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森林之王

我將外套掛好,從次櫃裏取出一件衣服,然後取下脖子上的圍巾,打開抽屜預備放進去。我一向把手套和是手帕一起擺在抽屜裏,可是很奇怪,一向放在手帕下面的手套這時卻在手帕上面。
「她非但上課不專心,還經常藉故溜課,你想對她施壓力都不行。你看呢,艾利小姐。」
「你愛我姐姐嗎?」
「那裏有墳墓似乎有點奇怪,為什麼要埋在那裏而不埋在教堂?」
「他們喜歡你。」康雷說。
我穿好衣服,他一直陪我到城堡外面,衛兵奇怪的看著我,我真希望心底的喜悅能戰勝恐懼。
「但是他們沒有。」
你今天早上可以溜出來。或派了一位使者帶信給伯爵,並且要他接受伯爵的招待——包括菲雅女伯爵。這一招可以使你得到自由,使者會留在那裏,一直到下午。
「我得走,太晚了。」
我猶豫了一下,說道:「對我來說是的,對你就不同了。如果我離開,你很快便會忘了我。」
「她有個小男孩嗎?」
「他們以為我是菲雅。」
「我發誓,從今而後我會一心一意愛你——而且只愛你一個。」
「後來我碰到一件可怕的事,在森林裏。當時我很年輕,也很天真,你知道。這事真是可怕,只有身歷其境的人才能體會。有個男人,我想他注意我大概有一段時間了……因為我有時幻想有人跟蹤。之後有一天,……那天天很暗……」她頓了一下,兩眼直視瓶,想是在回憶那場惡夢,「他是大公城堡的一名衛士,他抓住我,把我拖進森林裏,後……」
「我要考慮,我不能決定,我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她會怎麼想?她是你未來的妻子,我只能做你的情婦。」
「住在裏面大概也怪恐怖的。今天我經過一個地方。」
「我的意志薄弱……愚蠢……不道德……我知道。」
我們在一個隱蔽的房間吃午飯,我從沒如此快樂過,他的手不時橫過桌面來握我,他那天顯得格外溫柔,他在維護,他的計劃不僅為我們的相見,也為我們的將來。
「管家,他們住在附近的一間屋子裏,一對父母,兩個兒子兩個女兒。他們供應一切需要,如果我們要開宴會,我們會調派僕人過來幫忙。」
「高興點,這是個愉快的際遇。」
然而,我還是對這幢屋子的精美讚不絕口。餐廳裏有長長窄窄的窗子,和有著極細緻的花樣的椅子:一間特別用來吸收陽光的、類似暖房的房間;臥室不大,但是每間都佈置得十分漂亮。從窗口可以遠眺森林和遠山,這是一幢視野極佳的房子。
凱芝小姐也感覺到了。
「他們的年齡相差太多,不可能。」
「好可惜。」
「我打從生下來就受人歡呼了。」他承認,「但是我一直不認為我會因藍道夫而得到這些,我只是一棵樹的一根樹枝。要是藍道夫還在世——親愛的,那算什麼?我們要過我們的日子。」
我打斷他的話:「不是。菲雅,我越來越喜歡她了,萬一讓她看到我們,她會怎麼想?這樣做是錯的,大錯特錯。我必須離開。」
「我真為你難過。」
「你有個兒子,」我說,「你能瞭解我姐姐對她的孩子的情感。我要找到他,我要照顧他,這樣可以補償一點失去她的遺憾。何況,要是他還活著,我又怎知他在過著什麼樣的生活?我虧欠她。」
「哦,是的,現在已經沒人使用了。」
他緊緊的抱著我。
「平常都誰在?」我問。
「在森林裏很容易迷失。」
森林真是美得令人窒息!當樹林較稀少時,我可以看到遠峰巒疊翠,山谷裏小茅屋三五成重的聚集在一起。我可以聞到從這些茅屋的煙囪飄出的燒炭的煙,我深深的吸一口這山野的空氣。
「我來告訴你我必須離開。」我說。
「我要一切。」他回答。
「一個女人拒絕了你,你還可以找到許多別的東西補償。」
那是個小房間,但是給燭光照射得好美,很有羅曼蒂克的氣氛;不過也許是因為與他在一起的緣故。
「是的,我去過英國,在肯特郡待過。」
她承認了,我也是,那天下午我就空出來了。
「哦……我明白了。」
不。我決定去,我要讓他知道我不能再見他了,我一定要離開城堡。也許回去找黛絲。她那兒離此不遠,他會找到我。不。我要去見他,告訴他我們不能再見面了。
「我不知道有孩子,」她說,「我從來沒看到過。」
「我不曉得應該去那裏,因此我去找她你姐姐。她收留了我,不但如此……她為我做一切事。她相信我,不僅如此,她還說就算我同意,這也不是件有罪的事。但是她的確相信我,她說不管在什麼情況之下,她都會幫助我……於是,我的孩子就在獵苑出生。」
「我會想辦法,求你,親愛的……讓我們快樂點……現在。」
我把見過卡夏.舒瓦,以及暴露我的身分一事告訴他,他一點也不緊張,他不以為這有什麼危險。
「你善良、可愛、令人敬佩。」
我把事先預備好的話對她說。
「那你和……菲雅……呢?」
「就算有也沒用,必須被認可才行。」
「我姐姐提過婚約沒有?」
「當然可以。」
「我會掃除你所有的疑慮,我會帶給你快快樂樂的日子。」
「請坐。」她說。
那位少婦正在花園裏,我立刻認出她,向她打招呼,故意問她回鎮上的路該如何走。
菲雅偷偷地對我一笑,「我不太喜歡辛娜,我覺得她老愛批評我,她老是擺出她的派頭,認為我有點淘氣。」
「你乖乖給我待著,我不准你離開。」
「我的情況不同,我們也無所謂上不上課,只是用英語交談。我們用不著坐下來唸書。」
現在我十分肯定有人進來翻過,並且找到文件看過,又將鑰匙放錯地方。這麼說我的身分敗露了。這會是誰呢?
