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珞萊
第三章

「這裡盜賊如毛。」
在我遇到意外的第三天,正靠在愛蕾房間椅上,耐心而勤快地縫一件棉襯衣時,門悄悄地打開了,潔茜無聲無息地溜進來,把我嚇了一跳。
我看看錶,吃早飯別遲到了,我想起了潔茜溜進屋子裡,使得山貓頗感不悅的情形,而潔茜故作對山貓漠不關心的樣子,事實上,她對山貓有強烈的感情,她似乎憎恨他,對他有點傲慢無禮,我很瞭解那種感覺,我的態度不也多少有點這種味道。
「看來是很糟糕的事,但這也不是世界末日,妳可以結婚呀!」
「正如珞萊談的,這還言之過早。」
「珞萊喜歡嗎?」
「如果他知道了,他就不愛那個小孩了。」
「妳敢肯定嗎?他跟其它人不一樣,妳應該看看他第一次到玫瑰溪的情形。」
「他叫我不要騎但西,是我自己不好。」
「那麼,」他說:「這是再一次的確定了,愛蕾,妳認為她喜歡這裡嗎?」
門開了,愛蕾走進來,她對潔西在場頗不高興,不過很快地說:「哦!潔茜妳來了,喝杯咖啡吧!我正給珞萊端點心來。」
「你的念頭真是荒謬,我忘不了那些人,那個明苔不是很可愛嗎?還有卡夫人……」
「我看它跑了,它會回家的,它是識途老馬,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歎口氣看著我,他的藍眼睛閃爍著。「妳很聰明,不過也很感情用事,那會使妳誤事而不會成功。」
「但……」
「他現在就可以回去了,他現在回去也不寒傖呀?」
「這不稀奇,」愛蕾說:「這是我父親十年前設計的。」
「住在這裡的人都得有這種本事,」他說:「妳有本事才能在這裡站住腳,否則最好離開。」
「但他有點獨裁,有點霸道,我知道你對他的感情。」
「但是當他真的富可敵國就會滿足了嗎?他還會命令你繼續努力的。」
他說:「看來該是我們好好談談的時候,我們得彼此瞭解。」
我轉變話題,談到園藝,她急於給我看她的花園,因為我剛從英國來,說不定可以給她一些意見。
我們離開莊園很遠了,德林指著遠處的地平線說,那裡是由賈雅各布管理。
我望著高大的尤加利樹林,樹林外是起伏的山丘,還有一彎潺潺的流水,這真是我所見過最美的地方。
「妳是叫我把礦坑關掉,因為那些害肺結核的人嗎?」
當瑪莉終於透露出是賈雅各布時,我一點也不驚奇。
「多美的早晨呀!」我忘情地叫道。
「老天!」他說:「真漂亮,跟麵包師傅做出來的一樣。珞萊小姐,如果妳要參觀這裡,等人少了點,妳隨時通知我,我會恭候大駕。」
「他在這裡被殺,」我痛苦的說:「一個熱愛生活的人,有無數的計劃和夢想的人,竟然為了黃金送命,我恨黃金。」
我這一番話使他很高興,他是真正關心我。
「每次都說不準有多少人,」她對我說:「有時一些經理來,平常我們家連你是五個人。今晚賈先生來,我相信戈威廉也來了,他們是常客。家父喜歡跟他們在飯桌上談生意。」
「等你熟悉這個地方後,」德林說:「我們再找一匹更好的馬給你騎。現在你就乖乖地將就著老皇后吧!」
「自他來了,這地方大不一樣了,叔父什麼都倚賴他,徵詢他的意見,他常說,『嗨!山貓,這個叫吉米的傢伙,我們能不能叫他運羊毛去墨爾本?』他在話中都是說『我們』,因此發生事情是很自然的,梅白開口閉口都是他,她對他簡直著魔似的。願意為他做任何事。當她有小孩時,她不敢告訴叔父,因為叔父是個虔誠的教徒。我知道小孩的父親是誰,我也害怕了。我說:『梅白,他是個犯人呀!』但她卻說:『我不在乎,他是被冤枉的,我以他為榮,我什麼都不管,我要給他生孩子。』於是她告訴她父親,使人吃驚的是,叔父並沒有責備她,只說:『唯一補救的辦法就是結婚了。』於是在他到這裡不到一年,他由傭人成了姑爺,而愛蕾生下來不久,他就成了這裡的主人。」
「妳是開礦專家?」
但我認為這是很神秘的事。「那你以前為什麼沒提到這個巧合!」
我聽出他話中帶著些讚許的味道,這使我很高興。
「就是這個聲音!」
「我認為他期望我給他三鞠躬,然後一聲不響的退到一邊去。」
「可以……不過我的腳踝很痛。」
她突然後退,似乎很怕我,然後一言不發地站起來走開。
「驕傲會使人失敗,」艾小姐不是常說嗎?我不得不承認她的話是對的。
他把注意力轉向那兩個男人,他們一直在談金礦,當然戈威廉是他談話的主要對手,我注意他們的談話,發現山貓對只要跟黃金有關的事都很留心。
「我看不肯。」
「我當然想知道你的意思。」
「那麼他對於自己的死是有預感了。」
「很高興知道我自己不完全是個寄人籬下的傀儡。」
「妳嫉妒她。」
「他只關心他的馬。」
我知道她指的是誰,但故作不解道:「誰?」
「看來他跟這裡所有想得到金子的人一樣,飽受金子的折磨,你把他當神一樣崇拜,而他卻是個十足的拜金者。」
「但我永遠認定它是我的。」
「那有什麼辦法。」她說。
愛蕾很快就來帶我去吃晚飯。
「我不認為妳真恨他。」
「他留下來的。」
山貓跟他的經理們一起進來,我很氣自己,因為我跟其它人一樣,要屈服在他的權威之下。他一邊是賈雅各布,另一邊大概是戈威廉。他環顧四周點頭道:「潔茜呢?還沒來?好吧!我們不等她了。」
「我真希望維多利亞沒有出現金子。」愛蕾說。
「她有點像她父親是吧?」
白蕾地!跟坎特伯里的白蕾地一個名字,多奇怪呀!更怪的是德林從未提起過,我對他說:「這不是跟坎特伯里的那幢大廈是同一個名字嗎?」
「爸要見妳。」
「我得去努力適應這裡。」我說。
一天,當我正一個人在廚房和麵團時,賈維各進來,他靠著桌子坐下來看著我。
我不知道那天早晨是怎麼一回事,總之我有點不對勁,也許早晨新鮮的空氣和明亮的陽光使我不免輕舉妄動,他們給布藍德裝上馬鞍。
「你是說我們來下棋?」
「妳是什麼意思。」
在我們回來一週後,我注意到瑪莉無精打彩的。當她端水時,灑了一地。
「妳的行李在妳房間,他們已經送進來了。」她又說。
「誰第一次贏,誰就在棋盤上留下名字,那裡還有我祖父的,這盒棋子是我們家的傳家寶。」
那天晚上晚飯時他並沒有來,當我去他書房時,我心想不知他是否會在那裡。當我進去時,他正坐在桌邊喝葡萄酒,我猜他大概在書房吃晚飯的。
他指著一些碎礦機說,那是一種新的機器,可以把礦石打碎,將金子從石英石中提煉出來,整個礦場既忙碌又嘈雜。在礦坑邊是一排排帳幕,是礦工和他們的家屬住的地方,有些是茅屋,有客廳有臥房,這是境況較好的礦工住的。
「也許就像那個金礦本身一樣。」
