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卡萊爾島
第二十三章

「我們只有等著看了。真奇怪,她非常平靜,而且她一句話也沒有說。」
然而,現在我再也見不到那個老小姐了,一切發生根本的變化。疑雲解開了,我知道夏洛特姑姑如何死的了。我也知道,自己接受了新的挑戰。
在安排出售勞德夫人的傢俱時。我也與一些古董商取得了聯繫,這些都是我以前就認識的。其中有一位對我說,我在城堡裏是浪費光陰,因為我專業知識非常豐富,並說如果我願意到他的公司裏工作的話,他會為我安排一個職位的。我回答說,我得好好考慮一下。
巧黛說得對,永遠也不可能提防敲詐者們不將秘密揭露出來。
他正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可是我抽了回來。
安娜,我野心勃勃,貪得無厭。幾乎在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不為朋友和熟人所知的神秘女人,甚至在她所嫁的男人面前也可能不流露出來。可是,雷克斯現在一定對我瞭如指掌,但這並沒有改變他對我的一片愛心。我曾對瓦蕾麗.斯特雷頓很感興趣,妳還記得嗎?記得有一次她回來滿腳是泥嗎?她抽屜裏有一封信,我在日記中寫道,貝多絲小姐進來時,我手裏拿著這封信。這還不是事實的全部。我讀了這封信,還讀了其他的信件。我發現有人正在恐嚇瓦蕾麗.斯特雷頓。
安娜,我與妳道別了。再見了,雷克斯。
他就要來了,我穿好了那身藍色的真絲裙,頭髮高高地綰在頭頂,坐在我的房裏等待著。先前我已多次穿過這條裙子,髮式也是平時的髮式,但我還是變了樣。我的眼睛在發光,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紅暈。我心想別人會注意到我的這些變化嗎?
只聽巧黛在說:「妳該進去了,起來等吧!」
事情發生得很快。在巧黛死前一週左右,加雷思.格倫寧的後母——那個老奶媽——也死了。當她知道自己快死時,她向克里狄頓夫人坦白了她所知道的一切。
我用手摀住了心口,眼睛閉了起來,我覺得自己快要昏過去了。
雷德弗斯一定得死。怎麼讓他死呢?一個身強力壯的人怎麼會突然病倒呢?那是不可能的事。他不會突然病死,可是我善於將計劃與實際情況結合起來。他有一個嫉妒成性的妻子;他愛上另外一個女人,而且那個女人也愛他;再說他的妻子可以嫉妒得失去理智。安娜,對不起,可是他對妳不適合。我一心一意要照顧妳。妳會很快將他忘掉。我要將妳以我姊姊——一個我熱愛的姊姊——的身份安置在城堡裏,我會為妳找一個丈夫,妳會過上幸福的生活。這些都是我想做的事。但是雷德弗斯一定得死,而且我腦中已經盤算好,得讓一個女人來害他。
「我該進去了,」巧黛果斷地說:「我想船長一定會喜歡喝妳說要給他煮的咖啡,沒有人煮的咖啡會比妳煮的好喝。」
可是這時,我聽到了有人在說話的聲音,我知道有人在密切地注意著我們,甚至他們也許還知道我現在正與他一人單獨在花園裏。莫妮卡的聲音傳來了,她在門廊上,巧黛正與她在一起。
「我覺得她今晚會對他說的。」
「巧黛,」我喊了一聲說:「出什麼事了?」
現在我要告訴妳一些會讓妳傷心的事,它們也讓我感到痛心。我覺得自己心狠手辣,而妳是……我怎麼來形容妳呢?妳很正派。釘是釘,鉚是鉚,黑是黑,白是白。這是妳的信條。對這一切妳會感到不可思議的。我是個傻瓜,遲遲不告訴妳這些,非到了最後時刻不可,可我知道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我努力使自己忙於事務性的生活,這樣就沒時間胡思亂想了。當然不想是不可能的,雖然我找到了新的生活,可是我不會忘記的。
「哦,巧黛,會出什麼事呢?我害怕極了!」
我走到門旁,靜靜地等候在那裏。只見他正在朝我走來。
巧黛進了我的房間,我發覺她的雙眼在閃光。