「但她還是個孩子,等她長大後她就會明白的。」
噢,蘭欣,我暗想,這就是你的生活嚒?
「很好的一句話,不是嗎?沒有人會來侵犯我們,我可以向你保證。這是我們的家,碧芭。」
「誰能不愛一個拯救你、扭轉你整個命運的人?當時我又悲痛又害怕,幾乎發狂,我以為我就像我父親說的,是個被詛咒的人。她聽了只覺好笑,她使我明白我並不壞,她幫助我生下一個健康的寶寶,她救了我們母子,這是我一輩子也不能忘懷的。」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沒有。」
他對我微笑,替我脫下斗篷。
「不盡然。我受雇於城堡。」
我離開她家。除了探知她照料墳墓的原因外,並不比來時知道多少。
「不可能的事。」

她搖搖頭。
我們繼續往山上走。
「說的是,凱芝小姐,無論如何,你的自由活動時間不是多出來了嗎?」
「唔,總有理由吧!我想。」
「誰?」
「我們儘可能做個好朋友。」
「我想你不會。我也知道除非我這樣做,否則你不會把你的祕密告訴我。」
他將我緊緊的抱在懷裏。他的情緒十分特別,彷彿參觀房子是件非常神聖的事,就像個宗教儀式。
「我想大概需要一位輔佐人囉?」
他將我的斗篷帽子拉到後面,取下我頭髮https://m•hetubook.com.com上的別針,頭髮很容易就散開了。
「或許她渴望有個孩子,我知道。我記得她和我的藍道夫在一起的情形,有時一個人期望過度會幻想……」
「我可以想像在這兒,任何事都可能發生。這是一個傳說之鄉,空氣裏佈滿了魔術,我可以從這座森林感覺出來……任何事都可能發生。」
「如果他們結婚,並且生了小孩,」我又說,「情況就會大大改觀了嗎?」
「那有什麼好不高興的?」我問她。
「是的,」我回答,「她是個好學生。」辛娜帶著某種興趣和我說話,使我有些一不自在,真希望我當時戴著眼鏡。我知道我的頭髮從騎馬帽子底下掉出來了。
「我懷疑我們是不是見得到他,每次碰到這種場合,我們都只在一旁呆立。噢,真希望我可以不必去。」
「把她的情形說給我聽。她住在那間獵苑裏,是不是?你們一定是很親近的鄰居。」
「可憐的卡夏,她也度過一段苦日子。」
還沒打開我就知道是誰的。淺藍色的信封上有獅子和交叉的劍的徽章,跟我以前見過的一樣。
「這麼說她的擔心是多餘的,你會留下來直到她結婚了?」
這幅畫動人極了,不管男女老少,個個臉上都綻開歡愉的笑容,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他還是個小孩子。」
「請你告訴我你和這位被謀殺的女士的友誼。」
「天天跟那些虛偽的爵爺應酬的日子。」
我覺得我做得並不成功,除了探知她認識蘭欣,並且是她的朋友外,什麼也沒問出來。
「因為你同她很熟,你喜歡她,你替她照料墳墓。你帶那個小男孩去祭她的墳,對她相當尊敬。」
「真的?」
「等你有空再說。」
我告訴她我現在在城堡裏做事。
她長了一張誠實、開朗的臉,相當友善,或許因為她平日見到的人太少,所以才喜歡與人聊天。
我得換衣服了,大使大概很快就會回去,菲雅會上來向我報告經過情形。她近來似乎長大了;我猜她大概快可以結婚了,最近忽然對大公國的政治發生濃厚的興趣。
「你姊姊遇到過,」他說,「不全然相同……不過藍道夫不可能同她結婚。」
「會不會是由你攝政?」
「要是你姐姐和藍道夫結婚,並且生有一子就好了……這樣我們還可以另外想辦法。」
「很遺憾你不能同我們一塊去。」
「我不靠工作過活是真的,不過我很喜歡我和女伯爵的功課。」
「當然,儘管婚姻再怎麼遭人反對,婚姻畢竟是婚姻。」
「那還有什麼問題?」
「我想和你談談,有件非常重要的事非請教你不可,不知你是否願意?」她有些不解,我又說道,「求你……這事非常重要。」
這下輪到我遲疑了。隨後我忽然下決心,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獲得我追尋已久的答案。我說:「我是她的妹妹。」
「只有我們兩個,還有一個女傭和我的小兒子。」
同時,我會在我們的客棧等你,我們到森林去,我要給你看一樣東西。
「碧芭,」他夢囈似的說,「終於……我一直想著你……作夢都夢見你……現在你終於在我面前了。」
「你還喜歡這份工作嗎?」
「我們騎了好幾哩路,」她說,「甘特和我,以及兩名馬夫把其他人都甩開了。」
「作決定的是我。」
她皺著眉頭。
「伯爵和伯爵夫人,還有席格曼和女伯爵,我聽說他們今天下午去探望大公,席格曼護送他們回去。我要過去看看。」
如果她看過那些文件,我只好坦白承認。我會向她說明,她一定會瞭解我的苦衷。
「你會娶我嗎?」
「那是她的家,你知道,她不可能被允許住進城堡的,男爵有他的責任。只要他有空,他一定會來。他們非常相愛,她很快樂,經常可以聽到她的笑聲,我從來沒看她悲傷過,她對這種地位也心甘情願的接受了。我相信男爵必定經常想法子逃出來找她。」
「我這一生最大的目標便是討你歡喜。」
房子迷人極了,像個小型城堡,四角都各有一座塔,它的面積大小就和一座英國莊園相當。
