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露西婭歎息道:「我自己的。」
「是誰?又為了什麼?」
白羅打斷她:「我有自己的理由讓雷諾先生這麼想。」
「一點兒也沒有。但我幾乎看不出這個故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白羅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給她看,「是這把嗎?」
白羅走近她。「夫人!」他的聲音很嚴厲,「他們會檢驗他們拿走的杯子,如果還沒檢驗的話。而且他們將——找不到任何東西。但昨天晚上我從原來的杯子裡取走一些渣滓。如果我告訴您克勞德爵士的杯子裡有天仙子鹼,您會怎麼說?」
「我沒什麼好隱瞞的。」露西婭有點較勁。
露西婭緊張地看著白羅。「我聽說您想問我關於我女僕的事情,白羅先生。雷諾先生跟我說的。但她是個好姑娘,我保證她沒問題。」
露西婭再次轉向他,挑釁的猛然把頭向後一仰,堅持著:「不,我不害怕。我只是不知道您在說什麼。為什麼卡瑞里醫生會跟我要錢?」
大書房裡,小個子偵探赫丘勒.白羅謹慎地關上了法式落地窗,然後把注意力轉回到露西婭.阿莫里身上。
「卡瑞里醫生。」
「您什麼意思?」露西婭吸了一口氣。
白羅從口袋裡拿出愛德華.雷諾交給他的信,遞給露西婭。「幾天前,克勞德爵士收到這封匿名信。」他說。
「現在——您不會相信我了。」露西婭悲哀的搖了搖頭。
「但是,如果有人說在那兒見過您呢?」
「哦,那您想談什麼?」現在露西婭的聲音裡帶了戒備的意味。
「不是誰做的?您想包庇誰,夫人?告訴我。」白羅命令說。
露西婭躊躇著。她把手伸向白羅,開始說:「我……我……」她又停了下來,猶猶豫豫的,然後她的表情變得堅定了。「白羅先生,真的,我還沒明白您的意思。」
露西婭瞪著他,咬著牙根說:「我再問一次,這跟克勞德爵士的死有什麼關係?」
白羅對她說:「夫人,這是個非常美好的世界。您為什麼想要離開呢?」
白羅流覽著小本子上的內容,繼續說道:「我向您保證,馬上就要講到重點了,夫人。我的朋友讓我看了一張他拍的快照。我們都同意這個德.吉爾斯男爵夫人是une très belle femme,所以我們對外交官的行為一點兒都不感到驚訝。」
「因為您害怕?」白羅走近她,問道。
「但是我說過了,是我殺了他。」露西婭幾乎和圖書是在尖叫。
「從沒聽說過。她是誰?」露西婭問。
白羅繼續說:「但我聽說,夫人,您第一次見到您丈夫是在熱那亞吧?」
「他想讓您幫他偷方程式?」
「我不知道怎麼處理紙條。」露西婭站起來,走近桌子。「所以我把它夾到一本書裡。」她從桌子上拿起一本書,找了找。「對,它還在這兒。」她把紙條抽出來。「您想看看嗎?」
「您把它放在桌子上,挨著您自己的杯子?」
「不,夫人。您瞧,這位女士並不是一個人待著的,照片裡她和女兒走在一起。而這位女兒,夫人,擁有非常漂亮的面孔,而且,是一張讓人難以忘懷的面孔。」白羅站起身來,殷切的鞠了一躬,合上了小本子。「當然,我一到這裡,立刻就認出了那張臉。」
「您以前聽說過塞爾瑪.戈茨這個名字嗎?」
露西婭氣憤的打斷他:「我說過我從未去過熱那亞。」
「我開始明白了——我開始明白了。」白羅慢慢地說。他指著桌子上的咖啡杯,「那麼,這個是您的杯子?滿滿一杯,沒有喝過?」
「好了,我們不用操心這個。」白羅表示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現在,我們談談別的事情。昨晚上誰給克勞德爵士倒的咖啡?」