夏天快到了,我穿過鐵門,進了花園,金色木蘭樹的美麗景色頓時映入我的眼簾,我感到自己回到了家。一陣迷狂,難以克制,這不是我夢寐以求的感受嗎?我至少在這幢房子裏能找到某些安靜。我敲了敲門,一位穿得整潔的女傭將我帶進廳裏。廳裏放著一張狹長的都鐸王朝時的桌子,還有一些白蠟裝飾品,我也會這樣佈置的。在樓梯拐角處放著一隻高大的紐波特壁鐘,曾是我與雷德弗斯站在那裏面對火冒三丈的夏洛特姑姑。「滴答,滴答,妳回來了!」壁鐘好像在對我說話。
她將一些紙扔了我的床上,還沒等我拿起它們,她已經悄無聲息地走掉了。
「她長得很美,即使是個孩子時就是這樣。她與我們其餘的孩子不同。她知道自己所要的,並且滿懷激|情地去追求。我們常說,她會如願以償的。當然她比我們都年小,我們母親是在生她時去世的,我想我們大家都很寵愛她,可她總是很快活,充滿感情。當她當護士時,我們都感到非常吃驚,可她告訴我們說,她把這個職業當作一種敲門磚。她嫁了一個富翁,我想這就是她所謂的敲門磚的含義。可惜沒有長久。可憐的巧黛,她變得富有了,可是她又失去了。」
迪克變了,變得沉默寡言了,不再像我過去看到過的那樣好鬥了。我意識到雷德弗斯的存在,其實我只注意他,沒更多地注意其他人。我不時地看見他在看我,可我不敢回視他一眼。我知道莫妮卡肯定在注意觀察我們兩人,我擔心她不知會不會說起那封信的事,很有可能她會在這種場合說起此事。
她向我走過來,在我的額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我憂傷地離開了,心中一直在哀悼著她……還有雷德弗斯。
(全書完)
「你看上去好像剛剛經歷了什麼激動人心的冒險事件。」莫妮卡說道,她的聲音很尖。
「是莫妮卡小姐煮的咖啡。」她說道。和*圖*書
她走了出去,房間裏只剩下我一人。我知道自己是睡不著的了,心裏只是在想著莫妮卡讀信的事。可那封信是雷德弗斯只寫給我一個人讀的。
「可是她靜靜地走去為他煮咖啡。」
我下了樓,來到了樹叢中,那裏已經成了我們約會的地點。
「巧黛,妳說她想幹什麼?」
我坐在自己房間窗子旁,心中明白雷德弗斯會給我一些暗號的。猜得一點也不錯,他來了。我聽到石子輕擊窗板的聲音。
「怎麼,不好喝嗎?護士?」
我倒出咖啡,咖啡很燙,可我不在乎它燙不燙,一口氣就喝了一杯,然後開始倒第二杯……這時……我感到味道有點不對。
我轉身跑進了屋子。
一片寂靜只能聽到小蟲的嗡嗡聲。我等了幾分鐘,然後迅即進了屋。
我想喝咖啡會穩定一下自己的情緒。我想去煮些來,可是在我出門到走廊上時看到了佩羅。我不敢在這樣情緒不穩定的情況下與人多說話,所以不想自己去廚房,我最害怕見到蘇卡,她有一種神秘地猜事本領。不,我不能見那個老太婆,進廚房就有可能會遇上她,至少在她親愛的小姐殺人以前我不能見她。
他說:「我得告訴妳一件事。迪克.卡勒姆已經將一切都告訴了我,他無法克服我從鯊魚嘴裏救回他生命這一事實所引起他心理上的自卑。他告訴我他的真正身世,以及他嫉妒我的原因。而我對於這些卻是一無所知的。他想報復我,我受到了別人的懷疑,可是對於一個船長來說,失去他自己的船是何等的奇恥大辱哪!他向那些人暗示,應該將我的船炸了,說是因為船的名字的關係。他將所有的人都安排上了岸,一旦對處在他這個位置的人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所以說他至少做到沒讓人受到死傷。可是,安娜,要是妳說得對的話……」
一天,愛倫又帶來了消息。「斯特雷頓太太,我是說克里狄頓太太死了,在她所在的島上死的,幾個月來大家一直準備著她會死,也許妳會稱其為解脫吧!」
他抓住我的雙手,看著我,可是沒等他說話,我便開始滔滔不絕地將我的發現告訴了他。我說:「你必須到那個屋子裏去看看,找藉口去看看個船頭雕像。我肯定那就是『神秘女人號』的船頭雕像,那些石頭就是菲利莫爾遺失的鑽石。」
她的聲音聽起來調很高,完全不是平時那個樣。「妳讀一下這個吧!」她說道:「讀完了,馬上到我這兒來。」
我心想:他變了,他變得老了。我們倆都老了。
「是的,護士。」她看上去很慌張,可她總是這樣的,對有人責備時總是很慌張的樣子。
我聽到樓下傳來他的聲音,我幾乎無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我真傻!巧黛的看法對不對?我能信任他嗎?我突然明白,無論她對我說了什麼樣有關他的事,都改變不了我對的看法。我愛他,永遠地愛他。我打開了門,我要站著聽聽他的說話聲。