我與她和一些一其他人站在客棧門口。我的心因驕傲和恐懼而怦怦的跳著。他器宇非凡的騎在自上,向對他歡呼的群眾頷首致意。騎在他旁邊馬上的是菲雅,粉紅的臉頰,晶亮的眼眸,非常漂亮,很明顯可以看出老百姓都喜歡她。
他笑道:「我們不妨說,我一向盡最大的努力去獲得。如果你真的下了決心,你便時常可以獲得你你想要的。親愛的碧芭,拋卻你的疑慮,要快樂,我們在一起,我們就要去我們的家,這是一間快樂的房子,我們要使它完完全全的屬於我們。」
「為什麼?」
「哦,是的,現在沒人住了。」
我想到獵苑——那幢黝黑、陰森、著魔似的房子,一下子從奧林匹克山頂跌回人間。
「聽我說,」我說道:「我們必須理智點,現在情況不同了,當時我不知道你是誰,我太天真了……毫無經驗。我從來沒愛過人,我以為我們可以結婚、住在一起……像一般夫妻一樣。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這是不對的,我知道。」
「請問你為什麼那麼有興趣?」
「她有沒有說她懷孕?」
「我始終相信我姐姐有個小孩。」
我不知道如何面對菲雅,萬一她提起席格曼,我真怕我會露出馬腳,她很敏感,又瞭解我,她一定會猜到有什麼事發生。
那麼他會在布魯斯坦大公國出現,未始不是個非常怪異的巧合。
「你來看看,」他說:「很漂亮的。」
「大家都說沒有。」
「隨你的意思。」
「門上有刻字。」我指著。
我們從客棧後面的一座樓梯上樓,我忍不住心想,以後就一直這樣——永遠在暗處。可是忽然間,我竟不在乎了,我愛他,我知道失去他我永遠不會快樂。有一句西班牙古語是怎麼說的?「想要的就拿走,」上帝說:「拿走……付出代價。」
「當時家父還活著,他和家兄受雇於賓道伯爵,這附近的人大都一樣,不是替伯爵做事便替大公做事,家兄何索目前仍然為伯爵放勞,經常出差,並不常在家。」
「我知道,你不用抱歉。好好玩。」
「這事還早。」
「哦?」她表露出興趣來,「我哥哥也在那兒做事……替伯爵。」
「是的,我在那裏受到很好的照顧,她關照的,孩子降生以後,我不再作惡夢了,我不能因為有他而難過。」
「很喜歡,」我答,「女伯爵很迷人。」
「我會的。」
忽然,一個小女孩捧了一小束花獻給我,我接過來,並謝謝她,誰知所有的人都聚攏過來,圍著我們高唱國歌。
要是有人看到了,一定會知道我不是什麼安妮.艾利,而是碧芭.艾爾。這會使他們聯想起那個被謀害的少婦蘭欣.艾爾。
「百姓的歡呼對你而言意義重大。我看過你,你和菲雅騎馬經過時我正好在一家客棧門口,我看到你在微笑,你們都很受歡迎,他們也很令你高興,這一些對你的意義非同小可。」
「我是自由的,你要記得。」
可是萬一不是呢?
「住在這裏寂不寂寞?」我問。
「大概是。」
「我真傻!差點相信你。」
「可不是,那件m.hetubook.com.com事真可怕,有人說是嫉拓,但是我不相信。我想有人要加害藍道夫,好讓席格曼繼承爵位。」
等可我回到房間,一名僕役正在我門口等候。
我只能說它可愛極了。
他們正跟著小提琴的樂聲在跳舞,我們騎馬欣賞了一會。
我脫下外套坐在床上,回憶前幾個鐘頭的事,兩眼不自覺的望向梳粧台,忽然發現我一向用來放置髮夾的小瓶子不見了。我心不在焉的看著,有點奇怪自己會將它移放到那裏。這本沒什麼大驚小怪的,但是它會忽然不在老位置上卻是有點奇怪。然而我的心給康雷佔滿了,我還在回味方才的甜蜜,幻想康雷和我在一起,所有的障礙都消除了。我假設我已找到蘭欣的兒子,他被認可為繼承人;康雷得以自由,我們總算可以結婚,自在逍遙……
但是我還會再來,至少我已闢出一條路了。
她摟住我的脖子。「希望你玩得愉快,安妮。」
騎馬的是個男人,奇怪的是他看起來非常眼熟。
「到那時候他們會發現我不是菲雅。事實上,我很驚訝他們會將我誤認是她,他們不是經常見到她嗎?」
「哦——小聲點!我說這事很怪異……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最好忘了吧。他們說席格曼會是個很好的公爵,他很能幹,正是我們需要的。你聽,」她側著頭,「我想他們從這邊過來了。」
「但願……可是希望又有什麼用。」
「我不接受,你也不能。如果我能自由自在的同你結婚,我會成為世界上最快樂的人。」
我無法回答,我知道不管與他在一起或分離,我都不會全然快樂,我也假裝不來。
「我是菲雅女伯爵的英文家庭教師。」

「很快就會過去的。」

他們將我們兩人圍在中間,有人從屋裏取出幾條床單綁成一條長繩擋住我們的去路。他們高興的笑著歡呼。
「是的,藍道夫。」
「要是藍道夫不死就有可能,可惜他死得太早……連個繼承人也沒有。」
我們要在人們的微笑和聳肩之下過一輩子嗎?我們的孩子呢?他們會有怎樣的結局。
康雷一點也不尷尬,他朝他們點頭微笑,祝福他們有個愉快的一天。
「那就到我們森林裏的家。」
「只有你們兩個……」我喃喃的說,擔心這樣問會不會太過冒失。
大概一個鐘頭之後,菲雅回來了。我很詫異,因為接我所知她是與辛娜和甘特一塊出去的。她來到我房間,臉蛋紅撲撲的,面帶微笑。

