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戰爭
第三章

奈兒無法否認這一點。
她很感激喬治的善體人意。他告訴她,這一、兩天他要去塞爾維亞組織那裡的人道救援工作。
然後弗萊明先生敦促她對普桑修道院做個決定。租約一、兩個月內就要到期,一定得採取行動了,他認為無法指望用更高的價格把那裡租出去。誰會想租沒有中央暖氣設備或者現代化設施的大房子?他強烈建議她把這裡賣掉。
「我買下這棟房子,因為我希望有一天你會住在這裡。我想讓你擁有應該屬於你的家。你要耗掉一輩子守著一個記憶嗎,奈兒?你認為他——弗農——會希望如此嗎?我從來不認為死者會怨恨生者得到幸福。我想他會要你有人守護照顧,因為他再也沒辦法這樣做了。」
她把手壓在閉起的眼睛上。
「反正無論如何我們都得照顧那些孩子呀。」列文太太說著又問道,「喬呢?我以為今天會見到她。」
「戴爾護士,有人來找你。」
事情處理好了,奈兒回到魏茲伯里的醫院去,只有在那裡,她才會覺得生活有可能繼續。維爾克太太並沒有反對,這個明智的女人自有計畫。
「當然了,奈兒會接受法律上的建議。」維爾克太太語氣甜美地說。
奈兒想著:「永遠不會的!她不懂!」
他們就談到這裡。午餐之後,他很快就開車離去,離去前他緊緊握著她的手,說希望六個月後能與她再見,並且再度請她在有任何困難的時候徵詢他的意見。
「那比任何律師在慣例上願意做的還多了,」西德尼舅舅說,「他們會讓最簡單的事情聽起來都很難。給你建議不是我分內的事,不過我知道你家裡沒有男人可以做這件事。最好的打算就是把那裡賣掉。你知道,沒有錢能讓你維持那個地方。你明白這一點嗎?」
「我也痛恨你得回去。」他頓了一下,然後低聲說道,「我想我是沒有機會的,是嗎,奈兒?」
「不會……不會的。你這樣做非常好心,特別是在我……我……」
奈兒首次體認到房地產可以是這樣的一個無底洞。有許多次,修繕費用就把房租給啃光了,必須靠維爾克太太幫忙渡過險境,奈兒才不至於負債太多。她們盡可能地省吃儉用,出外看戲與賒帳購物的日子已經消失無蹤。維爾克太太設法讓收支非常驚險地維持平衡——要不是她在橋牌桌上贏錢,幾乎無法辦到。她是第一流的玩家,而且靠著玩牌替自己增加了實質的收入。她幾乎天天出門去還健在的那些橋牌俱樂部。
「你看起來狀況非常好。」
沒有人可以比他更仁慈、或者更博愛了。
「這幾年內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說道。
她說「曾經愛上你」的那種疏離口氣,讓奈兒覺得頗為舒坦,原本她擔心母親可能還對喬治.查特溫有些「想法」。
奈兒猶豫了一分鐘……然後說:「好。」
西德尼舅舅看著他的手錶。
奈兒的母親在場,優雅而冷淡。西德尼舅舅也在,他穿著黑色絨布西裝,擺出一副恰當的「弔唁者」表情,同時極力克制自己不要把錢幣玩得叮噹作響。麥拉也在,她穿著沉重的喪服,毫無節制地哭個沒完,但支配整個儀式的卻是列文太太。後來她跟著他們回到客棧的會客室,對家屬和-圖-書表達同情之意:「可憐的、親愛的孩子……親愛勇敢的可憐男孩啊。我總是把他當作自己的兒子。」
「如你所說,」他評論道,「有很多事可能會發生。無論如何,一年內還無須決定。」
而且說真的,本來等待時機似乎是比較好、比較審慎的做法。
麥拉淚眼汪汪地說,他暗示她即將會死掉真是太惡劣了。
「我恨那個地方,」麥拉激動地說道,「一直都恨。」
「我無法向你說明我有多欽佩英國女性。她們繼續過日子,解決一件又一件的工作。沒有小題大做、沒有英雄主義,只是堅持下去,就好像這樣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我想英國女人很行。」
