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章

侯爵忍不住地讚嘆著,夏綠蒂看起來是如此的迷人,當她從窗邊轉過身來時,陽光在她的金髮上形成一道光環;而當她掛著微笑迎向前來時,他更發覺到她的臉上有著從未見過的幸福洋隘的神情。
「就我所知,」侯爵緩慢地說道,「當然也許是錯的,就是吉普賽人不會讀寫。」
「要如何小心?」侯爵暴躁地回答。「是否必須隨時帶著保鏢、足不出戶,還是永遠害怕被人下毒、或用刀槍刺殺射倒在地?我只能說,就讓杰洛儘管來試吧!」
他邊說邊走到窗邊。夏季時節,那裏總會擺放一些舒適的座椅,讓人坐在這書房內便可以看到外面如綠絲絨般的草坪、草坪邊緣以種植紫杉而成的圍籬,及之後的草藥園。
「但是,爵爺」米漢太太想要表示反對,但卻在侯爵開口之際化為沉默。
當他走到僕役長的身邊時,後者突然大叫:「她並不是位淑女,爵爺!而是那些吉普賽人之一!」
「但我以為妳住在這裏。」
「不少,我相信。不過在每個國家都會發現他們。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找尋看看是否有關於他們的書。」
夏綠蒂的語氣是如此溫暖,令侯爵了解到,她已完全不是那個在丈夫死後變得無情且充滿心機的年輕女人了。但令人不解的是,她怎能如此快速地,從一個意志堅定的陰謀者,轉變為溫柔多情的女子,目光是提到愛人的名字,都能讓她眼睛發亮!
「妳知道我不會那樣做,」他鄭重地回答,「我和牧師一樣感興趣,因為我們都知道自己對妳族人的了解少的可憐。」
「請解釋妳的意思。」他請求道。
「妳了解自己正要面對什麼,或者知道妳將要住的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嗎?」侯爵問道。
「我告訴過你我們是金屬品鑄造者。」莎薇亞對於必須一再重複而帶著責備的語氣回答道。
「是的,爵爺。」男僕說著便啟程。
賀柏站在床邊,審視著昏迷女子額頭與手臂上的傷口,很快便注意到有血從她裙子下方流出。將裙子掀起後,一道深深的傷口出現在她的足踝上。
他隱約記得曾聽人提過,若任意將受內傷的人移動是危險的,然而他也不能讓受傷的她,就這樣躺在車道上。於是,他決定親自將她抱回大宅,以避免再受馬車的顛簸。
「我真正要說的是,稍後也許我會將這塊領土賣給你,但此刻我比較希望你來替我管理它;如果你喜歡,也可以將它租出去。」
「骨頭沒有斷裂,爵爺,但頭上的傷卻已造成輕微腦震盪,我想她今晚可能會發燒。」
「妳叫什麼名字?」
夏綠蒂笑著跳腳。
「我來了,爵爺。」一位中年男子快速地進入房間。
侯爵注視著她向房門走去,心裏想著,從未見過一位女性能像她如此優雅地移動——彷彿漂浮在空中,而非走在地面上。
就他從夏綠蒂那兒得到的印象,他確定賽門公爵不可能提供她所期望的婚姻,那麼她就很可能即將成為洛克萊侯爵夫人。對於這點,正如他曾告訴她的,是個對彼此都實際且合理的構想,但當他想到夏綠蒂將永遠與他綁在一起,不論是在倫敦或是在洛克萊,就不禁覺得現在的自由自在要有吸引力的多。
「另有其人?」侯爵懷疑純地問,「但會是誰呢?」
「我是例外的!」她又帶著那嘲弄的微笑補述道:「我是一位女巫!」
「是我的錯,」她回答道,「我當時正在注視你的房子而忘記了一切,因為色是如此漂亮。」
