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一九 恩仇之路

「誰把這個消息洩露出去,誰的腦袋就得搬家!」
「過去,我國於會稽圍困大王時,曾經締結和議,退兵歸國。祈求大王以此為例,許以締結和議終止此次戰爭……」
「可以。讓夫差在舟山島當百家之長……可是,夫差會接受嗎?」
「什麼?越兵攻來?哪會有這樣的事情呢!?」
「說得好!勾踐確實是一條狗!狗咬你時,罵牠也沒用,因為畜生聽不懂人說的話嘛!」
「依我看,他是不會接受的。」
「這太不人道了……」
——這樣的你也想自立,笑死人了!
吳王夫差依照儀禮,在門外連續哭泣三日,表示哀悼之意後,舉兵攻向齊國。
聽到伍子胥臨死前說的這句話時,吳王夫差不禁想要有所奮發。
越王勾踐叫來范蠡,問道:
夫差一心想要成為霸主。
大臣伯噽是整日忙著貪污勾當的人。這樣的人在負責國政。
(沒有子胥輔佐,我也會成為霸主的!)
黃池會盟後,夫差沒有立即歸國,依舊停留中原之地,企圖攻打宋國。
在國家多難之際,宮殿卻建得比以前更為豪華。由於多年征戰,吳軍士兵使用的武器不是破舊就是不夠齊全,政府卻為籌措宮殿營造費用而屢次增稅。這怎麼抗拒得了士氣高昂的越軍呢?
「這等逆臣,我非代天誅伐不可!」
黃池會盟,結果選定晉定公就任盟主。諸國做此決定的理由是:晉國在地理上的條件較佳,隨時皆能派出大軍,對時局安定會有所貢獻。由於條件確實略遜一籌,夫差袛得退讓。
夢想成為霸主的吳國,以「正義之軍」標榜自己,經常出兵各地。每次出征,將士捐軀是難免的,於是漸漸地,吳國的精兵愈來愈少了。
「可惡!」
「攻打宋國並非沒有勝算,但國內情勢不穩,我們最好回國一趟再說吧!」大臣伯噽說。
這當然不是能以選舉方法就能決定的事情。這時候www•hetubook•com.com,決定一切的是實力——也就是軍力。夫差因而率領全國精兵北上。
越王密使前往傳旨時,夫差稱謝道:
——吳袛是子爵之國,而晉則為伯爵之國。會盟之首,除晉國外不做他人想!
和范蠡單獨面對時,勾踐說:
(在這關鍵時刻幹這樣的事情,不是存心砸我的場嗎!?)
——一定要和吳國周旋到底!
范蠡凝視著勾踐的表情。他在勾踐的臉上看到了動搖之色。
「還得等待一段時期。吳國正在急速消耗國力,良機很快就會到來的。」范蠡回答。
有志於成為霸主的夫差,此時完全是做「秀」心態。
給予夫差最大的衝擊是,太子友被殺的情報。
「勾踐不過是一隻野狗,我隨時都有辦法把他幹掉!」夫差說。
「我們再也不能過著如同往日的快樂生活……哦!舊日美夢多麼令人感懷……」
「大王,請您再也不要提起勾踐這個卑鄙小人的名字!」
「會稽之事是天將越賜給吳,而吳王夫差卻違背天意,有所不受。現在是天將吳賜給越。天意可以違背嗎?二十一年前違背天意的夫差今日的下場就是教訓!」
這是聲淚俱下的懇切央求。
夫差企求獲得諸侯如此評價。
范蠡作如此判斷。
「東施效顰」之語,由此而來。
但,現實是冷酷的。隨著詳細報告陸續傳來,他開始知道越國不是入侵擾亂,而吳國蒙受的損害,遠比想像中還大!
