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寧靜仕女號
第十三章

「這一點我敢保證,我已問過他們。雷克斯有一件,加雷恩.格倫寧也有,格里諾爾先生說也有,說的時候還很不好意思。格里諾爾太太說這真有趣,而且肯定要給她的孫兒們講講這事。說不定那些孩子們會說爺爺也會玩孩子們玩的遊戲。艾弗.葛萊葛瑞告訴我,船上備有不少阿拉伯大袍,有些船員也穿大袍。他承認說他自己也穿。再說,除了大袍,他們還能穿什麼呢?」
「我去叫洛曼護士來。」我說。
「也許不一定像妳想的那樣。說不定他到他母親的艙裏時發現了那些藥片,以為是糖。」
「你是我丈夫,我是你妻子。只要我活著就誰也別想改變它,誰也別想。」
他笑道:「妳明白我為什麼要關心妳了吧?」
「別搬弄妳的專業了。巧黛,妳真的不在乎。」
「我得罪妳了。」
「會出什麼事?」她大氣不敢喘地問。
「在大家的眼裏也一樣。」他固執地說。
「看起來是令人難以置信。」
「沒有。巧黛……洛曼護士認為這只是個玩笑。」
「可是強尼一直說他看見了那個叫『咕哩咕哩』的人。」
艾弗.葛萊葛瑞先到,已抱起了愛德華。強尼則仍在大叫:「我告訴你們,我看見他了,他抱著愛德華。我跟在他的後面讓他等等我,但他放下了愛德華後就跑掉了。」
「妳最好再在頭上套個閃光的金環。」我建議說。
「只需兩片普通安眠藥就足以使一個孩子失去知覺。布雷特小姐,妳有安眠藥嗎?」
莫妮卡的身體無疑是好多了。巧黛說這該歸功於海上溫暖的氣候和船長。但我以為天氣要比船長暖和得多。
我們倆一時無語。我想,這個想法確實也荒謬,按這想法那就是說有人想殺害愛德華?
「強尼的意思很可能可以解釋為他看見的是一個穿大袍的人。」
「妳扮個女奴效果可能更好。其實妳隨便扮什麼都可以。」
克萊寧.格倫寧溫和地說:「我猜想很可能是孩子們鬧著玩的。我們別再跟著瞎起哄了。」
「到目前為止,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了,也是最讓人滿意的解釋。我不得不找你談談,這是我的責任。」
「愛德華呢?」我問他。
「醫生說他仍然睡著,沒醒。」我插話說。
「親愛的安娜,我絕對放心把孩子托付給妳。但妳能想出什麼線索嗎?」
「可……妳好像一點也不在乎。」
她穿上了褲子,配上那雙鞋,這條褲子顯得特別迷人。今天晚上她的眼睛特別明亮。然而這僅僅是戲裝。她還搞了一條同樣是綠色的紗披在肩上,並靈巧地往身上一裹,又變成了一件胸衣。她看上去漂亮極了!
我揀起了他的大袍,大袍上有淡淡的麝香味。好幾個人在市場上買這種香水。這種香水的味道很濃,很刺鼻,而且一旦沾上了可以經久不退。
「安娜……我可以稱妳安娜嗎?我們現在不是很熟了嗎?」
「妳先答應原諒我,我才說。」
「安娜,這是什麼陳詞濫調?我根本沒想到妳會用這樣的詞,而且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心口如一!如果心與口真正處在一致的狀態下,那麼,動脈和靜脈又怎麼能給其恰到好處地輸送養分呢?」
「布雷特小姐!」
他格格笑了笑。巧黛能逗樂他。我相信他像喜歡我一樣喜歡巧黛,只是喜歡的方式不同罷了!在他的眼裏,我能充實他,而巧黛能逗樂他。誰不喜歡逗樂呢?
