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訪伯力教堂

「她說他們在教堂結的婚,我去過那個教堂。在我們到英國來的第一天去的,因為我們在等火車還有很多時間。我記得很清楚。蘭欣說她將來要在一座像那樣的教堂結婚。」
我閉上眼,他的話打動了我的心。現在或永遠。聽起來好像我們交情不淺似的。
「她給你的信?在信裏她說她結婚了嗎?」
「不舒服?」
「證據?」他突然問道:「什麼證據?」
一走進教堂,便可以聞到那種屬於古老教堂特有的潮濕霉味。我站在祭壇前,彩色的玻璃,經太陽的照射,發出燦爛的光芒。教堂裏是一片平靜。
「伯爵夫人什麼時候會來?」我問道。
「我怎能不生氣?我明明看見的,那個人說謊,他一定記得我。」
「沒有小孩,」他說:「沒有結婚……沒有小孩。」
祖母沒說什麼,我繼續說:「那小孩呢?我一直在想他的下落。」
難怪我許久沒收到她的信,他們沒告訴我,也沒人替她哀悼,我親愛、美麗的姊姊竟然這樣離開了世界。
「但是我真的看見了,」我接道:「就在這裏……就在這本……」
「我必須來,」我說:「又沒有其他辦法可想。」
「我是碧芭.艾爾。」
「我是很想去,……但要在情況許可之下,你也是一樣。你眼前的事怎麼解決?如果你祖父堅持要你嫁給你的堂哥,你最好去跟葛麗絲住。」
他眨眨眼,揮揮袖子上的蒼蠅。
「我希望能去布魯斯坦,一定可以澄清一些神祕的事。」
我們到牧師住的地方,那裏跟教堂一樣舊,一個女人站在門口,我想是牧師太太,她說我們很幸運,牧師剛回來。
「只要證明是你對,我看你胸有成竹的樣子,你認定我會道歉是嗎?」
他說:「碧芭,聽著,你姊姊已經死了,即使你找到,也不能使她起死回生,這是一個悲劇,你還有自己的前途,你得替自己著想。」
「這當然不同……還有那個孩子。」
「這也壓不住我的火?」
「你應該記得的,那一次牧師不在……。」
「誰是愛婷小姐?」
我感到非常的沮喪,就像藍欣剛走的那一段時間。我很擔心她,因為再也沒信來,不過因為我個人的問題迫在眉睫,沖淡了我的焦慮,到目前為止,我唯一的路是去找事做。
艾姆太太搖搖頭。「黛絲不在,漢斯也不在,換了另一批人。」
我已經下定決心不讓他再用這種輕薄的態度和言語來擾亂這麼一個嚴肅的揚合。
「縟節?這不是繁文縟節,這是我們國家最普通的見面禮,當然,如果對方是年長的女士和小孩,便吻他們的頰。」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沒有,我按照你給我的日期去找,如果他們是在那裏結婚的,一定會有記錄,但那裏真的沒有。」
果然是真的,他們的名字清清楚楚的寫在上面。
我們到教堂去,裏面景色依舊。
「你胡說。」
接到這封信後,我快樂了好幾個星期。我常常經過格蘭特,看看有沒有人來。我也常去看艾姆太太。
「忘了蘭欣?我辦不到,我要去那裏,……查個水落石出。」
「這裏。」
「我會去的。」
我每晚為她的安全禱告,我現在已經開始擔心她的安全了。
她說:「你得採取行動。」
康雷依約到車站來。
我穿著布珍妮替我做的棕色衣服,這顏色根本不適合我,我應該穿紅色或綠色,不過我沒心去管我的衣服,滿腦子都在想蘭欣的兒子。金髮藍眼,跟蘭欣長得一樣,抱著一個侏儒玩具。
「你會在他的花園找到他,他最喜歡蒔花了。」牧師說。
我的心狂跳著,我相信一定有弄錯的地方。
我敲敲祖母的門,瓦登太太走出來。
「你整天心不在焉的,老為你姊姊的死因煩心,她已經死了,你還活著,你得過下去。」
事後我對堂哥說,「我認為祖父把神看成了他的同盟,他為何能肯定神一定站在他這一邊?誰知道?神也許贊成我姑媽。」
「不錯,再見。」
當他走了之後,我們彼此高興的對視,「我希望妳能找到妳要的,」愛婷小姐說。
「但我不想惹他不高興。」
「你不要把我看成小孩或白癡。」
「耐心點,」他說:「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我會覺得這趟旅行很不錯,也許我們應該到別的地方走走。你認為呢?」
「上次我們來時,還去參觀過伯力教堂。」
「真是可惜。」
「那我能看……那些信嗎?」
我們又去那家客棧了,因為他堅持去吃點東西。
「你膽敢說我姊姊是騙子,我是瘋子?走開……滾回你自己的國家去。」
「你能找到那家客棧嗎?」
「你知道他們的小孩嗎?現在怎麼了?」
「是的。」
「我絕不會看錯的,我真的看見了,我要見那個教堂執事。」
「我們在這裏見面……或是你到農莊來?」
「你會跟我一起去是嗎?」
十分鐘後,她來我房間,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我知道沒辦法,連愛婷小姐都放棄了。「現在還早,」她說:「事情也許會有轉機。」
第二天晚上,葛林柯一家人和他們的女兒蘇菲亞過來吃晚飯,祖父對他們說:「只是便餐而已。」
「絕對的。」
我還能從哪裏去打聽到更多的消息呢?
牧師大為震驚。
「有些事你是不了解的。」
俗話說時間會治癒一切,我生活中唯一的盼望便是蘭欣的消息。
葛林柯爵士稱讚我的容貌,我想這是一種客套,因為我的衣服和皮膚顏色一點也不配,他跟我談話,由於心不在焉的關係,常常是答非所問,使他認為我不太聰明。
真是可怖!報上說她是他的情婦,但她是他的妻子呀!他們在伯力教堂結婚的,她寫信告訴我的,他們還有個兒子小傢伙,小傢伙呢?這上面沒提到他。
「我看看有沒有辦法。」
一個女傭把茶端來,她似乎一點也不奇怪。他對我笑著。
「在挪?」他問道。
我現在才體會到自己過去有多依賴她們兩個。我也不由得想到了神。
「可憐的堂哥,你真是祖父的人,你和祖父還有上帝是三位一體。」
我說:「你見過我姊姊嗎?」
「好吧!」愛婷小姐說:「明天得說再見了,跟學生分手,總是最難過的事。」
康雷用手摟著我,奇怪的是他這個動作卻給了我不少安慰。
「你真這麼認為嗎?」
「不可能。」
「十七歲也太小了,我想你可以冒充十八歲,如果你把頭髮梳上去的話。戴上一付眼鏡……等一會,」她在抽屜中取出一付眼鏡來,「試試看,」我戴上後,她笑了,「不錯,可以騙過別人,再把頭髮梳上去,甚至可以冒充二十歲。」
「是……瞞住他的。」
她的安慰無濟於事,也許在我的內心深處,已經隱約感到自己將永遠失去了姊姊。那一段時間裏,如果沒有祖母的照顧,真不知道要如何度過。
「在伯力教堂,愛婷小姐和我去查過了。」
我腦子中除了蘭欣外,什麼也不能想,我揮不掉她臥在血泊中被害的可怖情景。蘭欣,一個充滿活力的人。我簡直想像不出。我寧可相信她是忘記我了,她太忙了,無暇想到我這個妹妹。但蘭欣絕不是這種人。我們兩人之間的聯繫太強了,只有死才能分開我們。死……死於非命。
「沒信嗎?」我會問,她總是悲哀的搖搖頭。
這時他開始痛罵我不該隱瞞他,不該不告訴他蘭欣昨晚就逃走的真相,而我一反常態,居然大膽的跟他頂嘴,也許我太傷心了,早就不計後果了。
「對不起,我要告辭了。」我說。
他站起來鞠躬。
他靠過來,拿起我的手,我立刻抽回去,「我不是你的親愛的小姐。」
「不,」他堅持道:「上面確實沒有。」
「那他們一定都有手下不是嗎?」
「這是最好的事,你可以開始一個新生活。我以前也想過去找工作,但我缺乏男氣。你不要再想過去的事,要努力未來,你會遇見一個好人的,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不,」牧師說,「不可能,你也許搞錯日期了,你確定是那一年嗎?」
「你不用問,因為唸起來很拗口。」
「別這麼生氣,」他說:「反正事情已經過去了,不管她是否結過婚……又有什麼不同呢?」
「我還有個請求,」康雷說:「我們想再看一下那個記錄。」
確實很容易找到他,他出來看我們,感到有點奇怪。
