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演員下台

那是完全無視於敗北或戰死的可能性,常勝者的聲音。
「皇帝可比侯爵更偉大——世間是這麼說的,卿也如此認為嗎?」
從王座起身,佛瑞德李希四世搖搖晃晃地,被左右侍從扶著。萊因哈特在視界的一端看著,從王座緩慢傳到台階的酒精薄霧進入了嗅覺,萊因哈特懷疑自己是在冒冷汗。
皇帝再次哄笑了。
入宮覲見,雖是為了問侯皇帝佛瑞德李希四世,但這一天皇帝仍從一大早就吐著酒臭味,萊因哈特並不想非難。在他腦殼裡,也還留著稀薄的酒氣。昨天目睹培尼明迪夫人的死而歸宅之後,萊因哈特喝了白蘭地而使吉爾菲艾斯吃驚。對淡酒他很明白自己的酒量,但昨天就是不想喝淡酒。
就這樣,帝國曆四八六年七月,萊因哈特.馮.繆傑爾參加這一年的第二和-圖-書次征旅,那也是他心愛的旗艦伯倫希爾的初征。此次所立下的武勳,將會為繼承羅嚴克拉姆伯爵家的他,更添一層華麗的名聲吧——
「感謝您的聖諭,微臣必盡全力。」
「是嗎,是這麼認為嗎?那麼目前就為了伯爵而努力吧!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然後再朝別的目標去努力好了。」
突然萊因哈特感到風的存在。從虛無的深淵吹上來的氣流,似乎帶著使年輕人顫慄的微粒子。萊因哈特酒醉的殘渣,也如同虛有般地被趕出身心。
「再有個輝惶的武勳的話,那些嘮叨的老臣們,對你繼承羅嚴克拉姆伯爵家也就不會提出不滿了。爵位與地位必須是功績的結果,乃是他們的主張啊。」
「您是說——侯爵嗎?」
「如何,朕是這麼想的,乾和_圖_書脆直接讓你當侯爵好了。」
五月十九日,萊因哈特入宮覲見。在他被扯入培尼明迪夫人一事的期間,軍部仍在活動中,準備著「無益的出兵」。萊因哈特以軍務省高等參事官,宇宙艦隊最高幕僚會議常任委員的現職,在出征軍總司令官繆肯貝爾加元帥的麾下,奉命出動。
低著豪奢的金色的頭,萊因哈特做了必要的最小限度的回答。該不會被皇帝試探了吧?——這種疑念與否定的聲音,在胸中糾纏成螺旋形,互相摩擦地發出著火花。
「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
「期待你的武勳啊,萊因哈特.馮.繆傑爾。」
「覺得是雲端之上的身份嗎?」
皇帝笑了。欠缺律動的笑聲,刺動著萊因哈特的頭。
「不讓任何人有所異議。」
「吉爾菲艾斯,出和-圖-書征了。」
庭園沉浸在晨霧的擁抱下。牛奶色的霧無聲地拍打萊因哈特的臉頰,使光滑皮膚略帶濕氣。萊因哈特輕甩著頭,趕走醉氣。不是醉酒,而是醉人。雖然覺得可能是錯覺,但他覺得今天的皇帝有著風流者以外的某些成分。
萊因哈特在胸中自語著。斥責他的不遜和世襲的囚犯們,都以為得到伯爵家門是他的最終目的吧。但那對萊因哈特而言只不過是中途島而已。
「——」
他呼喚了。一聲回應,在謁見廳外等候的高大的友人,首先露出了他的紅髮。萊因哈特被充實、積極的安心感所充滿,與友人並肩而行。
萊因哈特無以回答,皇帝發言大出其意表,而且若要斷定為單純的一時興起,也還有太多不透明的要素。無法相信的光景,在萊因哈特精神的地平上展開和圖書。他被壓倒了——皇帝的意圖為何,令人覺得難以洞察是第一次有的經驗。在宮廷內的評判,以及他本身的偏見與憎惡所無法界定的輪廓,他覺得此時的皇帝正擁有著。
這天的皇帝,一再讓金髮的年輕人驚懼不已。
在胸中輕吐著初次被呼喚的名字,萊因哈特從謁見廳走出庭園。
「是嗎,你這麼認為啊。不止是侯爵,連伯爵都難以身受啊?」
「——是。」
「吉爾菲艾斯!」
「感激不盡,但對微臣而言,伯爵封號就已是難以身受的地位了。更何況侯爵,可說是雲端之上的身份,不是微臣之手所能及的。」
看著侍從站在皇帝身邊細語了些什麼的光景的萊因哈特的視界中,還有一層薄薄的酒精迷霧。
不過,自己要走到何處呢?萊因哈特突然想到。不是恐懼與不安,也不是預hetubook.com.com言般的事物,只是被感傷小小的吐息所觸及而已,但他確實如此想到了。
「是的,陛下。」
既無強烈個性也無深厚意味的聲音,對虛空誦讀了數千年來習慣化的文章。
「培尼明迪候爵家,如你所知已斷絕了。如何,可以的話就由你繼承,不知道是第幾十代了,反正就是成為培尼明迪侯爵吧。」
金髮的年輕人,不由得對皇帝的臉投以深刻注意的視線。未曾被評為英明或偉大,可說是長達五世紀的高登巴姆王朝的老廢物,像要被人從專制政治的暗渠排出的第三十六代皇帝,權力與財富的浪費家。那樣的男人只是不經意地說出此話而已嗎?
「一個伯爵家,由誰繼承、由誰斷絕,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覺得很大不了的大有人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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