「哦,我知道你指的那裏,那一定是舒瓦家。」
我說:「有沒有可能你我都是普通人,你可以解除責任,我們可以結婚,養育子女,過正常的生活?」
「康雷……」開閉口道:「我永遠沒辦法叫你席格曼。」
「我永遠無法克服我對菲雅不忠的愧疚。」
「我喜歡你,菲雅,」我動情地說,「我非常喜歡你。」
「康雷,」我繼續說道:「你一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嗎?」
「是的,我在照料,我不希望它長滿雜草,我覺得任何一座墳都不應該如此,那對死者是一種不敬。」
我又高興又心驚,我可以看到自己正一步一步往下陷而不能自拔。我得以自由,完全是拜康雷的權力所賜。
「他是結婚了。」
「我最親愛的,」他寫道:
「總會長大的。」
也許我的叫想像力太豐富;也許事情並沒有我想做的那般單純。位無論如何,我總要試試看。
「無論如何,總有一紙證明……」
我怎能這樣做?我一定要離開。
「你是指謀殺事件?」
然後我靜靜躺在他懷裏,任他像盲人般撫摸我的臉。
「我不准。」
他扔開我的斗篷,抱住我。
「哦?」她有點提高警覺,「為……為什麼問我?」
「我相信他們有結婚。」
這幾句話使我大為震撼,我顫抖著嘴唇,說道:「這樣你便明白了,你明白為什麼我要——」
她抱住我,我忽然想起康雷,以及我們間的事,覺得十分慚愧。
「來,」他說:「這裏沒人,我特意安排只有咱們兩個。」
她搖頭。「一定要先結婚才行。」
我的第一首個念頭是菲雅。我老是覺得她懷疑我,有次她還說過:「你不像你所說的你!」然後用狐疑的眼光看我。
「不要。」我說,想使語氣聽起來更堅決。
我告訴她我繼承了一筆遺產,所以才能到這兒來。我又重申我確信我姐姐和藍道夫的確結過婚,並且生了一個孩子。
「哦,結婚證書,它不見了,不是嗎?我找過,要是能找出他的確結過婚,而且還有繼承人就好了。我們可以把他帶給大家看,說他是繼大公之後的公爵繼承人。」
「一年……或許不到。你當然瞭解這些情況,我相信你很得她的信任。」
我很輕易找到藉口離開,菲雅有些心不在焉。她今天和席格曼騎馬接受歡呼顯然很愉快,但當我告訴她我頭痛,想提早離開時,她只說:「好好睡,安妮,或許我也會提早上床。」
「你不相信我才真叫傻。」
「哦?」
幸運之神眷顧我。
他對我露出一個動人的微笑,「那就暫時假裝一下。」
我回她,要經過她時,她又說:「我相信女伯爵的英文一定大有進步了。」
「謝謝你。」我說,接過來。
「我很熟悉肯特郡,那是英國東南邊上的一個郡,我有時住在那裏,不過,假如我們真的見過,我相信我一定會記得。」
「當一個人戀愛時,他就不自由了,你也是,親愛的,我們這輩子是在定要彼此相屬了,你要相信這一點,這是唯一的辦法。」
接著她忽然緊盯著我說:「奇怪,艾利小姐,我覺得我好像在那裏見過你。」
「席格曼!」他們高喊,「席格曼與菲雅!」
「舒服極了。」
我們之間的關係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我的嘴巴說不,但我全身的細胞卻在大叫要,要。我無法抗拒他,他知道,我也知道。
我的心事太多了,實在無暇考慮這樣一個陌生人。我來到屋子外面,周遭很靜,門前種了許多盆景。門上有個環扣,我在環扣上扣了幾下。
「你先答應我很快再與我見面,我要帶你去看我們未來的房子,你明天晚上來,好不好?」
「我唯一的辦法便是離開這裏。」
聽他還麼說,我不知不覺飄飄然起來,我曉得我的原則在一點一點的消逝,代之而起的是需要。
那天夜裏我從睡夢中醒來,坐在床上想為什麼我會突然驚醒,然後我曉得,我找到一個答案,一定是在夢中找到的。
「碧芭,」他說:「我愛你。我們的時間不多——我是說現在,不過我們會一起度過下半生。」
「你說你的孩子是在獵苑出生的?」
「我忽然生出滿懷希望,這是森林的魔法,是這陣藍色的霧,是層巒疊翠的山頭,就是這……」
「是啊,不過並不遠,如果你回到木屋,沿旁邊的一條小徑一直往前走,就可以到鎮上了。」
「你真是個調情聖手,專挑我最愛聽的說。」
她走過來靠在籬笆上,指給我看。
「我今天下午要出去騎馬,安妮,」菲雅說:「我想你大概還想到鎮上去。」
「我沒想過,我有許多事要做,我替我哥哥管家。」
和-圖-書「我知道你會喜歡,還是我最愛的地方,所以我才會想到它。它就叫『藍石山莊』,待會你就明白了。大廳的地板非常精緻,是整幢屋子的中心點。」
「你愛我,不是嗎?」他提醒我。「誰也不能阻撓我們。」
她微笑,「啊……我想起來了,請進。」
「我看也只能由她去了。」
他急於要帶我去看那座所謂我們將來的家——雖然我一直聲稱不願意欺騙菲雄。
「啊,是了,」我緩緩說道,「他們會微笑,聳肩……就像他們對藍道夫那樣。」
「她沒有丈夫。」
「你能嗎?」
「我最視愛的,」他用英文寫著:
「太多了。」
「不管多漂亮,也不能改變我的心意,我們這樣是不對的,我不可能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他打開門,將我抱起來。
