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到墓地去看什麼？」

「你知道，瑪麗．喬丹已經死了。我們知道她已經死了，因為那本書說她並非自然死亡。可是她總該埋在什麼地方，對不對？」

他沿著街道走了一小段路，並沒有看見一個穿著鮮紅橡膠雨衣的中等身材女子牽著一條小黑狗從遠處走來。最後，他帶著怒火回到家中。

「噢，老天！我到處都找遍了，你們跑到哪裏去了？天氣並不好啊。」

「噢，去看看什麼樣的人埋在那裏。人可真多，我的意思是墓地排得滿滿的。這塊墓地年代頗為久遠，可以遠溯到十九世紀，還有一、兩座我相信更為古老，只是墓碑剝蝕得厲害，很難看清楚。」

「陶品絲！陶品絲！」

「是哪個該死的粗心水電工！」

「調查什麼？」

「老天，」湯米說。「你還在掛念那件事？你是在找——」

「你到哪裏去了？只是到街上的店舖去買東西？」

他不知道陶品絲帶著漢尼拔出去是好還是壞。漢尼拔當然不會讓陶品絲受到傷害，問題是，漢尼拔會不會對別人造成傷害？帶著牠去拜訪親友的時候牠一向友善，可是如果有人登門來訪或是進入牠的家，那些人在牠心目hetubook.com.com中永遠是可疑人物。牠會蓄勢待發，隨時準備不計一切後果大吠大咬，只要牠認為必要。話說回來，他們究竟哪裏去了呢？

「我相信你想的出很多種手法，」湯米說。「陶品絲，你唯一的優點是：至少你有一顆善良的心。你不會光是為了好玩就將這些手法付諸實行。」

「我去看一些墳墓。」

他又回到樓下，喊了一兩聲，沒人回答。他去看大廳的掛鉤。陶品絲的橡膠雨衣不見蹤影。這麼說，她是出去了。去哪裏了呢？還有，漢尼拔呢？湯米換了聲調，開始呼喚漢尼拔。

「漢尼拔！漢尼拔！漢尼寶貝。過來，漢尼拔！」

「你失望了吧？」湯米說。「你做的那道菜好了沒？我餓壞了，聞起來好香。」

「這個小惡魔，」湯米說。「她又跑出去了。」

「噢，她到底去哪裏了呢？」湯米說。

噢，不管怎麼說，陶品絲帶著漢尼拔一起出門了，湯米想。

「沒有人說那是謀殺，」湯米打岔道。

漢尼拔也不見蹤跡。

「噢，我得牽著漢尼拔。有個像是教堂執事的人不時走出教堂大門，我想他不大喜歡漢尼拔，因為——唉，說不定漢hetubook.com.com尼拔也不喜歡他，誰知道呢。我可不希望我們一搬來就讓別人對我們有成見。」

「因為，」陶品絲說。「我很有魅力，很漂亮，又是一個好伴侶，更何況，我把你照顧得無微不至。」

「聽起來還是陰森森的，」湯米說。「漢尼拔玩得高興嗎？」

「聽起來陰森森的，」湯米說。「你到墓地去做什麼？」

而現在，陶品絲在哪裏？

這時候，漢尼拔才讓人感覺到牠在場。牠奔向湯米，瘋也似地表示歡迎，差點沒把湯米撞倒在地。漢尼拔是隻小黑狗，毛色光滑，尾巴和雙頰帶有黃褐色的有趣斑點。牠是純種的曼徹斯特小獵犬，自以為比牠碰到的其他狗兒都高貴有教養。