愛出風頭的朗德爾小姐說:「所有關於這個變魔術的人的話全是鬼話,這兩個孩子都該好好地打一頓。」
「你大概不會找不到詞吧?」
「是的。我估計他現在可能在駕駛艙裏。我要找他談談,以後的航程要特別小心。」
「那麼強尼看見的那個抱走他的人又如何解釋呢?」
我們又回到客廳去跳舞,但要大家忘掉剛才發生在甲板上的事是不可能的。儘管大家嘴上都不在議論,可他們的大腦不會停止思考。
他看起來好像鬆了口氣,「這可能嗎?」
第二天早晨很早有個服務生就來叫我,說是醫生想見我。
他伸手要過杯子,開始喝牛奶。
我說我想不出。接著我就回到了我的船艙,心裏七上八下的。
「我得問問她牛奶裏是否有怪味?」
我的臉都嚇白了。醫生的眼睛一直在看著我,讓我覺得他一定以為我該對此負責。
「不管怎麼說他都得與那個女孩結婚。」
「昨晚上的那個冒險家今天怎麼樣了?」她進來就問。
「他從來就以為自己不會被別人抓住把柄,但這一次他被那女孩的母親和她的奶媽抓住了。那女孩就要生孩子了,她們喚來了所有黑魔法術來咒他,咒他駕駛的船,除非他與那個女孩結婚。」
我順著梯子來到船長室門口,敲了敲門,聽到裏面是船長的聲音讓我進去,我鬆了口氣。
「想幹什麼呢?」
我一進愛德華的船艙,他便對我說,「妳……真美。」
「我想不出我幹嘛要恨你。」
「他沒去過他母親的船艙。他一整天都不舒服,幾乎沒下過床。」
「妳想幹什麼?」雷克斯問她:「把他們全都銬起來?」
由於他一整天什麼東西都沒吃,所以我想在他臨睡前讓他喝點牛奶。他說好。和*圖*書於是我讓人將牛奶和餅乾送到了他的船艙。然而當這些東西送來時,他卻又不想吃了,說等他感到餓了再吃。
他與我有同感。接著他又問了我一連串的問題。我只記得牛奶是怎麼送來的,孩子說不喝。我又去了巧黛的船艙,巧黛再跟我回到了孩子那兒。巧黛甚至還嘗了嘗牛奶,然後勸孩子喝了它。
「嗯。」
我四處看了一下,發現船長沒來。我知道,不管他穿什麼樣的化妝服,我一眼就能認出來,但這一次他沒穿。他曾對我說過船長不能穿化妝服,因為他隨時都要處理船上的事務。我覺得很怪,大副和醫生穿了大袍,卻將頭露在外面。
她睜大了那雙冷漠的綠色眼睛說:「妳是說告別『寧靜仕女號』?」
有天她突然對我說:「妳知道嗎?我有時候覺得她恨他。」
聽上去真是不可思議。我走到醫生眼前,醫生嚴肅地看了看我,對我說:「我把他先抱回他的船艙去。」
醫生點點頭說:「強尼說的話……他沒有瞎編。有人去了他的船艙,把他抱了出來。」
「真的嗎?」
「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惡作劇,」巧黛說:「我們在尋歡作樂,所以他認為他也要樂樂。」
「不知道。但畢竟這是一個特殊的晚上,大家穿著東方人的衣服玩得很開心,說不定其中有個打扮成阿拉伯人的人喝多了點,想來點刺|激的,結果沒成功。」
沒等多久她就回來了。「天,妳已經準備好了。」
「為了孩子的事?」他問道。我明白,他早就瞭解此事。
「繼續跳舞!」他說道,他的目光卻停在巧黛的身上。
「那是另一回事,」她拿起了牛奶杯,抿了一口。「真好喝。」
她抱住了我,吻了又吻。我覺得自己看見了她眼睛裏噙著淚花。
我首先想到的是孩子做了個惡夢,但隨即我就看見了,我看見了一動不動,仍在熟睡著的愛德華,但他卻躺在甲板上。
「你知道,我以前就見過他。我與他並不陌生。」
「早跟妳說過了,我就是我,永遠變不了。我不在乎!」
「我相信他只舉行過一次正式婚禮。」
醫生搖搖頭,似乎說不上是什麼。
「那麼是誰想抱走愛德華呢?」
「重要的不是怎麼下的,而是為什麼要下。巧黛,我好害怕。」