我跨進屋子,發現屋內的一切非常整潔,她打開一扇門,我們進入一間會客室,裏面陳設簡單,但是非常舒適。
「這事已經過去了,那些記憶也都漸漸淡了,我已不常去想它,只是現在談談才又提起。家父是個非常虔誠的人,你明白嗎?當他知道這回事後,他嚇呆了……」她的表情黯然,我看出當時的她一定是個毫無防衛能力的女孩。「他們不相信我,」她繼續說道:「他們說我是妓|女,給家裏來羞恥,於是將我趕出去。」
「親愛的碧芭,永遠不會違背你的意志,等有一天我們真正在一起時,你的所有疑慮就會自然消失了,我們不是證明過兩次了嗎?」
「我瞭解你的感覺,如果真有這麼個孩子……可是……」
「我不能,」我說,「我很慚愧,你能想像這對那個孩子的打擊有多大……那個無辜的孩子。我開始喜歡她了……」
「住在這裏,我們會很快樂,這才是最重要的。」有他在身邊,我相信這句話。
「我們會變我們自己的魔術。來,快樂些,要面對現實。你愛說,不是嗎?」
當我騎馬經過吉絲拉的屋子,往獵苑的方向過去時,我一邊在想昨夜康雷的熱情,一向自認清高的我怎會被熱情沖昏頭,允許自己和我學生未來的丈夫談情說愛?我瞭解我自己,我似乎和我一向熟知的碧芭.艾爾判若兩人。我只知道我要與他在一起,我要不計一切討他歡心,與他長相廝守。
「你是來找人的嗎?」她問。
「人的想法在改變是很容易的。」
我很快就會知道。
「你不能那麼殘忍。」
「這是我這輩子最渴望辜的一件事,如果我能娶你,不娶菲雅,我就別無他求了。」
「哦。」我應道。
「是的,我想大概也有這個年齡了,這事說來也真怪異。」
「你怎麼知道將來你會如何?」
「這麼說是真的囉?」
「她丈夫也在城堡裏做事嗎?」
「這是天生注定的,你一定要瞭解,碧芭。」
「可是我不能面對菲雅……在這種情況之下。」
「他們看到我們很關心。」
還沒抵達客棧,他便跑了過來,他是出來等我的。他穿了一身平常旅行者穿的黑斗篷,雖然我看過許多人穿過同樣的衣服,但是穿在他身上卻格外不同。
「不會的。」他說。
我去拜訪卡夏.舒瓦途中遇到的那個男人,正是我在灰石莊園附近見過幾次的同一們人。他住在客棧裏,並且我相信他一定在調查我們附近地方。當我和愛婷小姐去看那張結婚證書時,曾在往多佛教堂的路上見到他。
我說:「我非常感激你,並且謝謝你如此照料我姐姐的墳。如果你有任何消息告訴我,請記得我是艾利小姐。」
她還記得我。
他經過我身邊時兩眼緊叮著我,他讓馬慢走,下巴微微抬高向我致意,我也向他頷首致意。然後我走過去,一邊回憶在那兒見過他,進出城堡的人很多,或許他就在那裏做事。
「我從沒愛過,直到現在。」他說:「這不是很好嗎?」
「有。」我答。
當晚我想起他正在「森林之王」等我。他會非常失望,我知道;然而他必須明白,他不可能再繼續這樣欺騙下去,而且就算我能溜出去,我也要考慮考慮。
沒提到丈夫,我的心中存了一絲希望。
吃過午飯後不久,菲雅便嘟著嘴來找我,伯爵和伯爵夫人要她、辛娜和甘特去探望大公。
「我們再用英語聊天……明天或後天。」
「或許你是。」
我回房換上騎裝。才正午過後不久,我往森林騎去。
「我相信我姐姐真的同藍道夫結了婚。」
「我聽說女伯爵請了一位英國小姐教她說英文。」她說。
她垂下眼睛,「他們說沒有,他們說她是他的情婦。」
「你心裏明白。」
我目送一行人離開,立刻弄到馬房。我有個自由活動的下午,不多久,我便騎馬進入森林,朝獵苑方向過去,很快便抵達我發現的房子。
我有意和她多聊一會。「這座森林好美。」
「以我的全心愛你。」
「我的確看到一個小孩。他大概是四或五歲吧?」
「有這個可能嗎,女爵?」我問。
「希望席格曼會在場。」
於是我毫無困難的離開。
我們逐一參觀,樣樣東西俱全,都是由於他的指示,我不禁猜想不知看管這幢屋子的一家人會怎麼想,他們會猜他要帶一個女人來……他的情婦……他們會知道這就是她的家。他們會像康雷說的:笑一笑,聳聳肩。
她對這不很感興趣,「哦,是的,我聽說來了一位英國小姐。你是騎馬出來迷路了嗎?」
「是的,前天,我向妳問過路。」
她頷首,讓我明白她與我之間的身分和地位的差異。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那一定是卡夏。」
「她對功課漠不關心,」她抱怨道:「我想她來到這兒,見過男爵,並且知道她的未來後,她的想法大概就與從前不大相同了。」
我將馬在老地方繫好,步行繞過獵苑,走過墳墓,往卡夏的屋子方向過去。
「美極了。」
就跟在農莊的情形一樣,除了愛和需要外,別無其他。我再也堅持不下,又哭又笑的躺在他懷裏,顧不了那許多罪惡感和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他緊緊握住我的手,說道:「我訂了一間房間,不會有人來打擾。」
她點頭。「只要我活著一天,而且能力所及,我一定繼續做下去。我永遠忘不了,我也要藍道夫永遠記得,等他長得夠大了,我會告訴他這件事。」
