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成功逃進廚房,切下一大塊巧克力蛋糕安慰自己。上甜點的時候到了,她不忘將戴米契那塊切得特別大,查德那份只有他的三分之二,她帶著笑容送上桌,接著又躲回廚房裡。等到他們差不多吃完了,她出去建議大家睡飽一點,因為明天一大早就要動身。
「我去端菜,馬上回來。希望你喜歡巧克力蛋糕!」
「我說的話絕不是編的,戴先生,很遺憾你不信任我。如果能有助你提升信心,我很樂意聯絡這一帶的同業,讓你親自查詢我的經歷。」她等候片刻,接著端起半滿的燉鍋。「不需要嗎?那麼我還有事要忙。」
「我也要啤酒,」戴先生走進餐廳。
查德當然立刻閃人。安琪微笑著對戴米契說:「清潔工作大約要半個小時;希望足夠你完成。」她說什麼也不要在準備就寢時留他在屋裡,也不想強忍睡意等上好幾個小時,明天會很辛苦,接下來整個星期都會很辛苦。今晚是她最後一夜好眠,再來就得等行程結束了。反正戴米契不可能再次光顧,她也不需要太容忍他。
六點五十分,查德出現在餐廳門口。「好香喔,」他說。
葛查德在普特機場的航站等候,戴米契所搭乘的班機滑行接近。普特機場每天只有少量商用客機進出,大部分都是一般民航機,儘管如此,起降還算相當準時。戴米契狩獵經驗豐富,所以不會期待搭乘大型噴射機的頭等艙直達狩獵的地點。優秀獵場往往都在極為偏遠荒涼的地方。
「裴小姐,很高興再次見到妳,」葛查德說,安琪伸出手,他急忙握住,手心有點濕黏。
「對,但我沒有特意去找。我不想提前遇到牠。」她當然帶了槍,但當時她只有一個人。熊讓她毛骨悚然,就算帶著一群獵人她也會害怕,必然不想獨自去找熊。當然,這些話絕不能說出來;知道嚮導害怕,客人會失去信心。
「我狩獵的次數搞不好比妳多,」他怒斥。「說什麼從小擔任父親的助手,我看都是瞎編的吧。」
「不,我是靠嘗試錯誤學習,錯的次數非常多。」她幽默自嘲,藉此帶過關於母親的話題,因為完全無關。有些人有很棒的母親;但她沒那麼好命。不過她有很棒的爸爸,五十分也不錯。命運無從操縱,她已經比很多人幸運了。
「車已經在等了。我租了四輪驅動休旅車,你覺得可以嗎?我認為可能需要,呃,後面的空間。要是你不滿意,我可以去換——」
「你負責吃就好,」她回答。「我準備得差不多了。」她看看時間。「該把比司吉拿出烤箱了,我先失陪——」
「不客氣。」
「距離妳上次去已經好幾天,萬一那頭熊冬眠去了,妳打算怎麼辦?」
「謝謝。」她露出微笑,雖然儘量保持平淡,但依然是個微笑。「戴先生在電腦室上網。」
「妳怎麼知道是黑熊?」
「謝謝。」他已經在開包包拿電腦,不過至少稍微表現出禮貌。
查德忍不住有些得意。隨著狩獵之行一天天接近,他開始懷疑自己高估了戴米契,結果呢,就在昨天,秘密防線傳送了警報。時機之妙,他幾乎因為勝利的快|感而暈陶陶。這才叫神準,對吧?