「我不傻，」湯米說，「我只是一個聰明而細心的丈夫，關心自己擁有的一件珍寶。我不知道為什麼會——」

前幾天，他已經遇見同樣的麻煩。這些工人上工之初，都懷著善意的樂觀和效率。「進展順利，沒多少事了，」他們說，「我們下午再來。」可是那天下午他們並沒有來。湯米一點也不驚訝。他已經習慣了建築業、電氣業、煤氣業種種行業的工作方式。他們會出現，會表現https://www.hetubook.com.com出效率、說些樂觀的話，然後就離去拿東西，就此不再回來。你打電話去催，多半都是號碼不對，就算號碼對了，那人也不在這家公司的任何部門。你只能小心翼翼，別扭到腳踝、掉進洞裏或是避免這樣那樣的傷害。他擔心陶品絲更甚於擔心自己。他的經驗比陶品絲來得多。他認為，陶品絲被水壺燙傷或是被火爐灼傷的機會更大。而現在，陶品絲哪裏去了？他又叫喊起來：

「我認為這不大可能，」陶品絲說。「因為我認為只有那個男孩或女孩——我想一定是個男孩；他當然是個男孩，因為他的名字叫亞歷山大——顯然認為自己很聰明，知道她並非自然死亡。不過，如果他是唯一對她的死有清楚的認識或是發現她死因的人，噢，我是說，如果別人全然不知道這件事的話。我的意思是，她有可能死了、被埋了，可是沒有人……」

「沒錯，天氣的確不好，霧濛濛的。噢，我也累了。」

「我在做調查，」陶品絲說。

他往樓上的房間走去，上回他就是在那裏找到她的。他想，她大概又在讀另一本兒童故事書，又在為某個傻孩子用紅墨水劃出的一些莫名其和*圖*書妙的字母興奮不已，還在努力尋找不知是何許人的瑪麗．喬丹的線索。瑪麗．喬丹並非自然死亡。他忍不住納悶起來。這幢房子的前屋主，也就是把房子賣給他們的那家人姓瓊斯，住在這裏的時間並不長，只有三、四年左右。沒錯，那位擁有史蒂文森故事書的孩子住在這裏是更早的事了。不管怎麼說，這一回陶品絲不在書房。書並沒有散置一地，似乎沒有她興致勃勃翻看過的跡象。

「沒錯，就是這類事情；被毒殺、頭部遭擊、被推下懸崖，或是被車子壓死……噢，我可以想出好多種手法。」

「我想去看看是不是有姓喬丹的人埋在那裏。」

「可是，你就算出去買半磅牛油也可能有危險，」湯米說。

一股誘人食慾的香味撲鼻而來。他快步走到廚房，陶品絲從爐邊轉過身來，對他綻出歡迎的微笑。

「我想，如果那些東西不是香料，」湯米說。「就是有毒的顛茄，或是貌似其他植物、實則是毛地黃的洋地黃葉。你剛才到底跑去哪裏了？」

「不，商店今天關門都很早。不是的，我，我到墓地去了。」

他為陶品絲擔心。陶品絲是那種你不得不為她擔心的人。臨出門時，他還給了她頗為明智的和_圖_書忠告，而她也再三保證會遵守諾言：除了去買半磅牛油，她絕不會踏出門外半步。你總不能說這也是危險吧？

「你怎麼回來這麼晚，」她說。「這是一道砂鍋菜。很香，對不對？這回我放了一些不尋常的佐料。花園裏有些可以用來做香料的草——至少我希望它們可以當作香料。」

「這還用說？」湯米說。「除非她被理在這個院子裏。」

「我還是不懂你為什麼要到墓地去。」

「陶品絲！」湯米一面走進屋內一面喊。

「正好可以吃了，」陶品絲說。「所以，等你梳洗完畢，我們就吃飯。」

「你說的或許沒錯，」湯米說。「不過我可以列出另一張清單來。」

「我帶漢尼拔散步去了。」

「我想我不會喜歡那張清單，」陶品絲說。「不，我想我不會。我認為你心頭壓著不少牢騷和抱怨。不過，別擔心，一切都會平平安安的。你只要回家進門的時候大聲叫我就行了。」

「可是墓地裏沒有瑪麗．喬丹的墳。半個姓喬丹的人也沒有。」

沒人回答。他帶著幾分惱怒跑上樓梯，沿著二樓走道快步前行。他走得匆匆忙忙，一腳差點踩到一個開著口的洞裏。他立即開罵：

「噢，」陶品絲說。「別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