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與小輩們的會談

蘇珊言辭憤慨地強調說:
「昨天晚上我們舉行了一個瘋狂的派對。喝得太多了。麥可爛醉如泥,現在還很不舒服。」
「真是讓人討厭!他們抓到那個殺死科拉的壞蛋沒有?」
「這件事很邪門,是不是?」她說,「科拉在葬禮之後突然說出『他是被謀殺的』,然後第二天她回去後,自己也被謀殺了。我的意思是說,這很奇怪,不是嗎?」
「我只是開個小玩笑,」恩威斯先生抱歉地說,「恐怕不是很得體。科拉留下的遺產不多,但她還是留給了你,蘇珊。不過對一個剛剛繼承了好幾十萬英鎊的年輕女士來說,謀奪一份不過幾百英鎊的遺產,實在難以被當成殺人的動機。」
「我想是吧,」茉蒂聽起來滿腹狐疑,「您的意思是說,這確實是一樁謀殺案?」
「好消息?」
茉蒂哼了一聲。
「那麼,那是在——」
「是的。這件事確實很奇怪……」
喬治的臉變紅了。
格雷說:
「但沒有到極度缺乏的地步,」恩威斯先生指出。「關鍵在於極度的需要。」
「你是說,是她的那個女伴殺了她?科拉留給她什麼東西了嗎?」
「那麼真是科拉姨媽了?我在報紙上讀到了這則消息,真是令人難以相信。我還以為是和科拉姨媽同姓的人哩。」
「幾百英鎊和一些家具。」
羅莎梅問道:
「因為現在有個劇本,這是個大好機會。麥可擁有這個劇本的購買權。他可以演一個非常了不起的角色;就是我也有一個小角色可演。您知道,這齣戲講的是年輕罪犯,他們都是一些聖人,戲裏絕對充滿最新潮的前衛觀念。」
「是的。」
恩威斯先生非常堅決地搖了搖頭。
「我想那是因為蘇珊和一個人結了婚,那人也不合家人的心意。」
恩威斯先生明確地說:
「是很精美的家具嗎?」
羅莎梅又打了一個呵欠。話帶歉意地說道:
恩威斯先生看了一眼手錶,說道:「你姑媽讓堤莫西做她指定的遺囑執行人。」
「為什麼留給蘇珊?我倒想知道一下!錢多嗎?」
「是的,是的,我想你說得對。」
又砍母親五十一。
那是一個瘦削、蒼白、說不出什麼特徵的年輕男子,有一頭微紅的棕色頭髮。蘇珊的生動個性完全遮住了他的光采,因此令人難以認識到真正的他。在這個人的身上什麼也看不出來,他性情愉快,很容易附和別人,用時髦的話說,就是一個「好好先生」。然而這樣描述他似乎還不算完全。格雷.班克斯的不起眼之中,有一種模模糊糊令人不安的東西。他和蘇珊很不相配,然而蘇珊堅持要嫁給他,不顧一切反對——這是為什麼?她看中他哪一點了?
