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子出身北海道,當初跟著團體上京來找工作。剛開始是做百貨店的店員,最後終於下海當起酒店小姐,幾經輾轉,來到這下町。她或許自嘆一生浪漫曲折,但看在初惠的眼裡卻毫不稀奇,不過又是千篇一律的人生模式罷了。
「雖然媽媽你這麼說,可是,我還是覺得將來有一天他回覺醒的……」
「跟媽媽桑你無關。」
初惠三十歲時開了這家小酒店。在這之前,她也在其他酒店呆過,看過各式各樣的女人。她發現,日後能擁有自己的店面,或找到好男人結婚成為一般主婦的人(這兩種結果在某個層面來說,都是陪酒小最好的歸宿),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
我兒子還挺機靈的——初惠心裡想著。靖男朝二樓喊的時候,如果滿智子應了聲,一切就都完了。
「呵,我早就習慣了。靖男叔叔來的時候,我就跟滿智子講,我們來玩『大野狼抓小羊』的遊戲,不管誰叫你的名字,都不能回答喔!」
當初只願顧著自己就輕率辭職,如今,一遇上事情卻又跑來依賴初惠。還真是會給人添麻煩哪!
「真紀」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豐子以前在這家店工作時的花名。雖不像《源氏物語》裡的人名字那麼誇張,但「豐子」這名字聽起來總帶著點鄉土味,因此才取了「真紀」這個名字。「別想躲!人一定在二樓吧!」
「我找豐子有事。」
「你看,把孩子都吵醒了吧!」
「等等,等一下!」初惠抓住對方的手腕往後拉。「不可以穿鞋子上去。最重要的是,不能擅闖別人的家裡!」
在擺放電視機的起居室裡,豐子抱著四歲的滿智子跪坐著。
初惠想把對方推回去,而靖男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身材在男人體型中雖不屬魁梧,但畢竟女人的力量還是不敵。
真是叫人不敢恭維。初惠心想,該覺醒的是豐子你自己吧!不過,就算跟她說了也是白說。
「媽媽你可能不了解他。他真的很體貼,時常會逗滿智子玩。」
(來了!)
果然,木質門扉前,站著氣喘吁吁的靖男。「準備中」的牌子,顯然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靖男露出略感困惑的表情。他本性單純,是容易受騙的個性。m•hetubook.com.com
穿過吧檯前面八張並排的桌子,靖男一腳踩上廚房口的樓梯。
初惠故意裝作若無其事地打著招呼。
「豐子那女人帶著滿智子離家出走了。你要是見到她,叫她們趕緊回來。」
初惠越聽火氣越上來。她實在不懂這種「女人心」,寄望不行的男人有一天會覺悟,會徹底改變——竟然會相信這種不可能的事。
初惠其實心裡明白。靖男長得帥,有點像電視劇「Key Hunter」裡的男主角谷隼人。
察覺到大人間要談話,正二貼心地抱起滿智子到隔壁房間。究竟這孩子的善體人意是遺傳自誰?是親眼目睹雙親互揭瘡疤後,自然地學習處世之道嗎?
「不陪自己的孩子玩,那是要和誰玩?」
「你是說真紀嗎?沒有看到人呀!」
「真紀,人不能被外表給騙了。外表長得再好看,不行的男人就是不行。」
才二十八歲看來就已毫無生氣,飽受靖男蠻拳的左頰紅腫了一大塊。
「離家出走?你……又做了什麼嗎?」
出手打自己女人的臉——即使如此,豐子還在替靖男辯護,
和_圖_書這點更讓初惠生氣。
過去,酒店裡的姐妹們都揶揄地叫它「女人心」。或許聽起來令人感到冷淡、無情,但這時候它與「懦弱的心」無異於同義詞。但事實上有很多這樣的女性,其結果若不是和對方一起沉湎下去,就是走上不歸路,最後遭到遺棄……
「你小聲一點!今天我家小的感冒了,正在睡覺呢!」
「畢竟他還是有他的優點。」
「正二,你剛才做的很好。」初惠對著正和滿智子玩耍的兒子說道。
「真對不起,媽媽……」
向來清脆悅耳的門鈴聲,這會兒聽起來卻顯得急促慌亂。
初惠也和丈夫分手了。
這時候才下午三點,靖男卻脹紅著臉,一身酒氣熏天。真是的,沒在賺錢養家的人,竟然大白天就喝得爛醉。
「是喔,沒事就打老婆出氣。他平常大白天就喝到爛醉嗎?」
「真的很對不起!可是除了媽媽你,我沒有人可以依靠了。」
不過,也不乏像豐子這樣,明知對方只會帶給自己悲慘的人生,卻還是無法割捨,陷在無用的感情裡無法自拔。
「喂——滿智子,爸爸來了。」
「豐子人在https://m.hetubook.com.com這裡吧?」
「換成是我,那樣的男人早就一刀兩斷了。」
「人走了。」初惠爬上二樓,嘆了口氣說道。
「喂!豐子,你給我出來!」越過初惠的頭頂,靖男朝二樓大聲嘶喊。
看著那無精打采的男人走遠後,初惠重新鎖上門。剛才門是故意打開的。一旦不見豐子的人,他第一個找上門的地方就是這裡,如果店門上鎖了,準會激怒他使蠻力破壞。
初惠的丈夫平時是個善良的男人,可是幾杯黃湯下肚,就整個變了個人。起先初惠還能忍受,但看到連幼兒都遭到暴力對待,她毅然提出分手。聽說對方現在住在川崎,不過初惠從未主動與他聯絡過。
當然,也不是想斷馬上就能斷。但對於只會給自己的人生帶來負面影響的人,不管男女,毫不猶豫、當機立斷的做個了結,哪些成功的女性都能做到這一點。因為她們明白,負面的東西只會產生更多的負面而已。
那就是,對該斷絕關係的男人絕不躊躇。
豐子眼眶噙淚,低下頭去。
槐樹商店街主道旁的狹窄巷道裡,有一家門口擺著紫色招牌「霞草」的小酒吧。正在後頭廚房和_圖_書裡煮著金平牛蒡的初惠,從紅色門簾下探出頭來,環視一眼店裡。
「我不是跟你說她沒來嗎?」
「這樣下去,只會害了滿智子這孩子。你要趕快下決心。」
她五年前在霞草上過班,但只待了兩個月就不做了。據她說的理由是,當時才開始交往的靖男覺得自己的女人在酒店上班,有失顏面。
「真是的!夫妻吵架是你們自己的事,不要每次都往我這裡躲。」
靖男只說了這些話,便垂頭喪氣地離開。事實上,他打麻將又欠了一屁股債,這點初惠早就知情。
這就是所謂的「女人心」啊!
「媽,什麼事啊,怎麼這麼吵?」
這時,從樓上探出一顆小腦袋,是正在念小學三年級的正二。他「咯咯」乾咳了幾聲,揉著惺忪的睡眼。
「對不起,我們五點半才開門……咦,這不是靖男嗎?」
樓梯口雖然空間狹小,但還是有擺放鞋子的地方。樓上是初惠的住家,是兩間六帖榻榻米大的房間加一個洗手間的狹窄住家。房子雖小,但和兩個念小學的孩子住起來,也還不至於有壓迫感。
「可是,真紀啊,乾脆做個了斷吧!再這麼下去,滿智子也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