白羅敏銳地注視她。「哦!真是這樣,是嗎?我很遺憾。」
「是理查說的嗎?他真笨!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米蘭!」
白羅嚴肅地注視著她。「您擁有每個女人都渴望擁有的所有優點——年輕、美貌、愛情,人人都讚美您。可是夫人,有一樣東西您沒有——一個懺悔神父!讓白羅老爹暫代這個角色吧。」
露西婭坐到桌子旁邊的椅子上,把紙條撕成小碎片放進手提包裡。白羅觀察著她,停了一會兒,又問:「還有一個小問題,夫人。昨天晚上,您碰巧撕過衣服嗎?」
「是我。」
「對,但我自己沒有錢,」露西婭吸了一口氣,「我賣了項鍊付給他錢,以為這就結束了。但昨天他意想不到地出現在這兒,他聽說了克勞德爵士發明的這個方程式。」
白羅同情的注視著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會的,會的,我的孩子。」他向她保證,「我仍然會相信您。拿出勇氣,信任白羅老爹,好嗎?告訴我真相。您拿了克勞德爵士的方程式嗎?」
「真的嗎?」
「那麼在熱那亞跟您在一起的女人——」
「就是這樣。所以您瞧,夫人,您只剩很少的時間去決定怎麼做才是最明智的。目前,我為您服務。以後,我也許不得不主持正義了。」
「哦,請原諒hetubook.com.com!」白羅大聲說,「當然,您剛剛才說過。但這很奇怪!」
白羅沉著地繼續說:「第二個承諾是我會救您丈夫!」
「不,不,我沒有。」露西婭熱烈地辯白,「但我確實想偷。卡瑞里用我弄來的印模做了一把克勞德爵士保險櫃的鑰匙。」
「我這輩子都沒去過熱那亞。」露西婭高聲強調。
「是這杯。」
「對。」
「我是說,夫人,我想讓您回答下面這個問題。這次——卡瑞里醫生想要多少?」
「換取他的沉默。」白羅回答,「阿莫里家族非常驕傲,您不想讓他們知道您是——塞爾瑪.戈茨的女兒!」
露西婭看著白羅,急速地吸了一口氣。「哦!」她喊道。過了一會兒,她讓自己鎮定,笑了起來。「我親愛的白羅先生,這可真是個奇特的誤會。當然,我現在明白您所有的問題了。我完全想起了德.吉爾斯男爵夫人,還有她的女兒。那個女兒是個非常遲鈍的女孩,相反母親卻吸引了我。我覺得她非常羅曼蒂克,在幾個場合陪她散過步。我想我的陪伴幫她打發了一些時光。毫無疑問這引起了誤會,讓有些人以為我一定就是那個婦人的女兒。」露西婭靠回到椅子裡。
露西婭正要開口,白羅打斷了她:「夫人,您拒絕前先好好想一想。應您的要求我才留下來。我在這兒是為了幫您的忙。我仍然希望能對您有所說明。」
「您怎麼處理它們的?」白羅問她。
「格拉漢姆醫生和他的同事們已經發現克勞德爵士是被毒死的。」白羅告訴她。
「員警?」
管家特德維爾走進房間,宣佈道:「蘇格蘭場的傑普警巡。」
「理查過來了。他說他會帶我走——到國外——他有辦法弄到所需的錢。他把我拉回了希望。」
「夫人,我並不想跟您談女僕的事。」白羅回答。
「因為我——我想死。理查懷疑我和卡瑞里之間有什麼事——懷疑我們在偷情。其實他的猜測恰好與事實完全相反。我討厭卡瑞里!現在我仍然討厭他。但是,因為我沒能給他偷到方程式,我肯定他會向理查揭露我。自殺是一種解脫——唯一的解脫。一個迅速的,無夢的睡眠——不會再醒來——這就是他說的。」
「我是說,」白羅重複,「他們拿走了今天早晨在克勞德爵士椅子旁邊的杯子。設想一下他們拿走的是昨天晚上在克勞德爵士椅子旁邊的杯子?」他走近放著塑膠碗的桌子,從碗裡拿起一個咖啡杯。「設想一下他們拿走了這個杯子!」
「那又怎麼樣?」