喬治目光忽然一閃,說道:
「是的,也是同樣的情形。有棟位在荒涼地帶上的小屋,也是兩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生活在一起。被拿走的現金數額很少,有些人根本是不看在眼裏的。」
「這首小詩確實具有誹謗性。」恩威斯先生表示同意。
「還沒有。」
「不要貶低警務人員,蘇珊。他們都是非常精明而極具耐心的人,而且相當堅持。報紙上不再提及一個案子並不意味著它已經結案了,事實遠非如此。」
到現在,他們結婚已有六個月。「她對那個傢伙十分迷戀。」恩威斯先生暗自想道。他熟知那些感覺。有很多在婚姻上出現問題的妻子來過「恩威斯與博勒德律師事務所」,妻子們瘋狂地愛著沒什麼出息、貌不驚人的丈夫,卻對魄力十足且無可挑剔的丈夫既鄙視又厭煩。女人在某個特定的男人身上看到的東西,是一般有才智的男性所無法理解的。事實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或許對人情世故精明強悍,但一碰到某個特定的男人時,她可能就是個十足的傻瓜了。恩威斯先生想道,蘇珊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對她來說,世界是圍著格雷轉的。這在很多方面有其危險性。
「在什麼?」
「是的,這是一樁謀殺案。」恩威斯先生說。
「我敢說,紀奎絲小姐是一個很理智的女人。此外,」律師乾巴巴地補充說,「在找到另外一份工作之前,我想她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金錢的價值是相對的,」恩威斯先和圖書生說,「重要的是需求。」
砍了父親五十斧。
「就算是格雷,也要比皮爾.藍斯奎好得多!當然,嫁給一個在商店裏當店員的人,在我年輕時代是聞所未聞的——但在一個藥房工作總要比在服飾用品店好多了;而且格雷至少看起來比較像個正經人,」她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那也就是說,蘇珊得到了以前理察送給科拉的那筆錢?」
「留給蘇珊?奇怪,為什麼要留給蘇珊?我相信她從來沒見過蘇珊——打從蘇珊還是個小孩起就沒見過。」
「先預付一筆錢並不難,」恩威斯先生說,「您們需要多少都可以。」
「就目前看來,親愛的蘇珊,唯一有動機的人是你。」
「讓我想想看,『蓋馬克』和『佛羅格二世』。是的,就算是匆忙之間,我也不會忘記的。」
「他搶劫、殺人,被警方和全國人民追捕,最後,他創造了一個奇蹟。」
「謝天謝地!我終於找到您了。堤莫西的狀況非常糟糕,科拉的噩耗讓他非常痛心。」
喬治.格斯菲熱情迎接恩威斯先生的到來,但也感到些許意外。
「我看上了卡蒂岡街上的一塊地。如果我有需要的話,您能不能先預付我一些錢?我可能得付一筆押金。」
「此外還有那個案子,一個退休的護士,兇器是一把短柄小斧或是大斧頭,就像科拉姑媽的這個案子一樣。」
「這麼說,科拉姑媽死後她就無依無靠了?她是不是,她和科拉姑媽——是不是關係很親密?」
「噢,實際上不用急。那只是關係到是否取得購買權。」
「那就好了。」羅莎梅寬慰地嘆了口氣。轉念一想,她又問道:「科拉姨媽留下錢了嗎?」
喬治的目光又閃了一下,恩威斯先生憑他深厚的閱歷,知道那是為什麼。他敢肯定,喬治要不是需錢孔急,也是經濟上十分窘迫。他確認了潛意識中一直存在的印象,亦即,金錢方面的事他是不能信任喬治的。他很想知道,與他一樣閱人無數的老理察.艾伯納西是不是感覺到了這一點。恩威斯先生也敢肯定,在摩堤默死後,艾伯納西就產生要把喬治培養成繼承人的念頭。喬治不是艾納伯西家的人,但他是子侄輩中唯一的男性。理察.艾伯納西派人把喬治叫來,讓他在家裏住了幾天。看來,可能是在喬治來訪的後期,理察發現他並不適合。他是不是也像恩威斯先生一樣,憑直覺感到喬治為人不正直?全家都認為,蘿拉選擇喬治的父親是個錯誤的決定。他是一個證券經紀人,另外還曾從事過一些神秘莫測的活動。喬治比較像他的父親,而不像艾伯納西家的人。
「大概就是那個時間,」麥可說。他看著恩威斯先生,一臉沉思的表情,「先生,您為什麼要打電話找我?」
「我想,那只需花上我一兩天的時間。我不想離開倫敦太久。我手邊還有很多事,我準備要做生意。」
蘇珊顯得很吃驚。
「是的,我們是和您搭同一班火車回來的。」
「他們知不知道科拉姑媽這件案子的兇手可能是誰?」
「接連發生了兩樁謀殺案。有點太誇張了,不是嗎?」
「這可以安排,」恩威斯先生說,「葬禮後第二天我給你們打過幾次電話,但沒人接。我當時想,或許你們需要先提一筆錢。我猜你們當時可能不在倫敦。」
「恐怕我得坐下午的車,」恩威斯先生說,「早上我還有其他的事……」
「參加完葬禮後你們就回倫敦了,是嗎?」
麥可和悅地說:
「那麼我就可以自己去判斷了。」蘇珊說。
「我想,一定程度上是的,」他說,「她從不把紀奎絲小姐當佣人看待。」
「他們和我聯繫,是因為那個小屋裏的一封信是我簽的名,那封信告訴科拉有關葬禮的安排。」
麥可.沙恩不禁出聲斥責,臉上還有一絲怒容。
「您說的不無道理,」他承認說,「我也有些文件需要堤莫西簽名。好吧,我想去一趟也不錯。」
恩威斯先生被激怒了,坐著一言不發。這些傻楞楞的年輕人談的、寫的,都是些什麼毒害人心的胡言亂語啊!
