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我想要找的是派對上哪個人身上是濕的，而他本不該弄濕衣服。殺害喬伊絲．雷諾茲的人勢必會全身濕透了。想想看，把一個活蹦亂跳的孩子按入水桶中，她必定會掙扎，水濺得到處都是，兇手一定弄濕了。於是得想辦法提供全身濕透的理由。大家都擠到餐廳玩蹦龍遊戲時，德雷克夫人把喬伊絲帶進了圖書室。女主人要她去，她自然會跟著走的。而且喬伊絲自然不會對德雷克夫人起疑心。米蘭達只告訴她自己目睹過一樁謀殺，僅此而已。於是喬伊絲被害，兇手必然全身透濕，但必須找個理由。她開始製造一個藉口，還得有證人看見她全身弄濕了。她手執巨大的花瓶站在樓梯上等待時機，花瓶裏灌滿了水。正巧惠特克小姐從玩蹦龍遊戲的房間出來——裏面太熱。德雷克夫人假裝開始感到緊張——讓花瓶跌落，確保它掉下去時讓水灑到自己身上。她跑下樓梯，惠特克小姐拾起碎片，而德雷克夫人不停地抱怨自己把這麼漂亮的花瓶打碎了。她力圖給惠特克小姐留下這樣一個印象，她是因為看見了什麼，看見有人從做案現場出來。惠特克小姐當真了，而當她對奧姆琳小姐說起時，奧姆琳小姐明白其中大有文章，於是她讓惠特克小姐告訴了我。」

「那麼那位女清潔工做見證人的附加條款又做何解釋？」

「是您的女兒。」他說。

他牽起茱迪的手吻了一下。

他走向奧利薇夫人。

「恐懼？」

「而任娜．德雷克呢？」

「你不信？你不能設想一下他腦袋裏在想些什麼嗎？裸|露的岩石，或許能塑成各種各樣的形狀。在裸|露的岩石上鋪上泥土，鋪上厚厚一層沃土，然後種上各種植物、灌木叢、樹木。也許他在報紙上看見某位造船業的百萬富翁為他心愛的女人在島嶼上建了個花園，他於是想，他要建一個花園，不是為哪個女人，而是為他自己。」

「是啊，」奧利薇夫人惱怒地說，「又是怪我！」

「有意思。馬克白夫人和那西索斯，這一對可真是不同尋常。」

那裏會有米蘭達，年輕美貌、朝氣蓬勃。

「不，別這樣說。」

「白羅先生，您想知道什麼，我都願意告訴您。」

茱迪看了一眼。簽名是「米契．加菲爾」。

「你什麼時候開始想到是米蘭達而不是喬伊絲？」

米契．加菲爾就是這麼死的，罪有應得，白羅和-圖-書心想。不過，在希臘海中就不會有一處鮮花盛開的島嶼了……

「我的假設是洛林史邁夫人發現米契．加菲爾和任娜關係不正常——說不定在她丈夫死之前就發現了。盛怒之下洛林史邁夫人在遺囑中加了一條，要把全部財產留給她的外國侍女。這女孩子一定是告訴了米契——她想要嫁給他。」

「一開始很迷惑人。應該說，偽造得太多了。不過只要好好想一下就很明白。只要好好考慮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就行了。

「是的。我不知道為什麼。倒不是他做了什麼事叫我害怕，只是對他的本性產生了恐懼。他表面上溫文爾雅，而在這層面紗底下，卻是冷酷、放蕩不羈。我更害怕的是他對美、對創造的熱情。我沒有跟他說我懷了孩子，我離開了他——我換了地方，孩子降生了。我編了個謊言，說丈夫是個飛行員，不幸喪生。我不停地搬家，來伍利社區也是偶然。我在曼徹斯特簽了合約做秘書工作。

「因為他懷疑她是否真能得到遺產。法律中有一條是關於不當壓力的。洛林史邁夫人年老多病，她以前的遺囑都是把財產留給親屬。法庭覺得這些遺囑才有說服力。這個外國女孩子她才認識一年，而且無親無故的，即使附加條款是真實的，也很容易推翻。另外，我懷疑奧爾加是否有能力買下希臘的島嶼——甚至也不會答應去買。她沒有什麼有權勢的朋友，也不懂合約的事。她迷上了米契，但她只想要嫁給他，好使她能待在英國，她想要的就是這個。」

白羅沒有回答。他的頭腦中展現著一幅畫面：一個美貌絕倫的年輕人躺在刻有雙刃斧的花崗石邊，僵硬的手指仍緊抓著一隻金色的酒杯；他伸手抓酒杯的時候突然遭到報應，他的犧牲品得救了，他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她各種條件都符合。我一直不明白，」他又說，「馬克白夫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在生活中要是能遇見她，她會是什麼樣子呢？嗯，我看我是碰見她了。」

「依菲琴尼亞。」

「她是個漂亮的女人，精明強悍，天生就是個管事的好人才，還出人意料地是個好演員。你要是看見她哀悼小利奧波之死就好了，她拿著手絹，哭得跟淚人兒一般。」

「她是您的女兒——她是否也是米契．加菲爾的女兒？」

「另一次謀殺？」

「您能看清嗎？」

「後來https://m.hetubook.com.com有一天米契．加菲爾來了，他在石場森林工作。我自己並不在意，他也是，一切都過去很久了。但後來，雖然我不知道米蘭達常去森林裏玩，我卻真的擔心——」