她給他蓋好了被子,並吻了他。「今晚上你很睏。」她說。
「跟那些沒上過船的人在一起總是令人愉快的。這裏太熱了,坐一會怎麼樣?」
「你怎麼啦?好像是什麼可怕的事似的。」
我搖了搖頭,「太可怕了!」
「妳猜想得出嗎?」
這條船上唯一讓朗德爾小姐找不出錯的是布萊基太太,因為布萊基太太不僅不得罪任何人,而且總能顯得十分巴結地討好她那位寬宏大量,到澳洲給她建立了家的姊姊,以及船上所有的人。
我很早就退出了舞會,回到我自己的船艙後,發現我的梳妝台上有一張葛萊葛瑞醫生留給我的便條。醫生在便條上告訴我,今晚他將孩子留在病房裏過夜。
「我不知道。」
「那麼她現在是不是心不安理不得了?」
他驚呆了。「想不出。愛德華呢?」
「可憐的安娜,妳太保守了。這事是有點可怕,不過好像妳也有點讓人可怕的事。這都是朗德爾小姐說的。她就像議論我的事一樣,也在議論妳的事。」
「我也想要弄清這個問題。另外,還想知道是誰在此之前給愛德華服了毒。」
「除此之外還會有什麼目的?」我問他。
「這個舞會不就是這個意思嗎?好了,我穿完了。我看我最好也戴上面紗,妳說呢?妳瞧,別看我穿的是褲子,我們彼此差不多。」
「牛奶!」我不由自主地重複了一遍。
他沒理我的問話,只是說:「我把孩子抱到病房裏去,先留在病房裏觀察一下再說。」
「我每天都在聽妳上課,只是妳能保證妳是個好教師嗎?」
「這是一場最不幸的婚姻。曾有那麼幾次,她在服了鎮靜藥之後,昏昏然時對我說過一些事。目前我不得不常給她服用一些鎮靜藥,這是醫生下的命令。前幾天的一個晚上她就說過:『我抓住了他,把他套在了網裏,他可以在網裏掙扎。只要我活著,他就別想有自由。』」
我聽了渾身打了個顫。
我很高興他這麼快就要睡著。接著,我與巧黛一起離開了他的船艙。
「他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
「在這個世界上弄點安眠藥對想這麼做的人來說是小事一樁。令人不解的是……此人是為了什麼目的?」
「這很好解釋,他是假睡,自己走出來的。」
我以為他還要說下去,便連忙接口說:「我們去跳舞好嗎?」
「只留到他起床為止。他目前……已經沒事了。」
「好啊,我做妳的侍女了。」
「妳瞧,我常與他一起出海。妳知道人們有這麼一種說法,說海員幾乎在每個港口都有一個妻子。有時這確實是真的。」
「他認為澳洲是個充滿機遇的地方。那兒的分公司猶如茂密的海灣綠林,特別興旺。當然,如果他去那兒待上一段時間會更加興旺的和圖書。」
等他喝完了,巧黛說:「你願意躺下睡好,並與一個土耳其女奴吻別嗎?」
「那麼說他是病了?」
「那就躺下。我遵命。」
「我不得不過來一趟。」我開口說。
「我的天哪!」
「是誰?」
「那麼強尼呢?」
我連忙跑向巧黛的船艙,正好趕上她要出去。
接著她又端莊地說:「也許妳還不瞭解真正的我。」
我注意到他很睏,於是對他說:「愛德華,我先弄你睡下再走。」
「謝謝,但請別再為我操心了。我真搞不懂,難道就因為偶爾與船長說兩句話,你就要那麼著急?」
傍晚的時候我們通常都玩牌,我們打的惠斯特。男人們,主要是雷克斯,大副和格倫寧夫婦則打撲克。
「得想個辦法不讓他再說下去。再說,他在晚上是不應該出來走動的。他破壞了規矩,真得謝謝他這麼做了。」
「不戴,再說我也沒有,就讓頭髮鬆散些,這樣效果會更好。」
「接下去呢?」
我想與雷德弗斯談談,我知道葛萊葛瑞醫生會向他報告的,不知他聽了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居然有人想謀害他的孩子。「謀害」這個詞很嚴重。然而除此之外,那個給愛德華下毒的人還會有別的意圖嗎?
