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是走下坡，」我說：「那些都是我計畫的一部分。我的計畫！」
「你要同她結婚？」
「是哪一種小姐？」
「那並不是我說的意思，那只是小夥子無聊時幹的事，你的手雖沒離開過女孩子，但是你從來沒有真的認真過，除非這一次。」
「加油工啦，修車廠機工啦，臨時雇員啦，小夜總會餐廳洗碗工啦。」
「因為我是個好司機，也是個好委託人。無論如何，我生病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我說。
「選錯對象了！活見鬼！」我氣得吼叫起來。
「每況愈下，真是。」媽媽說道，帶著一種悲哀的滿意。
「打從上一回我見到你以後，你換了幾個工作啦？」
「開了豪華轎車在歐洲大陸上到處跑，那就是你的想法。去看看花花世界嗎？」
「是啊，」我說：「是我。」
「我巴不得你快點長大才好。」
「你變得不同了。」媽媽突然說道。
「我要點錢。」我說。
「為甚麼m.ｈｅtubｏｏk•ｃｏｍ.ｃｏm不？這年頭，看上去那可是發財最快的方法哩。」
「你回到英國時，為甚麼不向他們報到？」
「『有天』是甚麼意思？我泡過的妞兒一大堆呀。」
媽媽沒讓我給逗笑了，只說了句：
「如果她要我的話。」
「哈，」娘說了：「像往常一樣，是嗎？」
「我嗎？怎麼會？」
這句話可使老媽媽嚇了一跳。
「有天一定會有這種事，我一向就知道。」
「啥事都沒有，為甚麼一定要有事？」
「你要帶她來見見我嗎？」
她的看法很明顯，那就是生病應該還是有辦法。
「你不要傷我的感情，不要我見到她，以免我會說：『不行。』是不是？」
「也是像往常一樣。」
「就像那樣兒了，是嗎？」
我走出房子，砰的一聲把門一甩關上了。
「我回家一定要有甚麼特別的事兒嗎？」
「呵，」老人家說：「原來是你呀。」
「每回只要你告訴我甚麼事！」和-圖-書她說：「總是說得不像話，我明白這件事了，我一向就怕的是這個，你選錯對象了。」
「美兒，是個小姐嗎？」
「我不知道。」媽媽說。
她後退一步讓我過去，我進了屋子，走過會客室的門進入廚房，她在後面跟著我，站在那裡望著我。
「當然啦。」
「不，我想你不會幹那個。」
「你興奮得很。」她說。
母親還是住在那條街，已經整整住了二十年——這條街上的房屋都很單調，雖還看得過去，卻沒有甚麼美感可言。門口的台階刷得乾淨清爽，看起來和從前一樣。我按了按四十六號的門鈴，媽媽把門打開，站在那裡望著我，看起來也和從前一般無二。高大瘦筋，白頭髮從中分開，嘴巴像是個老鼠夾，眼神永遠都是帶著懷疑，看上去身體硬朗得像根鐵釘。可是只要涉及到我的地方，她內心總是柔柔軟軟的，到現在還是一樣，雖然她從來不表現出來，但是我卻感覺它的存在。她從wｗw•hｅｔｕｂｏoｋ.ｃoｍ•com未停過要求我要出人頭地，然而她的願望從來都沒實現過。在我們母子之間，永遠有一種相持不下的狀態存在。
「我真不明白，您為甚麼這麼堅決反對我去看看這個世界？」我說。
「我可沒時間耗在生病上，」媽媽說。然後突如其來的又說：「你回來有甚麼事嗎？」
「也許，不過那會使你動搖吧。會使你內心搖擺不定，因為你對我所說所想的都很注意啊。你有很多事兒我都猜到過……也許猜得很對，你也知道的。我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動搖你內心信念的人。是個下作女孩子把你給套牢了吧？」
「那種事需要太多的工作，」她說：「要好多的策畫，需要動的腦筋，比起你喜歡做的事要多得多，而且那也不安全。」
「下作？」我說，哈哈笑了起來：「如果您看到她就好了！這話真使我好笑。」
「你的公司打電話來了，問我是不是知道你的地址。」
「這可是有好長一段時間啦，
m.hetubook.com.com」她說道：「你都在做些甚麼呀？」
「那你是打算向我要些甚麼東西吧，你一向如此。」
「媽您認為我現在認真嗎？」
「您怎麼知道那件事的？」
「不是，不是那麼回事。我不願意傷您的感情，不過……」
「他們找我做甚麼？」
「我說不上，但是你看起來不同了，出了甚麼事？」
「他們要再請你吧，我想，」娘說：「我可不知道要做甚麼。」
我想喝咖啡，現在我已沒有喝茶的習慣了。我們坐下來，咖啡杯擺在前面，媽媽又從盒子裡拿出自製的蛋糕來，給我和她自己各切了一小片。
「一切都相當好，是嗎？」
我眼睛看著別處，說：「有幾分是吧。」
「您為甚麼想到是個女孩？」
「對我正合適的一種。」我說。
「因為我有別的事要做。」我說。
「那麼做，你可發不了跡。要是你開到半路生起病來，無法開車，把客人丟在人生地不熟的城裡不管，又怎會有成功的一天。」
「不，我不m.hetubook.com.com了解，說實在話，半點兒都不了解你，因為你和我的差別，就像白堊和乾酪一樣。但是我曉得你一心想做甚麼事，就在現在想做甚麼事。是甚麼？美兒，是個女孩嗎？」
「你時常是這樣的呀。」
我聳聳肩頭。
「我已經長大了呀，」我說：「我已經選定自己的生活方式了。您日子過得好嗎？」我又加上一句。
「不是，」我說：「我要去買一套頂級的衣服，穿去結婚。」
「我準備去搶一家銀行。」我說。
她嘆了口氣：「你要喝甚麼？茶還是咖啡？我兩樣都有。」
我想了一下，「五個吧。」我說。
「像往常一樣。」我同意這句話。
「如果您那麼說，我也不會理會的。」
「你要的我這裡可沒有。你要錢幹甚麼……花在那妞兒身上嗎？」
「這也做那也做的。」我說。
「您以為對我已完全了解了。」我說。
媽媽的眉毛揚了起來：「你腦袋裡又有新的念頭了嗎？又有那些瘋瘋癲癲的想法了？打那以後你做的是甚麼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