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牧師家夜談

「然而,她還是去做了,」蓋達克說,「而且一切按計劃進行。六點剛過,她出去『關鴨子』,並放謝爾茲進來,給他面具、披風、手套和手電筒。等到六點三十分敲鐘之際,她已在拱道附近的桌邊站妥,伸手拿桌上的煙盒,一切都顯得相當自然。男主人派屈克去拿酒,而她——女主人——正要取香煙。她推斷鐘聲一敲響,大家都會把目光盯在鐘上,事實上也是如此。只有一個人,也就是忠實的朵拉,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的朋友。她在第一份口供中,說出了布萊克小姐當時的所做所為,她說布萊克小姐拿起了裝紫羅蘭的花瓶。
眾人沉默半晌,回憶在他們胸臆間迴盪。為了緩解這緊張的氣氛,茱莉亞說道:「這對米姬產生了很好的影響呢。昨天她跟我說,她在南安普敦附近找到了一個工作。而且她說(茱莉亞唯妙唯肖地學著米姬的口音):
「由於夏洛蒂知道朵拉對這件事的想法會跟她一樣,她便將自己的安排告訴了朵拉,朵拉全心表示贊同。糊塗的朵拉認為,不應該因為麗迪死了,洛蒂就白白放掉那筆錢,因為洛蒂勇敢地承受了一切的病痛與折磨,所應該得到報償。倘使那筆錢落入一個從未聽說過的人的手中,那才有失公允。
圓圓給他一個擁抱,打斷他的話說:
「我問過辛珂芙小姐,莫加璐小姐說這句話的方式……因為如果她說的是『「她」當時不在那兒』,那麼意義就不一樣了。」
「不,」朱利安.哈蒙平靜地說道,「我不會把這個當成我的佈道內容。」
「對,親愛的。我一直弄不懂燈的事,我發現有兩盞枱燈,是一對的,其中一盞被調換成另一盞——大概是在夜裏調包的。」
「我們在談你的那份單子,」圓圓說,「你寫的『查詢』是指什麼?」
「我想她不是刻意要做暗示,但這樣可以阻止邦妮懷疑主謀是布萊克小姐。接下來發生的事我們都知道了。燈一滅,大家便開始驚叫,布萊克從事先上過油的門溜出去,來到謝爾茲的身後,而這謝爾茲正拿著手電筒往房間裏晃來晃去的亂照,興致勃勃地扮演他的角色。我想他絲毫沒意識到布萊克小姐就在他身後,而且手上戴著園藝手套,握著左輪槍。她等電光照到她必須瞄準的地方,也就是她原本靠站的那堵牆上時,便飛快地開了兩槍。等謝爾茲吃驚地轉過身來,她用槍抵住他,又開了一槍。她把槍扔到謝爾茲的屍體旁,將手套甩到走廊的桌子上,再從那道門回來,來到她燈滅前所站的地方。她割破了自己的耳朵,但我不是很清楚她是怎麼——」
「可是佛萊哲卻被我狠狠訓了一頓!」蓋達克說,「他不應該不先向我報告,就同意你的計劃。」
「又是偵探故事書的,」圓圓說,「這回可是真人真事哪。」
「這太可怕了,」圓圓說,「太可怕了。」
艾德蒙說:
「我想還是先弄清到底發生什麼事吧,」圓圓說,「這個瑞士男孩認出她了嗎?」
「一切進展得天衣無縫。然而接著她犯了一個大錯,這個錯來自於她的慈悲心懷和仁慈。她接到時運不濟、生活潦倒的老友來信,於是便趕去相救。也許部份原因是,儘管她擁有一切,卻非常孤獨吧。因為她的這份秘密,她不敢與人交往。她以前就很喜歡朵拉.邦妮,把她當作自己兒時的好友。總之,她立即親自回信給朵拉。朵拉一定欣喜若狂!她寫信給麗迪亞,而回信的卻是她妹妹夏洛蒂。要在朵拉面前假扮麗迪亞是絕無可能的,朵拉是夏洛蒂在孤獨鬱悶的歲月裏,少數得以見到她的友人之一。
「是的,可憐的莫加璐小姐。夏洛蒂一定是去木屋時,偷聽到她們排演謀殺的情景。窗戶是開著的,很方便偷聽。在此之前,她怎麼也沒料到還有一個人是她的威脅。辛珂芙小姐鼓勵莫加璐回想當時看見的情形,夏洛蒂之前以為不可能有任何人看見當時的實情。她以為每個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望著魯迪.謝爾茲。她一定是在窗外屏息傾聽。到底會不會出問題?突然,就在辛珂芙小姐衝出門去警察局的那一瞬間,莫加璐小姐說出實情了,她在辛珂芙小姐的身後喊道:『她當時不在「那兒」。』……