「但西呢?」
「別打破沙鍋問到底,我們到家了,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上浪費時間幹嘛?」
我發覺早餐並不在大廳裡,而平常晚餐也不在這裡,瑪莉領我到另一間較小的餐廳。
「我們經常處於死亡邊緣。」德林半嚴肅半開玩笑地說。
她的聲音粗啞,身材瘦削,給人的印象是有點衣衫不整,領口的花邊皺著,一個鈕扣脫線了,一頭厚厚的灰髮卻沒有梳好。她有一對只有夢遊病患者才有的眼睛。
「我想去看我父親被打死的地方。」我說。
「那麼要心幹什麼?」
我很生氣,只因為他們的僱主貪婪黃金,便送他們去死。
「因為妳沒看過這裡,我想讓你也吃驚一下。」
「跟被強盜殺死一樣無足輕重。」
「但如果妳跟我玩,我不會讓妳,我們各自使出全力來。」
「你如果希望我替你工作你就直說,也許你希望我到金礦去替你工作。」
「你父親對傑密的事怎麼說?」
「你站在這兒有多久了?」我問道。
「我不喜歡別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看我。」
他抬起眉毛。「我不回答別人這種突如其來的問題。」
「你為何恨他?」我問。
「我在這裡一定會過得很愉快的,不論是否有風度翩翩的男士。」
我故意提山貓,因為山貓絕不喜歡他在廚房裡跟我搭訕。
她做聖誕布丁和水果餡餅。不過有很多作料沒有,他們還宰了一些野禽,雖然是盛夏,但慶祝的方式還是盡量像英國一樣。我覺得很有意思,愛蕾從未去過英國,卻把英國當成老家,她不停地問我意見,以便準備得周全,好博得她父親的歡心。
「她怎能跟魏克斐相提並論呢?」
「妳想知道妳在這兒的地位,」他說:「我是妳的監護人,這是妳父親死前安排的,他知道這個地方危險重重,他經常在這個書房跟我談到他的恐懼和焦急,我親口答應他,一旦他遭遇意外,而妳還未滿二十一歲以前,我會代他照顧妳。」
我看了一下但西,那是一匹可愛的栗色雌馬,我決定要騎它,我才不要示弱。
愛蕾不https://m.hetubook.com•com讓我下地有三天之久,我只好待在她房間,德林每晚送我回我的房間,愛蕾和德林都很照顧我,他們真把我當成他們的妹妹看待。我幫愛蕾縫紉。她要替在這屋子裡工作的傭人做衣服,附近有不少茅屋,那些住家也有不少小孩。
雅各布奉承的笑道:「我看不行吧!就是您老來也不行呀!」
「這是我父親的。」我說。
我內心真想知道梅白的下場。
管他去,我絕不讓他控制我,那樣我寧可回英國,只因為愛蕾很著急,我只好趕快放下梳子,跟她出去。
「我們趕快回去吧!看看傷到哪裡,我扶妳上威斯頓,」他吹了一聲口哨,威斯頓乖乖地過來。當他扶我上馬時,又響起那陣笑聲。
「妳能控制它?」
「妳可以試試看。」愛蕾愉快的說。
「他在書房,他不喜歡等人。」
這表示我們可以走了,我很高興能離開這裡,當我們出門時,一個人跟我們擦身而過,正要走進書房。
他拿起瓶子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手,手指細長,右手小指上戴著一個玉石戒指,他的一舉一動都透著優雅,是那種典型住在英國鄉間大宅邸,過著奢侈生活的鄉紳。
「妳從英國帶衣服來了嗎?這兒衣服不多。」
「森林大火真是可怕透了,方圓百里之內的生物都要遭殃,這是妳想像不到的,這裡處處有危險。」
「沒辦法?」我叫道:「你是說那些人自己去送死?」
「他留給我了。」
「可以這麼說,他按照他在英國時見過的房子設計的,這些門都是從英國運來的。」
「我是說昨天我看見的那個可憐的人,他患了肺結核。」
「他只看重有價值的東西,」她小聲說:「他成天只關心貨物、產業、金子。」
「我喜歡會說話的人。」他說。
早上瑪莉過來幫我穿衣服,給我端早餐來。她很害羞,而且有點膽小,我覺得她好像畏懼什麼,也曾想找出她害怕的原因,結果找不出來。德林等我吃過早飯後,再把我送到愛蕾的小客廳,其實根本不需要,我自己可以跛著腳過去。但我喜歡他這樣關心我,我喜歡他那用強有力的膀子支持我的感覺。他毫不費力地扶我過去,我跟他說,這一來,我可成了廢物了。
有很多花園都有草坪,也有一池睡蓮,愛蕾不是說她父親喜歡英國式的風格嗎?但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他縱聲笑了,輕風拂面,我感到自己幸福極了,他說:「珞萊,我要使妳愛上這個地方,我會帶妳去叢林野營,這樣妳才可以真正體會這裡的生活,我要教妳如何用大鐵壺燒水泡茶,如何用營火烤蛋糕。」
「不見得,我看過一個人被掉下來的樹枝打傷,這些樹枝都有兩、三百尺長,經常掉下來,我們叫落下來的樹枝是『寡婦製造者』。」
原來她懷孕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下了幾手後,我立刻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但我全神貫注地下著,盡量使自己能跟他抗衡。對我而言,這可是很艱苦的防禦,過了四十五分鐘後,他已把我的棋子逼到角落去了,我知道再下十分鐘,他就會勝了。
她放下手上的托盤,很快地倒咖啡。「多喝一點牛奶,珞萊,」她說:「對妳有好處,潔茜,這是妳的咖啡,點心隨意用。」
「這有什麼關係,」他安慰我說。「在這種地方,膽大總比膽小好。」我很感激他們沒把這件事當笑柄,我也愈來愈喜歡愛蕾,我把她當成我的長姐,她經常帶自製的點心來給我吃。
「我希望妳覺得這裡還好。」潔茜說。
「現在是我的了。」
愛蕾送我回房間。
「妳恨他還有……」
「妳可以出售股份,但不值多少,因為這個礦場目前還不看好。」
「多謝,我快好了,」我說:「事實上,我已經好了,只是愛蕾不放心,我就乘機裝模作樣騙騙人。」
「珞萊很快就會自立的。」愛蕾說。
他容光煥發。
「也許他愛梅白。」
「那絕不會的。」我說,好像我是女主人一樣,可以決定任何事,不過首先得把這事告訴愛蕾。
我笑了,他也笑了。
「扭傷了,」他說:「怎麼一回事?」
她說到這裡搖搖頭,依然陶醉在她的回憶中,我急切地要聽她的下文。
十一月來臨了,這是剪羊毛的季節,也是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時候。有許多事情要做,因此德林和他父親每天都在家。我幫愛蕾準備飯,在鋪著大石板的廚房裡忙得不可開交,給那些雇工準備吃的,由於人來人往的,因此我們從來拿不準今天到底有多少人吃飯。