「如果有冒犯之處請多原諒。我只是關心妳。」
她不得不承認是有責任。我出去了,留下她一個人滿腹狐疑。當我爬上船橋,向船長室走去時,我根本就沒站下來想一想我這麼做是不是有點過分。當時我的腦子裏想的只是有人想害孩子,把孩子帶走,要不是因為強尼,天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不是的,像安娜這樣的好人總是心安理得的。」
我跳舞不在行,只好對他說聲「抱歉」。
「我以為……你知道呢。能找到什麼理由嗎?」
「我們倆根本不一樣。妳的更栩栩如生,也更漂亮。」
「那他們也會認為他是裝的。」
「你的意思是他就是因此而與那個女孩結婚?」
「我不是孩子了,我能照顧好我自己。」
我們倆誰也不知道門是何時打開的,開門的人根本就沒弄出聲音。這時只聽門口傳來爆發式的大笑。「終於被我抓到了。」
「也許這就是他要與那個女孩結婚的理由。」
「莫妮卡,過來坐吧!」雷德弗斯說。
他進來放下孩子之後就脫掉了大袍,等他出去之後我才看見他的大袍掉在地上。
「巧黛,雷克斯……對澳洲之行……怎麼看?」
「你想讓他留在你這兒?」
「妳太謙虛了。」他說。
「對這種神秘的事,妳能再想出什麼線索嗎?」
「不太可能,否則幹嘛要給孩子下毒?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下毒並抱走孩子的人,不想讓孩子認出他是誰。這根本就不是開玩笑。我有一個可怕的懷疑,要是真有人想謀害愛德華怎麼辦?」
「他還沒喝牛奶呢,餅乾也沒吃。」巧黛說。
「願意。」
「他沒生病吧?」我問他。
「這不是謝不謝的事情,主要是我沒別的辦法讓妳知道。」
「還在醫生的病房裏。」
葛萊葛瑞醫生小心地將愛德華放在床上,俯身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眼睛。
就在這時,門上傳來了敲門聲,隨後是巧黛的聲音,「我能進來嗎?」
她微微一笑道,「我看他說不定會有點兒傷心。」
「謝謝。妳總算答應了,我會隨時向妳通報的。」
「但為什麼要給他下毒,並將他抱走?如果不是強尼發現,誰知道會出什麼事?」
「真讓人嚇一跳,」巧黛說:「我想也只能是這樣吧!」
「巧黛,鬧得不可開交了,我看斯特雷頓太太怕是要發病了。」
「我現在是東方女士,自然該穿褲子。」
「這種想法是荒謬的。」
醫生不想讓任何別的人瞭解此事,必須對船上所有的人保密。但我是孩子的家庭教師,所以必須知道,而雷德弗斯則是孩子的父親,也必須知道,再說他是一船之長,船上發生的一切他都有權瞭解。我打算現在就到他那兒去告訴他。我必須這麼做。
「安娜,妳不是在責備妳自己吧?沒這個必要。他睡在自己的船艙裏,誰會想到有人要傷害他呢?」
「親愛的安娜,我們的血液溫度是很正常。」
「我馬上吃。」
來的人是莫妮卡,此時她的模樣很難看,頭髮亂糟糟的,手裏抓著一件紅色真絲晨衣,上面畫著一條金色的龍。我聽到她掙扎著的喘氣聲。
我點了點頭。
「親愛的,安娜,親愛的,妳總喜歡貶低妳自己。妳該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正確評價自己。我看我非得好好給妳上幾堂生活課不可。」
「就像可憐的瓦蕾麗.斯特雷頓一樣。」
「這事聽起來似乎不合理。」
「妳這人不心口如一。」
「聽你這麼說好像讓你幫我成了我給你的施捨了,而實際上是我該感謝你才對。好吧,如果我需要幫助,我一定會接受你的幫助的。」
我和布萊基太太採納了巧黛的建議,現在輪流管兩個孩子,如此一來我們便有了更多的自由活動時間。我們都有這樣一種感覺,好像我們非常瞭解對方似的。格倫寧夫婦很受人歡迎,而他們倆也顯得https://m•hetubook•com•com很想討好別人。他們倆最大的愛好是下棋。有時候雷克斯也湊上去與他們玩玩,多數時候是加雷思.格倫寧同與他妻子和雷克斯兩人下,而且總是他贏。雷克斯和巧黛對這一對夫婦似乎非常客氣。這四個人也經常在一起。
「我只能說我不知道。不過,他們都會穿阿拉伯大袍嗎?」
「護士都是些冷血動物。」
「照妳的描述,有這可能。最容易殺人的地方就是在海上。但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下子朗德爾小姐要閒不住了。」
「妳這人真好。難怪船長的兒子那麼崇拜妳。」