「我知道,」瑪波小姐說,「人常是可悲亦復危險的。尤其像夏洛蒂.布萊克這樣內心軟弱而又善良的人。因為軟弱的人一旦害怕起來,常會因恐懼而變得殘忍,而且毫無自制能力。」
瑪波小姐向蓋達克警官頑皮地搖搖頭。
「我想她是從壁爐開始回憶的,手電筒的光線一定是先射向那邊的,然後沿著兩道窗戶照去,在窗戶與她之間還有別人,比如哈蒙太太用雙手蒙住眼睛。莫加璐的記憶隨手電筒的光線游走:邦妮小姐目瞪口呆、一堵空牆、一張擺著枱燈和煙盒的桌子、接著是槍響——然後,她突然記起一件最不可思議的事了。她看到了那面牆,後來牆上出現兩個彈孔,就是布萊克小姐被槍射中時所靠著的那面牆——然而槍響而麗迪中彈之際,麗迪竟然不在那兒……
「夏洛蒂見到他一定大吃了一驚,」瑪波小姐若有所思地說,「本來她覺得很安全的,結果竟殺出個認識她的程咬金來,而且還不只是大略知道她是兩位布萊克小姐中的一個——這她倒是有所準備——而是指名道姓的認出她是夏洛蒂.布萊克,也就是那個做過甲狀腺手術的病人。
「我想與其說是計劃,不如說是一時衝動吧。麗迪亞是夏洛蒂的名義下葬的。『夏洛蒂』死了,『麗迪亞』回到了英國。所有蟄伏多年的活力與熱情都升騰起來了。當夏洛蒂時,她只是個配角,如今,換她來支配別人了——那種屬於麗迪亞的支配權。姊妹兩人的心智上其實差異不大,但我認為,她們的道德感卻有天壤之別。
「是的,大概就是那樣……她盡力讓她的朋友死得心滿意足……派對、一切她愛吃的東西、不讓別人說惹她生氣的話。然後是裝在阿斯匹靈藥瓶裏的藥片,姑且不論那到底是什麼,夏洛蒂把藥片放到自己的床頭,等邦妮找不到剛買的那瓶藥後,只得去她房間拿一些了。這樣,那些藥看起來就像是特地為麗迪亞準備的……hetubook.com.com
「夏洛蒂訂出計劃,最後終於決定付諸行動。她告訴魯迪.謝爾茲假搶案的構想,還解釋說,需由一個陌生人扮演『匪徒』的角色,並答應給他一大筆錢。
「啊,不,不。」瑪波小姐使勁地搖頭說,「我是不小心才幫到一點小忙的,不滿意的人是你呀,蓋達克先生。不肯結案的人是你。」
瑪波小姐轉頭紅著臉對他說。
「就像那天下午在牧師家,」圓圓說,「你真的被嚇一大跳呢,不是嗎,瑪波阿姨?」
「我想,魯迪.謝爾茲用來賠償飯店虧空的錢,可能就是來自夏洛蒂.布萊克。蓋達克警官相信——我也同意——魯迪.謝爾茲請她施捨錢財的時候,並未動過訛詐的念頭。」
蓋達克頓了頓。
「什麼?你也想去演戲?」派屈克呻|吟道。
「沒錯,我記得妹妹的名字是夏洛蒂,而朵拉.邦妮有一次還是兩次把布萊克小姐叫成了洛蒂,而且一這樣叫以後,她都忐忑不安。」
「朵拉在咖啡屋與我談話,等於為自己宣判了死罪——請恕我如此危言聳聽,但我想,結果反正是一樣的……因為只要朵拉.邦妮活著,夏洛蒂就沒有安全可言。她愛朵拉,不願殺死朵拉,但她找不到別的出路。而且據我判斷——就像我跟你提過的護士案件一樣,圓圓——夏洛蒂說服自己說,殺害朵拉是一種仁慈的舉動。反正可憐的邦妮也活不久了,說不定還會死得很痛苦。怪異的是,她盡力使邦妮高高興興地度過最後一天——那場生日晚宴,那塊特別的蛋糕……」
「他並不喜歡這樣,是我說服他的。」瑪波小姐表示,「我們去了小圍場,找到米姬。」
「我無法想像你是如何說服她合作的。」
「『勇敢地承受起痛苦的折磨』。這是邦妮在咖啡屋對你說的話,麗迪亞當然沒受過什麼痛苦囉。還有『碘』,你是據此查到甲狀腺的事嗎?」
「夏洛蒂脆弱地全心依賴父親,她認為沒有人比父親更懂她的病了。只是她愈將自己封閉起來,甲狀腺也就越腫越大,她拒不見人。其實夏洛蒂是個心地善良而極富感情的人。」
「一樣不成問題。有人可能會說:『那天我碰見了麗迪亞。她的變化真大,連我都認不出來了。』但他們還是不會懷疑她不是麗迪亞,十年時間,人的確是會產生變化的。而她認不出他們,卻可以用近視做藉口。你們一定還記得,她對麗迪亞在倫敦的生活細節瞭若指掌,包括認識的人,去過的地方。她可以參考麗迪亞寫給她的信,她可以提到一些事件,或問及雙方都認識的朋友,從而打消任何疑慮。她唯一需要擔心的,是被人認出是夏洛蒂。
「劇名叫什麼?」派屈克問,「是〈男管家的見聞〉嗎?」