「麥拉,我們得準備去搭火車了。今晚非回去不可,我太太凱莉狀況很不好,所以她今天才無法出席。」他嘆息了。「說來奇怪,事情常常出人意料地有最好的結果。沒有兒子一直是最讓我們失望的事,然而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省下了不少力氣,想想我們現在可能會有多焦慮。神展現旨意的方式真是太奇妙了。」
「這裡一直都很美好,」奈兒發出小小的嘆息聲說道,「我真痛恨要回去。」
「我並不喜歡從這個角度去看,」西德尼舅舅說,「我比較喜歡把它看作我在為國家服務。」
「那種女人很愛講這種沒有意義的話。而且你不必在我面前假裝弗農敬愛他母親,他只是容忍她而已。他們根本沒有共通點,他從頭到腳都是個戴爾家的人。」
「我想今天事情進行得很順利,」西德尼舅舅說,「確實非常好,來參加儀式的村民比往常多得多。你們想不想去普桑修道院散個步?今天有封信把那個地方交給我們處置了。」
「我昨天換到早班了。我會問問主任,最近不是很忙。」
「不是那樣啦,你們女人全都一個樣。上次我堅持要凱莉寫份像樣的遺囑,結果她就一整個星期拉長了臉。我們不希望肥水流入外人田呀。」
「我看到他們送三明治還有波特酒來了。」西德尼舅舅說話了,分散了她們的注意力。「非常體貼、非常體貼。親愛的麥拉,喝些波特酒吧,你壓力太大了。」
普桑修道院給她的,正是她需要的平靜與休息。她覺得在那裡得到了庇護與安全,她就怕要回到倫敦。
奈兒繼續照常生活。
他會嗎?她很納悶,但她覺得喬治是對的。大家會說這是不忠,但不是這樣的;她跟弗農過的那段人生,是某種自成一格的人生——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再觸碰它……
她得到許可,半小時後她就在魏郡旅館裡,坐在喬治.查特溫對面,面前有一盤烤牛肉,還有侍者在她身邊待命,手上拿著一大盤包心菜。
「我非常高興。」她說著親吻了奈兒,「而且我確定弗農也會。你不是那種可以獨自面對人生的人;你從來就不是。你別介意麥拉舅媽說了什麼,我會去跟她談談。人生對女人來說是一筆爛帳——我想你跟喬治在一起會很快樂。我知道弗農會希望你快樂。」
那年冬天對奈兒來說很難受。她得了感冒,又沒適當地照顧自己,有將近一個星期病得相當厲害。到最後她變得www•hetubook.com.com很不適合重回醫院工作,維爾克太太帶她回倫敦的公寓裡休養。
「喔,母親……她真的很不幸。她非常喜歡弗農,就像她說的一樣,他是她在這世界上僅有的。」
奈兒確實了解,西德尼舅舅挑明了這件事:班特家不會出錢資助她。麥拉會把錢留給她娘家。當然,那是很自然的。奈兒作夢也不會覺得有別的可能性。
麥拉用嚇壞了的手勢推拒了波特酒,西德尼舅舅因此自覺冷酷無情。
普桑修道院仍然在出租中,租約隔年才到期,律師強烈建議屆時以出售取代招租。讓奈兒驚訝的是,維爾克太太似乎並不同意這個觀點。她建議再出租一次,租約不要太長。
他說:「這樣很好。你會讓我以朋友的身分幫你忙吧?我是說,在你有煩惱的時候,給你建議?」
她試著把自己的靈魂送出去尋找他。他一定、一定要知道,並且理解……
讓人困擾的事情似乎層出不窮。普桑修道院的屋頂需要換新,水管必須重新安裝,圍牆也得維修了。
可是,喔!被人守護照料,珍惜與理解……喬治一直都很喜歡她的。
「找我?」奈兒很驚訝。
「西德尼!」
奈兒跟喬治一起在長長的石板路上散步。這是個寧靜、溫暖的夜晚。