可是當他走到我跟前,握住我的手時,我發現他並沒有變。他的聲音裏依然帶著輕鬆和愉快,他那雙略微向上翹的眼睛裏還是那種帶著渴望的笑意。但是,變化畢竟是有的:他現在自由了。
我嫁給了雷克斯,等他去澳洲時,我決定要和他一塊兒去。他要我以他妻子的公開身份與他同住,可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與克里狄頓夫人搞僵關係,否則她會將一大筆財產從雷克斯的名下轉移走,我要他能握住大權。因此,我覺得最好先將我們的婚姻保密一段時間。所以我便告訴艾爾金醫生說,英國的氣候對莫妮卡的病是會致命的。同時,我也使莫妮卡決定回去看望她的母親。這就使我們一同上了船長的船,她用不著費多少口舌。可我不得不讓妳與我們一同來,安娜,那個可憐的貝多絲是個不勝任的家庭教師,我是在她的解雇上起了作用,她也感覺到了。誰能相信我會這麼做呢?可是冒險家得在最讓人想不到地方注意排除明礁暗石。

於是,在「女王故居」的花園裏,在那個秋天的晚上,我知道,他也知道,未來在等著我倆去共同創建。
「什麼?」
「安娜,晚安,現在只有一會兒時間了。」
可是我愛妳,安娜,這一點我總是覺得不可能。因此,在我的大腦深處還有許多秘密連我自己都無法理解。於是,我決定雷德弗斯回來就得死。那就是我今晚想做的事。我已經在莫妮卡身上做了文章。有意激起她的嫉妒心,當然做得非常含蓄。蘇卡是個非常有用的人。事情很簡單。一個醋勁十足的妻子將謀殺她另尋他歡的丈夫,她將今晚或者明晚她的船長在家裏時動手。我坐等時機,我知道機會會來的,因為她喜歡煮咖啡。煮咖啡是她唯一會做的家務事,她常常為她的這一拿手好戲感到驕傲,我對她說,這個家中沒人煮咖啡可與她煮的相提並論的。我等待著這一時刻的來到。今晚他在花園裏與妳談話,蘇卡知道了,並告訴了莫妮卡。莫妮卡像以往一樣用她的酒精燈為她煮了咖啡。咖啡是她煮的。可我在咖啡裏放了東西,安娜。我不想告訴妳放了什麼。那種東西相對來說沒什麼味,可是總有一點點。今晚他很興奮,一心在想著妳,不會注意到這淡淡的酸味。她煮好咖啡,我就說她的那件藍睡衣比穿著的紅睡衣合身,她以為我還真知道哪一件合身,便走進隔壁的房裏去更換。我於是做了所需做的事,將那致人於死的藥放入咖啡裏,並攬勻,等她換上藍睡衣回來,一切就緒了。我走開去等待。我非常激動,非常緊張,在自己的房間踱來踱去。
克里狄頓夫人希望毫不遲疑地將愛德華送回英國去,後來我帶著他回了英國,但不是搭乘「寧靜仕女號」。
愛倫又回到了我的身邊,奧飛先生生意做得不怎麼景氣,她不能待在家裏吃閒飯。她帶給我城堡裏的消息和*圖*書
因此,為何不讓她來扮演這個角色呢?會有人出來同情她,尤其在卡萊爾,大家會同情這個生病而且嫉妒心相當強的妻子,他們不會對她有苛刻的要求,而妳,安娜,將又一次遭受人們的謠言,可我會站出來保護妳的。我希望我的能力和地位足以使我保護妳,我要照顧妳。雖然人們會指著罵妳是第三者,就如人們曾罵妳是一個心懷鬼胎的侄女時一樣,可是都會過去的。我不得不將妳也牽涉進來,如現在那樣,可這樣的麻煩還是必要的。
「不行,」莫妮卡喊道:「他在這裏,我知道這一點。我要在這裏等他。」
她這時看上去很奇怪,頭髮披散在肩上,穿著一件柔軟的絲睡袍,其顏色是她最喜歡的淡綠色,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可是她靜靜地躺在那兒,沒有絲毫的反應。我知道,太遲了。可我還是跪在她的床旁,手握著她冰冷的手,哭著喊道:「巧黛,巧黛,回到我身邊來吧!」
我從沒幹過這麼大的事,幫助那些病魔纏身的老太太離開人世是完全另一回事,而且我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大量的毒藥會是什麼樣的結果。我得做好準備,到時不能說錯話,做錯事。我其實在發抖,心裏很害怕。