「我可以替妳出售你的股份,把錢存在銀行裡。不過我事先說明,那些股份不超過一百鎊,但如果我們真……」
藍眼睛又看著我說:「妳得小心,這可不比在羅登路上騎馬。」
一天,我正在暖房工作,我的腰因長久除草而酸痛不堪,便坐下來休息。這時,潔茜又不知從何處溜進來。她總是躡手躡腳,無聲無息的,使人不勝防備。
「這太可怕了,應該制止。」我說。
我說:「這個礦坑是你父親的嗎?」
我們騎馬走了約三哩路,他便停下來,那是個風景絕佳的地方,寧靜安詳,當我們在駐足欣賞這裡的風景時,各種鳥叫聲打破了這裡的寂靜。
「我對採礦一無所知,但也不屑為之,我寧可跟這種東西永遠絕緣。」
「下棋很有意思,」他說:「以後我們再玩。」
「妳是說妳父親,那是命,誰也沒辦法避免,這個地方,盜賊多如牛毛。」
看來我是不瞭解他,因為他不認為這是什麼了不起的事,瑪莉可以在這裡養她的孩子,賈雅各布自然不會娶一個像瑪莉這樣的女孩,他把產業經營得很好,不容易找到像他這麼能幹的人,男人風流在所難免,這是山貓的觀點。
我站起來靠近桌子看仔細些,我拿起那個白色的棋後來,父親的音容笑貌突然更清晰地浮現在我面前,我真想哭。
「珞萊絕沒問題。」德林說,他給我一個安慰的笑容。
「有何不可?我喜歡下棋。」
我的心跳得很厲害,如果他不喜歡我,或是要把我送回去。我有點害怕,我不想回去,我已經喜歡上德林和愛蕾,他們使我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想到這裡我不禁怒火中燒,我不喜歡那個掌握他們生活,而現在也將掌握我生活的人。
「我們採用諾貝爾發明的東西,」德林告訴我說:「這種東西叫火藥,它省了很多人力,可以使我們在找金子的過程中省了許多時間和物力,在這個礦坑有兩百多人工作。」
「我聽說但西獨自跑回來了,今天早上妳不是騎它嗎?」她有點責怪的意思。
「那當然。」德林說,對我失笑。
「沒有,我也不期望他會來。」
「珞萊小姐,妳把這裡弄得真美。」他說,那一對熱情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做什麼?妳可以幫愛蕾的忙,做她的小妹妹,現在這是妳的家,妳得把它當成妳的家。」
當我第一次看到礦場時,我感到很沮喪,我一直認為這是個很美的國家,哪曉得礦場是這麼的醜陋,一些枕木上架著輪子,輪子上有鐵索滾動著,把礦坑的籠子拖上來,機器聲震耳欲聾,還有爆炸石頭的轟隆聲。
「我倒希望妳沒這種想望,這裡可沒什麼風度翩翮的紳士。」
「這裡和英國是不一樣的,五十哩在英國是很長的距離,但在這裡,根本算不上什麼;你慢慢會習慣這種開闊的地方,妳千萬別一個人亂跑,萬一迷失在叢林裡,好幾天都出不來,那種滋味可不好受,我們可沒功夫組成搜索隊,這裡工作忙得很。」
「不過這個礦坑不賺錢。」
「有很多人吃飯?」我說。
「他只要在某種情況下回去。」
「妳何不忘掉過去?」
「多謝!」我說:「我希望我做出的麵包也能不負你的期望。」
「他來了三個星期後便和我們同桌吃飯,因為他和赫利叔叔有很多事要討論。他的態度跟一般人完全不同,當他跟我們同桌時,他使我們覺得自己很笨拙,好像他是主人,我們才是傭人。他教赫利叔叔如何建造一些羊毛棚子來放羊毛,可使羊毛乾燥,他說我們壓羊毛的機器過時了該換個新的。赫利叔叔總是很專心地聽他的意見,然後很恭敬的說:『是的,家禮。』好像他才是這裡的主人。羊毛的收成季節來了,我們獲得前所未有的成功,他動員全家的人工作,沒有一個閒人,他成了監工,傭人都很怕他。赫利叔叔說:『什麼事都難不倒你,你有對山貓似的眼睛。』從此大家便叫他山貓。土人還以為他是神咧!當他在時,他們乖乖工作,他一走,他們就偷懶。我還記得他給自己畫了一張像,活像他本人,尤其是那對眼睛,他把這張像釘在棚子上說:『我人不在這裡,照樣可以監視你們。』那些土人果真不敢偷懶,他們一看到那張像就以為是真的山貓在牆上。」
「它是匹雄馬,又不是匹老駑馬。」
「肺結核……」
「坐下。」他命令我,我坐在草地上,他跪在我身邊,他很溫和地把我的靴子脫下來,我的腳踝已經腫了。
www.hetubook.com.com這是怎麼一回事,愛蕾,他喜歡她嗎?」
「他的計劃是什麼?」
「他怎麼可以強|暴妳呢!」
潔茜搖搖頭,她專心地看著我,我對她笑笑,好使她安心。
愛蕾說:「這裡的慶祝方式和英國老家差不多,我父親喜歡那個樣子。」
我覺得自己很差勁,不過馬回來了,使我鬆了一口氣。我躺在愛蕾房間的長椅上,她要我靜靜躺一會,看點書報或縫紉。
「現在,」我說:「帶我去我父親被打死的地方,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提他,如果你不願我提他的話。」
「這是匹小馬,」我不滿道:「我以為我要騎的是大馬。」
愛蕾推開門,我們進入一個長方形的大客廳,廳中央擺著一張長餐桌,高背椅的古樸刻花,一看而知是仿造的古董。
「那你為何沒提?」
「我父親都把他們當成一家人,」她說。她很快看看我臉上有什麼表情。我本來不知道她話中的意思,後來才知道,原來那許多小孩都是山貓的私生子。山貓是個精力充沛的男人,他當然不可能過著和尚的生活,他用鞭子迫使那些女人就範,沒有人認為這有什麼不對。但那些小孩中,沒有一個人遺傳他的藍眼睛,包括他合法的繼承人德林。
但在他看著我時,眸子裡閃爍著一種有趣的神色。
於是他們給但西裝上馬鞍,然後我們出發,它確實很活潑,我知道我可要使出渾身解數來控制它,但那天早上我特別心氣浮動,這也許是父親死了以後,我興致最高的一天。我彷彿感到父親就在我身邊。我的安全感不是來自山貓,而是來自坐在我身邊的德林,我知道我愛上德林了,雖然他不像山貓那樣主宰我的思想,但跟他在一起比跟任何人都讓我滿意。
我無聊地躺著,這就是我在白蕾地——小白蕾地的第一天。
「如果你父親堅持的話,他就會娶了。」
「那是匹好馬。」
「我自己可以養活自己。」
「她為了生德林而死的。我恨他,我對他說:『你殺了她!』而他卻以鄙夷的眼光看著我,以為我是傻瓜。我愛梅白,我們情同手足,她死了,我也等於死了一半,他每年讓梅白懷孕一次,事實上,梅白根本是個病人,但他冷酷無情,非要兒子不可,他總算有德林了,但梅白已被折磨死了,如果不是為了替他生兒子,她今天還活得好好的。」