「有兩種可能。一是夏洛蒂會用錢來堵米姬的嘴,那麼佛萊哲警佐就是交易的見證人了。另一種——我想她會設法殺掉米姬。」
蓋達克接過來繼續講道:
「曾經在伯尼的阿道夫.科赫醫生的診所工作過,」蓋達克表示,「科赫是世界知名的甲狀腺外科專家。夏洛蒂.布萊克去那兒摘除過甲狀腺,而魯迪.謝爾茲是醫院裏的雜工。謝爾茲到了英格蘭後,在飯店認出了這位女患者,一時衝動,跑去跟她搭訕。要是他肯三思而後行,就不會這麼做了,因為他是被趕出診所的。不過那是在夏洛蒂走後一段時間才發生的事,因此她對此一無所知。」
「是啊。我可能去佩斯,看看能不能在那兒的劇團弄個角色來演,等學會演戲了,再去做製作人,說不定把艾德蒙的劇本搬上舞台。」
「我倒看不出他有何必要那樣指控你?」圓圓問。
「於是我又開始重新調查,」蓋達克說,「不過這次略有不同。這次我找的是對麗迪亞.布萊克有謀殺動機的人。」
「她對我也變客氣了,」妃麗柏說,「實際上,她還把可口死了的食譜送給我做結婚禮物。她叫我絕不能把秘方透露給茱莉亞,因為她毀了她煎蛋捲的鍋子。」
「她在小圍場安頓下來,認識了鄰近的人。後來她接到一封信,請她發發善心,她也愉快地接受了兩位自己未曾謀面的年輕表兄妹來訪。他們把她當作麗迪阿姨,這更增加了她的安全感。
「我知道必須做點什麼,而且要快!可是我仍然沒有真憑實據。於是我想出了一個可行的計劃,並跟佛萊哲警佐說了。」
「然而,我想,布萊克大夫是個守舊的人,他心胸狹窄、暴戾成性、又冥頑不化。他不相信手術,他一定是告訴夏洛蒂說,她的病除了用碘劑和一些藥物外,沒有別的辦法可救。夏洛蒂也相信了父親,而且我想,她姐姐對父親的看法,也不敢有所懷疑。
朱利安.哈蒙突然大叫一聲:
「那天她一定過得很痛苦,懸崖勒馬為時未晚哪……朵拉.邦妮告訴我們說,那天麗迪很害怕,她當然害怕了。書怕她要做的事,害怕計劃出錯,但卻沒害怕到懂得懸崖勒馬。
「這次佈道可以講『〈汝不可謀殺〉』。」派屈克建議說。
「可是你為什麼要躲到掃帚櫃裏呢,瑪波阿姨?」圓圓問,「這你不能交給佛萊哲警佐來做嗎?」
「『龜』這個字,」朱利安.哈蒙解釋說,「其實並沒有譯對。它指的並不是爬行的烏龜,而是指雉鳩。希伯萊的原文是——」
「朵拉知道此事絕不能洩漏出去。就像額外得到的一磅奶油,運氣雖不錯,卻不能走漏風聲。於是,朵拉來到了小圍場,不久,夏洛蒂便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一來,朵拉腦眼昏聵,笨拙得一塌糊塗,跟她生活實在令人跳腳。不過這點夏洛蒂還能夠忍受,因為她真的很喜歡朵拉,而且醫生也告訴過她,朵拉的日子並不多了。儘管夏洛蒂和麗迪亞彼此互稱全名,但朵拉卻總是用膩稱來叫人。對她而言,這對姐妹就叫麗迪與洛蒂,雖然她訓練自己只能叫她朋友麗迪,卻常會說漏嘴。此外,往事也容易脫口而出——夏洛蒂得耳提面命,才能制止她因健忘而失言。這件事開始令她感到坐立難安。
「結果邦妮於睡夢中恬靜地死去,夏洛蒂又感到安全了。然而她很想念朵拉.邦妮,思念她的愛與忠誠,https://m•hetubook.com.com思念兩人在一起暢談過往的歲月……我送牧師的紙條到小圍場那天,就見她哭得傷心,她的悲痛是情真意切的,因為她殺害了自己最愛的朋友……」
他接著說:
圓圓繼續說道:
「我可憐的老媽,」艾德蒙小聲說,「生活原本平靜無波——或者說,我一向相信如此。」
「養老金呢?」
「是的,瑪波小姐。」
「是的,她崩潰了。」
「對,親愛的。我想到了瑞士,另外,布萊克小姐讓人以為她『妹妹』是死於肺癆。可是我當時想起來,甲狀腺腫大方面的權威以及最精於這種手術的外科醫生是瑞士人。這就與麗迪亞.布萊克小姐從不離身的怪項鍊串聯起來了,那鍊子不像是她會戴的東西——但用來遮掩疤痕卻十分合用。」
「啊,沒有,是夏洛蒂自己編的,以解釋為什麼他會跟她說話。」
「自從蓓兒.戈德勒去世,妃麗柏和茱莉亞繼承了戈德勒的數百萬家產後,盧卡斯太太現在一天到晚纏著妃麗柏,還送給我們一些夾蘆筍用的銀鉗做結婚禮物。如果能夠不用邀請她來參加婚禮,我會很高興的!」