侯爵點頭。
「你們說什麼都無關緊要,所以我又為何要延後婚期呢?」夏綠蒂那時說道,「我又不是要求你們嫁給他,費彼思,所以無論你的看法是什麼,對我都絲毫沒有影響。」
「我不了解妳的意思。」
雖然額頭上的傷口正流著血,但她依然非常迷人,且具有某種奇特的風味。一黑髮是如此的長,他確信當她站著時必定會蓋到腰部,而她閉著的雙眼形狀極笑,長而深色的睫毛,彷彿在她象牙般的肌膚上投下新月的陰影。
侯爵被激起了好奇心。
「你一定要原諒我再次拖累你從倫敦跑來,但我必須說這次確實非比尋常。」
「我相信是你的祖母承諾他們可以在此領土內紮營。她總是為無家之人感到難過,而我則認為,她對這些行遍世界卻從未落腳的吉普賽人十分感興趣。」
「你來了,費彼思!很高興看到你!」
很難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像夏綠蒂一般曾經歷過舉足輕重的生活之後,竟願拋棄一切,跟一個認識不多的男人漂洋過海,縱使他的確擁有許多的美德。
侍者們再次驚訝地看到侯爵歸來。
「那麼就不要告訴妳父親我在這裏。」
當他穿過平台時,看見米漢太太與女僕們正各自帶著熱水、繃帶及毛巾等東西回來。他走下樓,越過僕役長替他備有酒與點心的大廳,朝書房走去。那是這棟宅邸中最m•hetubook•com•com讓他印象深刻的房間之一,設於他祖父時代,且他父親在世時曾將它重新整修,將原已收藏豐富的書房,更增加了兩、三千本的藏書。
莎薇亞將臉從窗戶轉向他,答道:「我不要你的錢。」
「純屬突然,」侯爵說,「我昨晚才決定要回來。」
「很高興看到你,先生。」侯爵的語氣中流露著少有顯現的感情。
侯爵將她的手舉到唇邊。「很榮幸受到如此熱烈的歡迎。」他以低沉的嗓音說道。
但接著他又告訴自己不要愚蠢了,怎能期待吉普賽人擁有如此有價值的東西呢?!
侯爵爆出笑聲且激動地回答:「我真受不了你,查爾斯,竟然拿杰洛與拿破崙相比,也未兔太抬舉他了吧!」
「確實不是個笑話。」侯爵說道,「第二天我請人檢查了屋頂,負責的人告訴我,如此大的一塊水泥,是不可能意外斷落的。」
「吉普賽人寧可人們不要了解他們,」莎薇亞回答,「神祕對他們而言比較好,那麼當他們離去後,只會留給人們少許記憶。」
「有傷到骨頭嗎?」侯爵問道。
他曾一度猜想她可能不會回答,但稍後她回答:「我們是『考德洛須』。」
接著,他突然發現自己竟在研究她的外貌,而非檢視她的傷勢而感到自責。
侯爵大笑。
「五英鎊應該夠了,賀柏,記得向魁思同先生要這筆錢。」
「他們從一開始就在流浪嗎?」
她的頭髮如初次見面時披瀉在背後,直達腰際下方,接著他又發現她的耳環如同項鍊般,是用錢幣所串成,每當她轉動頭部時,便會在陽光下閃爍。
侯爵坐到桌邊。
「我們坐下來如何?」夏綠蒂用手指著一張椅子提議道,並在侯爵落坐之後,自行在沙發坐下。
「那麼,如果沒有其他的事,賀柏,我就回倫敦了。」
侯爵迷惑地看著她。
「不去打擾或驅逐他們已是這塊領土的傳統,並且因此傳下一些與他們有關的美麗故事。我希望你不會驅逐他們,而破壞了將近一世紀以來他們對洛克萊好客的印象。」
莎薇亞僅僅微笑地未做任何答覆,接著起身離開。
她幾乎是勉強地將手放在他的手中。她的手指冰冷,而肌膚相觸之際,一種無以名之的悸動感覺,隨即在他們之間激盪奔竄。
