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不用,」卡瑞里一口回絕道,「這我也辦妥了。」
「好吧,如果你覺得非走不可的話——」
「是啊,你沒聽見嗎?」
「我同意你的說法。」白羅說。
「我抗議!我——」卡瑞里喘息著說。突然,他一把搶回他的手提箱向法式落地窗衝去。傑普飛身抓住了他,從他手裡奪回了手提箱,把他扔到長椅上。「還沒人真把你怎麼著呢,所以你少跟我抱怨。」傑普對著已經被徹底嚇壞了的義大利人吼道。
「真是太感謝你了!」阿莫里小姐說著,終於被推出了房間。在她身後關上房門,卡瑞里衝向書桌拿起了電話聽筒。短暫的沉默後,他輕緩而急切地開口道:「這裡是克里夫鎮304,請接倫敦……喂,請接8853……不不不,是53,這就對了……呃?……你等會兒打過來嗎?……好的。」
「你們以為自己很聰明,不是嗎?」卡瑞里憤怒的說,「可我告訴你們——」
阿莫里小姐顯然抑制不住她的喜悅,但還是非常禮貌地喃喃道:「是這樣,當然了,如果你真覺得——」她忽然想起住在這所房子裡的人們目前所面臨的特殊狀況,於是又補充道:「我想,這恐怕還得通過一些煩人的手續才行……」
「這可真是僥倖得很。」卡瑞里評論道。
在白羅審查箱子裡的東西之際,傑普向卡瑞里揮舞著他的拳頭。
卡瑞里把他的帽子和手提箱擱在了椅子上,「我覺得我不該再繼續揮霍你們一家的盛情了。」他答道。
雖然卡瑞里也曾試圖把老太太糊弄過去,可是事到如今,他真的是火大了。「是啊,是啊,阿莫里小姐,」他盡可能禮貌地答道,向老太太走近幾步,直截了當地說:「我好像聽到你的侄女在喊你呢。」
這時白羅漫步走到法式和_圖_書落地窗前,「現在請不要走開好嗎,白羅,」傑普把卡瑞里的手提箱放到了咖啡桌旁,在他身後喊道:「這會是很有趣的一幕。」
阿莫里小姐織起了她的毛線活兒,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我猜你是想趕十二點十五分的那班火車吧?你千萬別把時間摳得太緊巴巴了。這可不是我大驚小怪,我總說大驚小怪可以避免——」
「你說的真對,親愛的女士,太對了。」卡瑞里隨口應付著,為她打開了房門。
「當然不介意,我親愛的朋友,」秘書先生向他保證,「我這就出去。」
「是,長官!」詹森警士說著離開了房間。
白羅打斷了他,平靜而意味深長地說:「也許你可以告訴我們,但那將是相當不明智的。」
「他是從蘇格蘭場來的,」雷諾告訴他,「顯然他正好是在鄰近的地方辦案,所以本地警方就順勢把他給請來了。」
「沒關係。」白羅禮貌地答道,依然擋住對方的去路。
「我在想,」警巡說,「我敢打賭,我們已經離找到偷方程式、殺老紳士的罪犯不遠了。」他轉向白羅,補充道:「這方程式正符合托尼奧所一貫從事的勾當,既然我們發現他正打算開溜,我想我是不會驚訝於從他身邊找到贓物的。」
阿莫里小姐抬頭看了一眼。「哦,當然可以,用吧。」她說著繼續打她的毛線。看來她根本就沒有覺察到卡瑞里醫生是想要單獨打他的電話。
卡瑞里突然向白羅發起了攻擊。小個子偵探敏捷地閃到一旁,巧妙而出其不意地躲過了卡瑞里的一擊,還順勢拿到了義大利醫生的手提箱。這時,傑普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白羅身後,使得卡瑞里收不住勢撲進了警巡的懷裡。