「但她不可能逃掉吧?她會立刻受到懷疑呀。」
「她本來是個很善良的女人。她最後在廚房說的是實話:『我不想殺害任何人。』她貪求並不屬於自己的財富!在這種慾望之前(這慾念變成了一種迷戀,她想用這筆錢補償生活帶給她的痛苦),其他一切都無足輕重。憤世的人往往是危險的,他們覺得生活虧欠他們太多。我知道有很多殘疾人士的遭遇比夏洛蒂更慘,而且被剝奪的東西更多——但他們卻能過著自足而幸福的日子。但是,噢,天啊,我這是扯遠了,我們剛才講到哪兒了?」
瑪波小姐一沉,原本的興奮愉快消失無蹤,只剩無盡的肅穆。
「這麼說,他從沒說過他是什麼蒙特羅飯店業主之子的事?」
「而她果真……」
「她已經決心假冒姐姐了,並視自己為麗迪亞.布萊克,無論是對銀行,還是對戈德勒太太,均以此種身份相對。唯一的障礙,就是這個可疑的瑞士人,此人極不牢靠,說不定還是個騙子。只要把他除掉,她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枱燈?解決了。紫羅蘭?解決了。裝阿斯匹靈的瓶子——你是指,那天邦妮才新買了一瓶,所以她沒有必要拿麗迪亞的?」
「天哪。我聽得太入迷,都忘了要佈道啦!」
「只要設想一下莫加璐小姐在想些什麼就好了……人們往往視而不見,見而不知。有一次發生了一起鐵路交通事故,可是我偏偏只記得車廂邊的一灘油漆,事後我還可以把它畫下來。還有一次是在倫敦,一顆炸彈從天上掉下來,碎玻璃飛得到處都是,嚇死人了,可是我記得最清楚的卻是站在我前面的一名婦女,她腿上長統襪的半腰處有個洞,而且兩隻襪子不相配。所以只要莫加璐小姐不去胡思亂想,只回想當時所見的情形,她就會記起很多情況了。
「謝爾茲在伯尼的一家醫院做過雜工。」
「噢,親愛的圓圓,我在藍鳥跟你提過這個了,儘管當時只是隨便說說,並沒有想到可以用上。沃瑟斯龐太太除了領取自己那份,又取走了巴特勒太太的養老金,但巴特勒太太已經死了好多年了,能成功是因為老太太的樣子看起來大都差不多,是的,這讓人很有得聯想。當時我覺得很疲累,所以出去讓自己冷靜一會兒,考慮怎麼來證明這一切。後來辛珂芙小姐在半途載了我,結果我們發現莫加璐小姐……」
「這個嘛,可能會叫……實際上我把它取名叫〈大象會健忘〉。再說吧,反正劇本已被接受了,而且即將上演!」
「這你一定看過,蓋達克警官。你給我看了麗迪亞寫給她妹妹的那封信,上面出現兩次『查詢』的字眼,兩次使用的都是e開頭的『查詢』(enquiry)。但在我讓圓圓交給你的紙條上,布萊克小姐寫的『查詢』卻是用i開頭的(inquiry)。人上了年紀以後,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拼字習慣,因此這點對我來說,十分重要。」
「沒錯,我一開始寫的是小說,還蠻好看的,寫了好幾頁,講一個不刮鬍子的男人起床時身上的氣味、灰濛濛的街道、一個患浮腫的老女人、一個垮著臉的惡毒年輕妓|女——這些人不斷談著人間事,都想弄清自己究竟為何而活。結果,突然之間,我自己也開始想弄個明白。接著我心中閃過一個滑稽的念頭,我把它寫下來,還據此編了一小段戲……全是些很淺白的東西。可是不知怎麼的,我興趣突然濃厚起來……結果就不知不覺的完成了一部三幕滑稽劇了。」
「我們兩個在一起很安全,親愛的。此外,我會模仿朵拉.邦妮的聲音,若說有什麼能擊垮夏洛蒂.布萊克,那就是這個了。」
「米姬大搖大擺的走出去,回到廚房——完全按我教她的去做,」瑪波小姐說,「布萊克小姐幾乎馬上就跟著她出去了。表面上,米姬是一個人待在廚房裏,其實佛萊哲早就藏在洗滌室的門後了,我則躲在掃帚櫃裏,幸好我很瘦。」
「她們偶爾會聽到英格蘭傳來的消息,我想除了一般事物外,她們還聽說蓓兒.戈德勒將不久人世。我想,兩人出於本能會去計劃、談論等繼承那一大筆錢後,將來要如何過生活。請了解一點,這個前景對夏洛蒂的意義大於她姐姐。夏洛蒂這一生中,頭一回能像個正常女人一樣到處走動,而不再招致厭惡或憐憫的眼光。她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生活了,她要在餘生中將失去的歲月全部奪回來。她要旅行,要買房子和美麗的花園,要穿戴漂亮的衣服和閃亮的珠寶,要去戲院和音樂廳,要滿足每一個奇思妙想。對於夏洛帶來說,這一切有如美夢成真。