「我想有部分人知道,一定是,他們的第一個念頭以為是菲雅……後來發現不是,但仍然假裝你就是。」
「那你去那裏?」
我搖頭,「我會這樣想,拍她或不會。」
我同意,並且告訴她森林很迷人。
「小天鵝,」我聽到有人在說:「她真迷人,不是嗎?」
「她寫給我的許多信上都提到了。」
「怎麼?」
這是老話。蘭欣不會,我心想,蘭欣一向非常實際,她不是個愛作夢的人。我愛作夢,然而再如何不實際,我也不可能幻想有個孩子,而且寫信形容他。
「可不是。命運之神待她很殘酷,不過她有個男孩,她很疼他,他是個乖巧的小東西。」
「是的,」她說:「對不起,我的孩子睡醒了,你很容易就可以找到路的,再見。」
她點頭。「我嚇壞了,我知道他是衛士,我想他們不會相信我……所以我什麼也沒說。它就像一場惡夢,我以為事情既已發生,就一該忘掉算了……可是後來……hetubook.com.com我發現我有了孩子。」
「不,我必須離開,我要回英國,我想還是最好的辦法,我要回去找我姑媽,還——」
我的心在狂跳。「她也有個孩子嗎……差不多同樣時候?」
「他強|暴你。」
「要是她和藍道夫結婚就可以了。」
我忽然起了一陣涼意,我有一只抽屜裏鎖著亞瑟堂哥替我弄來的一些文件,這些文件足以洩露我的真正身份。
「就是我。」我說。
我心生警惕,她也許會一直追問下去,不過幸好她掉頭走開,表示談話到此結束。
我急忙尋找這個抽屜的鑰匙,我一向將它藏在另一個抽屜的內衣底下,但是鑰匙並不在老地方。我匆匆將抽屜打開審視,文件都在,但顯然是動過了。
「她是你的朋友囉?」
「你來這裏找什麼?」
「我相信。我們是在一個極特殊的情況下認識的,不知道這種事從前發生過沒有。」
「要,」他說:「這意味你逃不了。噢,碧芭,你已回到我身邊……再也不分開了。」
「因為他被判定娶菲雅。」
「就因為如此……你一直照顧她的墳墓。」
「這裏將是我們未來的家。噢,碧芭,我真高興你來。你不知道,每當我想起一度會經失去你時,我有多麼痛苦。我詛咒自己太蠢,為什麼要讓你走。再也不可以,碧芭,再也不可以了。」
「來,」康雷說,抓住我的韁繩,讓我的馬跟在他旁邊。我們騎到被單拉成的長繩前,在一聲極聲的嘆息之下,他們將長繩放到地上,我們在群眾的歡呼和擁戴之下向東騎去。
「他們不會考慮那麼多,國家第一,就算她再大個十歲也不成問題,我也比菲雅大八歲啊。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是浪費時間,我們必頭面對現實,我仍然得和菲雅一起度過這個慶典,我不能不繼承王位,這是我的責任。但是,我不會放你走,碧芭,永遠、永遠都不會,要是你逃走,天涯海角我也會追去,我會翻遍英國,以及全世界,將你找回來。」
「聽,」他說:「牛鈴。你會喜歡這霧中的牛鈴聲,喜歡這霧,它既浪漫又神祕,小時候我經常叫它做藍色的霧。一旦你爬到山頂,穿過森林,你便會走進一片藍藍的霧裏……過一會兒,突然又是陽光普照。我時常來這裏?我們在這兒蓋了一幢房子,有時天氣熱了,我們就上來避暑,偶爾也留下來過夜,就睡在屋外。這兒帶給我許多快樂的回憶,有了你,我的回憶會更豐富。」
「你沒有權利誘惑我。」
她沒說話。
我搖頭,但他取笑我。他十分自信,相信未來的生活會依他所希望的一一實現。
「明天這個時候我會在這裏,親愛的碧芭,你一定要來。」
於是我讓自己盡情投身於與康雷共同參觀新家的喜悅中,我有著奇異的信心,相信我終將找到我所需要的。
「不這樣又會如何?我想我不可能對菲雅做出這種事,我甚至此刻都覺得有罪惡感。前天她充滿感情的親我我也回親她,我以她的朋友姿態出現,實際上卻一直在背叛她。當時我就想:這是最後的一次吻。不,不,我還是回家的好,我可以回去找姑媽,我可以建立新生活……也許在灰石莊園鄰近地區。」
「我知道我太天真,你一定有過許多次類似這種情況的經驗。」
她大吃一驚,張口結舌的瞪著我。我等她看開口。然後她說過:「是的,我知道她有個妹妹……碧芭,她每次提到都十分——慈愛。」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嗯,那是我的一位祖先刻上去的,他在這裏住過一陣。他是個討人嫌的人……家裏的壞孩子……因此他們把他送到這裏住。他最大的嗜好便是打野豬,他喜歡獨居,想盡一切辦法拒絕回家,並在門上刻了這些字,你唸唸看。」
「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我又說,「女伯爵和那些我為他們做事的人,都不知道我的真實身分。我在這裏是艾利小姐,你該不會出賣我吧?」
「我一定要走,」我堅持,「我不該來的,我以為你有話要告訴我。」
「英國也有這個將新娘抱過門檻的習俗嗎?」
「真美。」我說。
先是一陣沉默,之後腳步聲出現,門開了,卡夏站在那兒,她驚訝地望著我,並沒馬上認出我就是曾向她問路的女人。
看著看著,一股無望的感覺油然而生,我看得出席格曼的生活中不可能有我的真正地位,我將會成為他的情婦,藏匿起來……等他騰出時間來給我。萬一有小孩——他們怎辦?