接著就是旅途的事了。我已與雷克斯討論了我們的事,我們從各個角度看這個問題。我使他明白,我們只有採取唯一的辦法,才有可能使我們安全地享受我們的財產,而且那個辦法將使我們永遠安全。這個唯一的辦法就是將雷德弗斯除掉。雷克斯很軟弱,對此我很高興,因為我喜歡愛德華。在船上是雷克斯演了那齣拙劣的戲。我常跟他說,在船上處理孩子是極其方便的。我在愛德華的杯子裏放了藥,雷克斯將他從船艙裏抱了出去。他當時穿的是阿拉伯人的衣服,頭上包著頭巾,這樣人們就不會認出他來。可是這場好戲給強尼攪亂了。但即使強尼不出現,我也不相信雷克斯真會下手害愛德華。殺害那些滿腹牢騷的老太婆比殺害一個孩子容易下手。所以愛德華活了下來,可是我知道我們不能永遠不管他。他暫時還不很重要,因為即使我們秘密被揭露,他也還得過好幾年才能繼承財產,一切還仍得由雷克斯管理。那樣就有足夠的時間再做安排。雷德弗斯才是我們急於要幹掉的人。
「怎麼樣?我說對了吧,他來了。你回來了。」
我也沉浸在他的興奮之中,又一次體驗了將過去與未來全都置之腦後的幸福時刻,心中只有眼下的快樂。好幾年來,他一直置於別人的懷疑之中,我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偶然解開了鎖住他的疑團。去他的,這些多餘的猜疑,我已經全都給化解了。
在晃動的人影中我認出了那個蹲著的人影,是蘇卡。她也在聽。她先前看到過我與他在一起,此時不用看,我就能感到她正在用怨恨的目光看著我。
他很興奮,我知道他一定會的。
這些天發生的事一件接著一件,又那麼出人意料,弄得我現在都記不清哪件先發生,哪件後發生了。我無法克制自己的急迫心情,我想出去到船上去,想告訴他我害怕,告訴他那封遺失的信和我發現了船頭雕像和鑽石。
這次來吃飯的人與我們第一晚在這兒吃飯的人一樣,他們是女主人勞德夫人、莫妮卡、我、巧黛、雷德弗斯、醫生和迪克.卡勒姆。
我要告訴妳,為什麼瓦蕾麗會遭人恐嚇,雷克斯也遭到了恐嚇。雷克斯並不是一個非常誠實的人,可是他沒有犯罪的本能,他太膽小,就此而已!我一直知道他很軟弱。是加雷思.格倫寧在恐嚇雷克斯,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夫婦兩人這次也在船上,他們要監督雷克斯,想將雷克斯置於他們的視線之內。因為他是他們主要的生財之道。
妳有許多事並不知道,我都想告訴妳。我沒有太多時間了,不得不簡而言之。妳還記得嗎?我曾告訴過妳說,真理有許多個面,我告訴妳的是真話,可不是全部的真話。妳並不瞭解我,安娜,妳沒有瞭解我的全部,只瞭解屬於我的小小的一部分。可妳卻對這小小的一部分的我,也是非常地喜歡,這使我高興。
「快坐下。」巧黛。
雷德弗斯不在客廳裏,莫妮卡說他船上有事,得離開一會兒。
我能做好嗎?這是生活的一種挑戰。我走過「女王故居」,上了樓梯,直接進了房間。現在看上去多美啊!它再也不會亂七八糟了。我先小範圍地做點事,將一件件東西放在合適的位置。這些我完全能做,對此我深信不疑。
「這件事終於有了個結局。」
這真是一個奇妙的時刻。「這很有意義,」他說:「事實證明妳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也就是妳的事。」
喝咖啡時,迪克在跟我說話,可是我幾乎一句話也沒聽到。勞德夫人起勁地在談論我在她家中發現的古董,迪克聽了很感興趣。夫人問他想不想去看一下那隻蝸形支腿桌,我告訴她這只桌子非常貴重。他站起身,我也與他以及夫人一同溜了出去,可是沒有跟他們走,而是走進了花園,在樹影裏等著。沒過多大一會兒,雷德弗斯走了出來。
事情發生至今已有兩年多了,可是那可怕的一夜將永遠留在我的腦海裏。我不相信她所寫的一切,只有見到她躺在那兒死了時,才知道那是事實。後事全由雷德弗斯去料理。我自己在接下來的兩週裏一直處在恍惚中,迷迷糊糊的,不斷地回憶我與巧黛一起度過的歲月,我夢見了她的美麗,她的快活,以及她的嘲諷。在我心目中,她是我一直求之不得的妹妹,我知道我在她的心中也有著同樣的位置,她一直很愛我。她溫柔、善良,可是她怎麼能想出這麼狠毒的手段來?她身上的神秘女人是一個謀殺罪犯,如果她自己不向我坦露的話,我是永遠也不會相信的。