祖父氣極敗壞的,他又在教堂裏宣佈和姑媽斷絕關係。她是個不知感恩的子女,難道她不記得聖經上說過嗎?「要孝順父母。」她竟然背叛養育她的父親,神不會饒恕她的。
我必須小心行事。由於祖父不准我隨便亂跑,我只好要求愛婷小姐陪我去,當我走到艾姆家時,她在外面等我。
他正要關門,但我已經一腳踏進去了,使他無法把門關上。
我沉默了,我確實是自身難保,還不知如何解決呢。但我滿腦子是蘭欣被殺的景象。
「我相信他肯。反正你已經辭職了。」
「牧師告訴我們你住在這裏,」康雷對他說:「艾爾小姐急著要見你。」
「孩子,你自身都難保呀!」
「如果你現在不採取行動的話。」
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真希望他不要碰我,因為他弄得我心猿意馬的,他碰我的感覺和亞瑟正好相反,不過看來他們兩人都喜歡動手動腳。
「我想是因為他是一個重要的人,也許他早有太太了。」
我們看著報紙。「你的年齡太小了,誰要一個十六歲的女孩來當家教?你得假裝大一點。」
他拿起我的手吻著。「別這麼想,」他說:「我認為你和你姊姊一樣迷人,只是不同的方式。」
「我們走進教堂的辦公室、當牧師拿出紀錄簿來我急切的翻著,結果竟然令我當場呆住了……」
「沒人陪你去,你祖父不會答應的。」
「我不能再去看媽了,」她說:「因為父親不讓我回去,她又不能出來,但你可以替我們傳信,你告訴她我有多快樂好嗎?」
我一回到家裏,便到閣樓去,打開箱子,裏面果然有一本簿子,上面寫著她的名字,裏面有兩份剪報,報上的字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這正是藍道夫男爵和姊姊被殺的新聞。
「不是諾曼人建的嗎?」他說:「諾曼人建的房子,最特別的地方是屋頂對不對?」
「我們得從長計議。」她說。
我轉身就跑,心裏有點難過,明天見不到他了。不知道為什麼,我討厭他是一回事,卻又想見到他。
他傾身向前,把手放在我的膝上,「我做夢也不會在你這麼關心的事情上開玩笑,」他很嚴肅的說:「我希望你不要太傷心,如果……」
我連忙跑去找祖母,告訴她我去教堂的經過。
「目前只有庸人來。」她說。
「午安,」他說:「我們……又碰頭了。」
愛婷小姐倒是非常同情我,也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她一向喜歡蘭欣,希望她一切安好。所以她陪我去黛絲家跟黛絲見面。「我答應過你姊姊要照顧你,」她告訴我說:「可憐的碧芭小姐,跟那個老傢伙住在一起的確是了無生趣。」
「我決沒有把你當成小孩,而且我相信你很聰明,我也知道你是個很兇悍的小姐。」
「我跟你說,藍道夫的國家很小,為了保持它的獨立自主,經常跟鄰邦相爭不已,它四周圍的國家沒有不對它虎視眈眈的,巴不得把它併吞,增強自己的勢力,總有一天,這些小國會被統一起來,成為一個強有力的大國,那當然是一件很好的事,但是現在,那些大公國、侯國都在相爭不已,而布https://www•hetubook•com.com魯斯坦是其中之一。藍道夫的父親老了,他是他的獨子,他得娶鄰邦統治者的女兒,締結政治婚姻,絕不能結下這種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
第二天我很早便去我們約定見面的地方,他卻早已在那裏等我了。
「報上說她是他的情婦。蘭欣是他太太。她告訴過我。」
事實上他沒有,反而對我更溫和了,我對他的厭惡,卻與日俱增。
當我再接到蘭欣的信時,已經又過了一年,這封信也是艾姆太太轉給我的。
「沒那麼簡單,因為下一個夠資格繼承的人當時不在國內。」
「碧芭小姐,是你嗎?」她說:「總算你回來了,你祖母今天下午病重……」
「我們先坐下來好嗎?坐地上有點難受,選這裏談事情似乎不大妥當,你應該到我那裏去。」
「我那時不在這裏,我來這裏才兩年。」
「碧芭對管理產業的事很有興趣。」亞瑟說。
我把我的害怕告訴祖母。
我從他身邊挪開一點,但是他伸出手來抓住我的手,熱切的看著我。我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我不喜歡他的自大和認定藍道夫不會娶蘭欣的態度,由於我對外界所知有限,跟他在一起,使我感到莫名的興奮,因為真相快要發掘出來了,我覺得他知道的遠比他透露的要多。不管他對我的影響如何,我勢必要和他常常接觸。
「不管他怎麼想,我要去那裏的教堂查證。」
「你一定是出於幻覺。」
「你根本不懂英國的習俗,一個人甚至可以和他的深仇大敵一起喝茶。」
當蘭欣離開時,我只有十二歲,現在我快過十六歲生日了。祖父對我愈來愈有興趣了,他叫我跟他一起去觀察產業,我記得他以前也帶過蘭欣去,他對我也日愈和藹起來。當我跟他去時,亞瑟也跟我們一起去。我現在慢慢了解到種情形所代表的意義了。
姑媽沉默了。過一會她說:「碧芭,你能不能把我的東西偷偷拿來給我,我想父親一定不准你和我見面。」
「不錯,」她說:「現在輪到你了。你祖父會讓你和你堂哥結婚的。」
「我是教堂的執事,」他說:「你們是來參觀教堂的嗎?這是諾曼人建的,也是保存最完整的一座。最近整修過了,但卻很少人來參觀,因為這兒稍嫌偏僻了點。」
「我相信她是,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問題,這是政治上的問題,你懂嗎?」
「愛婷小姐,你肯陪我去嗎?」
總之,我再也不要見他了,但這未免太傻了,他也許會知道什麼事,他也許知道孩子的下落。
我是嗎?我怎麼沒注意到?我根本對產業不關心。我一心一意的在想我自己的事和姊姊的。
我也不喜歡亞瑟堂哥,我討厭上他的宗教課。他很喜歡禱告,讓我跪在地上很久,他總是求神賜給我順從的個性,懂得感激養育我的人。
我站起來,「我不要聽你侮辱的姊姊,」我的眼淚在眼中打轉,我很氣他讓我這麼激動。
我匆忙跑出樹林,當我回頭望時,發現他站在樹林中,嘴角浮起一絲奇異的笑容。
他對我笑笑,他的平靜使我更生氣。他在談這件悲劇時,好像是稀鬆平常的事。如果我再待下去,我會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我不能再面對這麼一張笑臉。
「她還在陲?不是該喝下午茶了嗎?」
「以輕鬆的態度來談嚴肅的事情,才是聰明人。以免大家火氣太大。」
「我們還想再去看一次,」愛婷小姐說:「有多遠?」
他微微聳了一下肩,然後說:「我知道他們是朋友……。」
我們坐上馬車,愈接近伯力教堂,我愈沉不住氣。
「那麼誰有資格繼承這個位置呢?那就是他殺的。」
「那是我誤會了,真對不起。」
那封信,我讀了又讀,我把它放在衣服裏,緊貼在身上,這使我有好幾天都處於精神振奮的狀況下。每當我不快樂時,便拿出來看一遍。
她說的不錯,也許我該努力去找工作,但誰會僱我呢?當我一想到這件事,便覺得頭痛。
我搖搖頭。我不想和艾姆太太談那件悲劇。
「可以去配一付平光的。否則你這麼年輕是找不到工作的。你總不可能再等兩年才進行找工作的事吧?」
「我一直在等她的消息……。」
「別說再見,我不喜歡這個字,這好像是從此不見似的,我絕不希望我們就此再見了。」
「那麼,」康雷插嘴道:「對不起打擾你了。」
「沒關係,叫我康雷就好。」
「我不知道,但我總要弄清楚呀!」
我說:「那是四、五年前了,她在這裏遇見一個人。她和他結婚……後來她死了。」
「農莊有人來了,」他小聲對我說。「格蘭特農莊?」我叫道。
「我們是應該告訴你……」她說:「但我們知道你們的感情,我們怕你太年輕,承受不了這種打擊,想等你大一點,對姊姊的回憶沖淡一些,這樣會使妳好過點。」「我永遠也不會淡忘她。」