「是嗎?他們從來沒跟我說過。我想,在聽到那樁好消息後,我有權休假一www.hetubook.com.com天!」
蘇珊興味盎然地問道:
「沒錯,」恩威斯先生看了一眼手錶,「今天下午我要過去看他。我會把你要去那個小屋的事告訴他。」
「事實上,我正準備談這個問題。今天早上我到銀行走了一趟,向他們提起您,他們對帳戶透支的客戶很能體諒。」
「蘇珊,我想我們的電話那天一定是出問題了。你記不記得那天下午我打電話到哈德公司時,怎麼也打不通。我原本打算報修的,但第二天早上它又沒事了。」
恩威斯先生很好奇地看著她,不知道她心裏究竟在想什麼。
恩威斯先生插口問道:
「我說那可以理解。」
「但我們可以得到預付,是吧?」羅莎梅顯得有點警覺的樣子。「麥可說可以預付。那對我們很重要,因為那齣戲。」
對他的話蘇珊置若罔聞。
「堤莫西,」蘇珊輕蔑地說道,「堤莫西叔叔簡直是個謎嘛。從來沒有人見過他。」
「藍斯奎可不是一個常見的姓。」
恩威斯先生溫和地說,理察.艾伯納西是他相交最久的朋友。
「我確實非常擔心堤莫西。這一切對他太傷了!現在我把他送上了床,但他堅持要我勸您過來看一下他,有一大堆事情他想知道——要不要進行驗屍、誰應該到場、多久之後才能舉行葬禮、錢從哪裏來、又是什麼錢、科拉有沒有說過要火化或別的什麼、她是否留下了遺囑——」
蘇珊厲聲說道:
「這件事太丟臉了。您記不記得去年在約克郡被謀殺的那個女人?始終沒有人被逮捕。還有那個在糖果店被兇手用一根棍棒殺害的老女人,他們拘留了某個男人,然後又把他放了!」
「呵,蘇珊,看來你對那些罪行很有研究呀。」恩威斯先生口氣溫和地說。
恩威斯先生同樣覺得難以置信。堤莫西的生活與暴力離得那麼遠,以至於誰都會覺得,就是他的親屬也應該同樣倖免於難。
「理察伯父去看過她?我怎麼不知道?」
「親愛的,」她說,「喝口香檳怎麼樣?讓我們振作起來,為將來乾杯。噢,恩威斯先生,理察舅舅給我們留了一筆可觀的錢,這可真是不得了的好運氣——」
恩威斯先生環顧這個擁擠的客廳。格雷和蘇珊顯然手頭拮据。他知道,她父親揮霍掉了大部份的錢,結果讓女兒日子過得很艱難。
恩威斯先生沉默了片刻。這一邀請讓他答應得十分不情願。
「噢,天哪,實在是對不起。那天我們幹什麼去了?那是前天。十二點之前我們一直在這兒,不是嗎?然後你和羅森海姆聯絡,接著去和奧斯卡吃午飯。我出去買尼龍長襪,逛了幾家商店。我原本要和珍妮特見面,但沒碰上。說真的,那天我買了很多東西,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後來我們在卡斯泰爾餐館吃了飯。我想,我們回到這兒大概是十點左右吧。」
麥可.沙恩沒有回答。羅莎梅興味盎然地說:
「恩威斯先生不會想聽我們的狂想,羅莎梅,」他說,「閉一下嘴,聽他說他為什麼過來看我們。」
她重重地打了一個呵欠。
「不是,」恩威斯先生說。
「是的,它當然不是一個常見的姓。我想這是一種自然的反應,不願相信自己家裏的人可能被謀殺。在我看來,這很像上個月在達特穆爾發生的一起案件。」
「我不相信,」蘇珊說,「我認為,要是你明確知道是誰犯的罪,你一定能找到證據。」