我們馬上向甲板上衝去,其他人則已在我們前面到了那兒。只聽強尼仍在歇斯底里地大叫著:「是變魔術的人。我看見他了,我看見他了。」
「只要妳理解……恐怕我反把事情弄得更糟了!如果妳需要幫助,我十分樂意效勞!」
「葛萊葛瑞醫生說不要張揚此事。如果讓愛德華知道他處在危險中,愛德華會受不了的。他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千萬不能讓他知道。」
「他已經好了。醫生說不要再議論了,孩子其實是被人下了毒。」
穿戴好之後,我去了巧黛的船艙,想讓她評評看我的打扮究竟如何?結果,她卻不在船艙裏。我只好坐下等她來。我知道她很快就會回來,否則就沒多少時間打扮了。我看見她的床上放著一條土耳其式的綠色薄紗褲和一雙跟我在塞得港買的一模一樣的拖鞋。
我嚇了一大跳,但我的思緒都在船長身上,沒顧得上仔細想想他說話的含義。
「你想說船長犯了重婚罪?」
「他還在睡覺,生了點小病……不用擔心,到中午的時候就會活蹦亂跳了。」
「妳這話倒挺讓人覺得意味深長的。好吧,時間會證明的。」
我不知道她剛才是不是跟雷克斯在一起。但願她能信賴我。
「我們早就知道他要在雪梨下船,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那倒有點像進了一個阿拉伯人的露天市場了。」
一個個無聊的日日夜夜就這麼打發走了。突然有一天,到了舉行化裝舞會的日子。
他的身體不太舒服,前一天他吃得太多把身體吃壞了,整整一天都躺在床上,顯然他現在有點疲倦。強尼一直陪著他,兩人一起在描圖書上畫畫。
「沒有。不過,他的母親有,但她不會……」
「可這是為什麼……為了什麼?」
「他的……什麼德行?」
我滿足了。我要的就是這句話。但假如我們離開雪梨,他真的離開了我們,她能像今天一樣保持無動於衷嗎?
「可惜妳穿的是褲子。」他批評說。
「莫妮卡,」他的聲音很柔和,「莫妮卡。」
「真不好意思……來打攪你,這不妥當。」
他一見巧黛便驚喜地叫了起來。
「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再次問他。
就在我們跳舞的同時,我們聽見下層甲板傳來尖叫聲,鋼琴聲隨即中止。那是孩子的尖叫聲。我立刻想到了愛德華,但旋即聽出那是強尼的聲音。
「謝謝你為我操心。」
「謀害孩子?有什麼理由?」
「但也不可能就為了化解這個咒而結婚。」
「他們認為那是他瞎編出來的。」
「怎麼會呢?我還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呢?」
我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這時我看見了馬洛伊太太跑向強尼,責問他在那兒幹什麼,這兒亂糟糟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果真打了個呵欠。
她隨我來到愛德華的船艙。愛德華正坐在他的矮腳床上翻看畫畫本。
他似乎鬆了口氣。「我應該知道妳瞭解他的德行。」
「快喝了,」巧黛說:「喝完了,可憐的安娜才能心安理得地去參加舞會。」
「都一個樣,」朗德爾小姐一本正經地說:「得約束約束孩子們。」
「胡說八道,」巧黛說:「總不會是他在睡夢中自己走出船艙吧?不過,也許會。我曾經有過幾個病人在睡眠中做過最奇怪的事。」
「怎麼給他服的毒呢?」
他站了起來,驚喜地說:「安娜!」
「在船長室裏。」
但對我而言,整個航行中最重要的時刻是偶爾與船長的邂逅相遇。那時我們會停下來聊會兒天。我時常自以為他有意拖延時間多聊會兒,以為這是他故意的。
「親愛的安娜,妳太認真了。」
「我也搞不懂。我問過強尼,強尼說他老想著舞會和化妝服的事,他說他畫了一幅他母親的像,想拿給愛德華看,於是就穿上了睡衣和拖鞋,出來找愛德華,但他迷了路,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那個叫『咕哩咕哩』的人正匆匆跑著,手裏還抱著愛德華。」
我扔下大袍,上了甲板。強尼已經被他母親和布萊基太太帶回了他的船艙。甲板上的人仍在議論剛才的意外事情,議論究竟出了什麼事。睡著了的孩子怎麼會跑到甲板上來的?議論最多的是變魔術的人把他抱到甲板上來,聽到強尼喊他之後又把他放下,自己跑了又是怎麼回事?