查德立刻站起來,急著說晚安又要感謝她的招待,所有客套話糊成一片。戴米契打斷他https://m•hetubook.com•com
的話,毫不客氣地說:「我還要上網處理一些事情,晚點才睡。你先去吧。」
「比司吉真好吃,」查德明顯在刻意打圓場,他咬了一大口證明所言不虛。「是令堂教妳烹飪的嗎?」
「沒問題。這邊請,」她帶他去旁邊的小房間,那裡有一臺平面電視與衛星網路;角落的辦公桌上放著無線網路數據機。她給他一張印著長串數字的紙片。「這是無線網路的密碼。」
人們眼中的他和真實的他差距很大,查德樂得如此。完全沒有人知道他的能耐,不能怪他們,畢竟他花了一生的時間小心製造假象、雕琢面具,彷彿他從小就知道有一天得靠這些活命。他的外表非常平凡,這可說是恩賜也可說是詛咒,端看以何種觀點判斷,他想盡辦法讓自己更加不起眼。他持續鍛鍊體能,但從外表絕對看不出來,因為他從不|穿合身的衣物,刻意讓自己顯得比實際矮胖,同時盡可能表現得很窩囊。他就像稍微發胖的伍迪.艾倫,誰會對這種人起疑?絕對沒有。他這輩子都活得像個隱形人,同時在那些人的眼皮底下累積大筆財富。
「可是沒看到熊?」
她原本以為查德會在晚餐前先來主屋,沒想到來的竟然是戴先生。他拎著手提電腦。
他趁替戴米契洗錢的機會中飽私囊,從開始污錢的那天他就算準遲早會走到這一步。不,甚至在那之前他就想到了,因為在踏出第一步之前,他仔細推想過所有步驟,徹底考量過種種可能。全都想清楚之後,他在帳戶和電腦中設了秘密警報,一旦有人開啟特定檔案就會自動發通知給他。那是他的第一道防線,他實在太厲害,連戴米契何時可能起疑都算得分毫不差,配合事先計劃好的這趟旅程。
安琪大步走回主屋,提醒自己不是她的錯,而是查德與客戶之間的互動原本就不好。他竭力取悅戴先生,而戴先生卻認為這趟旅程頂多只算二流。
查德做個彆扭的手勢。「我還是別去打擾他。有什麼,呃,我可以幫忙的嗎?」
「那是我的最愛,」他似乎很慶幸能換個話題。
「誰在乎車子的鬼顏色?」戴米契暴躁地打斷他的話,伸出手說:「鑰匙給我。」
他的個子比她略高三到五公分,有點啤酒肚,深色頭髮稀疏,五官毫無特色。他的衣物有些過大,同樣毫無特色。他不醜也不帥,只能說是大眾臉。倘若他的性格強勢一些,或許外貌平凡也無妨,但這個人簡直像在出生時額頭上蓋了「不起眼」的大紅印,但如果真有印記反而太顯眼。無論他從事什麼行業,安琪敢斷定他的表現並不出色。他八成只是渾渾噩噩度日,儘量不引人注意,就這樣混過一輩子。
「因為旁邊的漿果樹叢勾到了熊毛。也可能有棕熊出沒但沒有被勾到毛,」她搶著說,不給他機會爭辯,「但我知道有一隻黑熊在那一帶活動。」她死命耐著性子,保持語氣愉快平靜。
戴米契習慣受人巴結,但態度通常還好。他應該在尚未確認的狀態。查德是業界的高手,除非有鐵證,否則戴米契不會輕易除掉他。世上有一般的洗錢幫手,也有真正的貨幣天才,查德屬於
和_圖_書後者。對於那些比較敏銳的人,或許會因為這種過人能力而發現他在偽裝,於是查德以會計學位作為掩飾,強調他操縱金錢的技術來自於學習而非天分,讓人以為他的才能是一種附加怪癖,而非他整體智能的一部分。他要感謝湯姆.克魯斯和達司汀.霍夫曼的電影「雨人」,因為戲中自閉症怪才的形象深植人心。
葛查德欠缺的一切,戴米契一樣不少。他個子高、身材好,深色頭髮在太陽穴旁開始花白,五官剛強立體,眼睛是淺灰色,舉止乾脆而強勢。他的衣物非常合身,彷彿量身訂做。
他的語氣很明顯,嚮導評估的第二關她也不及格。第一關就是要有像康達悍開的那種閃亮全新雙軸卡車。查德一臉難為情,手一鬆,湯匙掉在盤子上發出很大聲響。為了顧及他,安琪努力保持語氣平淡,不洩漏任何惱怒。「我可以確定,由樹上的抓痕高度判斷,我推測這隻熊的身長應該超過兩公尺,以黑熊而言算大了。」
