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已經知道膝蓋以下並無弱點,應該想成對巨人的理解度已經有所提升才對。
(得救了……)
(再怎麼煩惱也無濟於事吧……)
「別做傻事了!快點逃命要緊啊!!」
巨人的腳步聲已然逼近背後。
安海爾一想像到最糟的狀況,整個人頓覺毛骨悚然,但他立刻搖搖頭重新打起精神,開始著手引爆巨人的下腹部。爆炸聲響起的同時,下腹部也應聲破裂,桃紅色的油亮內臟自腹部傷口湧流而出,不過巨人的生命力依舊不見衰弱。
可是安海爾仍有所遲疑,他希望起碼能確認巨人已死再走。
「各自邊散開邊撤退!」
索魯姆的戰法雖然出奇靈活,巨人卻依舊面帶笑容,彷彿完全感受不到痛楚一樣。傷口也很快就開始復原,噴出的蒸氣,甚至多到足以使其身影變得模糊不清。
趴倒在地的巨人動作緩慢地撐起上半身。當他以手拄地之際,人剛好在那個位置的倒楣士兵就這麼被壓個正著,發出了痛苦的臨死哀號。巨人以手指頭捏住痛苦不堪的士兵頭部,緩緩將其身體提至半空中。可能由於巨人用力過猛導致頭蓋骨碎裂,因此而完全斷氣,只見士兵身體抽搐數下後便再無任何動靜。鮮血沿著癱軟下垂的手腳緩緩滴落。巨人張開裂至耳垂的血盆大口,開始享用士兵的遺體,骨頭碎裂的刺耳聲音響徹現場。
(可是,為何他們會擁有如此近似人類的外貌呢……怪物就該有怪物的樣子吧……)
要是已經腐爛的話,應該便可斷定確實身亡。
在腦海中描繪的那幅光景,便嚇得安海爾臉上表情扭曲變形。接著他提心吊膽地回頭察看,赫見三個巨人正在追趕逃亡中的調查軍團。最後面的巨人『貪婪』一把推開跑在前面的兩個巨人,隨即張開雙臂暴衝過來。可能是打算獨佔眼前的所有人類吧。分明就是貪得無厭,堪稱惡夢化身的這名巨人,臉上卻掛著一張足以令人聯想到純真赤子的燦爛笑容。
目光移向前方,隨即確認到手持騎兵槍的索魯姆身影映入眼中。
「啊啊……」
他不打算同情巨人。然而事實卻是因為外表長得有點像人類又不太像,導致他會不自覺地意識到這一點。
「喂,你在說什……」
腳部樣本雖然自行消失,但巨人的腳卻很快就開始自我復原。傷口癒合,肉芽也彷彿要化作瘡疤似地冒了出來,接著迅速形成腳部,幾分鐘後便已徹底再生完畢。先前赫爾費曾將巨人的再生能力比喻成蜥蜴尾巴,此景恰恰帶給人相同的印象。只不過再生速度相差甚遠就是了。
遭到巨人一擊而化作肉塊的柯莉娜形影,至今仍舊記得一清二楚。逝世之人的悔恨及遺屬的悲傷,大概再怎麼做也無法消散吧。
安海爾面露半恍惚的表情輕聲嘀咕。他清楚感覺到力量自身上徹底流失。若非坐在馬背上,他大概早已當場癱坐下來了吧。
安海爾揮鞭抽打馬匹。這種鬼地方連一秒鐘也不可多留。
安海爾伸手探向巨人的手臂。
「殺死他了嗎?」
安海爾破口大罵,責備索魯姆的草率行動。
赫爾費一邊觀注著士兵們的作業,一邊脫口說出上述感想。
正在警戒南方的士兵放聲大喊。
拜索魯姆拖延住巨人腳步所賜,先行離開的士兵已經成功爭取到相當長的一段距離。照此情形看來,應該能在被巨人追上之前,順利進入大炮射程範圍之內才對。幸運的是,後方的巨人們腳程大幅落後。三公尺級的巨人似乎不像巨人『貪婪』一樣執著於人類吧,只見他貪戀著落在身旁的屍體,而瘦弱巨人則是一再跌倒,因此毫無追趕上來的跡象。
但安心感也只維持片刻,又見一名眼熟的巨人從南方直衝而來。
(假使還活著的話……)
巨人很可怕,但針對再生能力,持續破壞巨人身體的行為,也是惡魔般的行徑。
或許是破壞頭部的行動奏效了吧,巨人癱軟地倒臥不動。
(下次來時,重點就在於巨人到底變成了什麼模樣。)
士兵依照赫爾費的指示抽出短刀。他們以刀身抵住巨人雙膝,和_圖_書從關節處開始切割,結果蒸氣猛然從傷口傾洩而出,取代了應該流出的鮮血。不知是血液呈沸騰狀態,還是新陳代謝的結果,總之這應該可以印證他們體溫偏高的現象。
但巨人就是將不合理概念具現化的存在。就算能從砍斷的手腳重新生出本體也不足為奇。
「索魯姆!?」
士兵一解除方圓陣形,立刻開始組成與出發時一模一樣的縱隊。就在安海爾準備加入隊伍中而策馬前進之時,他突然聽見背後傳來一陣彷彿鐵絲被扯斷似的霹靂聲響。
(巨人果然……)
(溫溫的……?)