「她在哪兒?」巧黛問我。
「妳也許會恨我。」
「我搞不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希望你不會認為是我……」
「真弄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
和-圖-書布雷特小姐,昨天晚上絕大多數男人穿的都是大袍。」
朗德爾小姐是沒一個人喜歡的。她兩個高聳的,就連在赤道附近鼻尖上都有點粉紅色的鼻子似乎總在嗅著什麼,而且總要嗅出點麻煩來。她那雙發光的眼睛好像能透視一切,而且被她透視的東西還真讓人嚇一大跳。她非常好事地抱著某種希望觀察雷克斯和巧黛,就像觀察我和船長的關係一樣。格里諾爾太太與她完全不同,我們很難想像她們居然會是親姊妹。她總是跟我們講她要去看望她孫兒的事,而且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同一個故事。她丈夫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她講起她孫兒的時候,他則一聲不響地聽,不時地點點頭,似乎證實她說的是真的,她說他們的孫兒們是多麼出色。有時他還會突然看上我們一眼,看看我們是不是很欣賞他們孫兒的聰明才智。馬洛伊太太與大副建立了友誼,這種友誼使她感到滿足,而好事的朗德爾小姐則不管身邊是誰都會問上一句:「馬洛伊太太居然忘了自己是去找丈夫的。」妳看,這話聽來多令人害怕?
「那麼妳呢?」
「我認為有人想害死愛德華,比如說把他扔進海裏,反正沒人聽得見。再說孩子又沒有知覺。也許再在船舷邊留下一隻拖鞋,這樣即使被人發現了,也只會認為是他在甲板上走動時不小心失足落進了海裏。妳說呢?」
「他不得不這樣。海員們都很迷信,沒人願跟一個受了咒的船長出海的。他們會發現的。他沒有別的選擇,只好與那個女孩結婚。」
「明天上午我讓你畫。」她答應了他。
「我的意思是……下船的事。」
「可畢竟有人在他的牛奶裏放了安眠藥。誰有可能會這麼做?」
「若有的話,她早就說了。」
「能這麼做的人有好幾個,比如廚房裏的人……就是晚上送吃的東西的人。也許就在送到妳那兒之前……就被人放下了安眠藥。」
「我覺得她……不會無中生有的。我看我們倆得小心提防這個朗德爾小姐。」
「上帝啊,幫幫忙吧!」她痛苦地叫了一聲,抓她那隻放有救生用具的箱子匆匆走了。
他的這間船艙非常寬敞,而且充滿陽光。牆上掛了一些船的畫,在一隻櫃子上還放了一條銅製的船模型。
「那個女人專會無事生非。」
「你把我的胃口吊起來了。」
「我想還是少說為妙,別把事情鬧大了。天曉得人們會把此事說成什麼樣子。目前他們只認為是孩子們鬧著玩。」
「也許是以前拿的,這個可能性最大。他在他母親那兒發現了這些藥片,順手拿了放在自己口袋裏,以為那是糖,可以留在晚上吃。」
「這個長舌婦。我才不會聽她的胡說八道。只是這件事不同平常,此事涉及到妳,而任何涉及到妳的事,在我看來都很重要。」
「你倒是穿了合乎規定的服裝。」我對他說,指的是他身上穿的大袍。
「總不會是這孩子對某個人有威脅?」
「我想畫下來。」
「說不定他是在藥性發作之前自己走出船艙,而且兩個孩子很可能已經出來一會兒了。後來愛德華覺得自己要睡了。強尼見他睡得很沉,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就編出了一個『咕哩咕哩』人的故事來,免得挨揍。」