我覺得車子走得特別慢,也許是心裏太焦急了。我看著車窗外的田野、農家、果實纍纍的樹,一片綠意盎然,但我卻無心瀏覽,只想早早到達教堂。
「原來是碧芭小姐,」她說:「你祖母正在午睡。」
「不是,但他必須娶……已經選好的人。他不能和外國人結婚。」
我再告訴你一件秘密,如果是男孩的話,情況便完全不同了。碧芭,我懷孕了,不是很妙嗎?想想看,你要做阿姨了。我告訴藍道夫,我不能沒有你,他一直說快了。他很寵我,我好快樂,我真希望他們能停止這些無謂的爭執。我不住在城堡中,因我懷孕了,藍道夫擔心我,萬一我生的是兒子……。我又談起他們那些無聊的爭執了。
親愛的碧芭,隨時準備著,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格蘭特農莊又熱鬧起來,僕人忙忙碌碌的,我會回來……下一次,最親愛的小碧芭,你就可以跟我們一起走了。
姑媽嘴唇顫抖,「太可怕了,」她說:「她不該去的。」
「有人陪我。」
「我姊姊是他太太。」
我永遠愛你
我猶豫了。
我看著他,他長得很有男性的魅力,難怪藍道夫會迷住蘭欣。不過她是瘋狂的愛上他,我的感覺卻不一樣,我對他懷有敵意,雖然對他的出現很敏感。我對男人所知有限。安東尼和島上的人不算,因為那時我太年輕,而來灰石莊園的男人少之又少,因此我總喜歡把每個男人拿來和亞瑟堂哥相比。
半小時後,當我們要上馬車時,看見他在檢視客棧馬廄中的馬,和老闆在談價錢。
我已經長大了。那些原先浮在地平線上的烏雲,似乎逐漸籠罩到我頭上來。
祖父更加得意了,「碧芭現在大了,不需要家庭教師了。」
「我想這房子一定是為他們來而整理,是嗎?」
「我很高興你沒生我的氣。」他說。
「但我確定有……。」
我把信塞進上衣裏。
「但我立刻就認出你來。」
「你不用生氣,如果你決心去那裏,我們可以去,反正一天來回。」
蘭欣男爵夫人
「值得一去。」他說。
令我興奮的是農莊有了動靜了。是艾拇太太叫她兒子來通知我。
我在一棵樹下坐下來,等著他過來。
「他的地位和這事有何關係?他娶我姊姊,當然會生小孩,這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上次我們是坐你們客棧的馬車去的,」我說:「現在還能送我們去嗎?」
「她跟一個男爵私奔了。」我說。
「榮幸之至。」
「誰?蘇菲亞.葛林柯小姐嗎?」我點點頭,沒辦法,只好撒謊了。
「我們客人太多了。」她說,很抱歉沒認出我來。
「你去跟他說,不會有問題的。」
第二天早上,愛婷小姐走了,離別的場面非常感人。
他拿起我的雙手來,彎下腰來先吻左手,再吻右手。
「我要再去一趟。」
「我想去布魯斯坦,我希望能查清所有的事。」
當我回到灰石莊園時,葛瑞芙太太正站在樓梯口。
「我會想你的。」
他要挽我的手,但我甩掉他。
「我知道很困難,我一直在想解決的辦法。你自己自身難保,又怎能去管你姊姊的事。縱使你能查個水落石出,也不能使你姊姊重生。」
「老傢伙不破產才怪了。」他說。
「那明天在這裏見面。」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我真希望他們不要這樣談我,好像我不在場似的。
「坐下吧,」他說:「我們有不少事可以談。」
「別生氣,」他溫和的說:「你是以女人的立場來看這件事,他們很羅曼蒂克的相遇,然後相愛,這是很美的一件事,但婚姻對他這種身分的人而言,……我相信她很美,我相信她絕對配得上他,但處於像他這種地位的人,……一定要考慮到他的身分……」
「沒看見人。」他說。
他笑道:「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我沒告訴你,」她結巴道:「我怕……你會……傷心。但我想……你已經大了,應該知道了。」
「你一定記得的,」我堅持道:「我們在教堂辦公室看過結婚記錄,你給我們看的……我找到我要看的。」
當他轉向我時,以陌生的眼光看著我。
藍道夫說,在我們到布魯斯坦之前一定要結婚,造成既成的事實,以免有人會阻止。因此我們就結婚了,我成了男爵夫人,真有意思,我竟然會有這種頭銜。
「拜訪?」他說。
「不,四年前,」我說。
下車後,我們步出車站。
「可以,只要你們知道日期和當事人的名字、牧師出遠門去了,要在遇末才回來。這裏現在由我負責。」
「這簡直荒謬到家了,我告訴你我看見了。」
姑媽不作聲。
「我以前來過這裏。」我對老闆娘說。
「他真的和她結婚了。在我們去參觀過的教堂。」我突然靈機一動,「教堂不是會有登記嗎?如果他們在那裏結婚,那裏一定會有紀錄。」
艾姆太太正等著我,她沒有晾衣服,站在院子裏等我。
「我一定會去。」
「你看見了嗎?」
我哭道:「我要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真的弄來一付眼鏡,我戴上後,心想,蘭欣看了一定會笑死了。
「好吧!」
「有一件事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我姊姊已經死了,但我不要別人來褻瀆她。」
他笑了,「我相信她絕不會高興我怠慢了客人。我代表她歡迎你。」
她看著我。
「你不是說伯爵夫人不在嗎?」
「我能坐下來嗎?」他在我身旁坐下來,對我笑著。
我只好把腳收回去。
「在那裏,」我說,他跑向我指的地方,過了幾分鐘後回來。
「她真的結了,」我說:「她寫信給我,蘭欣不會騙我的。」
自從蘭欣那晚出走之後,時光匆匆,已經過了四年了。在這段期間裏,她曾經寫給我三封信,全是寄到艾姆家再轉來的,以免直接寄到灰石莊園被沒收。
我終於聽到有腳步聲了,一個人出來開門。
「換言之,你認為我是出於想像是嗎?」
我到祖母那裏去避風頭,整天和她在一起。祖父跑進她的房間大吼大叫,她舉起手來,抬起失明的眼睛。「馬修,別在這裏叫嚷,這是我的地方,你罵她有什麼用,把她交給我好了。」
「還在那以前,是伯爵夫人請她去的,你不https://m.hetubook.com.com要以為灰石莊園認為這份邀請是榮幸的,事實上,姊姊是偷偷溜去的。」
「大約一年前。」
當我跑出時,眼淚已經奪眶而出了。
他一定認得道個姓,但他只說:「你好,你願意進來看看嗎?」
「如果我們要坐馬車,這也是必要的,」他說:「何況你應該吃點東西。」
「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你又在捉弄人了。你早已知道我們去的後果是什麼了,你一定是故意跟我開玩笑,我認為這是很差勁的玩笑。」
「到時我會要你向我好好道歉。」
我很想念你,親愛的妹妹。別怕,我會把妳從灰石莊園救出來。
她很注意的聽著,「我很高興,」她說:「看來蘭欣沒有騙人。」
看來大勢已去,祖父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他認為我決不會像姊姊一樣使他為難。
他一定在某一個地方……除非他也被害了。說不定他已經遇害了,由於是小孩子,報上沒有提。我把頭髮梳上去,這使我顯得比較高和成熟。看起來足以保護自己了。
「她有時稍嫌輕浮。」
那天我一直在思索這件事。愛婷小姐忙著收拾她自己的東西,沒有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她再過幾天就要走了,我知道她很擔心我,但也想不出替我解決困難的辦法。我在考慮要不要告訴祖母有關這個人的事,但我又不願意,因為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卻讓他吻了我,他會怎麼想?以為我是個隨便的女人?可以在沒有婚姻關係之下便和別人發生親密的行為?