「她嫁給了一個全家人都不喜歡的藝術家,是嗎?他是一個不錯的藝術家嗎?」
「那太好了。明天怎麼樣?您會在這裏過夜嗎?搭乘十一點二十分從聖潘克羅斯開來的火車最合適。」
蘇珊絲毫沒有羅莎梅的那種率真可愛。但她有一張迷人的臉龐,恩威斯先生覺得它的魅力在於它生氣勃勃、充滿活力。她嘴唇的曲線飽滿而豐潤,是張女人的嘴巴,她的身子也是女人的身子。然而在很多方面,蘇珊讓他想起了她的伯父理察.艾伯納西。那腦袋的形狀,下顎的線條,還有那深陷的沉思雙眼。她有著與理察.艾伯納西同樣喜歡發號施令的個性,具有同樣的幹勁、同樣的預測能力和明確的判斷和_圖_書力。在年輕一代的三個家族成員中,似乎只有她具有艾伯納西家那份豪門鉅富的氣勢。理察在他這個侄女身上,是否已看出與他自己血緣相通的氣質?恩威斯先生認為他一定看出來了。理察一直十分重視氣質。毫無疑問,蘇珊恰好具備他所尋求的氣質。然而,理察.艾伯納西在遺囑中卻一視同仁,並未對她另眼相待。恩威斯先生相信,理察覺得喬治靠不住,那個可愛的傻瓜羅莎梅也不予考慮——但他難道沒有發現蘇珊正是他所要尋求的人,一個和他擁有同樣氣質的繼承人?
「是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原因一定是……對了,按邏輯推理,是她的丈夫……
恩威斯先生打斷了茉蒂的話,免得她一連串地說下去。
「她把她的錢留給了我?」蘇珊聽起來很是驚訝,「真是奇怪。她甚至都不認識我!您認為她為什麼會這麼做呢?」
「一句話,『精疲力盡』就是你現在的樣子,」恩威斯小姐以憤怒而且威嚇的口氣說道,這種口吻只有為弟弟照料家務的忠誠姊姊才有,「依你現在的年紀,你不該管這件事。我想知道,這些事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已經退休了,不是嗎?」
「就算是吧。但理察.艾伯納西已經死了,不是嗎?我覺得你毫無理由非要攬進那些跟你無關的事情裏,在那些骯髒、風又大的火車上染上致命的感冒。那也是謀殺!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來找你?」
「我盼望他們能夠抓到他。他們很不錯,我們的人民保姆。他們應該要拘捕那附近的不良份子,對他們嚴加審問,要求他們詳細說明兇案發生時,他們在幹些什麼。」
「我近期的投資不是很順利。我冒了一點風險,結果並不成功,多少把我給耗空了。但現在我快要挽回損失了。只是需要一些資本。阿登斯聯合公司很不錯,您說呢?」
喬治或許是誤解了這位老律師的沉默,他不安地笑道:
「不不,」恩威斯先生說,「警方絕非無能,先不要這麼想。」
「是的,沒錯,而且那時候你把賭注下在篤定跑贏的兩匹馬上。這是能幫助你記憶的另一件事,一個人很少會忘記讓他贏錢的那匹馬。順便問一下,那兩匹馬叫做什麼名字呢?」
「看來是吧。」恩威斯先生口氣僵硬地說。
「是,是。我這樣問是因為我曾設法要聯絡你們,」他飛快地掃了一眼電話。「就在第二天,我打了好幾次電話,但是沒人接。」
看到自己造下孽