他談吐風趣,沒有提到她喪夫的事,只說了她繼續工作,是他所知最堅毅勇敢的事。
「你是說你不能忘記他嗎?我明白。可是我會對你非常好,奈兒,你會被包裹在愛與關懷之中。我認為我可以讓你快樂——無論如何,比你自己獨自面對人生來得快樂。我的確誠心誠意相信,弗農也希望如此……」
一陣恐懼的抽搐掠過列文太太的臉龐,她握緊了麥拉的雙手。
但讓她大感意外的是,來訪的是喬治.查特溫。他解釋說自己路過魏茲伯里,便停下來看看是否能見她。他問她能不能出來吃頓午餐。
「我在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麥拉嗚咽著說道,「先是丈夫,然後是兒子。什麼都不剩了。」
「唉,這是個悲哀的世界。」西德尼舅舅說著,同時偷偷替自己拿了一份三明治,「我們男子漢中的菁英被撂倒了,但我還是以英國為傲,以自己是英國人為傲。我很樂於為英國略盡一己之力,就像那些男孩上前線一樣。我們下個月會二十四小時趕工,把炸藥的產量加倍。我可以說,我為班特公司感到驕傲。」
「你知道我永遠不會對此懷恨在心。我欽佩你聽從自己心意的做法。你愛他,不愛我。不過我們沒有理由不當朋友,對吧?」
三天後她接到一封來自喬治.查特溫的信,詢問是否可以來看她。他說,他必須坦白告訴她某件事。
弗農死後一個月,奈兒再度回到病房裡。沒有人提到她的喪夫之痛,她對此很感激。繼續照常生活下去,是此刻的座右銘。
出人預料的盟友是喬,她搭機飛到倫敦,過來探望住在母親公寓裡的奈兒。
弗萊明先生嚴厲地看著她,似乎懂得她的意思了。有一會兒他的眼神停留在奈兒身上,服喪中的她顯得細緻美麗,又像個孩子。
「後天。」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用不同的口氣https://m.hetubook.com.com說道,「聽好——你不介意我像這樣來探望你吧?不會覺得我多管閒事吧?」
為此怒不可遏的人是麥拉。她寫了長長的辱罵信件給奈兒。「你竟然這麼快就忘記一切。弗農只有一個家——就在我心中。你從來就不愛他。」
一定是賽巴斯欽,只有他會來這裡。要見他還是不見?她實在不知道。
「你什麼時候出發?」
「我的摯愛,你確實了解吧?你真的懂嗎?我愛的是你,而且永遠會是……喔,弗農,要是我可以知道你能否理解該有多好。」
「我們全都必須打起精神啊,」他說,「這是我們的責任。」他的手偷偷摸進口袋裡,開始叮叮噹噹地把玩錢幣。
奈兒答應會這麼做。
她告訴母親這件事的時候,維爾克太太說:「我早知道喬治打算買房子,他看中普桑修道院真是你的運氣。他可能沒怎麼殺價,就只因為他曾經愛上你。」
「這是魏郡旅館唯一知道的蔬菜。」喬治這麼評論。
「人總得找點事情做。」
「既然你知道弗農對普桑修道院的感情,你怎麼可以賣掉它?我本來以為這會是你最不可能做的事情。」
「你沒懷孕吧,奈兒?那好,我必須說我覺得很慶幸。你應該會再婚,沒有拖油瓶實在是好得多了。」對於奈兒激動的抗議,維爾克太太回以微笑。「我是不該現在就這麼說,不過你還只是個年輕女孩,弗農會希望你幸福快樂的。」
奈兒說:「謝謝您,西德尼舅舅,我見過律師了。他很好心地把一切解釋給我聽了。」
普桑修道院落入他手中會比較好,總好過賣給陌生人吧?他希望她跟她母親偶爾會去那裡住上幾天。「希望你覺得你丈夫的老家任何時候都為你開放。我會盡可能不去更動那個地方,請給我建議。你寧可我買下它,也不願讓某個暴發戶用金箔跟假惺惺的老派大師作品塞滿房子吧?」
不過她確實懂——立刻就懂了。