她再次給他一個奇怪的微笑,令他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些非常可笑的話,但他接著告訴自己,那只是她玩的一個把戲。
「可以請妳回答我早先提的問題嗎?妳之前從哪裏來?」
他試著釐清她在他腦海裏引起的一個模糊聯想,但終究很難想起究竟是哪一國的人有著與她近似的特徵。
「談談妳的族人,考德洛須。」他說道。
「絕對是這樣沒錯!」柯林頓隊長大聲贊同。「但你很幸運地剛好轉身跟巴頓說話。」
「然而,」侯爵說道,「就我剛聽到的是,妳會閱讀!」
接著她便離開了。
「謝謝你又讓我重新振奮了起來,賀柏!」接著侯爵便帶著笑容離去。
「有時候我們甚至被稱為國王。但在德國被稱作『日裘呢』、在法國是『波希米亞』、在土耳其是『琴甘尼』,而在波斯則是『卡拉奇』,這又有什麼差別?我們仍然是吉普賽人。」
「也許改天吧!」莎薇亞站起身來。「已經晚了,我必須回去了,否則他們會來找我。」
「回到我們在你森林中的營地。」
侯爵與牧師握手,驚訝地問道:「你的新學生?」
她完全是獨一無二的,有著一雙綠色的鳳眼、下巴小巧的鵝蛋形臉,至於她的雙唇,則總是在微笑時帶著一種奇異的嘲弄意味。
「那我去找他聊天。」
「那麼她必須留在這裏直到她稍微恢復為止。」
「離開?」侯爵重複著。「妳是說妳接受了賽門?」
夏綠蒂露出微笑來。
侯爵打開書房的門,發現牧師並未如預期般地坐在房中央的大書桌旁,而在書櫃旁發現一個見過一次的苗條身影。
當她轉過身來面對他,出現在他腦中的第一個想法是,她的雙眼在小臉上顯得如此之大!而當他走近後,更赫然發現其顏色並非如他原先所猜測的黑色,而是暗綠色。
「我就知道你會很驚訝。」她說道,「他是個美國人,住在維吉尼亞,而且我愛他!是的,我愛他!所以我將要嫁給他,費彼思。」
她靜靜地等待侯爵向她走去,侯爵在抵達之後將手伸出來道:「我是洛克萊侯爵,而且我必須向妳道歉。」
「真是令人高興,爵爺。」僕役長快速地進入前廳說道。
然而,她卻正聆聽著,且侯爵再吹注意到,她唇邊仍掛著淡淡的笑容。
「我這一生從未如此認真過。」她說,「明早希勒與我將會悄悄地舉行婚禮,然後就從普里茅斯搭船到美國去。天知道我是否還會再回到這個國家。」
「當然,這是可以理解的。」侯爵回答。和_圖_書「如果兩人同時僱用不同的經紀人、監督及代理人,非常浪費時間與金錢,問題只是我們現在所用的人哪一個比較可靠。」
「不!」她非常堅決地拒絕。
「告訴妳我有多抱歉傷害到妳,似乎已是多餘的。」
她舉起手觸摸侯爵的臉煩,輕柔地說:「毫無疑問的,有一天當你戀愛時,就會了解為什麼沒有任何爭論可以改變我的心意,更沒有任何人的話可以影響我。我要希勒,而我準備得到他。」
此時,一位僕人進入書房通知牧師有人來訪。
「我認為,某人可以非常容易地躲在廣場的公園當中,當我出現在門口時,他們只要向屋頂上的人打暗號便可。」
「我有許多事要告訴你,費彼思,但我會先以你最關心的事做為起頭。」
「我們的歷史經由族與族之間口耳相傳下來,好讓我們知道在哪裏可以找到朋友。」
侯爵注視著她的額頭,被撞破的傷口仍是紅色的,而周圍肌膚仍明顯的淤青。此外,她仍穿著他初吹見到時同樣迷人的吉普賽服飾,但可看出短上衣已非他弄破的那件,而她的手臂上則仍綁著繃帶。
侯爵穿過平台,在一個特等客房前站住,簡短地說:「開門。」
「德國。」
「我要結婚了,」夏綠蒂脫口道,「但既不是公爵也不是你。」
