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雷克並沒有比任何其他人更了解他所說的情況。」
「不，當然不會。可是，修，只有非常堅強的人會說：『我讓自己成了大笨蛋。』然後一笑置之，繼續往前走。軟弱的人必須有可以抓住的東西；他們必須看到自己的錯誤，不只是處理上的失敗，而是個確切的缺點，一個悲劇性的過錯。」
「喔，我總會找一些事來做，純粹為了好玩。」
那是一本祈禱書，燙金圖案十分精美，應該是博物館收藏的作品。
「喔，只是像你剛才說的，就是選舉後遺症啦。打敗對手之後，人生總是很無趣，但接下來還有很多場仗要打。你等著看我怎麼成為公眾矚目的焦點。」
我直到隔天才見到蓋布利爾，他看起來像洩了氣的皮球，幾乎沒有一點活力。我幾乎認不出他就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他不會爬到樹頂的。」羅伯特說，「我想，完全不可能……」
他驚訝地看著我。我看出蜜莉並不是那根刺。
「我在想你可不可以看看這個。你覺得這個可以嗎？結婚禮物，給伊莎貝拉．查特利斯的。我應該送個東西給她吧。是什麼時候？下禮拜四？還是你覺得這種禮物很蠢？」
蓋布利爾露出無力的笑容。
「我知道。」她想了想又說，「他們彼此也很適合。我想他和她在一起應該會滿快樂……如果他想要快樂的話。有的人不想。」
「我會持續高度關注你的職業生涯。」我和圖書向他保證。
「對，卡斯雷克認為，要不是因為蜜莉．勃特那件事，他至少會贏一千票。」
她突然又說：「我不相信罪惡。危害世界的所有一切都是由軟弱造成的，通常是善意，而且看起來浪漫得不得了。我害怕這種東西，它們很危險。這種東西就像黑暗中漂浮的廢棄船隻，會撞壞經得起風浪的堅固船隻。」
「關於公平競爭、運動家精神那一類的事，我猜你們已經和對方說了那些該說的話吧？」
我們好奇地看著他。
「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蓋布利爾說，「天主教那類的東西，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但我覺得……我不知道……這似乎和她很相配。當然啦，如果你覺得它根本就很無聊……」
「我知道，太棒了。」
「嗯，」我說，「蜜莉今晚可以快快樂樂上床睡覺了，她畢竟沒壞了事，她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蓋布利爾說得沒錯，」我說，「他之前就預言過了，你記得吧？」
我猜應該是因為說到了「樹」這個字，激起了羅伯特發表他的言論。他是和泰瑞莎一起進來的，一如往常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此他開口時，也一如往常地嚇了我們一跳。
蓋布利爾勾勒自己人生時的那種信心滿滿，總是讓我很感興趣。我開始相信他的預言將會實現，我想他就是有本事讓它成真。他預測這個國家會交給工黨，他一直很確定自己會勝利。現在，他的人生也會一如他所預期的那樣分毫不差。
「我從來沒注意到蓋布利爾有任何過度禁慾的傾向。」我說，「我會說，他除了自己日子過得好且拚命追求想要的生https://ｗｗｗ•hｅtｕｂｏｏｋ.cｏｍ•ｃｏm活之外，很少會想到其他事情。反正他是要娶錢當老婆，他對我這樣說過。我也認為他會這麼做。他注定會成功，是比較粗俗的那種成功。至於蜜莉，顯然她似乎是受害者的角色。泰瑞莎，我猜你現在會告訴我她喜歡當受害者。」
「沒錯，」蓋布利爾毫不熱衷地說，「我上路了。」
「在反對黨引人注目的遠景之中，約翰．蓋布利爾將扮演什麼角色？」
「沒事……真的沒事。」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繼續說，「你可曾被刺扎到手指裡？你知道那有多令人抓狂嗎？不是真的很嚴重，但永遠提醒你、刺痛著你、束縛著你……」
「你真的覺得這個禮物很好？沒有問題嗎？」
「喔，該做的那套我們都做了，卡斯雷克看著我們做的。那個人真是笨蛋！把他的工作記得滾瓜爛熟、一字不差，但其實根本沒有智慧可言。」
「我認為威爾布萊漢不會因為失敗而特別興高采烈。」我說。
「泰瑞莎，你真是個惡毒的女人，」我說，「那個小姑娘對蓋布利爾可是全心全意。」
「我知道。他的判斷真是不可思議。」
他拿回那本燙金的祈禱書，把它包起來。
泰瑞莎走了進來。蓋布利爾說他正要離開。
「喔，不會啦，他不會的。」他說。
「二十年後，你會發現我變胖、過得很舒適，而且可能被視為是慈善家。」蓋布利爾說。