「你懷疑她，是因為有『水』這條重要線索，」奧利薇夫人說，「那你怎麼懷疑起米契．加菲爾的呢？」

「是啊，」白羅說，「他們兩人有一種聯繫，一種自然的親情。我看出他們很相像，只不過米契．加菲爾——美麗的撒旦的追隨者——充滿了邪惡，而您的女兒純潔聰慧、天真無邪。」

「再見，夫人，請代我向您的女兒問好。」

「對，」白羅說，「是依菲琴尼亞。阿伽門儂用自己的女兒獻祭，以換取送他去特洛伊的海風。米契願用親生女兒獻祭，好得到一個新的伊甸園。」

她看著白羅，態度顯得十分堅決。她嚴肅地說：

「夫人，您的女兒得救了……不過我很想知道一件事。」

「他是在石場森林的小溪旁畫的，」白羅說，「他說，他畫這幅畫的目的是為了不遺忘。他害怕會忘了。然而，這並沒有阻止他舉起屠刀。」

「關鍵線索是什麼？」

他輕輕地哼著：

「最好不要，有些記憶最好埋藏起來。」

「難以置信！我實在無法相信，有人會僅僅為了在某個希臘島嶼上建個花園而去殺人。」奧利薇夫人不肯相信。

「那偽造的文件呢？我至今還弄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當我聽到所有的人都說喬伊絲撒謊時，我不得不接受事實。那麼一定是米蘭達了。她常去石礦花園觀察鳥、松鼠等等，米蘭達告訴我說，喬伊絲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說：『我們無話不談。』米蘭達沒有參加派對，於是小騙子喬伊絲就可以用她朋友告訴她的故事來吹噓自己目睹過一起謀殺案——很可能是想要給你，夫人，這個偵探小說作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於是，」白羅撫摩著鬍子說，「我也知道了到底誰是殺害喬伊絲的兇手。」

「我還是覺得太荒唐。」

「那是米契編的，還挺能吸引人的，但完全沒有證據。」

「真叫人做嘔。」

「終於把你請來了，」奧利薇夫人說，「我想弄清楚來龍去脈。」

「德雷克夫人並不知道呀。她一直懷疑她跟米契殺害奧和圖書爾加．塞米諾娃的時候，有人在石礦花園看見了。」

「只要罪犯回答問題不就行了？你怎麼會想到任娜．德雷克會是兇手呢？別人恐怕連做夢也想不到吧？」

「看吧，那索喀斯，看水中，看吧，那索喀斯，你多麼美，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美貌和青春至上……啊！青春。看吧，那索嗔斯……看水中……」

「這個惡魔，」她說，「對，我現在明白了。他一向都是如此。」

「你還記得我問過你，哪些是好人，哪些不是嗎？」

「那米契．加菲爾呢？他們真不相配。」

房裏還坐著一位婦女，她一直沒有開口，這時她坐在椅子上按捺不住了。

「是的，都怪我。」

「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茱迪說，「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悔恨過？」

「我還以為她想嫁給費里呢。」

「她會永遠記住您、感謝您的。」

「但喬伊絲根本沒有目睹過什麼謀殺案。」

他走到桌子旁邊取出一個信封，從中抽出了一張精美的鉛筆畫。

「對不起，夫人，我一直在幫警察調查呢。」

「他真的那麼想要得到他的島嶼？甚至被任娜．德雷克這種女人牽住脖子他也在所不惜？讓她管得死死的無所謂？」

「他非常英俊，」白羅說，「他也熱愛美。熱愛他用自己的頭腦、自己的想像以及自己的雙手創造出來的美。為之他寧願奉獻一切。我想，他用自己的方式愛著米蘭達這個孩子——他卻打算用她來獻祭，來拯救他自己。他周密地安排好計劃——把它按一種儀式來進行，也可以說向米蘭達灌輸了這種觀念。她告訴他自己什麼時候離開伍利社區——他教她怎樣在您和奧利薇夫人用餐的飯館和他會面。人們會發現她在基特伯里競技場——有雙刃斧的印跡旁邊，身邊放著一個金色的酒杯——完成一種獻祭的儀式。」

「晚安，親愛的夫人。馬克白夫人和那西索斯，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得向你表示感謝，謝謝你請我來——」

「還可以發生事故嘛。我想到時候，事故就會發生在任娜．德雷克身上。」

「對。確實。我懷疑他是否覺得自己的動機十分卑鄙。他唯一想到的是創造更多的美景，只能如此。他為了創造簡直發了瘋。他創造了石礦花園以及其他花園的美景。如今他眼前浮現出更多的美景，整個島嶼處處是美景。而任娜．德雷克迷上了他。對於他來說，她https://m.hetubook.com.com只不過是能讓他創造美的財源而已。對，他可能真是瘋了。神要毀滅誰，首先就使他發瘋。」