我本想說我看過那張結婚證書……但他曾親眼看過那裏沒有。
有時我會猜測是不是這種生活給她的刺|激。她會是愛上康雷了嗎?這對一位天真活潑的少女而言,是極有可能的事。
「哦,是的,那裏有一座墳。」
她同意。
她同意我的話。
可是我不應該去,我禁止自己。然而,如何帶信給他呢?「我」怎能叫別人帶信給席格曼男爵!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我哀求他。
「我看到那裏有人,我還向她問路。」
「真可憐。不過我看她滿愉快的,事實上,我覺得她很可愛。」
「我不能待太久,」我開口,「我是來告訴你——」
哦,是的,我是愈陷愈深而不能自拔。
「是嗎?是嗎?你知道嗎,我一點也不在乎,你甚至喜歡淘氣,不是嗎?」
她點頭。
當我回到城堡時,大使還在,我可以從容的溜間房間。我一向害怕與康雷約會後立刻面對菲雅,我怕我會有過於明顯的舉止。
「我不得不接受。我必須如此,我要使這個國家和平,此外無他。我們倆結合會使整個局面改觀——我不能否認這一點——但是我們一定要在一起,我拒絕作其他打算,我們必須接受上帝賜與我們的,碧芭……並且享受它。因為它勢必會很幸福快樂,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只要求這一些。」
「不管我的意志?」
「絕對不會。」她說。
「唉,誰也不敢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算來總是運氣太壞那座森林……那幢木屋。」
那天下午我想到一條計策,我要去見那位替蘭欣整理墳墓的婦女。我深深感覺她一定知道某些事,我要找出來。我對那個孩子很有興趣,為什麼不?還是大膽的假設,但至少他的名字也叫藍道失。為什麼要一個才四歲大的孩子跪在一個陌生人的墳前?那個叫藍道夫的小孩會不會就是蘭欣對我提起過的孩子?如果我能證明蘭欣真的結婚,並且找到那個孩子,那麼他就是大公國的繼承人,而不是康雷。現在我發現,我不僅是來解開我姊姊被害之謎,並且也是在解決我的問題。
「喜歡嗎?」他問。
他鞠躬轉身離開。
我們一起步出客棧。豔陽高照,照得人暖洋洋的,我忽然興起假裝一下又何妨的念頭,我要好好享受這一天,將它永遠保存在記憶的匣子裏。
牆上掛著圖畫;大廳中央的大桌子上擺著一大盆花。
我等了一下,見她似乎沒有往下說的意思,所以我又說道:「那座墓看來照料得不錯。」
「喜歡嗎?」他急切地問。
「除非我們找到一個新繼承人,要是藍道夫結婚就好了……」
「在小鎮的西邊,」他繼續說,意思是小鎮位在獵苑和我們的房子中間,「我會帶你去看,那裏就是我們未來的家,只要有空,我一定會去,碧芭,我可以和圖書對天發誓,它絕對與眾不同。」
「我要和你一起出去騎馬。」
「我帶我兒子去是因為我不能把他一個人扔在家裏,他現在睡著了。我只有在這段時間能做事。」
我坐下。「我知道這很冒昧,」我說:「但是我對那位與藍道夫男爵一起被害的女士非常有興趣。」
「她很受歡迎,男爵也是,他們要是結婚,一點也不稀奇,我想還是要咱們太公的思,如果他的健康恢復,我想事情的發展必定如此。」
「森林之王」,我看到過,離城堡很近。我溜得掉嗎?大概可以。我可以推說頭痛,提早退出然後溜出去。這樣做是不智的,會跟農莊的情形一樣,我不能去。可是我又想到他會在那兒等待,他一定會很傷心。像康雷和菲雅這等人一向各行其是,他們應該知道不可能永遠稱心如意。然而……我想去。
我一定要見你,我一定要和你談話。明知近在咫尺卻又似遠在天邊,實在令人以忍受。我等不及明天,我今晚就要見你,城堡不遠有家客棧,名叫「森林之王」,到那裏去,我會等你。請你務必在九點鐘來,那時你已吃過飯,可以溜開了。
第二天上午,康雷著人送來一封信。我認為他這樣寫信給我實在是過於魯莽,不僅信極容易遭人半途攔截,並且由此可以看出他不顧一切達到目的的決心。
「親愛的,這些都是外交辭令——」
我又說:「我看到你整理墳墓,我看到你和小明孩跪下來,當時我便知道你愛我姐姐,所以我才決定告訴你。」
「我好像看到一座墳墓……在那幢屋子後面。」
「我想是,不過我是自由的,科爾尼茲不會希望與一個輔佐公爵的人聯姻,我相信他們會要菲雅嫁給繼承人。」
「到了鎮上我就知道了。那間屋子很漂亮,但是看起來有點陰森森的。」
「你不明白,如果只是為我自己,我會將一切都拋開。」
「哦,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能陪你去,我要和辛娜和甘特一起。」
「你該不會是指席格曼——」
「我看得出你將你的角色扮演得很好。」
「我一見到你我就知道了,你不是嗎?」
「是那幢木屋嗎?」