「剛剛在今晚。當時她正在看那封信,我走了進去,她將信放在了桌上,裝作沒事一樣。我飛快地掃了https://m.hetubook•com.com一眼,看到上面妳的名字。然後,她拿起信,放進了她上衣的領口裏面。」
飯後在去客廳的途中,我藉機對雷德弗斯悄悄地說:「我必須與妳談談,事情很重要。」
於是,我對佩羅說:「請妳給我煮咖啡,送到我房裏來。我太累了,這一天忙壞了。」
我立即起床,點上蠟燭,拿起這些紙,讀了起來。
巧黛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我就這樣將貝多絲擺脫了,將妳弄進了城堡。安娜,我確實喜歡妳,我並不想傷害妳。我以前救過妳,對不?而且我決心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要救妳。我需要妳,我需要妳的友情,可是……對,不錯,妳也是我計劃中的一部分。

克里狄頓夫人三個星期左右後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孩子,可到這個時候孩子已經有了明顯的特徵,除瓦蕾麗以及那個奶媽外,人人都認為雷克斯就是她的兒子。讓人知道秘密不是聰明之舉,保守秘密唯一的辦法就是永遠不告訴別人。這也是為什麼我沒有將全部事實告訴妳的原因。
她總是很想討人喜歡,說了一聲好,就走了。十分鐘後,她就回來了。
我的門上響了輕輕的敲門聲,巧黛走了進來。她看上去有點激動,眼睛大得出奇。
只聽到我自己說了一聲。「我明白了。」
「她的這種平靜倒是讓人費解,可是我覺得妳應該對她提防著點。」
「妳是什麼時候看到的?」
我脫了衣服,上了床,可是依然睡不著。我就像經常在「女王故居」裏一樣,躺在那裏聽著房子四周的動靜。當我躺在床上的時候,門被悄悄地推開了,一個人影站在那兒。我從床上跳了起來,當看到是巧黛時,我放心地喊了一聲。
莫妮卡沒有從島上回來,勞德夫人經常給我來信,因傢俱的事情我一直與她保持著聯繫。她告訴我說,那位新來的年輕醫生有很多現代的醫療知識,他現在在給莫妮卡治病,並說她的病是很有希望的。
「對,我會煮的,」她說道:「走吧,我的船長。」
我們只有一個辦法。那樣我們就可以徹底安全了。我已到薩默塞特郡府裏看過遺囑,條款裏寫到,萬一財產繼承人以及他的繼承人去世,財產便由愛德華爵士的另外一個兒子繼承,也就是大家認為的雷德弗斯,事實上是雷克斯。事實上,雷克斯並不是繼承人,但如果雷德弗斯以及他的後代死了的話,他就可以成為繼承人。安娜,我們所作所為對我們都有影響的。我們總是處心積慮力求成事,但一旦成功,第二次再做時,我們就不再有什麼良心的譴責了。漸漸地我們就習以為常了。亨洛剋夫人死時給我留下了兩百英鎊。她去世前處在極度的痛苦中,她的病不可能會好轉,使她失去知覺似乎是一種仁慈,我也是這麼安慰自己的。妳的夏洛特姑姑不會再恢復健康,而且她變得越來越難以理喻,妳的生活將成為一種痛苦,而且我也知道她遺留給我一點錢。這是她自己告訴我的。我有本事將別人心中的秘密一點點地挖出來。當時我沒想到會惹來這麼多的麻煩。可是我救了妳,這總不是假的吧?請相信我,我絕不會讓人判妳犯有謀殺罪。
樓下,佩羅打起了鈴。該下去吃晚飯了。
我扔下所有的信紙以及雷德弗斯給我的信,跑到巧黛的房裏。
「我想知道你剛才的經歷,你是怎麼說服他們讓你看看那個雕像和那些鑽石的?」
「我已拿到了那些鑽石,」他接下去說:「我告訴他們,除非將這些鑽石物歸原主,否則他們永遠也不會有好運。達羅要將船頭雕像搞毀,可是我對他說,將這些鑽石歸還失主後,他們會得到一筆酬勞,這樣他們可以重新造一個神像。聽了這話,他很滿意。我要把鑽石拿到英國去,這件菲利莫爾心臟病後引起的糾紛案終於可以了結了。要是他早告訴別人說鑽石藏在船頭雕像裏,那該有多好啊!也就可以免去了不少的麻煩。」
談話不外乎是關於他們的這次航行,當然也一定談到了火焰舞。