「為什麼不行?」
他的雙眼注視著她的臉,心中想著她的心情與上次見面時已完全兩樣。
「妳來自哪裏?我是指哪個國家?」
「賀柏有照我的吩咐拿錢給妳嗎?」侯爵突然開口問道。
他非常輕柔地用雙臂將個兒嬌小苗條的她橫抱在懷,起身命令男僕,「駕馬車回去,吉姆,並通知屋裏的人發生事故了。」
一週後,沒有人比侯爵更驚訝自己竟會再次驅車來到通往夏綠蒂家的路上。他原以為會在得文郡公爵夫人的宴會上看到她,但她意外地未出現,而在那之後的四個晚上,他積極地參與各個確定她已受邀的聚會,卻仍舊不見她的踪跡。
「米漢太太,我們若再移動這位年輕女子是不智的,她的生命可能正陷入險境。」
事實上,侯爵曾與她爭論並要求她,至少將婚期及離開的日子延後,好讓她的朋友們有機會見見希勒.溫多。
「你們叫什麼?」侯爵詢問道。
「一個你從未聽過的人,他的名字是希勒.溫多。」
「所有的吉普賽人都是外國人,」莎薇亞道,「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被稱作是我們自己的。」
「妳如何得知這些?」
「還不能確定,爵爺。」賀柏回答。「車輪是否有壓到她?」
莎薇亞給他一個淡淡的笑容,且帶著些許嘲弄的意味,然後才用細繳的聲音說道:「我必須謝謝你,爵爺,下令讓我在你屋內受到良好的對待且療養傷勢,對我而言,那成為非常有趣的經驗。」
「當有人拿著槍對準我時,他的重要與否已無關緊要了!」柯林頓隊長反駁道。
這句問話對侯爵而言,就好像一個已迴盪許久的回音般。多年來,每當賀柏感覺到他難過或有心事時,都會如此問他。
「很不尋常的名字。」
這位與侯爵談話的男士曾經是他的家庭教師,更是他多年的朋友兼夥伴,深受侯爵與其家人的喜愛與尊敬,如今身兼莊園的牧師與圖書館長等職。
「他們害怕吉普賽人會用『邪惡之眼』看他們,偷竊他們的孩子或者是詛咒他們。」
他向四柱椎幕大床走去,極其輕柔地將她放下。漆黑的頭髮散在白色亞麻床單上,形成強烈的對比。
「女巫?」侯爵驚訝地重複。
「啊!你在這裏,爵爺!」他大叫。「我聽說你來了,很高興這麼快又再吹歡迎你回來。我發現你和我的新學生已開始互相認識了。」
「紅鋼、銀及黃金,只要是工作所需。」
「真是吸引人,不是嗎?」牧師道,「我始終渴望能認識一些新事物,但卻從未想到有機會認識有關吉普賽民族的事。」
「聽起來好像妳從未來過英國。」
「妳明天會來嗎?」侯爵仍堅持著。
「但在某些國家確實比較受到認同吧?!」
「也許她並非如你所想的嚴重,」牧師實事求是地說。「總之,賀柏會處理的。」
「不會,爵爺,傷口都很淺,而且當她恢復知覺後,我們便能知道對她頭部的影響有多大。」
「請妳明天一定要來。」侯爵請求。「還有很多關於妳的事我想知道,例如:為什麼妳會是女巫,以及妳會什麼魔法等。」
「怎麼會呢?」她輕嘆了一口氣,彷彿藉以抒發她心中難以抑止的喜悅與滿足。
「我會的,爵爺。我們何時會再見到你?」
「沒想到是你,爵爺,為何沒有人告訴我你會回來?」
「妳父親為何排斥我?」侯爵懷疑地問。
自侯爵有記憶以來,賀柏便在洛克萊莊園內服務,職務上是爵爺的貼身侍者和_圖_書,但他卻是以接骨技術而聞名。事實上他曾替侯爵接過鎖骨,同時在這領土內,如果有任何人折斷腿或手臂,總是由賀柏替他們接上。他要比當地醫生更具效率與知識,每個人無論是受什麼傷都會找他。