「它們同名。」
「我相信妳會。」
「對不起,請站開點,我得把麵包從烤箱裡拿出來。」
「你實在是太關心我了。」我說。
「你不記得了,」我說:「我們爬樹偷看的那家,你少裝蒜了。」
「你不會誇大其辭吧!」
她停住了,眼中浮起一種如夢似幻的神情。她的嘴唇漾著笑意,我沒有打斷她,我一直等著,她開始娓娓道來,臉上帶著一副沉醉在往事的表情,彷彿我是不存在似的。
「他有很多計劃,不過第一步是發現黃金,妳看我們是怎麼過活的,大房子、僕從如雲、很多產業,算是很奢侈的生活,但礦場把我們賺來的錢都吃下去了,這麼多工人要支領薪水,機器成本很高,如果我父親真找到黃金,他要衣錦榮歸回英國。」
她聽了後哭得更厲害了,看來似乎不可能結婚,她說要遠走高飛,以免丟臉。
「但你說他殺了梅白。」我反問道。
「很好,我們什麼時候對弈?」
「連你父親都感染上這種黃金飢渴症?」
「妳要逐漸瞭解這個地方和其上的生物。」德林說:「首先是這個家,其次是野外的生活,看看這些樹,它們至少有三百尺高。」
「她騎但西,結果摔下來,那她是活該,不過她倒是膽子大。」
「他呀!這屋子的主人。」
「我不騎布藍德,我要騎但西。」
「他們願意替你父親找金子?」
她一走,我便急忙去照鏡子。我的兩頰紅潤,眼睛明亮,他確實影響我很大,由於他故意漠視我,使我氣憤難耐。我父親為何這樣崇拜他?他為何要把我托孤給他?他把我當成了他的動產之一,想到這裡我不禁笑了。哼!等我再見他時,我要讓他知道,他休想把我跟其它人一視同仁。
「這兒還有其它的騙局呢,」她笑道:「就在這屋子裡。」
「現在?」
「很好呀!」他說。
我很高興看到傑密在馬廄,穿著馬褲和外衣,對他而言,稍嫌大點,但他跟當初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大不相同了,他很感激地對我笑著。
「他會驅使每個人去替他賣命,來獲得他要的東西,因此他總會得到的。」
「她是很像。」
「那真是費事。」
「它很不錯,只是受驚了,」我說明道:「原先我一直騎得很好,剛才才發生意外。」
「還忘不了那個彬彬有禮的魏克斐先生。」
我不想讓死亡的話題破壞了這麼一個美好的早上,於是縱馬狂奔,德林跟上來,正在這時,我聽到一陣怪異的笑聲,我還弄不清是怎麼一回事時,但西一下子就把我摔出去。所幸我及時鬆掉韁繩,我被扔到一堆離地三、四尺高的樹叢上,樹叢很密,正好托住我,我被擦傷了,而且受驚不小。我感到一陣昏眩,想要抓住樹枝,卻被樹枝刮傷,我又聽到那陣嘲笑聲,現在我可以確定那是山貓的聲音,他一定躲在那裡,看到我狼狽的樣子。
「是塊美玉。」
「她是來澳洲過生活,可不是來找死的。」
「我看妳明天可以走了,」愛蕾說:「不過不能走太久,到花園去散散步,別走遠到叢林去。」
當天我一直在想我父親和那個患了肺結核的可憐人,我在愛蕾的花園除草時,抬頭一望,看見山貓竟然站在那兒注視著我。
她坐下來後立刻淚如泉湧。
「聰明,」他說:「妳真的很聰明。」
「你說他殺了她?」
「現在是我的了,接觸這些美麗的棋子本身便是一種享受。」
「這是那個男的責任,」我堅決的說:「他應該負起責任。」
「妳好嗎?」她拉過一張椅子,挨近我坐下來,我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一下。
我想到他成天夢想得到黃金,但卻一無所獲。我說:「沒有一個人會得到所有他想望的東西。」
「我很高興看妳在這裡工作,我不喜歡這屋子裡有游手好閒的人。」
她跟我說沒辦法,她只希望自己不會被攆走。
「他為何要建一幢房子像我們在坎特伯里附近看的那幢一樣,愛蕾為何要栽培一個英國式的花園?他一定很想家鄉,德林,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家跟我們偷看的那家同名而且很像?它一定很令你吃驚。」
大廳盡頭是樓梯,我們上樓後是一條長廊,兩邊不少房間,我們經過那些房間,更上一層樓才停下來。
「好吧!珞萊,我們走吧!」
「不平凡,」她笑了,她的笑聲使我想起了笑瘋鳥的聲音。「沒有人像他,我希望再沒有第二個像他的人,妳要小心山貓,他會施催眠術,叔父,梅白……結果如何?他殺了梅白。」
「這還不是人心不足的結果,」我說:「那兒有金子,那兒就有貪婪。」
「你說話的樣子,彷彿它跟頭痛一樣是小病。」
「如果是你父親被殺死,你會忘記嗎?」
「但……」
德林嘲笑我說:「珞萊,可怕的是妳,妳太軟弱了,人生卻是一條坎坷的路,特別是在這裡,他們必須工作才能養家。他們到這裡來找金子,結果沒找到,但他得找工作活下去呀!這是個危險的工作,不過在生活中何處沒有危險?即使是在舒服的英國,人也會因意外死亡,不要把生命看得太值錢了。」
「那個地方所以叫白蕾地,是因為它以前是修道院,而這裡並沒有修女呀!」
「他是為明苔而來的。」
「他在這兒住了多久?三十五年,而他一直想回去卻沒回去。」
「她最好喜歡,因為她必須待在這裡,」他半閉著眼睛說:「叫雅各布來,提前十分鐘開飯,她一定餓了,我們不能讓她以為我們要餓死她。」
「刻工也很好,妳不認為很適合我嗎?」
「得了吧!妳不是很愛慕他嗎,像那麼一位有派頭的紳士,他的鞠躬和吻手禮不是一派瀟灑嗎?」
他的表情立刻改變了,我以為他會因我的無禮而動怒,但我還不能確定。
山貓對這種瑣碎的談話感到不耐煩,大聲的談著礦場的事,我注意到山貓對潔茜表現一種漠不關心和輕視的態度。她也感到這點,因此不免遷怒於他,我說不上她面上的表情是什麼,恐懼、害怕、敬畏、厭惡,甚至憎恨,有一點我可以確定,這屋子中沒有人敢漠視山貓的存在。德林對山貓的態度是親密的,他對山貓的態度近乎崇拜,在他們父子間有一種強烈的感情。如果山貓除了自己還在乎什麼人的話,那就是德林,他希望德林像他,將來繼承他的王國。他傾聽德林的觀點,不時以父親溺愛兒子的態度表示贊同,他對他女兒的親情要少得多,她是個嫻靜而聰明的女人,也是他的好幫手,因此他對她顯示出某種程度的溺愛。但他們是他的孩子,對其它人,他是個嚴厲的主人,對我他還沒表示出任何的好惡,我只是他的一項責任。
「我不會,你父親並沒有。」
「我會告訴賀先生的www.hetubook.com.com,」我說,看著剛從烤箱烘焦的麵包。「賈先生,我相信賀先生一定在找你。」