那天晚上恩威斯先生有一通私人電話。他拿起話筒,聽到電話那頭是茉蒂.艾伯納西的聲音。
「您是不是想到什麼特別的事?」
「我想,恐怕大家都必須面對事實。」恩威斯先生口氣溫和地說。
莉琪.柏頓掄起斧
喬治顯得很關切。
「我可不可以問一下,弥將來的計劃是什麼?」
「噢,不,完全不是。」他頓了一下,然後接著說下去,「在遺產轉讓之前尚有一段手續時間;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先預付給我?」
「一個沒有多大價值的紫水晶胸針,還有一些只有情感價值的漁村素描。」
「科拉姑媽怎麼知道我們結了婚?我們是在戶籍登記處登記結婚的,當時沒有告訴任何人!」
「噢,是的,」恩威斯先生說,「大賺了一筆。現在你的科拉姨媽死了,你又有了一筆額外的收入。」
「得有證據,親愛的。」恩威斯先生說。
「律師事務所會處理所有必要的事務。遺囑很簡單。她把自己的素描和一個紫水晶胸針留給了她的女伴紀奎絲小姐,其餘的一切都留給蘇珊。」
「她一定是個很有膽量的人,竟然敢待在發生過謀殺案的現場。」
這個刻板而挑剔的律師完全不認可沙恩夫婦這對年輕人的生活方式。這是切爾西區一所房子的一個混亂房間,酒瓶、酒杯和煙蒂扔得滿地都是,空氣污濁,整個房間垃圾遍地、一片狼藉。
「電話有時候很靠不住。」恩威斯先生說。
「有一些,她把錢留給了您的表妹蘇珊。」
「不過,這種年頭多少錢都能派上用場,大家的手頭都很緊。」
m.hetubook.com.com祈禱警方能找到那個該對她的死負責的人吧。」恩威斯先生說。
「噢,天哪,我擔心堤莫西什麼事也做不了——」
恩威斯先生稍稍顯得有點嘲弄的樣子,把眉毛一揚,低聲哼道:
蘇珊突然說道:
恩威斯先生咯咯地小聲乾笑幾下,然後告辭走了。
「如果你極度需要十英鎊,那麼十五英鎊對你而言就綽綽有餘了。反過來也是一樣。如果你的需求是一百英鎊,那麼有四十五英鎊還不如沒有。如果你需要的是幾萬英鎊,那麼上千英鎊根本不夠。」
恩威斯先生的目光悄悄溜過蘇珊的肩膀,看到格雷漫不經心地站在那兒,正在削一支鉛筆。
「有。」
「葬禮後的第一天,我就想找你,但你不在辦公室。」
「可是每年還是有數以百計的罪案破不了案。」
「噢,只是為了理察.艾伯納西遺產中的一些問題,有些文件要您簽名,就這樣。」
「噢,不,我指的不是理察舅舅的死。但是得知自己得到一筆錢,確實會有點興奮。誰都會覺得應該慶賀一下。我去了赫斯特公園,把賭注下在篤定跑贏的兩匹馬上。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運氣來了就賺錢!也就下五十英鎊,但大賺了一筆。」
這時麥可出現了,也是呵欠連天。他手裏拿著一杯濃咖啡,身穿一件漂亮的晨衣。他一臉憔悴又富吸引力,微笑也像平常一樣迷人。羅莎梅穿著一條黑裙和一件髒兮兮的黃套衫,根據恩威斯先生的判斷,裏面是再沒穿什麼了。