「我當然不會那麼做!況且,我覺得對被我弄傷的女孩有責任。你認為我應該與她的部落聯絡嗎?」
「莎薇亞。」
「對你可能是如此,但在我這一族中卻十分平常。」
「不,這是第一吹。」
「匈牙利的貴族們喜歡用高腳杯喝酒,且用各種容器來裝飾他們的桌子,而這些都是由『考德洛須』製造的。」
「那麼你們鑄造哪些金屬品?」侯爵詢問。
不過,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然他已經向夏綠蒂提出求婚,那麼一旦她接受了,他就必須好顏相對。
「所有國家都曾在不同時期內迫害過吉普賽人,」莎薇亞回答,「唯獨俄國人例外,我們在那裏有著非常不同的地位。」
「因為如果他們看見你,我就再也不能到這裏來了。」
「不知道。社交季正值高潮,各種極盡奢華且令人疲乏的宴會,一晚接一晚地舉辦著,我確信你不會希望我錯過任何一場吧?!」侯爵諷刺地說道,隨即又對這位自小看他長大的老僕露出一個表示歉意的笑容。
「什麼吉普賽人?」
「已經復元了,謝謝你。」她的聲音細緻美妙,帶著些許外國口音。
「我想沒有,侯爵,馬匹已經換過了,隨時等待你的叫喚。」
「但是,米漢太太正急於將她移到房子的另一邊,爵爺,她覺得讓吉普賽人佔據上等廂房是不適當的。」
「很有分量的稱呼!是否令你們感到高興?」
侯爵再與他的老家庭教師相談片刻後,才到大廳尋找他早已預期會有的酒與點心。
「我不急著離開。」侯爵回道。
「對於他們的從不生根,確實有不少傳說及解釋。」
「喜歡倫敦生活嗎?」牧師問道。
侯爵看著她苗條的體態,發現到她即使是站著,都有著其他女性不曾有的優雅。
「我相信!或許妳從未在屋簷下睡過?」
「因為你是個男人!」
「為什麼?」
書房內的中心處設有一張桌子,如今旁邊正坐著一位白髮的年長男士。隨著侯爵的開門聲,他不經意地抬起頭,臉上立刻顯露高興的表情且驚喜地站了起來。
侯爵挑高了眉毛。
「如果我們是用這種態度對待拿破崙的話,那我們早就輸了這場戰爭!」
當時,侯爵並未作答。
侯爵仍然站著不動地瞪著早已關上的門。
「希勒.溫多?」他重複道。「這該死的傢伙是誰啊?」
莎薇亞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我父親,『考德洛須』的族長,或者是如我們稱呼他的『弗依弗德』,之所以會允許我來此閱讀你的書,是因為你不在家,如果他知道你回來了,我就不能再來了。」
「我對他們的認識真的很少。」
「我就要離開了,費彼思,但我不能就這樣扔下領土無人看管它,那就像是拋棄了自己的家。」
「她怎麼樣了?」侯爵問道。
「不,爵爺,我並不惋惜,我也希望你永遠不會為自己的過往感到惋惜。就我個人的經驗而言,只要是有所期待地朝前看,就必定會有冒險的事情等待著我們!」
「沒有,我拒絕了他。」
「我們被詛咒要在世界流浪,」她回答道,「也許是要為過去的罪惡贖罪,也可能是因為這樣對我們而言較快樂。」
「不特別喜歡!」侯爵大聲說道。「事實上我剛發生了點事故,撞倒一位吉普賽女郎,她如今正在樓上由賀柏照料。」
「為何?」侯爵問道。
她抵達門邊後,轉過頭來看他。
侯爵靜止無聲。
她並不像英國人。接著侯爵瞥視到她的衣服,隨即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個吉普賽人!
