍊嗎?」
「她離開礫石山莊時,有沒有說是要回來?」朱利安問。
「枱燈」然後是「紫羅蘭」。接著空一格,寫著:
「我知道。」
親愛的麗迪表姐:
「我從未見過她這麼沮喪,」她說,「麗迪一向戴著這條鍊子,也許是什麼特別的人送她的,你看呢?或許是藍道.戈德勒?」
「那張紙條在哪兒?你說她在紙上寫了些東西。」
「跟她一樣。」
她試探地看著茱莉亞。
珍珠會是真的嗎?
茱莉亞歎口氣。
「警察又來了,」她說,「這根本是一種迫害!為什麼他們不肯讓我們靜一靜?我受不了啦。我要寫信給首相,我要寫信給女王。」
「回來了,我剛到家時他們就到了。他們上樓換衣服去了,兩個渾身都淋透了。」
「可是它們看起來好光滑。」
她的聲音如此痛楚,所有的人莫不驚愕地望著她。她用手按住喉頭,哭著衝出了客廳。
兩人面面相覷,迷惑不解。
警官突然想起圓圓先前在電話上說的事,便轉向她。
「查詢?我想知道是查詢什麼?這是什麼?勇敢地承受起痛苦的折磨……這到底是什麼呀!」
「而且他還同意你繼續對警察撒謊?」
「你不該太苛責派屈克。他很同情我這個孤女——沒多久,他就覺得把我當妹妹帶到這兒來,讓我偽裝茱莉亞,應該會很有意思。」
「我的珍珠,我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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