「這並不難,」他解釋道:「他們火焰人正蒙受了恥辱,他們中有一個人在跳火焰舞時被火燒傷了。雖說受傷的只是一個孩子,他技術還沒有像別人那樣熟練,不過他們將這一點看作是神的憤怒。這樣使我有了一個很好的可利用的機會。我暗示說,他們的房子籠罩著某種惡陰影。於是我談起了海灣中被炸毀的那艘船,同時從口袋裏拿出一隻鉛筆,將船頭雕像畫了出來。『妳們從海裏取來了這位女神』,我對他們說:『而她並不是妳們的女神。』他們告訴我說,有人向他們保證,如果他們將船毀了,他們會得到好運的。我早就知道了這一點,迪克已告訴過我。他們說,船爆炸時,船頭雕像躍出船舷,在海水裏漂浮著,最後在神秘女人石附近停住了。他們視這點為某種神的暗示,因此將船頭雕像拿了回來,像對他們自己的神一樣供奉起來。他們告訴我,在船頭雕像裏有一個暗空穴,在空穴裏他們發現了一袋石頭。這使得他們更相信了他們的猜測,因為他們的習慣就是在他們的神像周圍放上石頭和貝殼,更何況這還是一些非常晶亮美麗的石頭。他們將她供奉起來。等待著好運的到來。可是好運並沒來到,相反,他們卻遭受了極大的不幸,因為火焰不再是他們火焰人的朋友了,他們覺得沒有什麼比這樣的災難更可怕了。」
「是妳自己煮的?」
莫妮卡活不長了,她可能下週就死……也許再過兩年。就從她的肺部的情況看,她活不過五年。她的氣喘發得越來越頻繁,這些將惡化肺的病情,我知道這次讓她回家不會使她的病徹底治癒。
「請你,」我說:「盡快去看一下,至少確定一下是否屬實。」
「她一定為他的到來而高興。」
妳讀了我的日記。可如我說過的那樣,那裏寫的是真話,可不是全部的真話。我本想全部讀一遍,以便可以重新寫過,可是那得花很長時間。我沒有告訴妳,雷克斯深深地愛上我了。妳知道他被我迷住了,可妳認為他並不出於真情,只是與我調調情而已!妳為我難過,為我擔心。安娜,我愛妳這樣。妳知道我一踏進克里狄頓城堡,就想成為裏面的女主人。我將自己看作是未來的克里狄頓夫人,只有這個念頭才能使我滿足。www.hetubook.com•com
我還珍藏著那個船頭雕像,每天都會看著它自言自語地問:他還想著我嗎?
克里狄頓夫人不無敬意地接見了我。她說鑒於所發生的一切,希望我還在城堡裏以家庭教師的身份繼續待一段時間。如果我馬上離開,是不合適的。愛德華一定受驚不小,而他現在對她是非常重要的。於是,我就繼續留在城堡裏。
「我很想妳,」他說:「經常想到妳。這裏太熱了,讓我們到外面花園裏去走走。」
我常常想起巧黛。生活中沒了她變得空虛了。有一次我到了北邊去,找到了她曾生活過的教堂。我走進教堂的墳地,發現她對我講起過的那個墳墓。墓碑跌倒在一邊,上面的字很難辨認:「巧黛.斯普林。」我想到巧黛的母親曾來到這裏,讀了墓碑上的字,便決定如果她腹中的孩子是個女孩的話就取這個名字。我在附近問了一下,去看望了巧黛姊姊塞利娜。我與她談了一會兒話。她並不知道底細,也沒必要告訴她。她以為巧黛不巧安眠藥服用過量,說起巧黛時她很驕傲。巧黛會說,這是真的,但不全是真的。
安娜,這是妳的信。是我拿走的。我想要利用這封信,將它放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可是我還沒有放。現在她再也不會讀到這封信了。妳明白,它本來會有用的,有人會在她的房裏找到它,當然也就會與動機聯想起來。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一切會真相大白。這樣對雷克斯更好,他本來沒有我是經受不住這一切的,現在他將獨自來忍受了。
「安娜,我不得不告訴妳。」她說:「她拿到了那封信。」
「今晚有好戲看了,那位小姐正在做這方面的努力。」
勞德夫人很高興,因為我為她安排賣掉了一些傢俱,她不時給我寫信來。火焰人歸還鑽石後得到了他們的酬金,重要的是他們相信小孩被火燒傷這一事故都是那個外來的女神引起的,因此那個小孩一成年就要帶著傷疤與敵人進行一場決鬥,以此求得生存。他們相信火焰神派來了使者,那就是那位躺在基督教墓地的那位護士。他們在盛大慶祝活動裏,在巧黛的墓上獻上了花圈,並發誓說他們每年都將如此。
「她會說的。」
一聽他們的話,我立即明白我要做的是什麼?我將回到這兒來,繼續買賣古董。在出售勞德夫人的東西時,我得到該得的佣金;我還從工資裏積蓄了一點錢。這些夠不夠?他們告訴我說,我不必急於付款。我意識到,我的房客唯一的願望是盡快搬出去。
「是啊!」他對她說話的聲音冷冰冰的,這與他對我說話時真有著天壤之別!