如今,行駛在鄉問道路上,他開始覺得自己針對杰洛的謀骰計畫,所採取的反擊行動並不十分理智。因為如果誠實面對自己,他知道自己並不真的想和夏綠蒂結婚。
侯爵手撫著額頭。「妳確定這不是個玩笑?」
「我們從俄國穿越波蘭而來。」
「不,賀柏,沒有什麼,」他低聲地說,「只是柯林頓隊長和我昨天還在說我們已經變老,許多事情都不再像以前那樣吸引我們了。」
「女巫!」他大叫著,「一個我從來沒想到會過見的人!」
「全部,爵爺。」接著她看見侯爵懷中的身影,大叫道:「啊!是那些吉普賽人之一!那麼僕人房較適合她,爵爺。」
「你不會了解。」
「巫師?噢!妳是指占卜那類的事情,我相信吉普賽人是很精於此道!」
「那麼……」
「在匈牙利及德國,我們的族長們被稱作『小吉普賽公爵』。」
「回到哪裏?」侯爵問道。
侯爵屏息地等待她即將道出的話。
她真美!他想著,然而她的美既不是屬於古典,也不像任何美的鑑賞家所曾定義的。
「託和-圖-書上帝保佑,你要小心點!」
門再度關上後,侯爵對莎薇亞說:「來,坐下來聊。」
當她開口之隙,侯爵亦突然了解到,在她頸項及耳上的錢幣,比原先要賠償她的五英鎊,價值更高上千倍。他甚至懷疑那個曾誤以為是玻璃的紅色石塊,事實上是紅寶石。
「他們有一些人每年的這時候,都會到這個森林裏來,爵爺。」
侯爵步上門階,接著進入大理石造的廳堂內。此時有不少人在裏面,但他並未加以理會,逕自朝樓上走去,並在第一層平台上遇見了女管家米漢太太,後者顫抖地向他行禮。
接著,侯爵便發現房子已在眼前,幾位男僕正急急向他奔來。
接著,侯爵便離開了房間。
「我看過希勒房子的素描,它是令人滿意的,事實上,非常像英國的莊園。不過即使要我住在小木屋裏,我也不在乎。我愛他而他也愛我,那就足夠了!愛比一切都重要,這是我終於領悟到的。」
「為什麼呢?」
「我不能了解什麼?」
「告訴我有關他們的事。」
就理論上,這似乎是個好主意。但就實際而吉,他知道兩人在一起絕不會真的快樂,甚至連和平相處都希望渺茫。
「該死!」正下坡朝洛克萊莊園而去的侯爵喃喃唸道泣。「為什麼我不曾有這種感覺?」
「為什麼呢?」侯爵驚訝地問。
「可是她卻昏迷不醒。」
但接著他又笑自己,竟幻想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莎薇亞的聰明頭腦及驚人記憶力,可說是我畢生所碰過最好的。」牧師熱切地道。侯爵懷疑地睜大了眼,問道:「全在一個小東西身上?」
她遲疑了一下,但在她能回答前,書房門打開,牧師走了進來。
侯爵發現到她雖然穿著一雙裝飾有銀扣環的紅色拖鞋,但雙腿卻是赤|裸的。
她點頭。「我受教於母親,她是俄國最棒的吉普賽舞者的女兒。沙皇太子及王子都曾為她而爭吵,以爭取她出現在他們的私人宴會裏表演,而她也曾數度在沙皇的面前舞蹈。」
侯爵跳下馬車,把韁繩交給僕人,迅速向四肢張開昏倒在地的女子跑去。
「你會發生事故並不尋常。」賀柏說,接著安慰人心地加了一句:「不過,我認為傷勢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糟!」
「那就去準備吧!」侯爵說道,「當我們的客人準備離開時,記得替我補償她。」
「那他們更應該對我們的客人表示禮貌!我不認為她是會詛咒別人的傢伙。」
一陣驚訝後,米漢太太才服從他的命令。