我想跟她去,但一想又覺得這不妥,這件事就是因為我才引起的。
我同意了。於是我們悄悄地出了客廳,來到甲板上。
雷德弗斯點了點頭,然後過去想勸她進她的臥室,但她瘋狂地揮舞著手臂,並歇斯底里的狂喊,可是她越是叫喊,越是呼吸困難。
「再吃點餅乾。」我對他說,可他還是不想吃。
雷克斯的話給大家定了調,過去他也常這麼做。儘管他的聲音並不高,但沒人會忘了他是什麼人。他是雷克斯.克里狄頓,一個企業家、一個金融家,更是個百萬富翁,或者說等他母親死了之後才能算個百萬富翁。他的威嚴、自尊和謙虛的品格說明他並不想引人注目,這足以說明他,雷克斯,儘管現在不是,但最終將成為克里狄頓王國的統治者。
「你太誇張了。他對我是挺尊重的,但僅此而已!說吧,想告訴我什麼?」
「噢……那只是在妳眼裏罷了!」
「沒……沒生病。但我得先看看再說。」
「我明白。」
「我們男人的想像力不怎麼豐富,有兩個人打扮成乞丐,打算討點小費,幾個人戴了土耳其帽子,大概想炫耀他們的帽子,剩下的人穿的都是大袍,而且隨便穿。」
「布雷特小姐,這事確實很嚴重。這孩子昨晚被人下了毒。」
他笑笑說:「我的答覆是,我隨時都樂意見妳。」
來邀我跳舞的不是船長,而是迪克.卡勒姆。
「我一直想跟妳談談,」他出來後說:「有些事情想告訴妳,可不知怎麼說?」
我對她說:「等妳打扮好了我再來。」
「別,別,妳別走。我想讓妳幫我打扮一下,穿戴這些東西很麻煩。」
「這孩子是怎麼出來的呢?」雷克斯問,他就站在巧黛身邊。
「變魔術的人?可他是在塞得港上的船,而且早就下船了。」
我時常能見到船長,而船長也總有理https://www•hetubook.com.com由站下來與我說上一、兩句話。人們也開始說起了我們的閒話。我敢說最先開始的肯定是朗德爾小姐。她一定向其他人說過她是如何看見船長有天深夜把我送回船艙,還吻了我的手。我意識到她對我特別感興趣,也注意到了她那副純金夾鼻眼鏡後的兔眼在看我時透著一股冷酷。
「真不敢相信。」我說。
客廳裏已為舞會刻意裝飾一新。有人,我不知道是大副還是馬洛伊太太,悄悄告訴我,在牆上還掛了一些阿拉伯人的畫。整個客廳顯得有點昏暗。一看之下,我才發現幾乎所有男人都穿了阿拉伯的大袍。而且客廳裝飾得給人感覺是像來到了一條中東國家的大街。有個高級船員在鋼琴上彈舞曲,馬洛伊太太在與大副跳舞,而巧黛則與醫生跳。顯然這裏缺少女舞伴,因此每個女的都得跳,就連朗德爾小姐也不能例外。
終於到了舉行舞會的晚上。我身上穿了在塞得港買的真絲裙子,腳上穿的是腳尖上翹的黃白相間的拖鞋。另外再將那條閃著金光邊的圍巾披在臉前,充作面紗。
「沒這回事。」我回答說,隨後就避開了她。
「今天一大早我就與醫生談過。有人給愛德華吃了安眠藥。」
「生活通常不像表面上的那樣簡單。」
「幹什麼?加入你們的促膝談心?讓人看了好看些?不坐,絕不坐。我告訴你,我絕不允許這樣,絕不。她一進城堡就千方百計地想把你從我身邊帶走,誰知道她下一步想幹什麼?我一直在注意她,我要讓她知道你是結了婚的……跟我結了婚,她也許不愛聽……你也不愛聽……但這是事實,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那麼妳呢?」