「噢,不是,根據理察的遺囑,那筆錢的本金要分成幾份。科拉留下來的財產只有那麼幾百英鎊和她小屋裏的家具。還清大筆債務並賣掉家具以後,我看全部的遺產加起來最多不過五百英鎊了。」他接著說道:「當然,要進行驗屍。時間定在下個星期四。堤莫西要是同意,我們會派勞埃德代表你們家出面監督驗屍的全部過程。」他語帶歉意地加了一句:「因為——呃,因為現在的情況,恐怕這次驗屍會帶來一些不好的名聲!」
「但比對待佣人要糟糕一千倍,」蘇珊說,「這些可憐的『女伴』如今只不過是些出氣筒。我會設法幫她找份正經的工作。這不是什麼難事。願意從事家務、烹飪的人,都是非常有價值的——她會烹飪,是吧?」
(「他是被謀殺的呀,不是嗎?」科拉這樣說。但這次回答起來他不必再猶豫了。)
「那是什麼意思?」格雷突然向前走來。他就像一個酣睡者剛剛醒過來,眼睛裏露出一絲醜陋的眼神。他突然不再是一個普通、無足輕重的人物了。「蘇珊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您是什麼意思,為何說這樣的話?」

「我很想知道,」恩威斯先生聽起來在思索著什麼,「我非常想知道……」
「噢,是的。我看她唯一不願做的是一些她所謂的,呃,『粗重的工作』。但我不大明白『粗重的工作』是指什麼。」
「現在是十一點。」恩威斯先生說。
「謀殺總得有動機——除非那人是弱智。」
「可憐的老姨媽,」他說,「很倒楣,不是嗎?正當她準備要好好享樂一番的時候。」
「當然,見到您真是太好了。」羅莎梅說,她的口氣裏沒有任何熱情,「但是現在還是一大早啊。」
「噢,」蘇珊生氣地脹紅了臉,「科拉沒有和任何親屬住在一起——除非您是指她的那個女伴。而且,不管怎樣,莉琪.柏頓最後被判無罪。沒有人確定她是否殺了她的父親和繼母。」
「我剛從利奇特聖瑪莉趕來。」恩威斯先生解釋道,儘管這句話實際上並未解釋什麼。
羅莎梅不感興趣了。
「目前我也不清楚。但他們也不可能透露給我,案子畢竟還處在初期階段。別忘了,謀殺是前天才發生的。」
恩威斯先生不置可否。他很想知道喬治是否在做投機生意,而且用的是公司的錢而不是他自己的。如果喬治有面臨刑事訴訟的危險——
恩威斯先生仔細地打量著蘇珊.班克斯,她的身子在桌子上往前傾,熱情激動地侃侃而談。
恩威斯先生咯咯地笑了一下。
「我想可能是理察告訴她的吧。大約在三個星期前,她修改了她的遺囑(以前的受益人是神智學會),差不多就在理察去看和*圖*書她的時候。」
「我想,」恩威斯先生說,「牽涉到法律事務多少會造成耽擱。」
「真是讓我難以置信,」茉蒂說,「堤莫西的妹妹——親妹妹——竟然被人用一把短斧殺了!」
「我們現在就能得到那筆錢呢,還是得再等上一段時間?」
「我當然會想起那些事,尤其是受害者又是自己家裏的人,遇害方式也大同小異。嗯,這表明一定有很多這種人,他們在鄉村裏四處遊蕩,闖進民宅對那些獨居的女人行兇——而警方竟袖手旁觀!」
「住嘴,格雷。恩威斯先生沒有什麼意思——」
「我想是因為她聽到了一些傳言,說是你的婚姻——呃,經歷了一些波折。」重新退回去削鉛筆的格雷皴了皺眉頭。「她自己的婚姻也有過一些周折——我想她是同情你吧。」
「可以理解。」恩威斯先生說。
「沒什麼。」蘇珊說。
「噢,我可以根據那次葬禮來確定。那是葬禮後的第二天。」