「他們起源自印度,這當然是根據他們深色的頭髮及膚色而論定的。」
「哪一個房間準備好了?」侯爵問道。
「我回來之前請不要離開,爵爺。」牧師請求著。
看到他並不了解這個含意,她才再解釋:「我們是金屬品鑄造者、蹄鐵匠、醫師、樂師及巫師。」
「謝謝你,賀柏。」侯爵帶著安心的語氣道。
「現在讓我想想,」侯爵說道,「我記得俄國人對吉普賽人的方式,異於其他國家,是真的嗎?」
「你是說,正如我們所猜測的,是經過設計?」
「你覺得多少合理,爵爺?」賀柏尊重地詢問。
「感覺很好,」侯爵說道,「我很希望可以會會妳的族人。我可以去你們的營地嗎?」
「是真的,」莎薇亞承認,「而且他們並不想要會,因為他們記得一切聽過的事物;另外也會有說書人,將我們的傳說轉譯到詩與歌當中。況且,吉普賽人始終在遷移,不會有地方來放書。」
她透過長長的睫毛望向他。
僕役長伯胥第一個到達,「我們聽說發生了意外,這位女士傷得嚴重嗎?」
侯爵緩慢地步行在後,邊走邊打量著懷中的人。
就這樣帶著沮喪的心情與不祥的預感,侯爵來到了夏綠蒂的屋前,且依照慣例地被引進客廳,而女主人正在那裏等待著他。
「我以後再告訴你。」侯爵承諾道。
「你還十足年輕,可以盡情享受人生,爵爺,」有道光芒閃爍在他眼中。「但容我建議你,不要再浪費未來日子的任何一分鐘。」
「我從未想過英國房子竟會這般地美。」
「你是在惋惜自己逝去的青春嗎?」侯爵詢問道。
他發現她非常年輕。車輪撞到她左邊的身體,她的額頭上有著血跡,且白色短上衣的肩膀處已破裂,暴露在外的肌膚有著一道極深的傷口,正迅速地撞出血來。
「首先問你,」夏綠蒂說,「你願意接手這塊領土,如同自己的一般照料嗎?」
侯爵無所謂地聳聳肩道:「我彷彿記得獵場的看守人並不喜歡他們,因為他們會偷獵雉鳥。」
「我對公爵的地位、洛克萊的財富,或是任何你認為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事,都毫不在乎。」夏綠蒂以極為喜悅的聲音道,「我已多年不曾如此地戀愛了!自我初次認識可憐的葆夫之後就不曾如此。但這次不一樣!希勒的年紀較長,且是用一種不同的方式來愛我,和-圖-書事實上與他在一起,就彷如身在天堂一般。」
「那是因為她頭上的傷。」賀柏回答。「把她留給我,爵爺。我會找出問題所在,若是有需要送去醫生那兒,我會讓你知道。」
「妳是位舞者?」他問道。
侯爵坐在一張扶椅中,莎薇亞則選在窗邊座位的盡頭坐下。她將臉轉向窗外,以至於他可以看見她側面輪廓的優雅線條。
「妳喜歡匈牙利嗎?」侯爵在她能回答前又補述道:「我感覺匈牙利人對你們的稱呼相當特殊。」
一個小時後,侯爵打道回府之際,仍為他所聽到的消息感到震驚與迷惑。
「我不知道。」侯爵簡短地回答。
「熱水及繃帶,麻煩拿來。」賀柏提出要求,米漢太太及幾位正聚集在門邊的侍女們,立即散開去準備這些東西。
不久之後,賀柏便進來找尋他。
「是的,匈牙利的西其司芒國王就曾提供給吉普賽人保護函。而蘇格蘭的詹姆斯五世,亦曾賜給我們一位先人強尼.佛爾自主的司法權。」
由於他並未向包括好友柯林頓隊長在內的任何人,提起他的結婚計畫,因此柯林頓隊長對於他在宴會中坐立不安與心不在焉的表現感到相當不解。
「然後你好取笑我們?」她詢問道。
「確實是非常幸運!」侯爵同意道。
同時,賽門公爵也同樣地失踪了,所以不難猜測會在哪裏同時找到他們兩人。
「我想應該可以。」