他放聲大笑。我注意到他整齊潔白的牙傲,我心想,他和亞瑟是完金不同的人。
「但他結了。」
姑媽自言自語說:「我不該讓你知道。」
「你辦不到,如果我年輕點……如果我看得見……。」
剪報從我手中滑落,我像石頭般呆坐在那裏。想著姊姊在獵苑被殺的情肜。她說過那座獵苑很大,一定有很多僕人,我想像她躺在床上,身邊躺著她英俊的愛人,……血流滿地。
蘭欣出走之後的第二天,引起了一場大風暴。早餐時她沒有出現,祖父問我她到那裏去了?我說不知道,他先是猜她去散步,忘了時間趕回來。他認為既然她反正就要嫁給亞瑟,對於沒趕回來吃早飯,也就不計較了。愛婷小姐知道她沒來上課,姑媽也知道她不在家,但是直到中午,祖父才發覺了真相。
我也跟愛婷小姐談過了,她很焦急,因為這一來她的位置也待不久了。我祖母說我只有一個辦法,去找事做。但事情不好找。而且祖父現在隨時會逼我和亞瑟訂婚,婚禮很可能會安排在我十七歲生日那一天。
祖父的神情更加的溫和了,「是呀!令人驚訝,在不知不覺中,碧芭已經長大了。」
他靠近我,把他的手放在我背上,我驚叫一聲,他立刻把手拿開。
「哦……你們都已經進行這種事了?」
「不錯,你是個脾氣很大的小姐。」
我幾乎等不及康雷回來了,我比約定的時間要早到樹林去。他準時而來,我一看見他,心便狂跳不已。
「是我祖父做主的。就像你們布魯斯坦國一樣。只是他沒有一個公國或侯國而已,但他有幢歷史悠久的莊園,他很有錢。」
「跟我用不著來這一套繁文縟節,」我說。
「我怕他會堅特的,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如果你不同意的話,他不會讓你再待在這裏的。」
「可是我吃得下,你會吃得下的。」
我們下火車後,他送我回到樹林邊,我不讓他再這下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他現在對我們沒有那麼嚴格了。也許因為我就要走了,而他認為你是一個溫馴的孫女,會聽他的話。」
「你告訴她,我會儘快過去。」
她剛走的那段期間中,我傷心得簡直活不下去。祖父把一腔怒火全部都發洩到我的身上,我失去了姊姊,又遭受了各種磨難,連黛絲也走了。蘭欣走後不久,伯爵一家也離開格蘭特農莊,黛絲以他們家的傭人身分跟著一起走了。
我把頭髮梳上去後,看起來成熟多了。我已經知道當我十七歲時,會發生什麼事了。
蘭欣
他的臉線條很優美,深陷的灰藍色眸子,典型的日耳曼人的臉,金髮高額,讓我想起了坐著長船過來征服我們的威金人。
「其實沒什麼好說的,你姊姊和藍道夫在獵苑被殺,依我看來,這是一件政治謀殺,是想爭奪爵位的人幹的事。」
「決不……決不!」我喊著。一想到亞瑟那雙手,我就噁心不已。
「她跟他結婚了。」我說。
「不錯。」
我坐下說:「你知道我是誰,我姊姊和我住在灰石莊園,一直到她去參加那個不幸的舞會。」
「希望能合乎你的標?」
我總算弄清了他的身分,他也是僕從,不過地位較高,他是來看房子整理得如何,這正是他的工作。
「那一定也是一個非正式的婚禮,那些人總是做這種事。」
「那麼我們去那裏吃飯,然後叫他們送我們去。」
我匆匆回到自己房間,趴在床上,放聲大哭起來,這是自從我看到剪報後,第一次痛哭。
「是的,因為他愛我姊姊。」
「只是跟你開玩笑,」他說:「你把信放在一個令人想入非非的地方。」
「那沒問題,常有人來要看一百多年前的,找他們祖先結婚的資料。我去拿鑰匙,很快就過來。」
我嚇了一跳,以為來人是藍道夫,我屏住呼吸,臉色大變。
她聳聳肩,有點為難的樣子。「我去問問看,」她說。
「真是對不起,沒幫上你們的忙。」我滿懷困惑的離開了。我感到這像是一場夢魘。
「對不起!你根本在暗自高興。你撒謊,我明明是親眼看見的。」
在無法可想之下,我又去農莊拜訪。當我穿過田野時,一個人迎面過來。
愛婷小姐說:「我們來是有目的的,我們想查證一個婚禮的資料。」
至少,她會留在這裏。
她走後,祖母說,她總算下定決心過她自己的生活,做了達文太太,早在十年前她便該這麼做的。
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反駁祖母一句話。她安慰我,摸著我的頭,「你姊姊選擇了她自己要走的路,」她說:「她應該走,她不能生活在你祖父的支配下。她的選擇是對的。至於你,你現在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失去了最親密的伴侶,不過耐心等著吧,總有熬出頭的一天的。」
第二天,我又遇見他,我相信他是故意在等我。我向樹林走去,他跟著我走進榭林。
「我不會跟你祖父說你說的這些話,但如果你再這麼說,我只好告訴他了。」
我又抽回自己的手,「你不要揶揄我,」我說:「你不願談到正題是嗎?」
我禁不住又去望那幢房子,感到很沮喪。
「為什麼?」
「在多佛的伯力教堂,你應該去看看,親眼看一看,你就會相信了。」
當她走了以後,我看看蘭欣睡過的床,一股寂寞感襲上心頭。祖母病了,愛婷小姐要走了,我又是一個人了。
她走了。
那天下午真愉快,坐在那些石像中,喝著查理替我們泡的熱茶。我為姑媽高興,暫時忘了自己的困難。當我想起來時,我想倒是可以和她談談。
「你想激怒我。」
晚餐異常沉悶,每天都是這樣,我無法集中精神跟他們談話。亞瑟在場,更使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知道決定的時候到來了,不管是嫁給他,或是拒絕他。
他聳聳肩。
「信,她的信。」
我有許多美麗的衣服,我們在巴黎停留了幾天,在那裏定做的。我帶著那件藍色有星星的禮服,藍道夫說他永遠都記得那件衣服。我還添了許多別的東西,還有一頂后冠,隨時得戴著。
「你是這裏的總管?」
別以為我忘了你,自從上封信後,事情起了很大的變化,我本來是計劃要你來這裏的,誰知道,又發生變故,我們只得到處遷移,過著一種放遂的生活。如果妳寫過信給我的話,我是不會收到的,也許你也不會收到我的。我相信你的生活依舊。可憐的碧芭,只等一切安定下來,你就可以到這裏來了。我告訴藍道夫,一定要接你來。他答應我。他認為你很可愛,雖然他說在他眼中只有我。但他也希望你來,他是誠心誠意。
「哦,是的,是的,」我說:「愛婷小姐很難過,因為她就要走了。」
「我想是你姊姊的,」她說:「她寄到這裏來,還有一封信是黛絲的,我請布珍妮唸給我聽。黛絲說一切都很好。你可以看看黛絲的信,是漢斯幫她寫的。我想你要先看你姊姊的。」
她猜的不錯,祖父很爽快的便答應讓我們去。我們一大早便從普勒斯登搭火車去,下午可以坐三點的火車回來。奇怪的是,就在我們走進火車站時,又看見那個人匆忙進來趕火車。他根本沒看我們,但我總覺得這種不期而遇很不尋常,他跟我們搭同一班火車。我只注意自己的事,很快便忘了他。他很可能也是去多佛參觀古蹟的,那兒有不少名勝古蹟。
「我想找出殺她的人是誰!」
「怎麼會不方便。」
又來了。「還有一個證據,」我得意的說:「是有真憑實據的。我看過他們在教堂的結婚登記。」
「兩年?我相信我十七歲時,他就會逼我結婚。」
「你會來拿嗎?」
祖父投給她一個輕視的微笑。
我們吃跟上次一樣的麵包、乾酷和蘋果汁。我確實吃下去一點。
他對我笑笑,坐下來,拿起信來。當他看完信後,很嚴肅的還給我。
「聽我說,如果你不正經點,我們就不必再談下去了。」
我變得很焦急了,傭人來,表示這屋子一定會有人來,從他們那裏一定可以知道蘭欣的事。在我去過之後,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我開始經常碰見一個人,他身材粗壯,頸子粗短,一看便知是個德國人。我猜他一定是觀光客,住在海邊的客棧,這兒經常有人在釣罇魚。他從來不跟我說過話,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有我的存在,也常在附近走動。
「我覺得有人在偷看我們,」我說。
「她今天下午有點不舒服。」
「不再是小孩了,現在是年輕的女人了。」
我看了一下上面的日期,是一年前的。
我很興奮,因為蘭欣確實是結過婚了,我絕不就此罷休,我要挖掘出更多的事來。我一定要找出那個小男孩來,他喜歡叫我的名字,還把他的侏儒娃娃叫成碧芭。