我帶著一顆狂跳的心回我房間,方才我真擔心她會認出我,不過我相信要是她認出來,她一定會多問一點。
我愛他,每次見了他我便比以前更愛他幾分。我曾試著想像沒有他的生活,但是所得的結果只有如深淵般的沮喪。
「忘了她。」
「那我們就這麼辦,親愛的,咱們兩個……咱們的新家。」
「我想找她的孩子,我相信她有個孩子。」
「我並不真的相信你迷路,」她說:「我猜到一定有什麼事。」
「是的,我看到木屋了,不過我還看到一間房子……森林裏的一間小房子……離木屋不遠。不知道誰會住在那裏。」
我找不出藉口,我們被熱情沖昏了頭,我們都知道這個房間只有我和他。
他脫下帽子對他們揮動,我真想掉頭就走,但是康雷喜歡,老百姓的擁戴對他而言意義深越遠。看到這個場面,我明白他分明就是天生的王公貴胄……而我相形之下卻是多麼的格格不入。
「我想她很擔心你會離開她,她說過你是個獨立性很強的人。」
正當我走進森林最密的地區時,忽然聽到一陣馬蹄聲,我退到小路一旁,讓來者和他的馬通過。
經過市鎮時,我們必須穿過一座廣場,廣場上正舉行一些慶典,圍觀的人興高采烈的,婦女們都穿大紅長裙和白上衣的傳統服飾,頭上還別了幾朵鮮花。男人都穿及膝半長褲、黃襪子、和白襯衫;他們的帽子上都紮著長長的帽穗,直垂到他們背上。
永遠愛你
「你喜歡這個鄉間?」康雷說。
「我只想到你。」
我忽然生出滿懷希望,這是森林的魔法,是這陣藍色的霧,是層巒壘翠的山頭,就是這塊使我陶醉的地方,奇異的事發生了。
「你在這裏快樂嗎?」
「沒有。」
「辛娜女爵早就回來了。」
「千萬別叫我席格曼,席格曼代表責任,康雷是給那些我愛的和愛我的人叫的。」
她後退,把門開大,「我見過你。」
有可能她下決心查閱真相,然後趁我出去時翻我的抽屜嗎?
我必須承認,這幢屋子的確美極了。大廳的地板由一片片非常精繳的藍色大理石鋪成,我忍不住要讚不絕口。
屋子前面有條小徑,兩旁植滿矮樹籬。「我們故意把樹修剪得矮矮的,這樣才不會擋住光線,」康雷說:「我不喜歡黑暗,你呢?誰會喜歡?黑暗總使人覺得毛骨悚然。這是一間只有歡樂的房子,所以我們特意種些矮樹,讓光線透進來。」
「不行,我怎能天天溜出來?會給發現的,菲雅會起疑心。」
隨後經過的是伯爵、伯爵夫人和甘特、辛娜,他們附近有幾名衛士,穿著顏色鮮豔的藍褐相間的制服,銀色的頭盔上插著藍色的羽毛。
「我經過那座木屋,」我又說,「看樣子好像沒人住。」
「我們的森林在傳說和歌曲中非常有名,」她回答,「他們說那斟裏面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巨人啦、侏儒啦、精靈啦、仙女啦、神仙……有些人還說親眼看到。」
「可是他並沒有參加訂婚慶典。」
他不理我,只把我抓得更緊。
「當然不可能是。他們會怎恁麼想?」
他說:「我有一封信要給你,小姐,那人交代我必須親手交給你。」
「永遠不會。」
「他們還是會對我們微笑,他們不會認為我會放棄結交其他的女士。」
「我要像熟悉我自己一樣熟悉你的一切,」他喃喃的說:「當我們不在一起的時候,我會想起你。我已經給我們找到一個家了……離鎮不遠,……在森林裏,……我們會使它成為屬於我們的溫馨的家。」
我就在這種心情下來到客棧,心想他到底能偽裝到什麼地步。我應該早就看出他的真面目的;也許是我太愛他吧。
「話是不錯,可是他明白不得大公的允許,他不能結婚。親愛的,忘了吧,我們才重要,我保證一定會很圓滿。」
我知道我已經不能自拔。要不是菲雅……我不斷的想;然後我會痛苦萬分的告訴自己,我必須遠走高飛,我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
「啊,我想會的。」
「沒有不能克服的。」
當我回到城堡,正打算上樓同我房間時,我和辛娜面對面遇上。她以慣有的傲慢態度對我,說道:「午安,小姐。」
「希望你玩得愉快。」我說。
奇怪的是,自從我們來到城堡後,菲雅變了。她似乎變大了,變得內斂,要是從前,她一定立刻會察覺我的舉止有異。
「告訴我你是怎麼認識她的?」
「我有權利愛你。」
我睡不著,躺在床上反反覆覆的想——想我和康雷的邂逅以至戀憂,想我和卡夏.舒瓦的談話,想辛娜懷疑的眼光……現在又是森林裏遇見的男人。
「萬一她有孩子,情況會很危險,是不?」我問,「他會是未來的大公繼承人。」
「是嘛……從前他們經常用來打鐵的,你知道。你在森林裏面走路要很小心,雖然大部分只有鹿,有時還是會看到野豬的。」
回到鎮上,我路過會經租過馬的客棧,袂定休息一會,於是我下馬,找客棧的老闆娘談天,她很和氣,也很健談。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