「是的,我確定他會。」
「妳是說真的嗎?」侯爵驚愕地問。
她還活著,這點值得安慰。雖然她失去了知覺,但呼吸卻平穩,她的臉色驚人地蒼白,但他相信很快便會恢復。
「妳好點了嗎?」侯爵先開口問道。
「因為我們的音樂,且因為俄國人喜歡我們的舞蹈。」
「我沒忘記。」侯爵簡短地說道,「我所感興趣的是,我們不只吸引在英國的吉普賽人,竟然還會有來自國外的!」
「如果可能。」
「我會去叫他,爵爺。牧師正在書房內。」
「你可能不相信,爵爺,但我認為她吸收新知識的速度是非凡的。」牧師幾乎當莎薇亞不在般地道。
絕不會錯!從層層相疊的裙子、前方繫帶的黑絲絨緊身上衣,到纖腰上的帶子、刺繡短上衣及其低領露臂的樣式,在在證明了她的身分。
「只有頭兩天昏迷時。」莎薇亞回答。「由於賀柏先生如此好心地照料我的傷口,所以我在包紮之後就已經可以回營了。之後,因為我央求父親讓我閱讀你的書,他才同意讓我來,但是絕不能有其他的原因。」
「在英國的吉普賽人多嗎?」
「我不確定,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停頓了一會兒,附註道:「是我的錯,賀柏,我駕駛得太快了。」
「杰洛沒有再玩把戲了吧?」柯林頓隊長疑心地問道。
「我不認為這是個笑話。」柯林頓隊長反應激烈地回道。
「出了什麼事嗎,費彼思爵爺?」賀柏問道。
「很榮幸妳如此認為。」侯爵道,「我想或許已有人告訴妳,它建於伊莉莎白女王時代,而且國內已很少有都德式房子能與它相比。」聲音中透露著驕傲,因為洛克萊莊園對他而言始終意義重大。
「你們兩個都得多告訴我一些。」他說,「首先,我想知道莎薇亞是從哪來的,為何她的族人似乎是第一次來訪洛克萊?」
他說話的同時亦想起她曾如此輕盈地被他抱著。或許是出自想像,他感覺外套上仍留有她頭髮的香味。
「黃金?」
「無論適當與否,她都會待在現在休息的地方。」侯爵斷然地道。「那女孩之所以受傷全是我的過錯,我要盡可能尊重地對待她,賀柏,讓其餘的人都清楚地明白這一點。」
「那妳明天會再來嗎?」侯爵要求著。
「如果有的話,大概也像那塊落下的水泥一樣失敗了。」
「而且是天生的!」她回答道。「否則,我不可能有資格承受牧師先生對我的褒獎。」
「出了什麼事,費彼思?」他問道。「你看起來像隻脾氣暴躁的熊。」
「我會的,爵爺。但你知道的,他們都害怕吉普賽人。」
侯爵自外套口袋中掏出手帕為她止血,同時打量馬車與房子間的距離。
「請賀柏過來。」侯爵命令道。
「吉普賽人?嗯哼!這並不奇怪,現在正是他們每年來訪的時候。」
「再多告訴我們一些。」侯爵對莎薇亞說。
「在那之前呢?」
「賀柏在哪裏?」侯爵問道。
「我知道,但不是從莎薇亞,而是從另一個鄰居口中得知。」牧師答道,「吉普賽人都有固定的地方要輪流去造訪,洛克萊便是其中之一。如我曾告訴你的,爵爺,是出自你祖母的安排。」
「嚴重嗎?」
他一直以為吉普賽是骯髒的,但他懷中的女孩卻非常乾淨,且有一種屬於東方氣息的淡淡香味從髮絲中飄逸出來。她脖子上的項鍊似乎是由錢幣及紅色玻璃碎片所串連,他有種感覺,那些錢幣必定非常古老且來自異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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