她寫了回信:「我能怎麼做?我不知道去哪裡找錢。屋頂和水管都要修理,這些問題沒完沒了,我無法靠舉債來維持它。每件事都這樣累人,我真希望我死了……」
他看起來這麼友善,這樣不感情用事,所以奈兒高興地答應了。
她充血的眼睛瞪著前方,沉浸在一種哀痛逾恆的出神狀態。
但現在她覺得好遺憾,母親的安慰在她聽來簡直冷酷野蠻。
到最後她納悶的反倒是為什麼一開始她會有抗拒的意思。喬治是比其他人都好的買主,而且他總是這麼仁慈又體諒。她很疲倦又憂心,突然間就崩潰地靠在他肩膀上哭了。他伸出一隻手臂環抱住她,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轉的,她現在這樣只是因為生病了。
他知道她丈夫對這個地方的眷戀,可是既然她自己永遠不可能負擔得起住在這裡的生活……
「好了,好了,我親愛的,你一定要節哀啊,真的。這是我們的使命,我們所有人都得忍耐。你把他獻給這個國家,你不可能做得更多了。看看奈兒,那麼勇敢地面對這件事。」
就連喬從巴黎寄來的信都沒擾亂她的心情。
她用很輕的聲音回答:「好。」
起初這個想法讓她為之一縮。不要是喬治!和_圖_書喬治不能買下普桑修道院!然後他以令人佩服的嘗試為自己辯護。
「最好的兒子,我們是彼此的一切。」她抓著列文太太的手。「你會知道這種感覺,要是賽巴斯欽……」
「奈兒,你見過律師了吧?據我所知,弗農去法國前立了個非常簡單的遺囑,把一切都留給你,因此普桑修道院現在屬於你了。這裡不是限定繼承的,而且反正現在也沒有任何戴爾家族的人在世了。」
她想著:「喬不明白。」
她們搭列文太太的便車回倫敦,與列文太太道別後,維爾克太太對奈兒說:「奈兒,我希望你不要認為自己有義務常去探望婆家的親戚。對於那女人沉浸於悲慟中的方式,我厭惡到無法形容。她徹底享受著她的痛苦,雖然我敢說,她本來期望會有個像樣的棺材。」
奈兒承認他說的很有道理,卻還是央求給她一點時間做決定。她很不想賣掉這裡,可是卻忍不住覺得若能不必為普桑修道院煩惱,她就卸下肩上最沉重的負擔了。然後有一天,弗萊明先生打電話來說,有人出了非常好的價錢要買普桑修道院。買家提的價格遠遠超乎她的期待——或者說,其實是超過他的期待。他強烈地建議她不要遲疑,立刻敲定交易。
「我想你下午要值班。」他解釋道。
「別把它想成我要插手。」西德尼舅舅說。
「我知道,我可以了解那種感覺。不管做什麼都比呆坐著、無所事事來得好,喔?」
「我感覺很好,有事可做的感覺更好了。救援工作相當費力。」
奈兒感覺到一股激烈的悔恨心痛,要是她懷孕了多好。弗農曾經那麼為她擔驚受怕。「親愛的,如果我陣亡了,你沒什麼錢,又要面對孩子帶來的所有困擾跟擔憂,那對你來說多可怕啊。此外——誰知道呢——說不定你會死掉,我受不了冒這種風險。」
對奈兒來說,這種日子很無趣又不快樂。為錢擔憂,又沒有健康到可以去工作,無事可做,只能坐在那裡悶悶不樂地想事情。貧窮加上苦中作樂的愛情是一回事,貧窮卻缺乏愛情滋潤又是另一回事。有時候奈兒不免會想,要怎麼繼續走完眼前沉悶灰暗的人生。她不能忍受這些事;她就是不能。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讓大筆金錢流落到奈兒手上。他不喜歡奈兒,把她看成是擠走愛妮德的人。他也痛恨維爾克太太,她總是讓他覺得羞愧、笨拙、手足無措。
這真是不尋常,擺脫那個可怕的重擔,立刻讓她覺得快樂許多,這跟弗農還活著時的快樂不同。要是你沒有錢可以維護保養,房地產只不過是沒用、徒有表面虛榮的錢坑而已。