「我跟你一起去,」
我答應了她。
「不會的,」他說:「現在……我能看這些信嗎?」
我一回家就去找祖母,這是她喝下午茶的時間,我要告訴她康雷的事,但不要表現出我對康雷的感覺。我也很差勁,難道是太少和男人相處了嗎?我得集中精神,免得愛婷小姐看出我的心猿意馬來。我想我是太寂寞了,除了亞瑟堂哥外,沒有人注意過我,而現在卻出現這麼一個英俊的男人,百般的挑逗我,有時我覺得他對我是真心的,有時又好像在嘲弄我,也許兩者皆有。
「我一點也不想吃。」
當我們出發後,很快便把他拋到腦後了。我想起了當年我和蘭欣一起走過這條路的情景。當時懷忐忑不安的心,不知道擺在我們前面的是什麼路。
「我不相信,因為蘭欣過得很快樂。」
「我認為我看過了,我確實看見了,你在說什麼?」
「不hetubook•com•com可能查得那麼徹底的。尤其是在這麼一個小國。」
「黛絲有信來,她嫁給漢斯了,她沒跟你姊姊在一起,她得跟漢斯在一起。她說他們最怕政變了。」
我立刻很生氣的說:「不對,報上說她是他的情婦,我告訴你,她是他太太。」
「她應該早點告訴我,」我難過的說。
我說:「我不久以前來這裏看過你,當時還有一位女士陪我來。」
「不,……不,」他拍拍我的手,「你生氣是很自然的,對你姊姊來說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來吧!我們要去趕火車了,」康雷說。
他直直的看著我。「我找到教堂了,牧師很客氣。」
「對不起,」他說:「我又笨又不懂禮貌,我知道你對你姊姊的感情。相信我,我很欽佩你,後天我們見面,我會有備而來,好嗎?」
我十六歲時,舉行了一個宴會,邀請一些親友來參加。布珍妮給我做了一件衣服,是禮服的樣子,愛婷小姐告訴我,祖父希望我把頭髮梳上去。
「你可真是一個矛盾的女人,剛才你還怪我看輕了你,現在你又說你不值得研究,到底要我怎麼樣?」
「你似乎疑心病很重,特別是對我。」
「她是他太太。」
我走向他,他四處張望,唯恐被人看見似的,「我媽叫你去,她有東西要給你。」
「他同意了,哦,碧芭,好開心,我表姊說那裏的雇主很好,小孩也聽話。」
「我祖父絕不會答應。」
我得意的大叫一聲,轉向愛婷小姐,「這裏!清清楚楚的寫著。」
「哦,愛婷小姐,我一定要去那個教堂,我一定要去找到他們的結婚記錄……至少可以證明報上的報導是錯的,對不對?」
「那我正好不算在其內。」
「嗯……」他偏著頭打量我,「你很年輕,你是……。」
「我會找出來給你看,」我激動的說。
「我帶信來了,」我說:「你看完了應該相信它是真的了。」

「很難找出來,」他說:「當然是找過了,但是沒找到,這件案子依然是疑雲重重。」
「不是這種不可能,而是以藍道夫的地位而言。」
康雷在捐獻箱裏放入一些錢,牧師很高興。
「我想這裏也有茶。」
他對蘭欣已經絕望了,但他還有我這個孫女。很快的就到了適婚年齡了。
我沒注意聽他說什麼。我只感到在他臂彎中很舒服,根本不想挪開身子。
「我們得吃點東西,也可以乘機和客棧老闆聊聊天。」
她沉默了一會。「你祖父一定會知道。」
我總算找到機會給你寫信了,發生了許多的事,不過我很快樂。藍道夫正是我要的丈夫。我們在伯力教堂結婚了,你還記得那個教堂嗎?我們曾去參觀過。因為婚禮的關係,使我們比預計的時間晚一點離開英國。不過我們得盡速趕回他的國家,因為他在國內是很重要的人,我不能告訴你他有多重要。
「跑到那麼遠去看一堆石頭。」葛林柯太太說。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因為我們根本不是去參觀教堂的建築。
我那天很晚才睡,再三看著那幾封信,信上說得清清楚楚的:她的幸福和婚姻。我不是看過教堂的記錄嗎?我應該告訴他這個強而有力的證據。就算結婚是假的,她也沒有必要去發明出一個小孩子來,蘭欣決不是一個很有母性的女人,但如果她有小孩的話,她會愛他的,會告訴我他的事的。
「哦,那麼你也會耍詭計囉?」
我夾著那本簿子,飛奔到姑媽家,姑媽正坐在石像中等我,她早料到我會來,我把簿子遞給她。
「只是觀察而已。」
「我怎麼能去,他們只有一間房間。」
「我明年就十七歲了。」
你要是在這裏,一定會或到很有趣。藍道夫說這日子不遠了。他們很怕黛絲常說的「政變」,這裏經常是動盪不安,……家族中彼此嫉妒著,總有人想爭奪大公爵的位置。
「其實很簡單,她被他迷住了,她跟他跑了。他答應她結婚……。」
「他一定很愛我姊姊,因為她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我知道你會笑我,因為你不相信我。」
我不願去相信,也許弄錯了,但這上面確是藍道夫和她的名字。她為什麼要騙我?即使她沒結婚,我也不會不尊重她。還有小孩呢?為何報上沒有提他?也許是登在英國報紙的關係,德國的勘亂和英國無關,所以也不受到重視。登這件新聞的唯一原因,是因為牽涉到一個英國女人。
「換言之,你們也有和我們布魯斯坦一樣的問題。」
「我的家庭教師,她馬上就要走了,因為我不需要老師了。」
我跑到農莊去,一無發現。我很悲哀的經過艾姆太太家。我看見她在晾衣服,她似乎總有洗不完的衣服,有那麼一大家人,無法不洗這麼多衣服。我停下來跟她聊天。
「原來如此,」他慢吞吞的說:「教堂在哪?」
「什麼行動呢?」
「我認為你很不懂禮貌。」
「讚美和頌揚好事的。」
「好,」我說:「明天去。」
「你太言重了,親愛的小姐。」
「她不在這裏,」他說著流利的英語,只有些微的外國口音。「我能幫你忙嗎?」
「愛婷小姐正在教她有關這方面的常識,」祖父繼續說:「你們最近去參觀的教堂叫什麼?」
「但我姊姊絕對配得上他。」
「如何?」我說。
火車來了,我們上車。我感到筋疲力竭,而且心懷恐懼。我已經開始有點相信自己是出於想像了。愛婷小姐也走了,我也不能找她來證明。我腦子裏是一片紊亂,一點頭緒也理不出來。
「我們給她錢,」我說,當她走開後。
「在哪?」
我的眼睛模糊了,又想起她逃走的那個晚上。他看見我的表情,把手放在我肩膀上。
「碧芭,常會有奇怪的事發生。」
「因為你老是愛嘲笑人。」
我總是以一種厭惡的心情去看他的手,我最討厭他碰我,我注意到他很喜歡身體的接觸,我以為是因為他對我特別有興趣,原來他對別人也是一樣,使我放心不少,看來他不是針對我一個人。
「已經經過徹查了。」
愛婷小姐的表姊在美德蘭一家人家護士,她說那裏缺少一個家庭教師,如果她能再等三個月,那個位置就是她的。
「你又說話傷人。」
「我會回去的……而且很快。但我們明天先去證實一下。」
「你會找到一條路,我麻煩你替我拿一樣東西,是一本簿子,裏面有兩份剪報,放在閣樓的一個棕色箱子裏,上面有我的名字,我想要它,你一定可以找到的。」
「你也是好學生,」她說:「我喜歡你們,所以我很關心你。」
親愛的碧芭:
就這樣一了一個半星期,我知道來日無多了。愛婷小姐再過一個月就要走了,時序已經進入二月了。眼見祖父就要實行他的計劃了,而我還在做著不可能的夢。我經常望著地圖發呆,看著在歐洲部分包圍在崇山峻嶺中的那一小塊地方。
「天氣?現在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在我的國家,冬天沒這麼暖和。我想是因為有這道海峽的關係,這是上帝送給英國的禮物。」
「碧芭,你不能說這種話,」他憂鬱的說。
「你已經是個女人了。」他下評論道。
「我得找出我姊姊被殺的原因和情形,我要確知她的小孩是否健在。」
「你何時去伯力?」
「我不要!」我要像蘭欣一樣的回絕掉。
「說得好,」他說:「我們總算看法一致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她說:「我表姊要來接我,這樣我們可以一起去玩一星期,然後再去雇主家,她都安排好了,你想你祖父肯讓我明天就走嗎?」
「我們不是陌生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還一起喝過下午茶,我以為這是你們英國的習俗,朋友才在一起喝茶的。」
「那這一次呢?」