「除非她自己的那一瓶被別人拿走或藏起來。一定得弄成有人想殺害麗迪亞.布萊克的樣子。」
「然後——這一點至關重要——我假裝不相信這件事,緊接著便突發奇招,轉而指控以前沒被懷疑過的人——艾德蒙。」
「噢,親愛的,她已經失去理智了。她只是一隻擔驚受怕、走投無路、見人便咬的瘋狗啊。想想那天發和_圖_書生的事,就是辛珂芙小姐與莫加璐小姐的那一幕。辛珂芙小姐開車去警察局,等她一回來,莫加璐小姐就會說出當晚麗迪亞不在客廳裏的事。要使莫加璐小姐住口,只有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可以下手,沒有時間去籌劃或演一齣戲,只能殘酷的謀殺。她跟莫加璐打完招呼,接著就勒死她了。然後匆匆回家換衣服,坐在火爐邊等別人進來,好像她根本不曾出過門。
「布萊克大夫終於死了。麗迪亞毫不猶豫地捨棄了在藍道.戈德勒那裏的工作,全心照顧妹妹。她把妹妹帶到瑞士,找權威咨詢動手術的可能性。手術來得極遲,但我們知道手術非常成功。畸形除去了,而手術留下的傷疤,用一串珍珠或短項鍊,便能輕而易全部遮蓋了。
「那麼你們就一塊說啦,」圓圓迫不及待地說,「一人講一點。只不過,要讓瑪波阿姨開頭,因為我喜歡她那種亂糟糟的思考方式。你是在什麼時候開始想到這一切都是布萊克設的圈套的?」
瑪波小姐坐在高背扶手椅上。圓圓在火爐前席地而坐,雙手抱住膝蓋。
朱利安牧師身子前傾,不像個大人,倒像個學童。蓋達克警官嘴含煙斗,慢慢喝著威士忌,顯然一派悠閒。圍坐在外圈的有茱莉亞、派屈克、艾德蒙和妃麗柏。
「太妙了。」派屈克說。
「我研究過她那個人,親愛的,」瑪波小姐道,「她只是太過在意自己罷了,讓她為別人做點事也不錯。當然啦,我先恭維她一番,說如果她留在自己國家,一定會參加反抗運動,她說『那是當然了』。我又說看得出她有從事那種工作的氣質,她很勇敢,不怕危險,可以扮演一個角色。我跟她說了一些女性從事反抗運動的故事,其中有些是真的,有些則是我瞎編的。她聽得興奮極了!」
「而麗迪亞.布萊克的性格則迥然相異。蓋達克警官跟我說過,蓓兒.戈德勒把她描述得實在太好了,而我也認為麗迪亞確實很優秀。她是位品德高尚的人,她無法理解——照她自己的說法——人們為什麼不知道何謂欺罔的行為。無論受什麼誘惑,麗迪亞.布萊克絕不會有欺騙的念頭。
「但夏洛蒂的看法卻不一樣,也許她認為對方在訛詐她,以為他在懷疑什麼——而且她還想到,日後一旦蓓兒.戈德勒的死訊登在報上,他可能會意識到她是座金礦。
「想殺她的人確實是有的,布萊克小姐心裏有數,」瑪波小姐說,「我想她幾乎第一眼就認出妃麗柏了,因為索妮雅.戈德勒是少數見過夏洛蒂的人。人老了以後——這一點你還不知道,蓋達克先生——對年輕時見過的臉孔,比一兩年前才見過的人,記得更清楚。妃麗柏跟夏洛蒂印象中的索妮雅年齡相仿,而事實上,她長得也很像她的母親。奇怪的是,我覺得夏洛蒂很高興認出了妃麗柏,她很喜歡妃麗柏,而且,這點下意識地撫平了她焦躁的心情。也許她心想,等繼承了那筆錢後,她會善待妃麗柏,待她如女兒般,妃麗柏和哈里應該跟她一塊生活。她對此感到高興,覺得自己在做善事。但是,一旦警官開始詢問並發現有『皮普和艾瑪』存在時,夏洛蒂便坐臥難安了。她不願讓妃麗柏當代罪羔羊,她原本的打算是把整件事弄得像是搶案,而搶匪死於意外。然而由於門上過油的事被發現了,計劃也有了改變。何況,除了妃麗柏外——據我所知,她對茱莉亞的真實身份毫無所悉——沒有任何人有殺她的動機。她竭力掩蓋妃麗柏的真實身份。你問她時,她腦子動得很快,跟你說索妮雅個子矮、皮膚黑,然後,她在取走麗迪亞照片的同時,還從相簿裏抽走了索妮雅的照片,這樣你就無法注意到妃麗柏與索妮雅有任何相似之處了。」
「那莫加璐呢?」