當我們談話時,一個老人經過我們。起初我以為他是個老人,後來才發現他是因病才顯得那麼蒼老,急速地咳嗽著,他勉強支撐著站在那裡,等那陣咳嗽過去。
他有點畏縮,我知道他聽不得一句有損他父親偉大形象的話。
她突然緊盯著我說:「妳要說什麼?」
我照了一下鏡子,鏡子中的我,兩眼炯炯有神,現在我總算要去見識這個久仰大名的人物的廬山真面目,但我對他卻有成見,因為我父親若不是遇見他,說不定今天還活得好好的。
他說:「妳能站起來嗎?」
「我不知道,」我說:「但我想知道。」
我諷刺道:「難道他還計劃要弄個頭銜?」
我聽到德林叫我,他很急切地將樹枝撥開來救我。
「他不會強迫他。」
「喝一杯葡萄酒吧!」
「在我父親的棋盤上。」我不放鬆道。
屋子四周的地,以我這個英國佬的眼光看來,確實很廣大。栽滿了橘子和檸檬的果園,有很多人正在工作,此外還有無花果、番石榴、香蕉等。
「關於給她騎馬的事,德林,」他說:「我認為可以給她騎但西。」
他看著我說:「在這裡可不好騎,沒什麼章法可言,妳會知道這和英國是大不相同的。」他習慣揚起一邊的眉毛,我認為這是他對人親密的表示,我覺得有點得意,至少他跟我直接談話了。
「妳說吧!」我說。
我面對落地窗,覺得自己實在很愚蠢,怎麼這麼不自量力。
話題轉到英國,我一直在等待德林向他父親提有關我們到白蕾地的事,但他始終沒說。他一直談倫敦,他父親問了他很多問題,氣氛較為輕鬆了,然後他又問我關於德恩沃斯的情形,我對答如流。他有個特點,那就是他對什麼事都有興趣。這令我感到很吃驚,原先我以為他只注重自己的事,其它人的事對他都無關緊要。他只看重自己,他的話就是我們的法律,他是主宰我們命運和前途的。事實上,他關心我們生活的每個細節。潔茜甚少發言,但我很注意她,也許因她很特別。戈威廉一談起金礦,眼睛便閃著興奮的光芒。而賈雅各布,只要我一看他,他總是投給我讚賞的眼光。
「他要實現一個夢想,他要第一個發現金子……要發現別人從未發現過的那麼多金子,這樣他才能實現他的計劃。」
「只要他要的東西,他是不計一切要得到的。」
我很沒面子的掛彩回家,但西早已到家了,所幸除了幾處瘀傷和扭傷一隻腳踝外,沒有大礙,但我很不好意思,不知道山貓聽了會做何感想。
他要我看一隻食火鳥,很快地從路上跑過去,我從沒看過這麼大的鳥,大約有五尺高。
她很詭秘地點點頭說:「他來看過妳嗎?」
「我不喜歡不禮貌的人。」
「妳準備好了嗎?」德林問我。
「不,他要像個君主一樣回到英國。」
「上帝不准的,小姐。」她說。
「我看妳從書房出來,」她說:「妳跟他似乎消磨了很久的時間。」
「他為什麼選你?」
「笑?是誰?」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投資金礦。」
「但他瞭解我,我們是知己,因此妳得跟定我,這是沒辦法的事。」
「不錯,我確實很吃驚。」
我有點生氣別人監視我。「這有什麼關係嗎?」我冷冷的說。
「這樣好了,哪一天妳能贏過我,這就是妳的。」
「希望,我們永遠抱著希望。」
她笑了。「愛梅白?他根本看不起她,可憐的梅白,她崇拜他,結果被他害死。」
「那麼你是不想讓他討厭我,認為我是一個愛自作主張的人。」
「很高雅,」他說:「不過妳要好好表現一下妳的騎術唷!」
「它很活潑。」德林說。
「我可不怕他。」我說。
「那為什麼還要耗費這麼大的人力物力?」
她走後我發現屋內有一桶熱水,便把手、臉洗洗,再把頭梳梳,不一會愛蕾便來了,她似乎有點匆忙。
「因為我不知道他如果知道這事是出於妳的主意會有什麼反應。」
「我不要投資任何礦場。」
潔茜沒說話,等她走後,愛蕾問我說:「她講些什麼瘋話!她經常如此,我看現在更糟,她簡直是胡言亂語。」
「可以這麼說。」
德林進來了,穿著馬褲和擦得雪亮的靴子。看起來倒有幾分像山貓,不過他沒那麼高,也沒那麼威嚴。他綠色的眼睛缺乏山貓藍眼睛的銳利的光彩。我覺得跟他在一起真是快樂,他使我感到安心,雖然我表面表現得很勇敢,但我內心並不像表面這麼鎮靜。
「他說如果傑密願意工作就可以留下來,否則他可以去工廠工作。」
「就是這裡,現在叫賀家禮溪,原先是叫玫瑰溪,當時是我叔父赫利的產業,那時沒這麼大,我們生活得很愉快,不過要擔心很多事,火災、水災,我們有次千鈞一髮的逃過一次大火。但都被我們克服了,那時有個人經常從墨爾本來這裡,他家在墨城開店,環境不錯,如果梅白嫁他就好了。」
他一副不悅的表情反問道:「妳認為他所托非人?」
「妳父親是有一點……非常少,不值什麼錢。」
我覺得很不安。
我的腳踝過一個禮拜才完全復原,由於我內心對這次意外一直耿耿於懷,因此我盡量幫愛蕾的忙,我開始學烹調,還做一些園藝的事。我也分辨一些草藥,愛蕾很喜歡種草藥,我真成了這家的一份子了。德林對我很滿意,我也開始瞭解那些傭人,這使我感到我在家裡用處很大,因為土著傭人是出了名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懶人,他們經常不見了,雖然他們怕山貓,但他們還是照走不誤。而那些白種傭人如果失蹤了,一定是去淘金了。
「他沒有耐性。」愛蕾警告我說。
我說我得先換上騎馬裝,因為我不知道這麼快就要騎馬。
「但我不要投資礦場。」
我說我急著去見識這附近地方,我對這房子很感興趣,我在坎特伯里附近看過一個房子跟這幢很像。
潔茜伸出顫抖的手去接杯子。
我轉過身看著他,他把他的馬挨近我,拿起我的手緊緊握著。
「我當然不會。」
「真是壯觀,比金子要美得多。」
我聽到窗外響起了山貓的聲音。
「珞萊,妳還不瞭解他。」
「沒有,我讓他以為是我的主意。」
我抬頭望望那些樹,不禁心生畏懼。
「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我想到我父親和這個人一樣是為黃金而死,我憎惡黃金的情緒就更高了。
「為什麼?難道你怕他認為你這麼好說話,經不起我三言兩語便被打動了?」
「那算什麼危險。」
「只要你認為我夠格,」我說:「我想你可以找到棋力相當的對手。」
當我到馬廄時,德林帶著讚賞的眼光看著我。
我不直接回答他的話說:「我知道我在這個公司有股份。」
「妳自己會體會出來。」
「有時風浪很大,尤其是靠非洲海岸時,有些旅客不喜歡它。」