後來這位奶媽日子艱難起來,她請求瓦蕾麗幫助她,瓦蕾麗做到了。可是隨著歲月的流逝,她倆的友情也淡薄了,那奶媽就不時地向瓦蕾麗要錢,以此作為保守秘密的條件。她出嫁很晚,嫁給了一個鰥夫,他有一個兒子。她忍不住將她知道的秘密告訴了她的丈夫,後來那丈夫告訴了他的兒子。那個兒子就是加雷思.格倫寧。他很聰明,他看準了比瓦蕾麗更好的財源,那就是雷克斯。當他去恐嚇雷克斯時,雷克斯去問了瓦蕾麗,後者向他說明了事實的真相。他嚇壞了。安娜,他經營公司非常投入,他一直努力工作,目的就是要實現他的目標:接過公司的控制權。雷德弗斯只是公司裏的一個船長而已!他也不知道怎樣管理這樣大的一個公司,他的工作就是航海。要雷克斯失去他一直以來都以為是屬於他的東西,他是不忍心的。所以他就聽任別人敲詐勒索他。
勞德夫人還在給迪克看那些傢俱,我便與他們一同看了起來,因此等我回到客廳裏時,別人心裏會以為我一直在與他們在一起。
我回到了我的房間,自言自語道:「一旦我到了雪梨,一定要找份工作,說不定我要待在雪梨,或和回英國去的人一同回去。最重要的是趕快逃離此地!」
生活多麼奇怪啊!當我即將做出決定時,突然,一切都在無意中發生的,機會敲響了我的大門。有一天上午,收到了一封信,是住在「女王故居」裏的房客寫來的,他們要我去見他們。
他朝屋子走去,我退縮在樹叢裏,心在狂亂地跳著。
有一天晚上,河上瀰漫著薄霧,花園裏樹木上的蜘蛛網上掛滿著水珠,看上去猶如一顆顆小的鑽石。這時,我聽到有人開了門,石板小路上響起了腳步聲。
這一夜我思緒萬千。這種極度的緊張遲早要結束的,再也不能這樣持續下去了。唯獨想到這,我才感到有些寬慰。我必須離開,離開所有的一切,也許甚至離開巧黛,因為她與克里狄頓家族是不可分割的。再過幾個星期,我就到了雪梨,在那裏我一定能找到擺脫這一切的勇氣,然後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我聽到了莫妮卡發怒的聲音。我透過窗子看出去,看到雷德弗斯大步走過花園。我猜想他一定被人叫回到船上去,而莫妮卡不許他去。她有沒有拿出那封信?她準備怎麼處理這件事呢?
現在到了最難啟齒的地方,我一直不告訴妳,是因為我害怕妳會因此而改變對我的態度。我為什麼在乎這點呢?安娜,我非常在乎。這很難理解,可是我知道我非常在乎。妳要明白,我是真心實意地喜歡妳,當我說妳就像是我的姊姊時,我是發自內心的。在某種意義上說,是這一秘密使雷克斯與我變得親密起來的。如果我嫁給了他,這不僅關係著他也關係著我,所以這個秘密不能讓人知道。可是我們又怎麼能保證別人不知道呢?早已有三個人知道了這個秘密:奶媽、克萊寧和加雷恩.格倫寧。即使他們都死了,妳能保證說他們沒有告訴過別人?我們永遠不會有安全感,我們將終身生活在不安之中。請妳想一下,隨時都會有人來告訴我們說,他們知道我們的秘密。我常常對雷克斯指出這一點,他明白了我的意思。m.hetubook.com.com
「天哪,愛迪絲說,她如遇平地驚雷,現在斯特雷頓船長成了大人物,哦,我該稱克里狄頓船長了。雷克斯先生已回家,雷克斯太太……有點像夫人,她會管住他的,可是愛迪絲說她的心地不壞。」
然而,我必須克制自己。
我不該留在城堡裏了。我決心在雷德弗斯回來前離開,為自己新的生活做些打算。
我走進女王臥室,那張珍貴的床仍然在那裏。我轉過身,朝鏡子裏望去。我想起自己曾常常對著鏡子,想像著自己未來的情景。「布雷特老小姐。她有點孤僻,人們對她有些傳聞。是不是說她謀殺了什麼人?」
「我肯定沒錯。要是我能為你洗清罪名,那麼我將感到非常驕傲和快活,因為是我做到了這一點。」
我沒有將信丟失一事告訴他,今後我會說的,可是得先讓他到那個房子裏看看那些鑽石,以後再告訴他自己粗心地將他的信弄丟了,這件事將是不可饒恕的。
「安娜,」他說道:「而沒有妳,我是快活不起來的。」
迪克向我談了旅途的情況,他說一路上乏味極了!