這時有人敲門。「一定是員警!」白https://m.hetubook.com•com羅推斷,「我們沒多少時間了。我會給您兩項承諾,夫人。第一個承諾是我會救您——」
「她死了——死在熱那亞——去年十一月。」白羅說。
「這是我自己的事。哪個杯子,夫人?」
「我——哦!」露西婭癱到沙發上,痛苦地抽泣著。白羅溫和地安慰她:「您告訴了我真相。您把天仙子鹼放在了自己的杯子裡,我相信您。但另一個杯子裡也有天仙子鹼。現在,繼續告訴我真相。誰在克勞德爵士的杯子裡放了天仙子鹼?」
露西婭驚駭地瞪著白羅。「不,不,您錯了,不是他做的,是我殺了他。」她歇斯底里地喊道。
露西婭激動地看著他,吸了一口氣:「您怎麼知道的?」
白羅坐下來面對著她。「您想怎麼樣?」白羅自己咕噥著。然後,他和藹地向露西婭建議:「為什麼不簡單地告訴我事實呢,夫人?」
「什麼很奇怪?」
「所有這些跟克勞德爵士的死又有什麼關係呢?」露西婭環視著房間,好像在對自己咕噥著。
露西婭看起來好像受了打擊。她晃了晃,但隨後恢復了鎮定,輕聲說:「您是對的,您是對的。我殺了他!我往他杯子裡放了天仙子鹼。」她走到桌子那兒,指著那一滿杯的咖啡,「這一杯——只有咖啡。」
白羅沒有回答,而是假裝漠不關心地問了另外一個問題。「夫人,」他問,撣了撣上衣上想像中的塵土,「不久前您是不是丟過一串貴重的鑽石項鍊。」
露西婭一下子站了起來,用手遮住臉,喘息著說:「您知道了!」
「沒錯。」
「哦?」
露西婭跳了起來,眼裡閃著怒火,狂喊道:「您給我下套!」
「也許——也許搞錯了。」
「卡瑞里給您的條子呢?」白羅繼續問。
白羅慢條斯理,意味深長地說:「先是丟失的項鍊,然後是丟失的方程式。它們都值一大筆錢。」
露西婭很震驚,「但是雷諾先生說——」
「夫人,昨天您實在是很恭維我。您說,自打第一眼看到我——您確實說了——您就信任我。」白羅說。
白羅慢慢地點點頭表示理解,露西婭明顯地放鬆了。然而偵探突然靠向桌子,衝她說道:「但我認為您根本沒去過熱那亞。」
「燈熄了以後,我把鑰匙盡可能得朝遠的地方扔過去,朝那邊。」她指著愛德華.雷諾前一天晚上的座位的方向。
「對,」白羅承認,「我沒有照片,夫人。我知道塞爾瑪.戈茨在熱那亞用的名字。其餘的——我朋友和他的照片——所有這些都是我並無惡意的小小杜撰。」
「那您偷了嗎?」白和_圖_書羅靠近她問。
「為什麼?」
露西婭避開白羅的視線,低聲說:「我——我——我不想回答任何問題。」
白羅站起來,隔著桌子靠向露西婭,突然把下一個問題拋向她:「您往哪個杯子裡放了天仙子鹼?」
「不,夫人,那是您的。」白羅說道。
露西婭稍稍恢復了些鎮靜,冷冷地說:「如果您能說明您需要什麼,我可以回答您提出的任何問題。」
「是什麼使您改變主意沒去喝它呢?」
「這樣啊!」小個子偵探喊道,「您要跟赫丘勒.白羅鬥智,是嗎?非常好。但是請相信,夫人,我們同樣會得知真相。」他敲著桌子,「不過得用不太愉快的方式。」
「您為什麼要阻止我?」露西婭喃喃地抱怨。
露西婭歎息道:「沒錯。」
露西婭的目光探尋著白羅的臉,好像在試圖決定是否信任白羅。最後,她支吾著說:「您想讓我怎麼做?」
「哦,不!不會這樣!」露西婭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恐懼而不是驚奇。
白羅冷靜地繼續說:「夫人,您知道已經通知員警了嗎?」
「我?沒有呀!」露西婭很驚訝。
露西婭不敢看他,「當——當然。」
她把杯子舉到嘴邊,但是白羅躍過來,把手放在杯子和她的嘴唇之間。他們倆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過了一會兒,露西婭啜泣起來。白羅從她那兒拿走杯子放到桌子上。「夫人!」他喊道。