我和她沒說這話。我想,沒一個地方的人不發現某些東西總遮著一層面紗。這時我突然想起了巧黛的日記。她在日記中曾經描述過船長的母親是怎麼穿著一雙沾滿污泥的靴子,拖著有病的身體進屋的。生活其實就是河水,上面是清的,而下面卻是濁流。只有當妳湊得非常近,才能隱隱看見下面的東西。
「你的結論下得太早了。此話也許是朗德爾小姐說的。」
「下了毒!怎麼下的?」
「可他們也看到了愛德華失去了知覺。」
「他們都那麼急著想買點什麼。你在塞得港買了沒有?」
我心裏忐忑不安地去了他的套房。
「我搞不懂,也很不安。」
效果確實很好。「巧黛,妳真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
「我的意思是跟妳告別。」
「目前他對此事一無所知,也不該讓他知道。我不知道讓他瞭解了之後會對他有什麼影響。我得加倍小心。我原本不該去參加舞會,應留在孩子身邊,白天、晚上都看著他。」
「這很容易,將安眠藥片先溶解在水裏……或牛奶裏……」
「安娜,你們會不會是小題大做了?也許這只是一個玩笑而已,只不過過火了些了!」
「同樣吧!」
這個化裝舞會的主題是「一千零一夜」。船長曾告訴過我,化裝舞會是船在航行期間為乘客舉行的最重要的娛樂活動。船長說:「由於下一個停靠港路途遙遠,為了使船上的乘客保持快樂的情緒,打發沉悶無聊的日子,船上常要舉行化妝舞會。這樣乘客至少要花三、四天的時間準備他們的化裝服裝。舞會過後他們還要花上一、兩天的時間回味。使船上保持快樂氣氛是很有必要的。」
他搖了搖頭說:「每次出海,都要搞『一千零一夜』,因此船上備著的化妝服多得是。」
「希望能氣氣朗德爾小姐,至少我們倆能給那些只穿阿拉伯大袍的人增添些色彩,我的女學者。我這個詞的複數用得對嗎?」
「沒人比我更瞭解妳,沒有。還有,如果不是……好人,也不可能那麼可愛。」
「是啊,毒了孩子肯定是想在將孩子抱走時不至於使孩子掙扎時弄出聲音來。但為了什麼目的呢?把孩子扔進海裏?」
「我想不是……好吧,那我說了,是關於船長的事。」
「妳怎麼想起了她?」我問她。「說不上來。她就這麼突然出現在我的大腦裏。這條褲子有趣嗎?我在塞得港買的。」
「巧黛,別忘了孩子是被人下了毒的。我現在去見船長。」
我當然猜得出,但我嘴上卻說:「猜不出。」
「什麼?現在?」
我似乎聽見自己在說:「你想幹什麼?」那聲音極不自然,又特別高。
「就為了這個化裝舞會買的?」
「真是杞人憂天。」加雷斯.格倫寧說。
「什麼玩笑?」
他就坐在辦公桌前,桌上放了一些文件。
「我看你肯定是覺著厭煩了,因為每次都要這麼準備。」
「下了毒!」
「是這樣,安娜,他有一個不好的名聲,人們稱他是色鬼。每次出海他都在乘客中找一個乘客給予特殊照顧。這一次他看上了妳。」
「不錯,但這事……有點微妙。」
我回到了我的船艙,不安地坐下,心裏想著不知下面會發生什麼事?
「說些什麼廢話啊!看妳,快把我當成聖人了。真不幸,我可不瞭解任何阿拉伯聖人。妳呢?」
「他是我的照顧對象,要是妳的也牽涉進去,妳不覺得妳有責任嗎?」
「肯定會讓朗德爾小姐嚇一跳,再說就為這場舞會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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