這趟旅行能否圓滿收場,端看是否能打到好獵物。雖然已經快入冬了,但還有一些熊尚未冬眠;天氣還算溫和,部分的熊仍在活動。她要找到戴先生想獵的熊,拚上老命也在所不惜。
沒錯,這個星期將非常、非常漫長。
等他們由休旅車上拿好行李之後,她說:「我帶兩位去木屋。」當然,葛查德知道怎麼走,但她還是在前頭帶路,走向通往屋後的一小片黃松林。木屋隱身在樹林間,由主屋可以看見一部分,但角度讓她和客人都保有隱私。她事先開了屋裡的燈和暖氣。每棟小屋都有壁爐可生火,喜歡氣氛的客人能自行利用,但中央暖氣系統熱得較快也較省事。大部分的客人都懶得生火。
傍晚時分,兩位客人的車子開到門前,她理所當然地看向由駕駛座下來的人,卻發現是張陌生臉孔。她有點意外,照理應該由葛查德開車,畢竟他之前來過,比較熟悉路況。這一帶的泥土路曲曲折折,而且不一定有路標,很容易讓人搞糊塗。她轉頭看向前座,雖然她看照片溫習過,還是茫然了片刻才有「噢,我想起來了」的感覺,由此可見,葛查德有多不起眼。
「對不起。沒問題。我不是故意——」
他冷冷看她一眼。「半小時不夠用。」
「這裡只提供三流服務嗎?」他再次不屑地冷笑,一如剛抵達觀察環境時的態度。
他的客人戴米契卻是完全相反的型。安琪走下階梯,微笑迎接兩人。葛查德畏畏縮縮地報以微笑,戴米契卻趾高氣昂地瞥她一眼,好像自以為是大人物不必講究禮貌。
如果有人半夜跌倒摔斷腿,她希望是戴米契。不,她收回。她希望他平安度過一星期,開開心心回家,因為以他的混蛋性格,萬一發生意外肯定會控告她。
「彼此、彼此,」安琪輕鬆地說。「請叫我安琪就好。」
她原本要離開了,但特別停下腳步回答:「勘查過了,幾天前我送補給品去租用的營地,順便去查探了一下。我看到了熊最近留下的行蹤。」
「飛行順利嗎?」他自動控制語氣中緊張的成分,判定為恰到好處。
「噢,還不錯,」他接過鑰匙,語氣清楚表明他對住宿也很不滿。她推開惱怒,說什麼都要保持禮貌。
這個人說的每https://m.hetubook•com.com句話都像在審問犯人。安琪提醒自己要忍耐。「如果第一、二天沒有發現新鮮熊糞,我們就往更深山去找。熊的領域範圍通常是三到十六公里,幸好這個季節牠們的活動力不像之前那麼旺盛。去年這個時候已經積雪三十公分了。」去年冬季非常嚴寒,不但來得早,還多持續了好幾個星期,通常開春至少會有些攝影師想上山去,但因為冬季延長連這些客人都不來了,她的財務狀況因此雪上加霜。
她盡快收拾完畢,坐下來休息片刻,看著時鐘等半小時過去。時間一到,她站起來鎖好廚房的門,走向位於另一頭的電腦室,他還在裡面奮力敲鍵盤。「熄燈時間到嘍,」她裝出輕快的語氣。
「我是狩獵嚮導,這裡是我家,不是旅館。換做別的地方,說不定連網路都沒有。」她忽然用憂心的眼神看他。「你真的有狩獵經驗吧?」她的預約資料上顯示他有,但他做了那麼多過分的惡意批評,她忍不住想稍稍回敬。她已經盡可能客氣了,但她耐性的極限正在萎縮。無論如何,她絕不受他欺凌。
戴米契只哼了一聲。他比查德高十幾公分,頭髮灰白,眼神冷漠嚴酷。「希望你已經租好車了。」
現在偽裝已經成為他的第二天性,他不必想就能自然說話結巴,他教會自己走路要用歪歪的步伐,無論倒水或拿手機的動作都無比笨拙。老天,中情局的臥底幹員應該來跟他學兩招。
菜色相當簡單,一鍋燉肉搭配自製比司吉和巧克力蛋糕,但她有自信口味絕非一般。或許她不是頂尖大廚,但手藝沒話說,她有空的時候很喜歡烹飪。以前住比靈司的時候能買到種類繁多的材料,她很喜歡實驗各種菜色。或許有一天她能再次嘗試不同風格,但現在她只負擔得起樸實簡單的料理。這鍋肉已經盛起一部分放進冷凍庫,準備下個星期旅程結束之後回來吃。接下來完全沒有預約行程,眼看好幾個月都沒有收入,她必須珍惜食物,不能隨便浪費。
他投來盛怒的一瞥,但還是乖乖關機收進提袋裡。她送他走出大門,說了聲晚安。
安琪一見到他就討厭。
當然,如果她評估男人的眼光非常精準,那場婚禮慘劇也不會發生了,對吧?