「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快下動員令吧!」
「西施捧心」後來成為美女哀傷時的標準神態。
「妳說勾踐是個卑鄙小人?」
「我死後,用這條綬覆蓋我的臉。因為到冥域時,我無顏見伍子胥呀!」
「他的嘴巴尖得像烏鴉。」西施回答。
這是周元王三年(公元前四七三年)的事。
殺害太子一事,充分顯示越國的自信。
「和這樣的人爭,豈https://m.hetubook.com•com不是降低自己的格調?大王何必拿這樣的人來和自己相比呢?……您應該把他當狗看待才是啊!」
他的想法是,藉此累積霸主的聲望。結果,吳軍卻被齊軍擊退。
吳王夫差終於投降。不但霸主之夢破碎,更成了亡國之君。
嘴巴尖凸是卑賤之相,這是當時一般人的看法。
聽到同為越國人的西施以這樣的話批評越國國君時,夫差多少感到寬慰。
這時候,范蠡站起來說:
夫差氣憤地叫了起來。之所以沒有和晉定公爭取到底,完全是因為自己有「國家生變」這個隱憂。
越王勾踐喃喃地說。
子胥死後,又三年。
夫差認為這是「替天行道」。
西施蹙著眉頭說。
「您實在是個很會替人操心的人。這是因為自己吃過苦,所以會體諒別人吧?」
吳國國都姑蘇被圍。包圍戰前後達三年之久。
——吳確非泛泛之國,被越偷襲也無動於衷!
越國三番兩次地出兵攻打吳國。
吳國邊境屢次受到侵犯。
怒意是一種爆發性力量。按理夫差應趁這個力量熾烈之時,趕緊折返東南討伐越國才對。而西施卻巧妙地控制了夫差的怒意。
「我已年老體衰,無力為大王效命……不過,這條綬我還是拜領了。」
夫差震怒至極。
范蠡卻逕自擊鼓道:
伍子胥死後,夫差身邊已無進諫之臣。
越國絲毫沒有停止攻擊的跡象。
結果范蠡猜對了。
二十一年前,於會稽被包圍的勾踐,在面臨即將被殺、眼見國土也要淪陷的結局時,由於夫差的慈悲為懷,所以倖免於死,國土也得以保存。
吳國大臣公孫雄以投降使節身份來到越軍陣地。裸|露膀子的他,膝行來到越王面前——這是奴隸應守的規矩。
夫差刎頸自盡,吳國滅亡。
「放心吧,我很快會使它恢復原狀www•hetubook.com•com的!」夫差說。
——吳國始祖泰伯,原是周王室長子,因此,會盟之首非吳國國君莫屬。
夫差堅決主張這一點。
被折騰的吳,每次都以割讓土地或支付賠償款項來解決事情。形勢可說是完全改觀了。
由於被拋進長江,所以此處並無伍子胥的眼睛。而且吳國此時也尚未滅亡。雖然如此,大勢還是朝伍子胥預言的方向邁進著。
拿到綬的夫差對家臣說:「我死後,用這條綬覆蓋我的臉。因為到冥域時,我無顏見伍子胥呀!」說完刎頸自盡。
以局部戰事作弄吳國之後,越王勾踐終於親自率軍,展開大規模作戰。這是黃池會盟後第四年的事情。結果,吳軍於接近太湖的笠澤,遭越國大軍擊潰。
「子胥死後,吳國已無人才。可以舉兵了嗎?」
這樣的事情優先於與庶民生活相關的事宜!同時,軍事設施亦同樣遲遲未見修復。
夫差下達了嚴厲緘口令。
兩者間的差距越來越大。
國內幾無兵力的吳,當然無力抗拒如此龐大的越國軍隊。
吳國鬧窮的情形越來越嚴重。
倘若攻打吳國的是齊或楚,夫差還能忍受。畢竟齊楚都是強國。可是,越國膽敢如此,能不叫人氣絕嗎!?當年圍攻會稽,本來可以一舉亡越,後來因一念之仁而予以饒恕——這樣的越國竟敢對吳國幹闖空門的勾當,這口氣還嚥得下嗎!?