「我實在該死,」蓋達克說,「朵拉.邦妮甚至還叨念過桌子被燒到了,因為有人『把香煙放在桌上』,但實際上沒有人點煙……而且由於花瓶裏沒水,紫羅蘭枯死了——這是麗迪亞百密一疏——她本該重新將花瓶灌滿水的。我想她是沒料到會有人注意到這個。事實上,邦妮小姐也以為自己一開始就忘了放水。」
「當然了。當親愛的圓圓把玫瑰花瓶裏的水灑在枱燈的電線上時,我立刻發現,只有布萊克小姐本人才能夠把燈弄壞,因為只有她離那張桌子最近。」
「我是不清楚啦,」圓圓說,「當然,我不在場——」她帶著歉意補充道。
「她表演得很好呀。」茱莉亞說。
圓圓輕聲說道:
「對,我明白了。接著是『可口死了』,那蛋糕不只是蛋糕而已,整個派對就是一場陷阱,讓邦妮高高興興地度過一天,然後再死去,像善待一隻即將被處死的狗一樣。我覺得最可怕的就是這一點——假意的慈悲。
「可是假如她遇見麗迪亞認識的人呢?」圓圓問,「這樣的人一定很多呀。」
「而且她看見了閃光和劈啪亂響的東西。」蓋達克插話道。
「你不是寫小說的嗎?」朱利安.哈蒙問道。
「要是跟我,就休想永遠過幸福快樂的日子。」茱莉亞說,「蓋達克警官臨時想出來罵艾德蒙的那一番話,其實更適合你。你就是那種喜歡靠有錢太太吃軟飯的年輕人!」
「麗迪亞對妹妹很忠誠。她給她寫信,不厭其煩地詳述發生的每一件事,力圖使妹妹振作。她很擔心夏洛蒂的病態心理。
「是嗎?按夏洛蒂的看法,唯一懷疑並知道真相的人只有米姬。警方懷疑的是別人,因為他們覺得米姬在騙人。然而如果米姬一味堅持下去,警方可能就會聽她的,並認真調查她說的話,因此得將米姬滅口。
「是的。他曾經在——」她遲疑了一下,看著蓋達克。
「夏洛蒂自然要採取一些防範措施,她在一處陌生的英格蘭小鎮買了房子,她唯一要避開的,只有家鄉坎伯蘭的少數幾個人(反正她在家裏也是離群索居),再來就是蓓兒.戈德勒了。後者與麗迪亞太熟了,因此不可能不識破她。她的手患有風濕,因此寫信的問題就克服掉了。這一切做來輕而易舉,因為真正認識夏洛蒂的人沒幾個。」
「我覺得那是老天有眼,警官。」瑪波小姐說,「不過,這只是我這種老太和*圖*書婆的想法。」
「但卻很有人性,」朱利安.哈蒙說,「人們往往忘記了殺人犯也具有人性。」
「這點我就沒弄懂了。」蓋達克說。
「明白我的意思了嗎?辛珂芙小姐叫莫加璐回想當時三個女人的位置,她就往這上面去想。要是其中一個不在場,那人就有嫌疑了,那她應該會說:『就是她了!「她」不在那裏!』然而她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地方。有個人該待在什麼地方,但那地方是空的,沒人在那裏。地方還在,但人不見了。莫加璐一時不敢相信。『太怪了,辛珂芙,』她說,『她當時不在「那兒」……』」
「對,」圓圓說,「你說得很對,朱利安。我知道有很多更好、更快樂的經文。」她聲音一變,引用了一句,「『大地春回,在田野間已可聽到烏龜的聲音了』——我唸得不完全正確,不過你明白我說的是哪一段。不過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龜,烏龜根本不會唱歌嘛。」
「我知道朵拉.邦妮想說,案發前一晚,枱燈還是牧羊女的那盞,」瑪波小姐表示,「但我跟她一樣想錯了,以為是派屈克動的手腳。朵拉.邦妮這人很有趣,她在重述聽說的事時很不牢靠,因為她總是會去誇大或扭曲事實,而且她的想法往往是錯的;但她對看過的事卻描述得很準確。她看見麗迪亞拿起紫羅蘭的花瓶——」
「邦妮小姐很容易接受暗示。而布萊克小姐不只一次地利用她這一點,我想邦妮會懷疑派屈克,也是受到布萊克的誘導。」
「我想,她們兩人的差別這時便顯現出來了,夏洛蒂根本不覺得她的念頭是錯的,錢原本就是要給麗迪亞的——只要幾個月的功夫就會落到麗迪亞的名下了——而她將麗迪亞和自己看成了同一個人。
「是的,親愛的。一切都湊齊了,你知道,所有支離破碎、毫無聯繫的事全都串起來了。」
「也許她一開始僅止於幻想,她渴望生活中有風浪,有情感的波動,她自得其樂地擬定了種種細節。她該如何才能除掉他呢?