我最討厭這種飯局,我跟葛林柯一家人見過一、兩次面。他們住在祖父產業邊緣的一幢大房子中。我想祖父買過他們的土地,他們也許不想賣,但沒有辦法。因為葛林柯爵士能力很差,不懂得經營自己的產業。祖父說他是個傻瓜,他最看不起傻瓜。但他們終究是鄰居,而且他相信,不出數年之間,他們家就會變賣田產,他想捷足先登。他總想增加艾爾家的產業,因此當格蘭特農莊賣給外國人時,使他氣憤甜膺。不管是土地和人,他都想統御,在他的支配之下,去完成他的願望。他像是創造世界的上帝,所以儘管他看不起葛林柯爵士,他還是跟他來往,以炫耀他自己的優越感。
我希望有一天,當我經過格蘭特時,那裏又是生氣蓬勃,這個希望支持我度過最艱難的日子。
「你一定記得的。」我堅持道。
「我想,」他說:「你懷疑我會偷它。」
姑媽興奮的嘮叨著,我也為她高興。
愛婷小姐搖搖頭。我看得出她認為我最後還是會接受命運的安排。我本來想跟她好好的談一談,但我現在滿腦子只有康雷,總覺得他會替我解決什麼。
一吃過中飯,我就跑到農莊去。
由於我知道他有意等我,所以就更覺得他這個人很虛偽。
「那我該怎麼辦?」
「什麼時候?」
「還有剪報嗎?」
「你姊姊要你相信她是結婚了。」
「和灰石莊園不一樣。我祖父可不是一侗好雇主。」
「必須這樣呀!還不是因為亞瑟的關係。」

我告訴你一件大事,我做母親了。我生了一個兒子,他是世界上最美的小娃娃,你簡直想像不出有多美,金髮藍眼,我認為他像藍道夫,藍道夫說他像我,我們給他取名叫藍道夫二世。我叫他小傢伙。我不用說他有多棒,他一出生就顯出與眾不同的氣質來。我的小孩還會有差的嗎?真希望你能看看他。
我們四周全是陰謀詭計,他的敵人想謀奪他的繼承權。反正你是很難想像的,跟我們在灰石園和島上的生活完全不同。那時我們對外界根本一無所知,更不用說是對象布魯斯坦這麼一個地方。這裏有好幾個大公國,更有不少候爵和伯爵。他們都想爭領導權,我在這裏先不談,因為他情況太複雜,即使我說了你也聽不懂,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楚,但這並不表示我們的生活旅危險,我來告誶你我的冒險經過。
老闆娘回來後說,馬車半小時後會有空。我很著急,不耐煩的坐在客棧裏等。看見一個人走過窗外,正是那個奇怪的人,他也到這家客棧來了。
「原來還有人追她。」
「為何不可能,兩個人結婚,當然會有小孩。」
「是在這裏,」我只能說:「我看見過……」
「哼!我才不嫁他,」我說:「蘭欣不嫁,我也不嫁。」
「小孩?沒有小孩呀!」
「是的,」他說:「請進,現在不正是你們下午茶的時間嗎?」
「我姊姊有個兒子,她寫信告訴我的。」
「康雷。」
「你認為像我姊姊那樣的女孩子,只配做一個大公爵位的繼承人的情婦?」
我在家裏從來沒被人這麼重視過,但這也表示,我現在是棋盤上重要的一個子,任由他來支配。我很高興,這餐飯終於吃完了,我們到小客廳去。蘇菲亞應大家的要求,高歌一曲。她有副好嗓子,會唱不少老歌。她唱得很有韻味。亞瑟站在她身邊,幫她翻樂譜,我注意到他俯身向前,他的手放在她肩膀上,久久沒有拿開。
他說:「沒人在家,還沒人來。」
和圖書我相信祖母一定在暗中鼓勵姑媽這麼做。
「如果有呢?」
愛婷小姐說,她會想辦法去弄一付平光眼鏡給我,自從蘭欣走了以後,她很同情我,這使我們的關係變得很密切。
「出身一個不配嫁給你們這些外國人卻經常跑到我們英國來的家庭。」
「真沒耐性!」他咕噥道。
我們走進書房,很破舊,不過很溫暖的樣子。牧師很殷勤的招呼康雷。
「我要去看看。」
「不錯,他是打算把你嫁給亞瑟。」姑媽說。
「我們可以談點別的事嗎?」
「大約離這裏有三哩遠。」
她點點頭。
我說是伯力教堂,離多佛不遠。
「她的心臟不太好,時時會不舒服。」
「我是來看這幢屋子的,因為很久沒住人了,對房子而言是不大好的。請問尊姓大名?」
再也見不到她了,蘭欣和那個跟我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他應該是個浪漫的英雄人物,女孩子的夢中情人,但他們卻生活在危機重重中。
「不可能。」
「現在……」他說:「你說是幾月幾日?哦!對了……就在這裏。」
當我坐在他對面時,我心想,如果這是一次旅行會有多愉快。我看著他,他兩手抱胸,也看著我。
「你可以坐火車到多佛,雇匹馬可以到伯力去,離多佛約有三哩遠。」
「我知道你說的事,」他慢慢的說:「是一件很大的陰謀,……我記得男爵朋友的名字。」
「不錯,」我接道:「所以你是誤會了。」
我料到祖父一定會處罰我,因為我知情不報,而他的孫女竟會做出如此不名譽的事情,真是丟盡了他的臉。
我希望這種紛爭能夠停止。我們必須小心謹慎。整個家族中,各個派系相爭不已,令人厭倦之至。藍道夫總是被牽扯進去。我們現在住的地方——獵苑,不斷的有秘密的聚會。你別以為是個破破爛爛的地方,這些貴族很懂得享受生活。我們過得很好,不過要隨時小心謹慎。藍道夫很煩惱,他說只等我們回到城堡,就派人去接你。我等不及了,我常跟小傢伙提你。他只是瞪著我,不過我相信他懂,因為他很聰明。
我們走進教堂辦公室,當收師拿出記錄簿來,我急切的翻著,竟然沒有,我不禁當場呆住了。
教堂的執事很快回來了,手上拿著鑰匙,我們跟著他走入辦公室。
當我們沉默不語時,他的眼光始終停留在我身上,我看著窗外,但對窗外的景色根本是視而不見。
愛婷小姐告訴我,報上會登廣告,她找了一些報紙來,兩人一起看,因為她也打定主意去另謀高就。
「絕對沒有。我只是就事論事。她在舞會上和男爵墜入情網了。他們就私奔了,她以他太太的身分跟著他到處旅行。」
他很驚訝,我想起了剪報上說的,「那個英國女人身分業經證明是蘭欣.艾爾。」
「你是指祖父,也許還有你是嗎?」
他搖搖頭,「牧師給我看了,上面沒有記錄。」
「孩子,你不能再去想它了。」
「因為我想要。」
「你以前為何不告訴?」
「我會採取行動,首先便是去伯力教堂查我姊姊的結婚記錄。」
「我應該知道,」我喊道:「我要知道她所有的事,……。」
「姓呢?」
「看來很像,她離開灰石莊園真可惜。」
「如果她不走的話,她就得嫁給亞瑟堂哥,但她死也不肯。」
「你是說我姊姊配不上他嗎?」
很容易便找到那家客棧,老闆娘端出剛出爐的麵包、乾酪和蘋果汁。如果換上平常,我一定會覺得很可口。
他打開門讓我進去。我對屋內的一桌一椅都記得很清楚。餐廳、樓梯,還有伯爵夫人招待我們的小房間。
「等你看了之後,你會回來向我道歉的。」
「現在我們又回到老話題上了。這樁婚姻是不能成立的。」
「很高興再見到你,」他說。
「不見得吧!」
「我會唸的。」
「我相信她跟你說的一樣,因為有其妹必有其姊。」
「說得不錯,」他說:「別忘了我是從野蠻地方來的,若不是你姊姊去過的話,你很可能還沒聽過那個地方呢。」
「但你們兩個很好,我沒碰過這麼好的學生。」
那天晚上終於過去了,葛林柯一家人坐馬車走了。祖父、亞瑟和我看著他們離去,當他們走了後,祖父滿意的嘆了一口氣。
我很失望的走回自己房間,在走廊上碰見愛婷小姐。
「有關係嗎?」
「我才不管他的命令,」我說。
她眼中的急切,和她說話的語氣,以及一下子從幸福的神情,變得抑鬱起來,都令我感到奇怪,我想,在那本簿子中,一定會發現一些驚人的東西。
「怎麼樣,」他說「你在打量我?」
我不屑的看著他。擺出一副你去告訴祖父好了的樣子。
「什麼!」總算讓他大吃一驚了,他往後退了一步。
「我怕我記不起來了。」
「她當然會這麼說,她認為她是他太太。」
她搖搖頭,「沒有了,我看到時便剪下來的。我沒告訴任何人,唯恐他們知道。不過一般人不會去注意國外的新聞。」
他喜歡聽你的事,碧芭是最吸引他的名字。他有個很有趣的玩具,他們在這裏稱做侏儒,他每晚和侏儒一起睡覺,吮著它的耳朵,他沒有侏儒便睡不覺。他把這個玩具叫做碧芭,這個侏儒便以你的名字為名。
一看見他,我的心便跳個不停。我希望他對我的影響力沒有這麼強,這會使我佔下風。他走上前來,鞠了一個躬,我總覺得他的動作有點嘲弄的意味,他兩腳一併,抓起我的手來吻著。
「你是…?」
愛婷小姐看著我,「你說得對。」她說。
蘇菲亞是個文靜的女孩,我發現她常常注意我,好像要發掘出我內心的思想。我對她一直不了解。如果蘭欣在的話,我們可以好好來研究她。