「白羅先生說得很對,」傑普宣告,hetubook.com.com「你最好閉上你的嘴。」他來到通往大廳的房門邊,開門喊道:「詹森!」年輕的警士在門口探出頭來,「去把一家人全給我喊來好嗎,」傑普要求道,「把他們都集中到這兒。」
「謝謝!」卡瑞里低聲說。他來到書桌旁,假裝開始翻閱電話簿。他很不耐煩地瞥了阿莫里小姐一眼,「我想你的侄女正在找你呢。」他開口道。
「喊我?」
卡瑞里顯得十分急切,不假思索地應和著:「是啊,非常好奇。」他瞥了一眼電話機。
「哦,這我都辦妥了。」卡瑞里確定地告訴她。
「大概二十分鐘之前吧,我確信。你看到他了?」
「啊!」白羅會意地笑了笑,從他們二位身邊走開,「我早想到了,我親愛的傑普,你很可能會給我們的這位紳士帶來一個恰如其分的名字。」
「我在等一個電話。」卡瑞里解釋道。
雷諾走出了房間,卡瑞里這才拿起電話聽筒。他平靜的說:「喂?……米格爾嗎?……什麼?……不,真見鬼,我沒拿到。已經不可能了。……不,你不明白,那老頭兒昨晚死了……我必須馬上離開……傑普來了……傑普,你知道的,那個蘇格蘭場的……不,我還沒碰上他呢……我當然也希望如此……老地方見,今晚九點半……好。」
「不可能,」白羅溫和地說,「真的不可能。」
她失手把毛線球掉在了地上,卡瑞里為她撿了起來。「非常感謝!」她說,「要知道,阿莫里家每個人的耳朵都好。」她從長椅上起身道,「我的父親在保持他的身體機能上成效卓著,他在八十歲上還能不戴眼鏡閱讀呢。」她又把毛線球落在了地上,卡瑞里再次彎腰幫她拾了起來。
「哦!」
撂下聽筒,卡瑞里回到房間中央。拿起和_圖_書手提箱,戴好帽子,他走向法式落地窗。這時,白羅從花園裡走了進來,跟卡瑞里撞到了一起。「真對不起!」義大利人說。
她的毛線球再一次跌落在地上。這一次,卡瑞里撿起毛線球毫不含糊地塞進了她的手裡,一邊把她領到房門邊。阿莫里小姐慢吞吞地走著,嘴裡始終沒停:「我才不把那些醫院來的護士當回事兒呢,卡瑞里醫生,」她告訴他說,「她們總是閒扯她們遇到過的病例,她們喝起茶來更是過分,她們還老是對僕人們指手劃腳。」
「你不能過去。」白羅低聲說,臉上掛著友善的微笑。
「我確實非走不可。」
卡瑞里被震住了,他喊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阿莫里小姐側耳傾聽,「不,沒有,」她承認道,「真奇怪!」她把手中的毛線活兒捲好,「你的耳朵可真尖,卡瑞里醫生。我的耳朵可也不壞,人們都說——」
「是啊,蜂蠟——或者是蜂膠?那裡頭富含維他命,呃,至少那罐子上是這麼寫的,維生素A、B、C、D什麼的,全在裡頭了,可就是不含可以預防腳氣病的那種。不過我倒是覺得這無傷大雅,一個生活在英格蘭的人可不太會染上什麼腳氣病。那種維生素好像是在那些水稻產出國的人們,打磨稻米的時候獲取的吧?這可真有意思!我讓雷諾先生每天早飯時都服用一些——我是指蜂蠟。他看上去這麼蒼白,可憐的年輕人。我也勸露西婭服用一些,可惜她不肯。」阿莫里小姐不贊同地搖了搖頭,「想想吧,在我還是個姑娘的時候,是被嚴格禁止吃飴糖的,就是因為那裡頭有蜂蠟——我是說,蜂膠。時代不同了,你瞧,時代真的不同了。」
芭芭拉與海斯汀走進花園之後,書房最多只空了幾分鐘。隨著大廳一側的www.hetubook.com.com房門打開,阿莫里小姐挎著一隻編織袋走了進來。她直奔長沙發,放下袋子,跪下來在椅子後邊摸索著什麼。她正忙著找東西,卡瑞里從另一扇房門進入了書房,手裡提著一隻手提箱。看到阿莫里小姐,他忙停下腳步,為他的突然闖入連連道歉。