他馬上不耐煩地皺起眉頭，然後說：「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啊，諾瑞斯。」
我舉起手上的雪莉酒。「嗯，」我說，「祝你未來的生涯順利成功。你現在上路了。」
「你看起來似乎沒有ｈｔｔps://ｗwｗ•heｔｕbook.cｏｍ.cｏm很高興。」
「你老是搞錯重點。是什麼微不足道的想法根本不重要！我隨時可以想出半打來。政治上只有兩件事會引起人們的興趣：一是給他們一點好處，另一是那種聽起來好像可以解決所有問題且非常容易理解的想法，高貴卻模糊，可以讓你的內心散發出溫暖的光芒。人們喜歡感覺自己是個高貴的動物，同時又有優厚的收入。你不會想要提出過於實際的想法，你知道，只要那個想法符合人性，而且不針對任何你會見到的人。你發現了嗎，在給土耳其、美國或是哪裡的地震受害者捐款，總是源源不絕地湧進來，但沒有人真的想收容一個被撤離的孩子，對不對？這就是人性。」
蓋布利爾又露齒而笑。
「所以差距很小。」
「贏多少？」我問。
他繼續分析保守黨中形形色|色的知名人物。
我急忙要他放心。
「我忍不住覺得，」我說，「讓他選上真是可惜，失敗可能會讓他清醒一點。現在看來，他會繼續這樣囂張幾年。整體來說，他是個討厭的傢伙，但我倒覺得他會一路爬到樹頂。」
泰瑞莎說：「不只如此。」
我吹了聲口哨。
「在還沒有周詳的計畫之前，你不能發起行動。所以……順其自然吧。我會抓住年輕人的心，那些有新想法、通常『反政府』的人，給他們一個想法，接著就全力實現那個想法。」
「這是個高貴而稀有的禮物。」我向他保證。
「我猜她不會特別喜歡這種東西，不過滿適合她的，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我點頭，我確實知道。「畢竟，我得送她個什麼東西才行。不是我特別喜歡那個女孩，我對
https://m.hetubook.com.com她一點用處也沒有。高傲的女孩，她倒是騙到男爵殿下了。我祝福她和那個裝模作樣的傢伙幸福快樂。」
「什麼想法？」
「她會嗎？」
「該死的保守黨國會議員！我現在逮到機會了。我們要靠誰讓保守黨重新站起來？溫斯頓是很好的戰場老將，尤其是你面對戰爭的時候。但他太老了，沒辦法處理和平問題。天下太平和說話委婉的英國紳士一樣很難搞……」
「很漂亮，」我說，「無論是誰都會想要擁有這本書。它是個珍品。」
「說真的，蓋布利爾，你這個新任保守黨國會議員說的話還真奇怪。」
然後，他的臉紅了起來，從口袋裡用力拉出一個包裹。
「工黨拿到相當多的席次。」
我有點俗氣地說：「所以在最好的世界裡，一切都是最好的。」
「沒一個有建設性想法。他們總是喋喋不休地抱怨國有化，然後對社會黨員犯的錯誤幸災樂禍。（天啊，他們也很會犯錯！他們是一群愚笨的傢伙、頑固的老工會成員，還有牛津來的理論家，淨說空話。）我們的陣營會用所有過去在議會中使用過的技倆，就像在市集的可憐老狗一樣，先是狂吠一番，然後用後腿站起來，
和-圖-書轉個圈緩慢地跳華爾滋。」
蓋布利爾惱怒地瞪了我一眼。
「他是不會，可憐的傢伙。而且我相信，他很認真地看待自己和政治。不是太認真，但也夠了。可惜他太軟弱。」
「什麼『然後呢』？」
「選舉後遺症？」我說。
「疲倦了吧，我想。」
「那根刺是什麼？」我問，「蜜莉．勃特？」
「對，他確實是。無論如何，我得和他們保持良好關係。作為地方國會議員代表，我會和他們在城堡吃飯，還會去參加他們的年度花園聚會那類活動。我猜聖盧老夫人現在得搬去都爾樓了，就是靠近教堂那棟發霉的廢棄樓房。我想，住在那裡的人很快就會得風溼病死掉。」
「然後呢？」
「左派橫掃全國各地，工黨到處都選上了。我們這裡是保守黨少數贏得席次的地方。」
「我只是在想，你也許會覺得無聊。」
隔天夜裡，泰瑞莎突然進來我的房間，將自己深色的頭髮從疲憊的臉龐往後撥，然後說：「嗯，他選上了！」
我興致勃勃地打開包裝。眼前的東西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從來沒想過蓋布利爾會送這種東西作為結婚禮物。
我說了位置，然後他幫自己倒了一杯。
「他怎麼了？」蓋布利爾離開後，她問我。
他悶悶不樂地在房裡走來走去，然後問為什麼總是有人把他的調色刀藏起來。
「她沒問題，」他說，「好在沒有造成傷害。我喜歡她，希望在倫敦可以見到她；在倫敦不會有地方上這些惡毒的閒言閒語。」
他發出呻|吟。「你說得對。成功真是件令人噁心的事。最好的雪莉酒放在哪？」
「他可比什麼裝模作樣的傢伙要強多了。」
「為什麼，怎麼了嗎？」
「兩百一十四張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