「鑰匙?噢。噢,當然。」查德放開行李,故意不放正而讓袋子翻倒,摸索著口袋找車鑰匙。他所偽裝的性格絕不會爭著要開車,即使他去過裴安琪的家,很清楚路該怎麼走。他會假裝不認識路,翻找地圖為戴米契引路,還要故意弄錯至少一次。絕對不能讓戴米契心生戒備。
「所以妳不確定那隻熊夠不夠大。」
她端著鍋子進廚房;再次出來收拾桌子時,戴米契已經不在了。她迅速收拾好碗盤,放上之前留在餐廳的托盤。在廚房裡她覺得比較安全,必要時隨手就能拿到好幾把大刀。好吧,這樣說太誇張了。如果她當真認為戴米契會襲擊她,絕不可能讓他留下來上網,更不可能和他去野外狩獵。他性格惡劣,但從他身上感受不到暴力威脅,他甚至沒有用不懷好意的眼神打量她。
戴米契跟著租車停車處的標誌往前走,查德拖著自己的行李跟在後面。「那輛紅色的,」他裝出唯唯諾諾的語氣。「可以嗎?紅色有點——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和_圖_書可以換別的顏色,換輛黑的——」
「我已經吃過了。」她明擺著說謊,但又怎樣?她可以在廚房找點吃的,或是等清理完畢之後再吃碗燉肉。她寧願餓肚子也不要和他們同桌。
偏遠荒涼的地方最適合實行他的計畫。事實上,他希望嚮導裴安琪儘量帶他們去偏僻處,人煙越少越好。他特地詢問了一下獵場周圍的狀況,他在郵件中裝出隨便問問的樣子,其實他打的主意可不簡單。一問到獵場所在,他立刻調查周圍二十五平方公里的範圍,他研究地圖,由Google地圖網站下載影像,交叉比對以便瞭解地形,並找出可能的地標。影像不如他期待的那般清楚詳盡,但至少能讓他充分瞭解地貌,預先安排如何執行計畫。
「很抱歉,但今晚只能給你半個小時。明天早上還有準備早餐的時間,如果你想利用,門會開著。我早上四點就會起床。」
戴米契接近提領行李區,身後拖著一個行李袋,另一手拎著電腦。查德猛地站起,手機掉在地上飛出去。他笨拙蹣跚去撿,站起來時因為彎腰而滿臉通紅。他不准自己看電腦包,連瞥一眼都不行,雖然他不需要證明,但這臺電腦坐實了一切,戴米契盯上了他的數位資料。他有點毛骨悚然,因為一旦戴米契查出想查的東西,絕對會毫不手軟做掉他,同時查德也有些輕蔑戴米契,因為他雖然帶了電腦來,但顯然不曉得他們要去的地方有多荒涼,別說沒有無線網路,很可能連手機訊號都收不到。
「沒差,」戴米契斷然回答。「走吧。」
「請慢慢整理,我不打擾了,」她對他們兩個說。「兩位如果帶了筆記型電腦,主屋裡可以上網。屋裡也有電視,如果今晚想看請過來。晚餐七點開飯。我準備了燉肉配比司吉,只是家常便飯。七點見,你們也可以提早過來聊聊天或看電視。」
「我將兩位的獵槍放在木屋裡了,」她說。「查德,第一棟是你的。」她打開門將鑰匙交給他。「戴先生,這棟是你的。」
戴米契只是點了點頭,四處張望察看,銳利的視線沒放過她略顯老舊的卡車與風光不再的拖車;他的上唇稍微噘了一下。她保持面無表情。或許她的卡車與設備不太新,但保證狀況一流,絕對不會出問題。「很高興認識你,」她說,即使他不將禮貌當回事,她依然得保持風度。
安琪回到廚房,由冰箱中拿出兩罐啤酒倒進玻璃杯中。她剛將杯子在兩人面前放下,查德說:「妳不和我們一起吃嗎?」上次他來的時候她曾陪著大家一起吃飯,但那次的客人比較開朗。她沒有陪客人吃飯的硬性規定,但也不必勉強留下來受罪,所以今晚她說什麼也不要和這兩個人同桌。