「是的,」蓋達克同意道,「我本該注意到這點。」
「喂,我為你做了那麼多的事,你竟這樣來答謝我。」派屈克說。
茱莉亞倒抽一口冷氣,說道:
「她拿了啟事,叫謝爾茲去登,安排他探訪小圍場,以便研究宅邸的地形,還帶他去看了會面的地點——案發那天晚上她會到這個地點來接他,並把他領進家門。當然,朵拉.邦妮對這一切一無所知。那一天終於到了——」
「再來,你寫的其實是洛蒂,而不是我們所想的麗迪。」圓圓道。
「我卻不這樣認為,」瑪波小姐說道,「怯懦善良的人往往最容易背信棄義。一旦他們對生活產生憤恨,原有的一點道德力量便會被怨恨所吞噬。
「我去那裏,如果他們跟我說,因為我是外國人,我得去警察局登記,我就對他們說:『對,我會登記的!警察跟我可熟咧,我幫過他們嚇!要不是我,他們根本不可能抓到兇手。我冒著生命危險,因為我很勇敢,勇敢得像頭獅子。我不在乎危險。』『米姬,』他們會跟我說,『你是個女英雄,你真了不起。』我就說,『啊呀,沒什麼啦。』」茱莉亞停下來。「而且還有很多其他的話。」她補充道。
「後來戰爭爆發,她們很難返回英格蘭,姐妹倆便留在瑞士,在紅十字會及其他機構做事。是這樣的吧,警官?」
「而你在這之前就知道了,是不是?」圓圓說,「枱燈燒掉的時候,你在紙上寫下那些字句的時候就知道了。」
「本來應該可以進行地很順利,」蓋達克表示,「朵拉.邦妮堅持是謝爾茲向布萊克小姐開槍這點非常有效,這雖然不是她的本意,但朵拉.邦妮讓人以為她真的看見布萊克小姐受傷的過程。本案原可以自殺或意外死亡來結案,案子之所以未結,得歸功於瑪波小姐。」
「這樣描述一個兇手,真是奇怪。」艾德蒙說。
「也許,從伊德布上校的抽屜裏把槍偷出來;拿著雞蛋果醬溜到樓上的空房間裏;給第二道門上油好讓門能無聲地關閤;叫人把門外的桌子搬走,好讓妃麗柏的插花看起來更醒目,這一切都很好玩,就好像一場遊戲一樣。然而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就絕不是遊戲了。啊,是的,她很害怕……朵拉.邦妮並沒有說錯。」
「謝爾茲毫不猶豫地同意合作,這更使我確信謝爾茲並未掌握到夏洛蒂的把柄。在謝爾茲看來,她只是個急著花錢的蠢老太婆罷了。
「我知道一件事——你認為《聖經》中的亞哈隨魯王就是亞達薛西王二世,可是我告訴你,那其實是亞達薛西王三世。」
瑪波小姐用她那溫柔的聲音接著往下講:
「不過你們應該希望我能從頭至尾講一遍。好吧,一開始,我想——如果蓋達克警官同意我的看法的話——要從夏洛蒂.布萊克這個漂亮無憂的女孩患了甲狀腺腫大說起。這個病毀了她的生活,因為她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女孩,也是一個極看重外貌的女孩。少女階段的女孩對自己是十分敏感的。如果她有個母親,或有位通情達理的父親,我想她絕對不會陷入那種病態的心理。然而她卻陷進去了。沒有人能帶她超越自己,強迫她與他人接觸,過正常的生活,讓她別耽溺於自己的病痛中。當然,若換在別的家庭,她可能早就被送去做手術了。
「你料到還會發生什麼,瑪波阿姨?」
圓圓看著瑪波小姐。
「我的戲也演得不錯,」艾德蒙說,「我矢口否認,一切照腳本演出。唯一出狀況的地方是妃麗柏,我的寶貝,你中途殺進來承認自己就是『皮普』。警官跟我根本沒料到你就是皮普,我本來還想充當皮普哩!害我跟警官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不過警官又重整旗鼓,發出一記妙招,惡毒地指控我是想娶有錢的老婆。我看哪,他的話八成鑽進了你的潛意識裏了,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為這件事吵架的。」
朱利安還是不懂,為什麼他太太會覺得那個故事特別有趣。
「可口死了。」妃麗柏不寒而慄地說。
「於是我說服她扮演她的角色。我教她排練,直到說得分毫不差。然後我讓她上樓回自己房間,等蓋達克警官來了之後再下來。像米姬這樣的人,最怕https://m.hetubook.com.com的是她太興奮,時間未到就倉促行事。」
「我對調查結果極感不安,」蓋達克說,「我知道某個地方弄錯了,可是又搞不清究竟錯在哪裏,直到你來為我指路。此後,布萊克小姐便真的惡運當頭了。我發現第二道門被動過手腳,在此之前,我們的看法都只是一種推論而已,但那道門卻是一種鐵證。而且我是歪打正著才發現的——因為我拉錯了門把。」
「〈大象會健忘〉,」圓圓唸唸有詞,「我還以為大象的記憶可以維持很久呢!」
「他壓根不知道該拿什麼去訛詐她,」蓋達克警官說,「他很清楚自己是個英俊的年輕人,而他從經驗裏得知,只要故事編得夠潦倒,夠生動,英俊的年輕人有時是可以從老太太身上騙到錢的。
「我想這故事該你來講,瑪波小姐。」蓋達克說。
「那麼『伯尼』和『養老金』又是怎麼回事呢?」