「我不敢肯定,但這會使我心安一點,至少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她說她是男爵夫人。」
伯爵一家也離開之後,格蘭特又重歸於平靜。但是對我而言,失去了蘭欣,一切也都變了。祖父不再提姊姊的名字,他宣佈,從此不讓她跨進灰石莊園的大門一步,不過他對我,還是負起了他的責任。
「我要去那裏,你肯陪我去嗎?」
「明天。」
「我們先去牧師住的地方去找那個可愛的牧師,」他說:「他對我很客氣,我應該捐他一大筆錢。」
他揚起眉毛。「我很久沒到英國了,小時候曾住過一陣子,……在這裏求學。」
我可以看出他眼中的計劃。婚禮……生小孩……繼承,教養成一些跟他一樣的小艾爾。
你一定會喜歡我的兒子,他真是十全十美。
「你不應該吻一個陌生人。」
「別擔心我,我有時夢到我去了那個地方,查個水落石出,還有那個小孩。」
「我知道,我知道……我現在還想不出要幹什麼。我會好好想一想。」
「她在那裏碰見她的愛人。」
「我正打算自立,姑媽,我正在找工作,愛婷小姐會幫我的忙。」
親愛的碧芭:
「好吧。我只是想使你高興……。不論是現在或永遠。」
「請告訴我,幾年前我和她見過面,我叫碧芭.艾爾。」
信是在厚厚的白紙上,好像是羊皮紙,上面還有一個金徽章。
「瞞著家人嗎?」
「碧芭小姐,」他喊我。
「但等你大點,總是比較好。」
「恐怕要使你大失所望了。因為發掘出的結果一定是很沉悶無聊的。」
他拿過去開始看。
「我很差勁是嗎?」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別介意,」他說:「我知道你認為你看過了……。」
「她是我見過最可愛的人。」
他很悲哀的看著我,「親愛的碧芭,真對不起,相信我,我巴不得看到。我希望你說的是真的。」
我坐在她床邊,她無力的對我笑著。我很想告訴她康雷的事,但我發現,祖母已不太認得出是誰坐在她床邊了,把我錯認做姑媽了。我的孤獨感更增加了。
我們彼此對看了一眼。他以詢問的眼光看著我,我說:「我住在灰石莊園,過來拜訪你們主人。」
查理親親我說:「這要感激你和你姊姊,你看葛麗絲現在如何?」
愛婷小姐慢慢的點點頭。
「可是戴這付眼鏡後什麼也看不清楚。」
「我們何時出發?」
我還沒想到如何能開溜去那裏,這跟上次去完全不一樣,但我一定要向康雷證實我是對的。我告訴管家葛瑞芙太太,我要再去那個老教堂一次。
「這是一件美事,不過愛和政治及責任是兩回事的,有成千上萬的人會受到影響,……這關係到戰爭和和平。」
康雷站在我旁邊,他用手環著我的肩,我不耐頃的甩開他的手。我看看他,再看看收師。
「但他們還有一個小孩,」我說:「小孩呢?這上面沒提到。」
「問題都是那些支配慾強的人所造成的,否則天下就太平了。如果兩人相愛的話,別人為何要多事?為什麼不能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除了跟祖母談外,沒有人可以傾訴。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是姑媽告訴她的。
愛婷小姐的問題解決了。她去見祖父,表示這裏也許不再需要教師了,因此她已另謀高就,準備在三個月後辭職。祖父很高興她自動求去,爽快的答應讓她再做三個月。他也認為我不再需要家庭教師了。
「但我認為很有研究的必要。」
艾姆太太從抽屜中拿出一封信來。
「她死了嗎?」
他更加嚴格的管教我,只要我出門一步,就一定要愛婷小姐陪著我,使我永遠沒有單獨行動的機會。同時還加強我的宗教教育,由於我出生在異教徒的島上,他總認為我很可能會步上姊姊的後塵。
他放下信站起來,「那裏?」他說:「那個方向?」我確信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天,當我在花園裏散步,看見艾姆家的一個小孩。
「你最好忘了。你得離開這裏,除非你願意接受你祖父的安排。」
我自言自語道:「一定是弄錯了。」
他笑了。「當然是查得清清楚楚的,但還是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來。」
「配得上,……絕對配得上,只因為政治上的原因,才無法結合的。」
愛婷小姐找到幾個都很適合她,她終究是個有經驗、成熟的女家教。我們談得愈多,愈顯出我的前途是無望的。戴眼鏡也不能解決我沒有經驗的問題。
「你別生氣,」他說:「我知道你的感覺,男爵不能娶你姊姊,因為他的婚姻是國家大事,他是大公國的繼承人。」
「方便嗎?」
「但他們為何說她是他的情婦?」
當格蘭特人去樓空,黛絲也走了之後,我的情緒陷入了最低潮。有一次,我要求愛婷小姐讓我溜去那裏瞧瞧。而當我看到屋內那些蓋上防塵布的家具一如我們第一次看見時的光景,不禁趴在草地上哭了,也不到那裏去了,以免觸景傷情。
他把我拉過去,輕輕的吻著我的額頭。

當我們步出教堂時,赫然看見那個人在教堂旁的墳場的墓碑中流連著,他正彎著腰去檢視一個墓碑上的字。
我覺得事不宜遲,告別她後,便到格蘭特去。我的心怦怦跳著。我拉著門鈴,聲音響撤全屋。
「奇怪,」我接道:「我知道路途遙遠,寫信不容易……。」
「我不會搞錯的,新娘是我姊姊。」
「我想我姊姊是正巧碰上才被殺的。」
「當然,你不能告訴你祖父,我們要去幹什麼,我告訴他,我們教到英國的古老教堂,靠近這裏的多佛就有一個諾曼人建的教堂,我希望能帶你去實地參觀一下。」
「是呀!」康和*圖*書雷挨近我,「一定是弄錯了。」
「我難道要做他的奴隸嗎?」我問道。
我去看祖母,瓦登太太在門口跟我說:「別待太久,」她說:「她很衰弱。」
「即使證明了你姊姊結了婚,又怎麼樣呢?你能做什麼呢?」
「沒時間了。」
「但她是結過婚了,我知道她結過了。」
「哦,蘭欣,」我喃喃道:「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你為什麼要走?不如留在這裏……嫁給亞瑟,或是兩人一起逃走,都要比這個下場來得好。」
我開始後悔自己倉促的離去,我為何要在乎他說的話。
因此我們結過婚後,渡過英倫海峽,經過法國而到德國,最後抵達布魯斯坦。我真希望你能親自來看看這個國家,將來你會有機會的。只等一切事情安頓下來。藍道夫不要我帶你來,因為會引起麻煩,他的地位有點像王位繼承人,換言之,等於是王子……不過這裏不是一個王國,……他們要他娶他們為他選定的人。這些人跟祖父一樣,喜歡干預別人的事,我想你一定會了解,所以藍道夫得處處小心。
姑媽有好多計劃,他們住在查理在教堂附近的房子,祖父一定很生,但他無可奈何,因為牧師和他一向不合。
我們坐在車站等火車時,他拿起我的手,緊緊的握著,「你別生氣。」
「不用了,」康雷說:「你一定是看走眼了……。」
「有什麼不對勁嗎?」他問道。
我再翻一遍登記溥,上面就是沒有,但是我確實和愛婷小姐看到過的。
他搖搖頭,「我記不得了。」
「像一個新的女人,」我說。
「我為何不能說出我的感覺來?上帝給我舌頭是幹什麼用的?」
「沒問題,是日期記錯了嗎?」
「不知道,」康雷說:「也許吧!這是艾爾小姐,她以前來過。」
「我知道我姊姊跟他結過婚。」
「偷看我們?為什麼?」
「太有關係了。」
我想起漢斯帶我們參觀房子的情形,後來卻變成很尷尬的場面。我還是很遲疑,不知道該不該接受他的邀請。不過我有種莫名的興奮,我可以感到雙頰發燙。
我不想去注意他,因為我只想著這件事解決了,興高彩烈的回家去。
「那你後天要不要在這裏跟我見面?」
祖父點點頭,低頭看著他的盤子,「一個人必須想到這種事,」他說:「當他要繼承這麼一大片土地時,就已經肩負了很大的責任的。」
「我告訴你他們結過婚了。」
「我沒想到藍道夫會這麼做……。」
愛婷小姐打破寂靜說:「我們應該去牧師住的地方。」
「我想可以。」
當我們正轉身要走時,門咿呀一聲打開來,一個男人走進教堂,他很奇怪的看著我們,問我們是不是需要幫助。
當我提到蘭欣時,她臉上籠罩上一層陰影。我說:「我真替她擔心,已經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了,我不懂她為何不寫信來。」