德林形色匆匆的進來,當他看到山貓還沒出現時,也不禁鬆了一口氣,他們似乎都很怕他。
「她不肯說。」
「妳看這個戒指,這是個山貓頭,別人都這麼叫我,這個戒指就是我的印章,是我岳父送我的。」
「我只聽到有人在笑,然後就跌入樹叢中。」
「希望呀!這個國家是最有希望產金的地方呀!」
「歷經三代,」他說:「現在要加上一個外人。」他指他自己的名字,正不偏不倚的寫在正中間的方格子上。
「他不會打發他走的。」
這些天中,德林常來看我,我告訴他我很不好意思,希望但西沒有受傷。
「這真太有趣了,我一定會喜歡這種生活方式。」
德林把手放在我肩膀上。「他是那成千上百的淘金者之一,他害的是礦工常見的病——肺結核,這是因經常呼吸礦坑中的灰塵和污垢而感染的,到最後就會要了他的命。一點辦法也沒有。」
「梅白,她是……」
她用她那一對狂野的眼睛看著我,她的眸子是棕色的,我可以清楚看見她瞳仁中的我。
「當然囉!我父親是妳的監護人,我是他的頭號助手呀!」
「旅途還順利吧?」他問道。
賈雅各布是個矮胖的人,他看起來絕不是什麼很高貴的人物,他的臉色紅潤,黑眼珠不客氣的打量我,我不喜歡他看我的樣子,不過我沒心情理會,因為我還在生山貓的氣,這時我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注意到山貓的書房是什麼樣子,因為我一直盯著他看。
「妳是對的,德林,你別給她太野的馬。」
「那好!這樣事情就好辦了。」
我不喜歡被人這樣談論,彷彿他們目中無我似的。我的心怦怦地跳著,雖然自己壓抑自己不得無禮,但我還是忍不住以一種無禮而傲慢的聲音說:「我可以回答有關我自己的問題。」山貓皺著金色如刷的眉毛,以那對如藍色火焰的眼睛看著我。我接道:「我叫珞萊。」
「否則要頭腦幹什麼?」
「只因你要繼續你的希望,就讓別人犧牲掉。」
我看得出他眼中有點促狹的意味:「那麼她是個好水手了?」
十月是澳洲的春天,花園裡和圖書一片春意,可愛極了。德林也找來一些新植物栽培,草地上長著大紅的天竺葵和紫色的山梗萊,真是一片奼紫嫣紅,我希望自己有固定的工作,雖然我盡力幫愛蕾的忙,但我還是感到不夠。我希望有專屬自己的工作,愛蕾一再安慰我說,我幫了她很大的忙,但我總覺他們這樣說只是出於一片好心。
當我告訴愛蕾後,她歎了一口氣。
我們默默地騎了一段路,他說:「我認為妳給他的印象不錯。」
「可以這麼說。」
「當我工作時,我喜歡廚房能配合我。」
愛蕾聽了很開心。「家父喜歡這裡看起來純粹是英國風格。」她說:「我們盡量種些生長在英國的花草,妳喜歡園藝嗎?如果妳喜歡,妳可以幫我忙,我有個小花園,專門栽培一些父親喜歡的花。」
「她會騎馬嗎?她在這裡得會騎馬。」
「你跟我不一樣,你只有腦沒有心。」
「他是建築師?」
「不錯,過了一年後,她小產了,她很害怕,她幾乎病得起不來。但山貓要一個兒子,他已經接管這個地方了。他是一個囚犯,原該替他們工作七年的,但他卻像主人一樣統治他們。赫利叔叔跟梅白一樣怕他,做什麼事都要跟他商量,但他卻看不起他們,他不斷地使她懷孕,但她身體不好,一直流產。赫利叔叔在他來了第六年去世了。他到死都信任他,他臨死時說:『梅白,玫瑰溪是妳和山貓的了,他會照顧妳,我死也瞑目了。潔茜,這兒永遠也是妳的家。』他死時認為一切都可以放心了,卻沒想到在他死後一年,梅白就埋在他身邊了。」
「小姐,妳不懂,我沒話好說,像我們這種下人,天生命苦。」
他又笑了,我很高興他停止那種使人不快的談話方式。
他鞠了一個躬走了。
「是的。」愛蕾說。
她眼睛明亮彷彿要冒出火焰似的,那是一種我不能瞭解的感情。「如果我是赫利叔叔的女兒,跟他結婚的就是我。」
瑪莉知道自己不會被趕走便放心了,我問她難道不想跟孩子的父親結婚嗎?
「他對誰都不關心,」她告訴我說:「妳就是從馬背上摔死,他也不管的。」
「啊!」他說:「珞萊小姐,請進,妳就坐我對面吧!」我坐下,書房的燈光很暗淡。
「我喜歡跟妳下,妳難道不想贏回去嗎?我不像妳父親,我絕不會讓妳的,如果妳贏了,那就是真贏了。」
我一吃完早飯便回房間換衣服,穿上我離開英國前買的騎馬裝,綠的衣服,黑的帽子,帽子上還有同色的綠絲帶。
「那是鳥叫聲,那是笑瘋鳥的叫聲,以後你會習慣它們的聲音。」
在花園的某處,我又聽到笑瘋鳥的聲音,它似乎在嘲笑我。
「因此她愛上他了?」
「但我有礦場的股份。」
「我想家父喜歡這個名字吧!」
德林坐他右邊,令我吃驚的是,我竟然被放在他的左邊,愛蕾坐德林旁邊,而我旁邊的位置是空的,我想那是潔茜的,另外兩人坐在桌子的另一頭,傭人端湯進來,湯是燙的,味道很濃醇,不過我太緊張而沒心情去享用。
「妳見過他了,」他說,他想聽聽我對他父親的讚詞。「妳跟他談過話了?」
我覺得自己正在打探不該打探的私事,愛蕾希望我能找藉口避開潔茜,但我實在抑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我想知道山貓的過去。
「赫利叔父到雪梨去,因為有船來,他打算挑幾個人來幫工,家裡人手不夠。他說:『我要去找兩個強壯的犯人來,我們得小心選人,不過我們還是有辦法對付他們。』他騎馬去,還多帶了一對馬去,如果路上沒有碰上壞天氣和洪水的話,他們會在兩週之內回來,結果他去了三週。梅白和我在廚房忙碌,準備他回來。他回來後,親親梅白和我說:『我找到兩個人,其中一個,梅白,你最好自己去看看……』於是我們去看他,當我們站在廚房的窗口看見他時,使我們驚訝不已。『好高的人呀!』梅白說:『他是從船上來的嗎?』赫利叔叔點點頭說:『他判刑七年,不過他說他是冤枉的。』梅白說:『他們都會這麼說的。』我們聽了都笑了。但他確實與眾不同。他的眼睛彷彿要看穿人似的,縱使他是個傭人,也不容你輕視他,赫利叔叔也意識到這一點。他一點也不卑躬屈膝,聰明透頂,他的能力是常人的兩倍。不久他便告訴赫利叔叔應如何改善這個地方,奇怪的是,一向自認是聰明過人的叔叔,卻對他言聽計從。」
「這兒一直都是陽光普照嗎?」我問道。
「他是個高手,我能贏他,是因為他故意讓我的。」
「我愛我父親,」我說:「在這個世界上他是我唯一的親人,而他竟被人殺死在異鄉,我怎能忘記呢?」
「那為什麼要繼續下去?」
「這確實是個很大的王國,」我說:「令尊是唯我獨尊的國王,而你是王儲,做為這麼一個大企業的繼承人的感覺如何?」
「妳還想知道什麼嗎?」他問。
「玫瑰溪在哪?」