可我向他致歉,說自己太累了,聽完,他好像很失望。
秋天來了。在碼頭停泊著一些大船,我從不知疲倦地爬到懸崖上看著下面的船隻,這些都是女士公司的船,在這些女士號中間曾經潛入了一個女人,她就是「神秘女人號」。
我看了一下剛倒出咖啡的那隻杯子,嗅了嗅,聞不出什麼味,可是我產生了恐懼的懷疑。我安慰自己說別胡思亂想,這是不可能的。
我的房客抱歉地說,他們的一個女兒在美國,她剛剛生了一對雙胞胎,要他們去那兒待一段時間,現在他們決定去了。因此,他們不再做房客了,他們已經對房子進行了修理,願意將裏面的傢俱廉價出售,他們想走了。
「是她為船長煮的,可是他沒有喝,船上有人來將他叫走了。因此,我就給妳熱了一下。」
雷德弗斯已經等在那兒了。他非常興奮。他說,這太好了,一切正如我猜測的那樣。這可是我的一大發現。是我,安娜,一個他第一眼就愛的人發現這一秘密!
「巧黛。」我喊道:「巧黛。」
我來到了懸崖上坐了下來,俯瞰著下面的河流,以及船隻停泊著的碼頭。那裏大大小小的三桅船以及快速大帆船現在正被現代的輪船代替,我想起了我小時候與愛倫常一同到這裏來的情景,聽她講述著女士公司的輝煌業績。
「是啊,護士。」我感到放心多了。我感到雖然自己的身體像火燒一樣,可我的皮膚上卻很冷。我告誡自己說要小心,這家裏的人將要大談特談咖啡方面的事。
現在妳明白了。如果要想成功就得將任何可能都加以考慮到。這可是一個節儉成性的家庭哪,我把這一點給疏忽了。我應該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小的環節,即使是毫不相干的事都會置妳於死地。
「永別了,我的所有。」妳看,在臨終我還能引文摘句。
「快去。」我輕輕地對雷德弗斯說。
「我得進去了,他們會注意到我們不在的,不能讓他們注意到這一點,我總是擔心會出事,可我又不得不把這告訴你。我現在得走了。」
最親愛的安娜:
時間好像繞了一個大圈,現在又要做出決定了。愛德華很快就要上學了,在城堡裏也就沒有我放不下的東西了,再說,留在那兒意味著緊抓著過去的生活不放,而那種生活已經過去了。
她站起身。「我得回去了,他們也許會叫我。但是,別擔心。我向妳保證,一切都會好的。我們差不多要與這個地方分手了,與這裏的一切分手了。妳總是信得過我的,對不對?」
我沒有見到雷德弗斯。他在我與愛德華到達前就回到了英國,等我們回到英國,他已又去遠航了。他現在是克里狄頓巨大家族的繼承人,可是他對雷克斯非常慷慨,對迪克.卡勒姆也是同樣的慷慨。雷克斯還保留著大家知道他並不是真正的繼承人之前的職位,那年就留在了澳洲,聽說他娶了海倫娜.德林翰。
「她高興得快發瘋了,她的眼睛儘是魔鬼一樣的神色,她一定在打什麼鬼主意,但願我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麼。」
「再也不會有人說我在海外的港口私藏財物了。而且安娜……」
可是為了讓自己放心,我還是到廚房裏找到了佩羅。我見到她便說道:「是妳給我煮的咖啡嗎,佩羅?」
我沒有回答。
那麼,瓦蕾麗的秘密是什麼?那就是:她的兒子先出生幾天,克里狄頓夫人的兒子晚出生,當時克里狄頓夫人病得很重,瓦蕾麗知道這是她實施她的計劃的好機會。她要她的兒子繼承克里狄頓家族的財富。為什麼不呢?愛德華是他的父親,所不同的只是合法的婚姻而已!克里狄頓夫人是合法的,而她不合法。要實施她的計劃並不困難,因為她人在城堡裏。她知道奶媽什麼時候去休息,孩子什麼時候睡著。妳不難猜出發生了什麼事,她將孩子調換了一下,雷克斯是她的兒子,而雷德弗斯是克里狄頓夫人的。
於是,這一切都因此而起。孩子調換後,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孩子雖然小,可是城堡裏有人知道他們有不同。那就是那個奶媽,她知道瓦蕾麗做了手腳。她討厭克里狄頓夫人,喜歡瓦蕾麗。事實上,她也許在調換時還是個幫手,這是很有可能的。孩子長大了。瓦蕾麗流露出對雷克斯的偏愛,她這真是太傻了,因為這樣可能會使她的全部努力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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