「我不知道你在這兒。」秘書先生說。
「好了嗎?」傑普問白羅。
「我得過去。」
「可是,居然連手提箱都要你自己提下樓來!那些僕人可真不像話!他們全都軍心渙散了,徹底軍心渙散了!」她說著坐回到長椅上,從袋子裡拿出了她的毛線活兒。「他們都無法集中精神,卡瑞里醫生。他們控制不了自己,都太過好奇了,不是嗎?」
「是嗎?」這是電話鈴響了,雷諾應聲走過去。卡瑞里趕緊衝到他前頭,說:「我想這是我的電話。」他望著雷諾,「不知你是否介意——」
「喂,這是怎麼回事?」傑普警巡驚呼道,「哎,上帝保佑,這不是托尼奧嗎?」
「沒有。」私家偵探答道,關上了箱子,「什麼也沒有,我很失望。」
「遠遠地看到一眼。」卡瑞里回答。
他把電話聽筒放了回去,站在旁邊不耐煩地啃起了指甲。過了一會兒,他走到通向書房的房門前,打開門走了進去。幾乎於此同時,愛德華.雷諾從大廳一側走進了書房。向屋內掃視了一圈後,他踱步來到了壁爐架前。這時,卡瑞里又從書房折了回來。卡瑞里關上了書房的門,雷諾這才轉而看到了他。
阿莫里小姐慌裡慌張地站了起來。「我在找我的毛線針,」她揮舞著手中的戰利品,有些多餘地解釋道。「它滑落到椅子後頭去了。」這時,她注意到卡瑞里手裡的手提箱,忙問:「你這是要離開我們家了嗎?卡瑞里醫生?」
阿莫里小姐對此唯和_圖_書一的反應就是開始談論起她的侄女,手裡的活兒可絲毫沒受影響。「親愛的芭芭拉呀!」她喊道,「她可真是個甜心寶貝兒!把她這麼個年輕姑娘禁錮在如此枯燥乏味的生活中,實在是件悲哀的事兒。是啊,是啊,我得說,現在事情已經變得有所不同了。」她沉浸在短暫而愉快的幻想中,俄頃又繼續道:「這倒不是說我為她做了些什麼。我的意思是,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孩是需要一些情感上的愉悅的。而我哪怕用盡了全世界所有的蜂蠟也很難做到這點。」
「那我這就為你叫車。」阿莫里小姐神采奕奕地說著,一邊向壁爐上的拉鈴走去。
「哦,真是謝謝你!」阿莫里小姐繼續道,「一個非凡的人,卡瑞里醫生——我是說我父親。真是個非凡的人。他總是睡四幅寬的羽絨床,他臥室的窗戶從來不開。他總是說,夜間的空氣是最有害的。真是不幸,他最終被痛風擊倒了,全是因為那個年輕的女護士堅持要打開頂上的氣窗。我可憐的父親為此送了命。」
「如果你能讓我過去——」
短暫的停頓後,卡瑞里又開口道:「那個警巡什麼時候到的?」
「是啊,太對了!」卡瑞里醫生急不可耐地接著道,「可我想時間還充裕得很呢。我,我不知道是否能借用一下電話?」
白羅把義大利人的手提箱放到咖啡桌上,打開了它。卡瑞里向傑普咆哮道:「你沒有任何對我不利的證據!你沒權利監禁我!」
「哦,我知道他的一切!」傑普確認道,「托尼奧可是個公眾人物。是不是呀,托尼奧?我敢打賭你一定為剛才白羅先生的那一閃驚訝極了。你把這種運動叫做什麼來著,白羅?柔道,還是別的什麼?可憐的老托尼奧!」
卡瑞里醫生不解的臉上摻雜著更多的惱怒,「蜂蠟?」他不得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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