「當然,他來自英國,認得不少有錢人,那些人生活奢侈,花起錢來不用考慮,他要過那樣的生活。」
「令尊似乎才氣縱橫。」
山貓站在我身邊說:「上面有妳的名字。」他指著棋盤的方格。
「我喜歡像古堡似的家。」我說。
「我根本不喜歡他,是他強|暴我的。」
「我對女性的標準可訂得不低。」
令我詫異的是晚飯竟然是開在那個大廳的長桌子上,桌上擺了十二副刀叉,愛蕾鬆了一口氣,因為她父親還沒來。
「我也不喜歡,」我站起來,一想到那個患肺結核的人,不由得使我加深對山貓的憤怒,我才不管是否會得罪他。
「他並不是拿槍殺掉她。愛蕾生下來使他很失望,他要一個兒子,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兒子,可憐的梅白,她在生愛蕾時幾乎把命送掉,她不應該再生小孩,因為愛蕾使她吃夠了苦頭。赫利叔父很疼愛蕾,但梅白根本不管她,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山貓身上,他知道這點,所以更輕視她。」
我說我帶來了。
於是我乖乖地騎老皇后,在任何情況下,我都能控制它。
「這裡的路不平,妳得考慮好。」
「你認為我會接受它做我的家?」
「我在家騎過,我會騎。」
「經常,妳不也打敗過他嗎?」
「這種事經常發生,」她說:「這裡離城遠,這些人又年輕,血氣方剛,他們總是不計後果,那個男的是誰?」
「真的嗎?」
「你不用操心,」我說:「我會照顧自己。」
「我恨他對梅白所做的一切。」
「這會使他不高興。」我說。
「我認為妳讓他很吃驚。」她說。
「就是這裡,他並不是當場死的,我們把他抬回白蕾地,他寫了最後一封信給你。」
「這裡很好。」
「算了,不要但西,」他接道:「布藍德,妳騎布藍德,它對初學者來說也許粗野了些,但妳很快會習慣的。德林,你明天就帶她去騎馬,帶她到附近走走,一天下來,她就會騎了是吧?雅各布。」
「妳的感覺沒錯,我希望妳會喜歡他。」
「妳似乎心神不定,經常丟三落四的,坐下來,告訴我妳的困難。」
他走開了,我繼續清理愛蕾的花園,空氣中充滿了鼠尾草的味道,我心想,今晚我可不能示弱,我要告訴他礦坑的苦境。
「是呀!」我說:「不過他並沒有直接和我說話,倒是我自己回答他的,如果這也算是跟一個人說過話的話。」
當我走時,我非常興奮。當天晚上,我一直輾轉反側難以成眠,等我睡著後,夢見那些棋子全成了活生生的人了,而那個勝利的棋王有著一對山貓似的眼睛。
「因此他建一個小白蕾地,把他所有的錢投注在開採金礦上?卻一無所獲。」
「他的確很吸引人,那個可憐的露茜如何?」
「也許。」
「現在沒有,將來他會發大財,他總是會找到他要的東西。」
「他殺掉她?」
我望了房子四周,牆上堆滿了書,壁爐的火熊熊地燃著。牆上還掛了幾張照片,這是典型的英國人家的書房。光可鑒人的橡木桌上擺了一盒棋子。那些棋子是白和棕色的象牙做的,棋盤是粉、白相間的大理石做的,非常精緻,這盒棋子太眼熟了。
「我會照顧妳,你等著瞧。」他熱切地說。
我們走過一個拱門,穿過一個石板路,來到鋪有圓石的庭院,牆上有一道門,門上懸著一個燈籠,這地方在暗淡的燈光下給人的感覺彷彿是百年老屋,當然它是新建的,但當初設計的人卻故意要它顯得古色古香的。
「我相信。」
傭人在背後議論紛紛。我知道山貓本身便是這樣,我只是奇怪父親為什麼會把我安頓在這樣的人家。
「賈先生,我看你是過獎了。」
「不錯。」
愛蕾看到我們時鬆了一口氣。
「看來是你忘不了他。」
他轉身走向馬,我跟在他後面。
等她擦乾地板後,我問她說:「瑪莉,妳好像不太對勁?」
我拒絕了,因為他說話的語氣是命令而不是邀請。
他搖搖頭說:「妳父親是個好幻想的人,他也知道自己那些夢想是不可能實現的,在他內心深處,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會發大財的。但對妳的未來,他www.hetubook•com.com倒是很實際,因為他愛妳,於是他和我來了一個君子協定,而我也答應他,這就是今天妳會在這裡的原因。」
「我不知道,聲音聽得很清楚,就在附近,也許嚇到但西了,因此它就把我摔出去。」
在愛蕾回答前,我搶先說:「現在下結論還太早。」
她打開一扇門說。「這是妳的房間,我相信現在妳一定想梳洗一番,妳你的行李會很快送來,再過半小時就吃晚飯。」
「你打敗我父親了。」
「我想知道你希望我在這裡做什麼?」
我們兩人一起乘柯布斯驛車到墨爾本去採購東西。這一趟旅行很有意思,我們住在山貓旅館,貝傑克還帶我們去皇家戲院看戲,當然是事先向山貓請示過的。買東西時很有趣,我也花了一些我出售了股份後存在銀行的錢,我給自己買了一雙靴子和一些做衣服的布。
我點點頭,伸手去拿棋卒。
「你有沒有告訴他是我的主意?」
德林促狹道:「那麼妳看看但西如何?」
「但他在乎的東西太多,他是貪得無厭的,以後妳會瞭解他,梅白瞭解他,我叔叔也瞭解他,他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一個囚犯,一個傭人,只花了短短的一年,就成了我們的主人。」
我看出來,他並不認為我們的會面是好兆頭,多少有些失望和焦慮。
「今晚吃過晚飯後到我書房來。」
「那個地方,」他說:「哦,是呀!」
「哦?」他假作很困惑的樣子,但我不相信他不記得那幢大廈。
「小心!」他大聲警告我,因為但西的蹄子踩進洞裡去,差點把我摔下來,他趕緊抓住我的韁繩,所幸沒事。
「因為他認識你不久。」
「潔茜,什麼事?」我嚇了一跳說。
「我是一無所有的人。不過梅白心腸好,她每次都叫我不要擔心,將來總會給我一幢房子。」
「但妳一定喜歡他才……」
「妳也有份,妳父親投資了一些錢,還有其它的股東,不過我父親是最大的股東,因此他控制整個收益。」
她狡猾地笑道:「妳很想知道是吧?妳對他的事很有興趣,梅白也是這樣,當他初來時,梅白對他感到眩惑不已,我還記得他來的那天。」
我說我對園藝不精,因此沒太多把握。
「可憐的人,」我說:「他該躺在床上,請醫生來看看。」
「珞萊小姐,沒有呀!」她面紅耳赤的說:「妳是指哪裡?」
他仍然看著德林,但我很快插嘴道:「德林,跟令尊說,我一點也不怕船頭簸。」
「他故意示好妳,使妳受寵若驚,對不對?這是他一貫的伎倆,……然後他會解決他們,他不會替任何人著想,他只看重那個人有什麼利用價值。」