「任娜．德雷克，」奧利薇夫人沉吟道，「我還是無法相信她會做出這種事。」

「而她自己並不知道？」

「你怎麼不早點過來？」

「他從各方面看都是最合適的人選，」白羅簡單地說，「後來——最後一次與米契．加菲爾談話時，我肯定了自己的判斷。他笑著對我說：『離我遠點，魔鬼撒旦。找你的警察朋友們去吧。』於是我就全明白了。這句話反過來說也成立。我自言自語道：『我正離你越來越遠，魔鬼撒旦。』這麼年輕英俊的魔鬼，簡直是人間的撒旦……」

她慢慢地拼出來。

「瘋了，」茱迪．巴特勒說，「他一定是瘋了。」

「對。最初事情很簡單。他們必須除掉奧爾加，因為她對附加條款有所了解——而且她還得成為代罪羔羊，背上偽造文件的黑鍋。洛林史邁夫人把原件藏了起來，於是我猜他給了年輕的費里一筆錢，讓他偽造一個類似的文件。十分明顯是偽造的，因而馬上會引起懷疑。這注定他會被滅口。我很快了解到，萊斯利．費里跟奧爾加沒什麼來往。只是米契．加菲爾向我暗示過他們關係密切，我認為付錢給費里的是米契。而獲得外國女孩芳心的正是米契．加菲爾，他警告那女孩不要說出去，尤其不要告訴她的雇主。一方面許諾將來娶她，另一方面卻為了和德雷克夫人一起得到巨大的遺產，不惜冷酷地把她當做犧牲品。沒有必要讓奧爾加．塞米諾娃受指控犯了偽造罪，只要讓她受到懷疑就足夠了。偽造的文件顯然對她有利。她輕而易舉就能做到，因為有證據證明她常代雇主寫信，善於模仿字體。若是她突然失蹤，人們會以為她不僅偽造文件，而且有可能對雇主的猝死負有責任。如此這般，在一個恰當的時候奧爾加．塞米諾夫一命嗚呼。萊斯利．費里被殺，給人的假象是幫派內訌致死，或者是被嫉妒心強的某個女人砍死。可是井中發現的刀跟他所受的刀傷十分吻合。我知道奧爾加的屍首一定藏在附近，但苦於找不到地方，直到有一天聽到米蘭達問起一口許願井，催米契．加菲爾帶她去看，而遭到拒絕，這時我才有了線索。不久跟古德博迪太太談起來，我說不知道那個失蹤的女孩上哪兒去了，她回答說：『泉水www.hetubook.com.com叮咚叮，貓咪落入井。』於是我敢確定女孩的屍首在許願井裏。我在石礦花園的樹林中找到了那口井，是在離米契．加菲爾的小屋不遠的一個斜坡上。我想要嘛米蘭達目擊了謀殺事件的過程，要嘛她看見了他們處理屍體。德雷克夫人和米契害怕有人看見了——但他們不知道到底是誰——既然平安無事他們就漸漸放心了。他們制定了計畫——並不慌張，但已經著手行動了。她說起在國外買土地——給大家一個印象她想要離開伍利社區，因為這個地方太叫她傷感了，當然她哀傷之源是丈夫的早逝。一切都順利地進行，突然在萬聖節時喬伊絲宣稱目睹過一樁謀殺案，簡直是一個晴天霹靂。此時任娜明白，也可以說她自以為她明白，那天在林中的人原來是喬伊絲。她沒有耽誤時機，立即下手了。然而，事情沒有就此了結。小利奧波來索錢——他說他想買點東西。他到底猜測到或了解了多少不知道，但他畢竟是喬伊絲的弟弟，於是他們很可能以為他比實際知道的要多，因此——他也死了。」

「是的，她一點也不知道。在這裏與他重逢純屬巧合。我很年輕的時候就認識他，我瘋狂地愛著他，後來——後來我感到恐懼。」

他指了指左上角的鉛筆字。

「她迷上了他。她的丈夫殘疾了好多年。她正值中年，熱情奔放，恰恰身邊來了個小伙子，出奇地英俊瀟灑。女人很容易迷上他，但他需要的不是女人的姿色，而是實現他創造美的衝動。這就是為什麼他需要錢，大量的錢。至於說愛，他只愛自己。他是那西索斯。許多年前我聽過一首法國老歌——」

「洛林史邁夫人的全部遺產歸任娜．德雷克所有。附加條款顯然是偽造的，哪個律師都能看出來。附加條款首先要經過檢驗，專家會提供證據推翻這一條款，那麼原來的遺囑就會生效。既然任娜．德雷克的丈夫死了，她會繼承全部財產。」

「我懷疑除了自己之外，米契．加菲爾有沒有愛過別人。他想要錢，大量的錢。也許一開始他寄望給洛林史邁夫人留下好印象，從而讓她在遺囑中把財產留給他——但洛林史邁夫人不會輕易上當。」

「米契．加菲爾愛上她了？」

茱迪沉默了片刻，然後她說：「是的。」

「要是知道附加條款真有其事，他為什麼不娶奧爾加好得到那筆錢呢？」

「我一得到關鍵線索就一目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