「他還不知道,夫人。」白羅慢慢的回答。
露西婭絕望地祈求說:「不要告訴他,白羅先生!請不要告訴他!他是那麼以他的姓氏為榮,以他的名譽為榮!我真不應該嫁給他!但當時我處境悲慘。我厭惡那種生活,被迫和我母親過的那種可怕的生活。我覺得屈辱。但我能怎麼做?然後,媽媽死了,我終於自由了!自由地過清白的生活!遠離謊言和陰謀!我遇到理查。這是我有生以來經歷過的最美好的事情。理查走進了我的生活。我愛上了他,而且他也想娶我。我怎麼能告訴他我是誰?我為什麼要告訴他?」
露西婭草草看了一遍信,顯然無動於衷。「好了,這怎麼了?」她把信交還給白羅,問道。
「是這樣嗎?」白羅堅持問道。
「我相信您,夫人。」白羅說。他把鑰匙放回到口袋裡,走到靠背椅那兒坐下,架起雙手,思量了一下。「儘管如此,您還是熱切地贊同克勞德爵士熄燈的主意?」
白羅閉上眼睛,靠到椅背上,從唇縫裡擠出聲音:「我要給您講個小故事,夫人。」他掏出一個小本子,「我有個朋友是倫敦一家雜誌的攝影師。他照一些——你們怎麼說來著?——伯爵夫人或者其他上流社會的夫人在時尚的海灘邊游泳一類的照片。」他翻了一下小本子,然後繼續說,「去年十一月,我的這個朋友逛到熱那亞,他認出了一個聲名狼籍的女士。那時,她說自己是德.吉爾斯男爵夫人,而且還是某著名法國外交官的chère amie。整個世界都在談論這件事,但這位夫人不在乎。因為那位外交官也很健談,而這正是她期望的。他比較多情,卻不夠謹慎,您明白吧——」白羅中斷了敘述,坦率地問道,「我希望沒讓您厭煩吧,夫人?」和*圖*書
「現在仔細聽我說,夫人,」白羅莊重地說,「今天早晨,格拉漢姆醫生拿走了克勞德爵士椅子旁邊的咖啡杯。」
「就這些嗎?」
露西婭直直地看著前方沒有回答。然後,她抬起頭來看著白羅,大聲說:「您為什麼這樣盯著我?您嚇住我了!」
露西婭突然發了脾氣,「您對我最好的說明就是馬上離開,先生。」
「什麼意思?」
白羅聳了聳肩,承認說:「是的,夫人。我恐怕別無選擇。」
露西婭回憶了一下,然後說:「您現在提起來,我想我聽到了,對。但不是我的衣服,可能是阿莫里小姐或芭芭拉的。」
「在熄燈的時候,您聽到過撕扯衣服的聲音嗎?」白羅問。
「他的同事在這個杯子裡除了渣滓什麼也不會找到——」他停下來。
露西婭瞪著白羅,好一會兒沒有回答。然後,她垂下了肩,跌坐到椅子裡,把頭埋在手上。至少過了一分鐘,她才抬起頭來,歎了口氣,低聲問:「理查知道嗎?」
「哦!」露西婭倒吸一口氣著,迷惑不解地盯著他。
露西婭措手不及,倒吸了一口氣。她瞪著白羅把小本子放回到口袋裡。「您沒有照片。」她半信半疑地說道。
白羅溫和的說道:「然後,卡瑞里在某個地方看到您和阿莫里先生在一起並認出了您,就開始敲詐您?」
「我不想被搜身。」露西婭解釋說,「卡瑞里給我鑰匙的時候還給了我張紙條,都在我身上呢。」
「是誰對您說的?」
「我告訴您,不是他。」露西婭抽泣著。
「夫人,我請您現在也信任我!」
「也許您在那兒見過她。」白羅說著把信揣回口袋裡,「實際上,我認為您確實見過她。」
露西婭看了看鑰匙。「對,是這把,這很容易。卡瑞里給了我這把鑰匙。我在書房裡正開保險櫃的時候,克勞德爵士進來發現了我。這是真的,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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