「準備撤退!」
可能是判斷已經達成一定效果了吧,索魯姆中止戰鬥,準備退出戰圈。
索魯姆的腳已骨折,別說是戰鬥,應該連走路都有困難。根本毫無勝算。
巨人一確認到安海爾的身影,明明動彈不得,還是張開血盆大口。儘管手腳被炸斷,胸口遭到短刀貫穿,他卻顯得一點也不在意這些事的樣子。只要還有行動能力,就會持續貪食到底——巨人現今的模樣,大聲宣告著此一事實。面對這番不符常識的反應,安海爾一半感到傻眼,一半心生畏懼。
除了裂到耳垂的血盆大口之外,巨人跟人類完全沒有差別,就是如同字面所述一般的巨大人種。雖然跟上回那個巨人不一樣,顯得比較瘦弱,但或許不該以貌取人。儘管呈現出彷彿因營養不足而化作人乾一般的外觀,可是並不代表他已瀕臨餓死邊緣。
他睜大雙眼注視前方,發現已可確認到位於遠方的「瑪利亞之牆」。距離大約八公里遠,這對安海爾而言,簡直就是一段形同永恆的漫長距離。
索魯姆聲音缺乏活力,發言卻是充滿自信。
當手指頭觸及巨人皮膚的瞬間,安海爾頓覺不太對勁。
回頭察看的瞬間,安海爾不禁瞪大雙眼。他目擊到巨人那看似枯枝的細長手臂,竟已戳破擒捉網伸了出來。
安海爾的影子也緩緩遭到巨大人影所覆蓋。
可是目前既非有辦法報仇雪恨的狀況,內心也並未萌生出類似的情緒。
「瑪莉亞……就麻煩你照顧了。」
或許是見機不可失吧,只見索魯姆邊策馬在巨人周遭盤旋,邊揮動短刀劈砍其身體。巨人的下半身轉眼間便已佈滿無數刀傷。
索魯姆應該也很清楚這一點,但還是毫不在意地持續揮舞短刀進攻。巨人根本爭取不到讓傷口復原的時間,只能持續噴灑取代鮮血的濃濃蒸氣。
「快點!巨人追上來了!!」
報告迅速傳開,一股騷然氣氛立刻籠罩住現場。
「我也是。」
索魯姆放聲咆哮,以手中短刀水平劈出一刀割破巨人雙眼。巨人的雙眼雖然既未流下眼淚,更沒有流出鮮血,但應該還是失明了吧。巨人放開索魯姆,以雙手搗住臉部。
「啊啊……」
不知是在吃什麼東西,或者是在輕舔嘴唇,只聞一陣咕喳咕喳的刺耳聲不斷傳來。巨人大概只把安海爾視作飼料吧。雖然安海爾內心有一股想要確認對手的衝動,但他現在沒那麼多閒工夫。此時此刻,他必須立即採取行動才行。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無暇再回頭察看,因為瘦弱巨人已執拗不休地追趕過來。
可是他怎麼也無法接受這個結論。
(拜託拜託,再跑快一點啊……)
安海爾將手中炸藥安裝在巨人的手腳上,立刻加以引爆。巨人的手腳雖被炸斷,不過大半肉塊都拜網子所賜而滯留於網內。肉塊就跟方才一樣化作塵沙,受傷部位也在轉眼間馬上開始復原。換作人類的話,大概早已因失血過多而喪命,不過巨人卻未呈現出性命垂危的樣子。
(他們不需要進行生殖活動?怎麼說也不至於採用分裂繁殖的機制吧?)