晚餐桌上的交談勢必將沉重無比,不過至少她不必參與,她邊想邊由烤箱中拿出比司吉裝進襯著餐巾的麵包籃,然後和燉鍋一起放上大托盤。她端著托盤走進餐廳,將所有東西放在桌上之後收起托盤。「你想要什麼飲料?我有牛奶、熱茶、咖啡和啤酒。當然也有水。」「呃,啤酒。」查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想不通為什麼。
他沒有回答。她聳聳肩,關門上鎖。通往木屋的路上有戶外照明,她總是整夜開著以防突發狀況。畢竟人難免生病受傷。通常她也不關臥房的門,和-圖-書半夜有人敲屋門才聽得見。
先入為主的想法是關鍵。
她再次試著離開,但戴米契又提出幾個尖銳的問題,好像故意想激怒她。查德幾次笨拙地想改變話題,最後換來戴米契冰冷帶刺的一瞪,查德立刻屈服,從此只敢慘兮兮坐立不安,畏畏縮縮只顧吃飯。安琪沉著回答戴米契,彷彿這些問題再正常不過,她保持表情淡然,不受他的影響。
「你是我的客人,」她制止他結結巴巴的道歉。她再次露出笑容,試圖藉此安撫他。
「大半輩子。小時候我擔任爸爸的助手,長大之後開始自己帶團。」雖然沒有騙人,但她沒有完全坦承,青少年時她雖然有獨自帶團的經驗,但多半是攝影客而非狩獵行程。不過她和爸爸一起去過很多趟狩獵行程,所以她絕非新手。他很愛教她如何辨識獸跡、吸引獵物、開槍射擊。她學到的東西記憶很深,當他過世之後她回到故鄉,幾乎不需適應就立刻進入狀況。
去年他花了整年的時間鍛鍊、準備,研究、學習,安排好準確的時機。或許是他太謹慎,太擔心會被戴米契看穿手腳,所以他放棄了一些可能露餡的玩具和工具,以防戴米契狡猾到去搜他的行李,發現一些查德理應不會帶的東西,至少戴米契和其他人眼中的查德不會帶。這表示不能攜帶精良的衛星定位器、衛星地圖、護照。他的護照安然存放在普特當地的郵政信箱裡,需要時很容易取得。他預先買好了機票,但因為不確定出發日期,所以要等到最後一刻才能訂位。不要緊。
「裴小姐,希望妳不介意,但我想請問一下,妳從事嚮導工作多久了?」
「服務真周到,」查德緊張兮兮陪笑。戴米契嚴厲冰冷的眼神表明他不以為然,但至少沒有開口批評。
她感覺得出來,這個星期將會非常、非常漫長。如果運氣好,戴米契一上山就能獵到熊,他們不需要在山上無所事事耗上一星期。如若不然,唉,她只能閉上嘴巴、保持微笑,盡可能撐過這場折磨。從事服務業難免會遇上奧客,她以前也遇過,但總能讓他們察覺不到厭惡,平安送他們回家。她同樣應付得了戴米契。或許吧。
安琪實在記不住葛查德的長相,但記得他騎術不精,幸好這趟旅程大部分的時間馬匹都關在拖車裡。她已經安排好停放卡車和拖車的地點,他們只需騎馬走最後的十多公里。除非葛查德練習過騎術,否則臀部還是會痠痛,這她幫不上忙,頂多只能表示同情,而且還不能說出口,因為她從經驗中學到教訓,就算只是暗示男人有什麼地方不如她,他們也必定立刻翻臉,即使事實非常明顯也一樣。
「我想看一下報告,」他毫不客氣地說。
她離開給他隱私,回去繼續擺設餐桌。來狩獵的人不會期待有高級骨瓷碗盤和銀餐具,所以她沒有在這方面費心思。她擺出的碗盤都是厚實的陶製品,深綠色釉面,邊緣裝飾一圈黑色,餐具是特別有分量的不銹鋼製品。不過她有提供餐巾,質料是厚重耐用的深綠色棉布,髒了也看不出來。
他們就座開動,戴米契問:「妳事先勘查過我們要去的地方嗎?」
「當然。我是查德。」他一臉欣喜,但很快就被焦慮的神情所取代。「戴先生,這是我們的嚮導裴安琪小姐。安琪,這位是戴米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