「他娶了她,為什麼?他真要梅白嗎?他真在乎她嗎?」她說:「妳知道梅白的下場嗎?」
使我吃驚的,她竟然滿臉通紅,彷彿要哭似的。「恨他?是的,我是恨他,不……我不知道,每個人都怕他。」
「我也不能肯定,不過吃飯時絕不能遲到,他說要提前十分鐘開飯,因此妳沒功夫換衣服了,我會來接妳,免得妳遲到,他最討厭人遲到。」
他假裝考慮這個問題說:「妳有什麼本事?」
「到礦場去……嗎?一個年輕女人要過活並不簡單,除非妳做傭人,這樣妳的前途是很黯淡的。」
「我以為他會。」
「我一定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珞萊,走吧!」德林說:「他雖然死了,可是妳現在有我們呀!珞萊,妳有我呀!」
我沒說話,她繼續道:「他總是得到他要的東西,妳等著瞧。」
愛蕾很關心,不過這種事他們見多了,因此不會大驚小怪的。愛蕾給我用熱敷和冷敷,她告訴我,在這裡一定要學療傷,因為醫生很可能要三、四天後才能趕到,她要我喝下一杯熱茶,暫時不能給腳踝加壓力。
當剪羊毛的高潮過去後,緊接著是聖誕節來臨了。
「這要看他怎麼對我了。」
「我父親教我騎過馬,我知道怎麼騎。」
她更靠近我,我幾乎要窒息。
不久我就再度騎馬了,住在這種地方,不會騎馬等於沒有腳,不能因為一點小差錯便膽怯了。在德林的勸告下,我選了一匹菊花青色,名叫安妮皇后的雌馬,它既不像老布藍德那樣的不中用,也不像但西那麼活潑。
山貓開始談話,我看得出他要誰回話時,誰才能說話,他問德林這趟旅行的情形,以及他對英國的看法,他很有興趣的聽著他兒子的回答,德林似乎是在座中最不怕他的人,不過他對山貓仍然是必恭必敬的,彷彿是站在神的面前。
我們默默地走著,頭頂上交織著密密的尤加利樹枝,一隻袋鼠驚慌地從面前跳過去。等她越過我們後,卻拱著背好奇地看著我們。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琴鳥,垂著絢爛奪目的尾巴,棲息在不遠的羊蕨上,當我們駐足觀賞時,聆聽各種鳥類的鳴聲,似乎在為我們演奏似的。我發現有些尤加利樹的樹幹是焦黑的,德林告訴我,這是被火燒的。有時森林會起大火,一片火海,非常恐怖。
愛蕾已經先來了,她笑著跟我道早安,問我昨晚睡得如何?她說德林已經吃過午飯,等會就會來帶我去看整個地方。
「她名字叫珞萊?」
「也許,不過以後我會告訴他。」
「他會娶她嗎?」我問愛蕾。
「胡說八道。」
愛蕾說:「珞萊,走這裡。」
他站在一邊沒意思要走。當我打開烤箱把麵包拿出來時,羞得我面紅耳赤。
在小白蕾地,我體驗各種不同的事情,感到非常有趣。
「他是個藝術家,他告訴建築師他要的樣子,他們照他要的樣子建築。」
她停下來看著我說:「妳絕不會相信,一個人能在很短的時間便能改變自己的地位。」
「那並不值錢,妳無法靠它維生。」
「妳沒聽到敲鑼?」愛蕾說。
翌晨我醒得很早,躺在床上想著昨晚的事,一個叫瑪莉的女僕給我端熱水來。愛蕾告訴我早飯是七點半到九點之間,在這段時間我都可以下去用膳。我起來後,從窗子望出去,窗外是一片草皮。草地中間有一座噴水池,池中有一個雕像,我一看到這個景色幾乎屏住呼吸,這不跟白蕾地一模一樣嗎?如果再擺上一張桌子,撐起一把藍白相間的遮陽傘,不就跟那天的情景一樣嗎?
「好!」我說:「我要贏回它來。」
「圍攻,」他很冷靜地說,我已是無路可逃了。
「潔茜,我們正在想妳上哪去了,」愛蕾說:「這是珞萊。」
「他不是個普通人。」
「許多人都是這樣。」
「這是譚珞萊小姐,這是賈雅各布先生,」愛蕾說:「珞萊,賈先生是管這裡的。」
「老去想這件事有何益呢?」
他笑道:「妳是個社會改革者,不過妳跟所有的改革者一樣,妳只瞭解表面就想從事改革,如果我把礦場關門,那些員工怎麼辦?他們會餓死。」
「忘記我父親是被人害死?」
「在礦坑中討生活是很危險的,」德林小聲的說:「他們是知道後果的。」
「我沒在羅登路騎過馬,所以也就無從比較。」
「他們喜歡在這裡工作,他們中大多數的人都挖了好多年了,他們知道淘金的辛酸,因此寧可要固定薪水。他們知道能找到金子發財的人畢竟是少數,機會愈大,危險也愈多,而在這裡工作有保障,每天吃得飽,只要替老闆好好幹活就可以了。」
「何不現在?如果妳願意的話。」
當談話進行時,門打開了,一個女人走進來,很快坐進我旁邊的位子。
「那麼她可以適應我們這種粗獷的生活了,你以為呢?」
「他並不喜歡別人卑躬屈膝。」
當我第一眼看見他,便知道他果然是名不虛傳,他確實與眾不同。他站在壁爐邊,手叉在虎皮褲的口袋中,腳上是一雙光可鑒人的靴子,他的衣服正顯示出他的性格,還有他懾人的氣勢。他至少有六尺四寸高,鬢角有些白髮,蓄著金色的山羊鬍子,他的嘴唇看不見,因為藏在他的髭鬚中,不過我猜一定是薄而冷酷的。他的鼻子如鷹隼,當然最令人驚心動魄的還是那對炯炯有神的眼睛,像是在叢林中伺機捕獲獵物的動物的眼睛,是掠奪性的、機警、自負、冷酷,足以顯示出他對反抗他的人是毫不留情的,當然,在他的眼神中還帶著一絲嘲諷的神情,藍得耀眼的眼珠,並沒有望著我,掠過我的頭頂說:「這就是那個女孩?」
「同名的地方太多了,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幾天似乎有些奇怪,很安靜。我覺得自己彷彿置身在一個小小的綠洲上,不過我知道這只是暫時的情況,山貓沒來看過我,我自知這未免太奢望了。德林都在晚上過來,白天他在礦場。我聽了不少關於礦場的事,很想去見識一番,但內心又頗躊躇,到底父親是因此而死的。
「心是控制血液循環的。」
「德林,你對我真好。」
「速戰速決。」
「我知道,我父親不就死在這裡嗎?」
我們分賓主坐下,我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金色眉毛,還有他帶著玉戒的細長手指,德林的手跟他不像,我發現自己常把他們父子兩人來作比較,德林是仁慈的,而他卻是冷酷的,他注意到我在看他的手,於是他把手伸到我面前,讓我看得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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