索魯姆犧牲生命所祭出的一擊,成功炸斷了巨人的首級。失去支撐的頭部往地面猛然墜落,並因自身重量引發的衝擊而扭曲變形,然而巨人臉上依舊掛著一張燦爛笑容。
別枉費士兵們的慷慨就義,這就是他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事情。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和*圖*書
被巨人抓到就死定了。縱使想求饒也無法溝通,再怎麼哭叫也得不到原諒。巨人只會恣意貪食人類軀體,徹底地吃光人類身上所有肌肉吧。
「安海爾……」
索魯姆策馬疾馳,不料胡亂揮舞的巨人手臂,竟碰巧掃中他的身體。
索魯姆雖重獲自由,卻往逃命的相反方向移動。索魯姆以短刀刺透巨人的咽喉,再以短刀為支撐點縱身飛躍。巨人只顧被砍瞎的雙眼,並沒注意到索魯姆的動向。索魯姆運用臂力及剩下的左腳抵達巨人肩頭,隨即取出藏在懷中的手榴彈,接著立刻拔掉安全栓,整個人緊抓巨人後頸不放。
「索魯姆!」
赫爾費急忙大喊,無奈馬匹體力早已超越極限。
「安海爾!後面!!」
安海爾雖開口大叫,聲音卻沒能傳入士兵耳中。可能是目擊到死於非命的同伴身影,導致緊繃的情緒斷了線吧,只見士兵拋下槍枝,抽出掛在腰際的短刀,邊破口大罵邊朝向巨人展開突擊。
那是一幕慘不忍睹的殘酷光景,然而安海爾一點也不會想要憐憫巨人。
「幹嘛?快點動手吧。」
「嗯。」
「那就開始進行實驗吧。」
(乾脆將整具軀體破壞殆盡算了。)
「別看她那樣,其實也是有可怕的一面啊……」
(糟……)
(真噁心……)
「巨人有性別之分嗎?」
就在安海爾意識到死亡臨身之際,忽聞槍響自前方直撲過來。破風聲間不容緩地從安海爾耳邊呼嘯而過,背後接著傳來物體倒塌的巨響。
安海爾對此產生疑問,不過隨即立刻放棄思考。
奔馳於隊伍最前方的赫爾費接連發射信號彈。在上空爆裂的「黑星」導致天空遭到毒辣的黑色煙霧所污染。那是對駐守在崗哨台的駐紮軍團士兵所發送的通知,意思為「發生緊急事態」。
一旦遭到有著十公尺高龐然巨軀的異形擁抱,人類根本不堪一擊。務必儘快夾著尾巴逃命不可。
戰況糟到極點。不對,這根本稱不上戰況,而是巨人單方面的大屠殺。
(這代表巨人是一種擁有驚人快速復原力的生物。)
就在內心萌生放棄念頭之際,並肩奔馳的索魯姆忽然抽刀出鞘。
安海爾同意後,轉頭瞥了巨人一眼才翻身上馬。
「快走!」
「好可怕的怪物……」
不過內心仍舊留有一絲不安。大概在巨人軀體不留痕跡地完全消逝之前,這抹不安都會如影隨形吧。
對方是連目前所能準備出來的最強裝備都奈何不了的超級怪物。想要對付他們,根本就是癡人說夢。安海爾的自尊心徹底遭到粉碎,心情也沮喪到谷底,整個人縮成一團。
巨人立刻伸長食指探向索魯姆。索魯姆還來不及抵抗就被一把抓住,活生生地被送往巨人嘴邊。
「我……我一定會親手殺死你們!」
安海爾猛踢馬腹緊急起步。才剛聽到背後響起一陣近似野獸般的咆哮,一股夾帶腐臭味的火熱氣息隨即掠過頸項。
「你想死是不是啊!」
緊接著負責警戒西側的士兵,也以破口大罵般的聲勢發出警報。
士兵默默持續進行作業。黑金竹製成的短刀雖對巨人有效,但似乎還不到能夠一刀兩斷的境界。縱使能割破皮膚,想鋸斷骨頭好像也得費一番工夫,等到好不容易鋸斷骨頭之時,士兵早已汗流浹背,呼吸也變得相當急促。就連黑金竹的強度都如此棘手,也難怪一般鋼鐵兵器根本對付不了他們。仔細觀察斷面,確認到有骨頭、血管及肌肉等與人類相同的組織。雖無醫學相關知識,可是只要將樣本帶回去,應該就能成為分析巨人的線索才對。然而就在一行人準備回收砍下來的腳部之際,那截斷腳竟一邊釋放蒸氣,一邊開始急速風化,最後化作灰塵隨風飄散。
(現在只管思考如何逃出險境就好!)