「這麼說真的是科拉姨媽被謀殺了?我們在報紙上讀到這件事。我說那一定是因為她的姓很罕見的緣故。可憐的科拉老姨媽。那次在葬禮上我一直在看她,覺得她真是一個過時的女人,誰要是像她那樣子還不如死了算了——而現在她真的死了。昨天晚上我告訴他們,報紙上刊載被斧頭殺害的人是我的姨媽,他們沒人相信!他們只是笑,是吧,麥可?」
「別傻了,羅莎梅,你的理察舅舅不是被謀殺的。」
恩威斯先生注意到麥可飛快、不悅地皺了一下眉頭,但羅莎梅還是從容不迫地繼續說下去:
恩威斯先生搖了搖頭。
「我請紀奎絲小姐在接到進一步通知之前,一直待在那兒。」
「我想,兇手大概是那些一天到晚在鄉村遊蕩、四處做惡的地痞流氓。警方太無能了。」
「嗯,但科拉可是這麼想的。」
在這令人喪氣的環境中,羅莎梅和麥可倒是青春煥發、笑容滿面。他倆當然是漂亮的一對,恩威斯先生覺得他倆似乎挺相親相愛。羅莎梅一定非常喜歡麥可。
「好吧。我畢竟是一個老古板了,對於藝術的品味已是落伍的了,但我還是認為,等你看過之後,你不會對我的判斷表示異議。」
「只是要解決一兩個小問題,」恩威斯先生說,「我剛從利奇特聖瑪莉回來。」
「葬禮!老是那麼多沒完沒了的葬禮!這倒讓我想起來了。另外一個你當成寶貝的艾伯納西家人打過電話來——我想,他說他叫堤莫西吧。從約克郡的某個地方打來的。那也是關於葬禮的事!他說他待會兒再打來。」
「您說什麼?」
「我自己也不知道。」恩威斯先生說。
「兇手一定是某一種人,」蘇珊若有所思地說,「一個殘忍、也許有點弱智的人,一個退伍士兵或是一個慣犯,不然怎會那樣兇暴地用斧頭做案。」
「報紙上說,兇器是一把短斧?」
「不管怎樣,我還是該去那兒一趟吧?看看那裏的情況。現在那兒還有人嗎?」
「噢,不。」蘇珊馬上說道,「我們整天都在家,我們倆都在,我們根本就沒出去。」
蘇珊看來好像覺得很有趣。
「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事情沒那麼容易了,」恩威斯先生說。他露出一個冷淡的微笑,表明他想要開個玩笑。「當天的三點三十分我本人在哈查德書店。要是十天以後警方再來詢問我,我還能不能想起來?對此我深表懷疑。而你,喬治,當天你在赫斯特公園。但要是過了——比如說,一個月,你還記不記得哪天你去看賽馬了?」
「是的,有一份遺囑。她讓堤莫西做她指定的遺囑執行人。」
「那個小屋裏有他的繪畫嗎?」
恩威斯先生朝著蘇珊堅果決翹起來的下巴笑了笑。
「嗯,在我看來這件事真是太怪了,對堤莫西也影響很大。我想您可能不會過來了吧,恩威斯先生?要是您能來,我真是太感激了。我想,您若能過來撫平堤莫西的疑慮,他可能會安下心來。」
「數以百計?」恩威斯先生半信半疑,「沒錯,是有一定數量的犯罪破不了案。但有很多情形是這樣的:警方知道是誰犯的罪,但是證據不足,不能對其提出控訴。」

格雷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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