另一方面,越國則將由吳國運回的戰利品悉數充當民生物資,並加強戰備。
蹙眉時的西施,顯得更加美麗。微鎖的眉際,使她更增魅力。據說,當時的吳國宮殿,因此流行宮女無悲戚之事也學著她蹙眉的風氣。
倘若袛是擾亂,為了顧忌後患,應不致殺害太子才對。
勾踐精神煥發地說。
晉定公卻以當仁不讓的態度說:
三年後,夫差於中原中心地黃池與諸侯會盟。在這個全中國高峰會議席上擔任議長職務的人,就是諸侯霸主。m.hetubook.com.com
「沒錯。勾踐的嘴巴尖得像烏鴉。」
「吳國目前由太子留守,國內袛有老弱婦孺。看樣子,洗雪會稽恥辱的機會到了。」
聽到越兵入侵訊息時,吳國少數留守部隊起先還難以置信。
吳國境內佈滿運河和湖泊,因此,戰爭將以水戰為主。針對這一點,越國尤其注重水軍訓練。
這是虛榮心作祟,不是為了吳國,也可以說是跟死去的伍子胥賭氣。
「我們都已年邁。夫差未免太可憐了。夫差於會稽最大的敗筆是不但沒有殺我,更將越國留存下來……我想饒夫差一命,至於吳國,則將之納入版圖,這樣可以吧?」
越兵攻入吳都的消息,很快由快騎急速稟報正在黃池的夫差。
勾踐率領的越國大軍,由吳都東門入城。這便是伍子胥臨死前喊道「把我的眼睛挖出,擺在吳都東門城牆上!我要親眼看到越兵攻來、吳國滅亡的樣子!」這句話中的東門。
他不是忘了在會稽受到的屈辱。但九年後的現在,越已挽回劣勢,居於優勢。也就是說,屈辱已在九年內分段洗清了。
把對方視做狗,這是最大的侮辱。但不把對方當做同類的結果是:懶得與之計較,也就是怒意隨即沖淡。
拿到綬的夫差對家臣說:
周敬王三十八年(公元前四八二年)六月,越軍攻入吳國。
「流放到舟山小島,讓他當漁村村長吧!他想在那個地方招兵買馬是不可能的。」
四萬將士外加兩千名游泳能手,此外就是六千名御林軍和幕僚,以及負責兵站事宜的人員一千名——這是越國討吳軍的陣容。
現在,以恩報恩,放過夫差,應是可行之道……
「沒錯。我實在不忍看夫差受此之苦。」
吳王夫差本身不把越國看在眼裡,軍隊內部因而也受到影響。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是范蠡所領導的「恭順作戰」奏效。勾踐的恭順態度,偽裝得實在太逼真了。
夫差第一項指令是,著手修復被破壞了hetubook.com.com的宮殿、庭園。
伍子胥托交兒子的齊國大臣鮑氏,向來與主君悼公不合,知道長此下去,總有一天會被誅殺,遂先下手為強,弒殺悼公。
唯一有能力看出此一破綻的伍子胥,現在已是入了鬼籍的人。
雖然如此,依據《史記》記載,因洩露秘密而被處斬者有七名之多。
「都是勾踐幹的好事!」
西施站在宮殿廢墟旁,雙手捧著心說。這哀傷神態和蹙眉同樣深深扣動了夫差的心弦。
這句話的意思是,不考量自己適合與否,袛知道一味模仿別人——語源來自西施的故事。
在歸國途中攻打宋國,為的是顯示自己有足夠餘力。由於自己不在國內而被如同野狗之越國咬了一口,但因此而受的傷卻輕微得很——有意逐鹿中原的夫差,有必要給予諸侯此一觀感。為此,他必須拿出證明。所以,他並沒有直接返國,而在途中向宋國挑戰。
乙酉日,五千越兵於吳都前方,將吳國留守部隊殲滅。
這是諸國正在爭取高峰會議議長席位的時刻。誰的實力大,誰就能佔霸主之位。在這樣的時候,國都卻被弱小越國侵佔,豈不成了決定性的負面影響嗎?
至此,夫差明白事態嚴重,便取消攻打宋國,率軍急速返國。
這是出於堅定決心的挑戰。
「大王準備如何處置夫差?」
「對,兩國間過去的確有過此事……」
實際上,夫差震怒的原因還有一個。
夫差未因此一挫折而停止取得霸主地位的企圖。
「這還由得了他嗎?」
「綬」是用來繫官印的飾帶,一方面代表官職,戰爭時用以權充旗幟。密使帶去的是百家之長的綬,寬約三尺。
越國還是不斷給予吳國壓力。
「議和之事已被拒絕,吳國使者快回去吧!」
笠澤之役兩年後,入侵吳國的越軍滯留下來而不返國。
夫差連出征時也帶著西施。他是片刻不能離開她的。
「勝敗乃兵家常事,這算不了什麼。」
吳國使者公孫雄揮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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