安海爾翻找鞍袋,取出幾顆手榴彈,隨即反手交給索魯姆。
「切斷作業太花時間,來提高效率吧。」
緊接著準備改炸下腹部,然而仔細觀察一番後,才發現竟找不到生殖器官。
索魯姆發出一聲竊笑。
安海爾連忙驅策馬匹www•hetubook•com.com,火速趕往索魯姆身邊。巨人因雙腳受創而無法自由行動,但恢復也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安海爾抽出掛在腰際的短刀,使盡全力刺向巨人胸口。刀尖貫穿皮膚、震碎骨頭,連同刀柄也一併沒入巨人體內。短刀應該已經刺透心臟,卻不見巨人呈現氣絕身亡的模樣。
安海爾脫口咒罵,接著邁步走向巨人頭部。
來自遠方的炮聲也跟著傳入耳中。
距離希干希納區將近十公里遠。一切順利的話,應該只須十分鐘便能抵達,但從後方直撲而來的腳步聲,明確地述說著這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是我們能率先通過城門呢,還是……)
「人類……人類可不是小蟲子啊……」
「唔……」
(總之得衝進大炮的射程範圍內……)
其中一名士兵發出怒吼,舉起騎兵槍攻擊巨人。
(雖不認為,但……)
(現在只能逃,只能拚命逃……)
(雖然是個必須持之以恆的方法,但並非不可能。)
既然事已至此,當然就不必再對巨人慈悲為懷。只能封印感情,換上鐵石心腸。
「喂,喂!」
安海爾轉換心情,從鞍袋裡取出炸彈。鞍袋內裝有分量相當於一座小型火藥庫的炸彈,是塞諾馮卯足全力調製而成的各種炸彈。
「索魯姆!快走!!」
在啞口無言的安海爾注視下,巨人的身體很快便開始復原再生。
安海爾內心暗自咒罵,卻未回頭察看。他只定睛注視前方,專心策馬奔馳。就算鼓起不顧一切的勇氣去對抗巨人,結果也只會白白喪命罷了。如今也只能趁巨人忙著玩弄士兵的期間,盡可能地不斷往前進。
由於巨人露出一副哭喪著臉的表情,因此看起來很像感受得到痛楚的樣子。不過因為巨人的表情不會產生變化,因此無從判斷他們究竟展示出喜怒哀樂的哪一種情緒。
想要確認此事,最好的方法就是試著觸摸巨人。
「但搞不好再也沒有下次機會了吧?」
「你想做什——」
「貪婪——?」
也有可能外表看似男性,實則為女性。雖然雌雄同體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不過連生殖器官都沒有,實在很難想像他們有辦法繁衍後代。
巨人伸手探向第二份飼料,彷彿享用在路旁發現的樹果一般,輕輕鬆鬆地吞吃了士兵。
(快啊……再快一點……)
安海爾揮鞭為馬匹提振精神,但馬匹只是悲情地喘著大氣,無法再加快速度。背後已聞巨人的腳步聲逐漸逼近。
「竟然在這種時候……」
「別理他了……我們走!」
(巨人跟人類不同,他們只是怪物。)
巨人肌膚竟出乎意外地帶有溫度。由其吞噬人類的殘忍手法看來,原本還以為他們搞不好是跟爬蟲類一樣的變溫動物,但看樣子巨人似乎與人類一樣同為恆溫動物。只是體溫比人類還高,感覺有點燙手罷了。
回頭察看的瞬間,安海爾不禁睜大雙眼,因為索魯姆竟自行跳下馬背。他以短刀代替拐杖緩緩起身,正面迎戰直撲而來的巨人。
與巨人的距離約有三百公尺遠。雖然算是頗長的一段距離,安海爾的心情仍始終無法放輕鬆。除了巨人的腳步聲近在耳邊之外,同時也明顯感受到強烈的惡意。儘管赫爾費依舊健在,然而調查軍團卻已經瀕臨瓦解。