「你能給我們看看那些記錄嗎?」我急切的說。
「還是等到現在比較好。葛麗絲現在成了一個新人了,她一生都在猶豫不決中。」
正當我們為自己的事情煩心時,灰石莊園發生了一件大事。姑媽和查理.達文私奔了。如果我不是專心在自己的事上,我應該會看出來的。自從蘭欣走後,姑媽改變了很多,她終於掙脫了祖父加在她身上的桎梏,我替她感到高興。
愛婷小姐的前途有了著落後,對我更加同情起來,真正的為我擔心。再過六個月,我就要十七歲了。她知道我一想到跟亞瑟結婚就感到很厭惡。
「對不起,不知道你竟然會有這種感覺,我只是覺得有很多話題好談,這樣彼此可以增進了解。」
艾姆太太點點頭。我跑出去跟愛婷小姐會面。她沒問我什麼,我相信她猜得出來是什麼事。我一到灰石莊園,立刻回自己的房間,當我打開信時,我的兩手發抖。
「我要再去一趟,我會找到的,你一定找錯地方了。」
我常在他禱告時想到蘭欣,心想如果她和亞瑟結婚會是怎樣的情形。
我不知道他握著我的手有多久,我裝出漫不經心的把手抽回來,他以一種詭祕的神情看著我,彷彿已經看穿我的心事了。
「你祖父給了我一些錢,」愛婷小姐說:「不會太貴的。」
「可以,但是……。」
「事情就大不相同了,你難道看不出來?我要找出我姊姊被殺的原因。我要找到她的兒子。他現在應該有三歲了,他在哪?誰在照顧他?他是蘭欣的孩子,我不能坐視不顧呀!」
當我坐在亞瑟堂哥旁邊時,他會把手放在我的膝上,令我感到很厭惡。我極力掩飾自己的厭惡感,但我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麻煩了。
「你最後收到她的信是什麼時候?」姑媽說。
「我在幾年前來過這裏找過伯爵夫人,她很親切的邀我再來玩。」
「你很衝動,我很欣賞你的個性,不過我不太了解你,我想來發掘你一定很有意思。」
「她不在?」
「這是一年前的事了。」
姑媽也很同情我,但她怕被組父看出來,極力掩飾著。我唯一的安慰是祖母,她也是我真正的朋友。瓦登太太叫我常去看她,我想她很喜歡祖母。
「愛婷小姐,你真是太好了。」
我再也不要去農莊了,我不懂他為何會這麼激怒我。也許是他使我想起了藍道夫。不過這個人是個僕從,又特別喜歡顯示自己是個高級僕從。藍道夫不像他,從來不提自己的地位。也許對他有偏見,只因為他說蘭欣是藍道夫的情婦。

「蘭欣是好學生,」她的走令我很難過,她伸出手來擁抱我。
「多謝,」我說。
日子過得很快,每天過著刻板的生活,和祖父、姑媽、亞瑟吃早飯,禱告,上課,和愛婷小姐騎馬去散步,去看祖母。去亞瑟那裏上聖經課,是我最難挨的一刻。唯一令我愉快的時候,便是騎馬到田野間奔馳,我已經是個騎術嫻熟的女人。還有是和祖母一起談蘭欣的事,想像她現在的情況。
「我絕對不會忘記蘭欣和我們相依為命的日子。」
「我來時沒見到你,」我對牧師說:「你不在家,是由你的執事接待我們的。」
姑媽很同情的看著我。
「大家最好還是閉嘴。」
「碧芭!」
「我先拿回去看,明天再過來看黛絲的。」
她又寫了一封信來,都是關於孩子的,自從蘭欣走後,已經三年了,小傢伙應該有一歲半了。他開始學說話,她不能一刻看不見他。她常和他談到碧芭阿姨。
他很嚴肅的點點頭。
這是我過了很久才收到的一封信,我很焦急。艾姆太太說,黛絲也沒有消息。
「拜託你安排一下,」我請求道:「我有要事去那裏。」
「我不想再聽了。」
「當然,我們先去看牧師。」
「是教堂的執事給我們看的,」我叫道:「他一定記得,我們找到時,他也在場,那個教堂執事在哪?我要找他,他會記得的。」
他點點頭。
他很奇怪的看著我,「我不知道他們幾時會來,也許根本不來。我們來是因為房子太久沒有人了。再見。」
她點點頭,「我已斑去找過黛絲,以為她會在裏面。」
我接道:「你應該記得的,那是一個很倉促的婚禮……。」
「碧芭,你有什麼決定?馬上要……」
他搖搖頭說,「她只能算是他的情婦,如果他還在世的話,他們的關係是不可能持久的。」
「我告訴你,」他安慰我道:「你希望是這樣,因此你認為你看見了。」
「總會有安排的。」
「我什麼也吃不下。」
「幹什麼?」我說,下意識地把身子往後退,面紅耳赤的。
「如果我是你,我會放棄研究。」
「形容得很好。」
「我要走了,」我說:「你在胡說八道,全是謊言……再見。」
「一定搞錯了,你也許把日期弄錯了。」
我說:「我要走了亨,愛婷小姐會找我了。」
「你在諷刺我,我很平庸,和蘭欣完全不像。」
「希望你一切順利,」她很熱切的說。
「他們說蘭欣沒有結婚,祖母,我知道她結了。」
「你要知道,他是爵位的繼承人。他的婚姻一定要經過家裏的安排,在外面私自結婚是不被承認的……」
「小心點,你祖父是不講人情的,你現在還無法自立。」
「我希望我能找到,真對不起。」
「你好,」我冷冷的說。
「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我突然感到有人在窺視我們,我猛轉過身去,隱約看見有人在樹林中移動,也許是我太敏感了,由於緊張的緣故。尤其在遇見這個人以後,一直籠罩在一種神祕的氣氛中,也許只是風吹草動,或者是鳥的影子吧!
「沒問題,」牧師說:「他住在村子裏,他家的門牌是六號,村子裏只有一條街。」
「你的主人不在家,那樣未免太冒失了。」
「你也是,」我回答道。
「教堂離車站不遠,」我說:「剛索先生和我們去過,是附近一家客棧的人送我們去的。」
我開始有了警覺,也很擔心,生活在安靜和平的維多利亞女王統治下的英國人是很難想像這種事的。任何有關格蘭特農莊和它其中的居民,卻富有一種奇特的色彩,充滿了浪漫和冒險。但這些事對我而言,又是那麼的不實際,蘭欣離得那麼的遙遠,使我很難想像是怎樣的情形。
「一直沒有黛絲的消息,」她說:「我在想她和漢斯是怎麼一回事。人一到了外國,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你姊姊也沒消息嗎?」
「不管你想到與否,婚禮是舉行過了,我可以證明。」
「沒有……我只是過來拜訪……。」
「明天吧!」
「我原諒你可以,但不能原諒你對我姊姊的看法。我知道她結過婚,因為我有證據,反正說出來你也不信。」
「你問得太多了,連警方至今都還沒把這件案子查出來,又何況是要找一個不存在的小孩。」
「常有人來看……。」
「哦,是湯姆.波頓,我出去了,應該是不久以前的事了。我們去教堂吧!」
「你說的話真無聊,我們在談正經的事,你卻在這裏說這些輕薄的話。」
他沒說話,仍然坐著,由眼角的餘光看著我。我真想站起來走掉,如果不是為了想打聽更多的事的話。
「你應該尊敬他,他收養你,你不該忘了這點。」
康雷對牧師說:「多謝你留忙。」
「當我和愛婷去時他不在,只有教堂的執事在。」
「看吧!」他說:「吃點對你有好處的。」
我到墳場附近的陋屋中去看姑媽。她很快樂,不再是我印象中,那個灰石莊園的灰色的女人。
「碧芭對建築也有興趣。」亞瑟又說。
「碧芭,你別再去想這件事,不管如何,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而且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得考慮你自己的前途,不久你就要十七歲了,你要做什麼?」
「你不是要我相信嗎?」
「可以,放在教堂辦公室,我去拿鑰匙,是很久以前的嗎?」
「人……。」
「會被照顧得好好的。」
我擁抱她,她很抱歉的看著我,「我本想告訴你,碧芭,」她說:「但我怕洩露出去,……除了媽以外,親愛的,如果你和蘭欣沒有到灰石,我決不會有這種勇氣的。自從蘭欣走後,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查理鼓勵了我好多年,但我卻下不了決心。後來我想通了,蘭欣都有勇氣,我為何沒有?」
「我只有一句話說錯了,我不該叫你我親愛的小姐,因為你不是我的。」
「她以他為榮,她很愛他。」祖母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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