「然而後來,身體健壯的麗迪亞得了流行感冒,而感冒又轉成肺炎,結果於短短一週內便客死他鄉!夏洛蒂不僅失去了姐姐,她自己計劃的美夢也化為泡影。我想她幾乎對麗迪亞感到怨恨,她們才接到信說蓓兒.戈德勒將不久人世,麗迪亞卻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也許再過一個月,錢就屬於麗迪亞了;等麗迪亞一死,錢就是她的了……
「她為什麼要挑上我?」派屈克委屈地間。
「後來茱莉亞的身份曝光了,麗迪亞扯斷了項鍊,又害怕被人看見傷疤。接著,警官來電說要把大家帶來,她根本無暇思考、喘息,滿腦子只想到謀殺,沒有時間去經營任何陷阱了,只有嘗試冷血的謀殺一途。她安全嗎?是的,目前還是。但後來又冒出個米姬——另一個危機。殺掉米姬,讓她住口!夏洛蒂怕到理智全失,不再有絲毫的人性,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危險動物。」
「我想是用指甲剪,」瑪波小姐說,「只要把耳垂剪一下就會流很多血了。當然這是一種很好的心理戰術,血流到她的白衣服上,讓人以為她被槍射中了,而且險些喪命。」
「阿泰想幫你忙呢,」圓圓說,「阿泰應該會很感驕傲,就是牠向我們展示枱燈的保險絲是怎麼燒斷的哩。」
「唉,親愛的圓圓,這很難說清楚。從一開始,我就覺得安排那場搶劫,最適合或最明顯的人,應該就是布萊克小姐本人。她是唯一跟魯迪.謝爾茲有過接觸的人,而且在自己家裏執行這種事容易多了——比如說開暖氣而捨火爐這件事。因為生了火,房間裏就會有光線。而能安排讓屋子裏沒有火的人,就只有房子的女主人了。
「計劃有點複雜,而且相當驚險。我的計劃是這樣的:米姬假裝不經意地透露自己曾有過訛詐的念頭,但她現在實在太害怕了,所以寧可說出真相——她從飯廳門的鑰匙孔裏,看見布萊克小姐拿著槍來到魯迪.謝爾茲的背後。也就是說,她目睹了真實發生的情況。現在唯一的風險是,夏洛蒂可能識破這個騙局,因為當時鑰匙孔裏插了鑰匙,米姬根本什麼也不可能看見。不過我想,突然受驚的人,不可能想到這種細節,她一定會相信米姬確實看見她了。」
「所以從此以後他們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了,」派屈克說,「艾德蒙和妃麗柏,還有茱莉亞和派屈克?」他臨時加了一句。
「我現在才明白項鍊斷掉那晚,她為什麼那麼激動不安了。」蓋達克表示,「當時我只覺得無此必要。」
「但是,」瑪波小姐繼續說道,「真正的威脅當然還是朵拉.邦妮了。朵拉一天比一天健忘,一天比一天多話。我還記得那天我們在喝茶時,布萊克小姐看她的那種眼神。你們知道為什麼嗎?朵拉又管她叫洛蒂了。在我們看來,那本該是口誤,可是夏洛蒂卻給嚇壞了。後來我們繼續談話,可憐的朵拉說個不停。那天我們一起在藍鳥喝咖啡,我有種非常奇怪的印象,覺得朵拉談的是兩個人,而不是一個人——其實她真的是在講兩個人。一會兒說她的朋友不漂亮,但很有性格,一會又說她是個漂亮而無憂無慮的女孩。她說麗迪如何聰明,如何成功,可是一會兒又說她生活得多麼悲悽,還引用了『勇敢地承受起痛苦的折磨』這句詩,但這點似乎有違麗迪亞的一生。我想那天早上夏洛蒂走進咖啡屋時,一定偷聽到許多話,她八成聽到朵拉提到枱燈被調換的事,比如談到牧羊人、牧羊女之類的話。於是,她立刻發現可憐忠實的朵拉威脅到她的安全了。
「是,你的壞記性,害我差點被人以謀殺的罪名關進監獄。」茱莉亞說,「我絕不會忘記你妹妹來信的那天晚上。我真的以為自己完了,我看不到任何生路。而現在呢,」她取樂地補了一句,「我想我應該去演演戲。」
「不過我當時並不是那樣想的——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不,我也跟別人一樣上當了,因為我真的以為有人想殺死麗迪亞.布萊克。」
「她事先已弄破枱燈的電線,銅絲幾乎裸|露出來。整個過程只須一秒鐘,煙盒、花瓶、小開關都近在手邊,她拿起花瓶,把水濺到裸線上,打開枱燈開關。水善於導電,於是保險絲就燒壞了。」
「也許直到那位醫生或某人問起她姐姐的教名時,夏洛蒂才生出了這個念頭。她忽然意識到,大家眼裏的兩位布萊克小姐——都是上了年紀、很有教養的英國婦人——穿戴幾乎一樣,相貌亦極其相似。(我跟圓圓說過,上了年紀的女人看起來樣子都差不多。)那麼死的為什麼不能是夏洛蒂,活下來的為什麼不能是麗迪亞?
「我想,」艾德蒙若有所思地說,「不久米姬還會幫警方破更多案子呢!」
「啊,不,我親愛的孩子,我只是零零星星的幫了一點小忙而已。負責的人是你,你指揮了整個過程,而且你知道很多我不了解的情況。」
「不過,誰也不太可能注意到朵拉的語病。我想,魯迪.謝爾茲在皇家溫泉飯店認出了夏洛蒂,並上前跟她搭話,對夏洛蒂才是真正的威脅。
「沒錯,」蓋達克說,「第二天早上佛萊哲檢查了枱燈,發現它跟其他地方的燈一樣,毫無損壞,既沒有破損也沒有燒壞。」
「而且還讓我懷疑司威頓太太就是索妮雅。」蓋達克厭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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