她在她母親的倫敦公寓裡待了三星期。維爾克太太盡量對女兒態度仁慈;她不是非常有同理心的女人,不過她尊重奈兒的哀痛之情,不去打擾她。一如以往,她對現實面的判斷力絕佳。與律師之間各式各樣的會晤,維爾克太太都出席了。
「就是這樣。」
他看起來比她記得的年輕些——身體健康,皮膚曬成了古銅色,泛灰的頭髮只是個特色,而不是年紀大的象徵。
「現在有太多隨隨便便的想法了,」西德尼舅舅說,「我們絕對不能鬆懈,英國從來就沒有鬆懈過m.hetubook.com.com。」
在奈兒事後的追憶中,儀式似乎在列文太太巨大的身影下進行——這位女性大家長龐大的身形,讓其他一切相形見絀。奈兒必須咬著嘴唇,才不至於歇斯底里地大笑。這整件事從某種角度來看滑稽透頂——實在太不像弗農的風格了。
的確,一等她收到來自普桑修道院的售屋款項並且加以投資之後,她就會有一筆不錯的小小收入,但她就怕要負起責任決定要住哪裡、該做什麼。跟母親在一起時她並不是真正快樂,而她跟朋友們似乎漸行漸遠、失去聯絡。她幾乎不知該何去何從,如何過自己的人生。
要離開的前一晚,喬治敦促她們多住一陣子,可是維爾克太太宣稱她們真的不能再過度利用他的好客精神了。
維爾克太太出門了。奈兒獨自接待他。他相當憂心地說了:買下普桑修道院的人就是他。
「老實說,」他說道,「我為我的祖國沒有參戰感到羞恥,可是早晚會的,我很確信這一點。現在這個時候,我們就做我們能做的,來紓解戰爭帶來的慘狀。」
她真心覺得難過,眼淚滴在黑色的緊身胸衣上。她拍拍麥拉的肩膀。
「喔,我希望我們都試著盡點力,」列文太太說,「我一星期去工作小組兩次,而且很關切那些生下戰時嬰兒的可憐女孩。」
奈兒再度感覺想放聲格格傻笑的那種瘋狂欲望。她不想哭泣,她想要大笑、大笑、再大笑……這種感覺真是可怕。
西德尼舅舅跟麥拉看起來都一臉尷尬。很明顯,喬就是所謂的「敏感話題」。他們輕輕地帶過這件事。她在巴黎做戰時工作,非常忙,沒辦法休假。
「抱歉,麥拉。」
她低聲說道:「我不能……我不能……」
西德尼舅舅扭動著雙手的拇指說道:「那個年輕女人知道怎麼做最有好處,相當精打細算。」他寫了一封典型的恭賀信件給她。
奈兒說,她只會覺得極端感激。
喬的支持比任何事都更能鼓舞奈兒;喬一直都是弗農最親近的人。婚禮的前一晚,她跪在床邊,抬頭看著床頭,弗農的佩劍就掛在那裡。
那年夏天她們下鄉去普桑修道院;她們是唯一的客人。奈兒從孩提時代以後就沒再去過那裡,一股深切的悔恨爬上她心頭:為什麼先前她沒有機會跟弗農一起住在那裡呢?這房子確實很美,堂皇的花園跟修道院廢墟也是。
事實上,西德尼舅舅有一次很努力要麥拉去弄清楚奈兒有沒有懷孕,麥拉說她認為沒有,西德尼舅舅說.最好確定這件事。「我其實不知道法律怎麼說,不過事實上,如果你明天兩腿一蹬、把你的財產留給弗農了,這筆錢可能就會流向她。最好別冒任何風險。」
「貴公司一定利潤可觀吧。」維爾克太太說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是……?」
弗農的追思禮拜在普桑修道院附近亞伯斯福的老教堂裡舉行,就跟他父親的追思禮拜一樣。戴爾家族的最後兩個人都沒能安葬在家族墓園中。一個長眠在南非,另一個長眠於法國。
整修房子的工程才進行到一半,喬治不斷地徵詢她的意見。奈兒逐漸對那裡產生一種屋主似的興趣,她幾乎又快樂起來了,享受這種舒適與奢華的生活,還有免於焦慮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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