就在他聯想到這個冷血無情的方法之際——
「居然這樣為所欲為……」
索魯姆理解到安海爾的意圖,雖然面露苦悶表情,卻還是設法伸出手臂。安海爾抓住索魯姆的手腕,使出渾身解數往上拉。不料單憑安海爾的臂力並無法達成目的,頂多只能讓索魯姆的身體倒掛在馬鞍背部。
士兵設下以巨人為中心的方圓陣形,並進入緊戒態勢。安海爾移動至陣形中心,隨即下馬走近巨人,赫爾費及數名士兵隨後跟上。
問題在於,大炮的射程距離為兩公里遠。
赫爾費迅速跳上馬背發號施令。
安海爾還來不及問完問題,索魯姆已調轉馬首對巨人發動突擊。
「索魯姆!抓住我的手!!」
(我死定了嗎……)
「下次再來吧。」
安海爾怒www.hetubook.com.com瞪蘊含著深邃黑暗的巨人口腔一眼,接著將炸彈丟了進去。下一瞬間,巨人頭部應聲爆裂,頭蓋骨宛如火山爆發似地噴向天際,臉部皮膚潰爛翻捲,部分表情肌肉宛如痙攣似地抽動不停。他或許很想講一、兩句怨言,不過整張臉有一大半都被炸爛,呈現出面目全非的狀態。可能是受到爆炸衝擊而無法保持原形,只見湯汁狀的腦漿從碎裂的腦殼裡頭緩緩流出。
若是怪物,常識自然無用武之地,但巨人卻是跟安海爾居住在同一個世界的生物。
索魯姆緊咬嘴唇,豎起微微顫抖的手指指向北方。安海爾點了點頭,輕踢馬腹開始逃亡。殘存的士兵們也在赫爾費的帶領下開始撤退。
「瑪利亞之牆」確實變得愈來愈近,但另一方面,馬匹也瀕臨精疲力竭的邊緣。呼吸宛如氣喘一般虛弱,無論何時倒地都不足為奇,腳程也大幅下滑。
安海爾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聲,隨即揮鞭抽打馬匹。馬匹響應騎手要求加快速度,全力奔馳於荒野之上。
索魯姆的氣息突然消失,馬匹速度也隨之提升。
巨人以手指頭捏住士兵頭部,將遺體送進嘴裡。然後像是品嘗佳餚似地蠕動口腔,最後靈巧地剔除掉頭部再吐回地上。唾液滿佈的首級沿著地面不停滾動,沾滿沙土的士兵頭顱,臉上是相當明顯的驚恐神色。
(他們真的是不死之身嗎……)
大吃一驚的安海爾回頭觀看,剛好目擊到索魯姆砍中巨人右膝的場面。皮開肉綻的傷口深可見骨,不過巨人卻只是姿勢失去平衡,並未就此倒地。但這一擊已足夠挫其銳氣,巨人當場單膝跪倒在地。
(若有需要的話,不管幾次都在所不辭。)
安海爾伸手探向巨人的頸項。
(日後我大概會不得好死吧……)
「敵襲!!」
「喂……喂!!住手啊!!」
安海爾放聲大叫,接著任由馬匹繼續奔馳,同時伸長右臂探向幾乎快觸及地面的高度。
巨人的調查不夠完全,還留有許多事情需要加以確認。在確認完這些問題之前,絕不能輕易撤離此地。
然而馬匹早已精疲力竭,再加上載重量又過高,呈現出就連能否跑完全程都很令人懷疑的狀態。
(不太可能吧……)
不成聲音的悲鳴自安海爾口中傾洩而出。
「只剩一小段路,加油啊!」
(可惡……到此為止了嗎……)
「你不覺得在這裡耗損戰力,反而更會造成下次的遠征難以成行嗎?」
以強者著稱的調查軍團士兵,發出不堪入耳的尖叫聲。巨人將充滿脂肪的肥胖右手高舉至頭頂,隨即揮掌把士兵打成肉餅。
在這種分秒必爭的狀況下,赫爾費依舊冷靜沉著,周遭變化也盡收眼底。
到時候就見招拆招吧,安海爾如此說服自己。安海爾之所以能夠格外輕易地看開,是因為他察覺到——這是讓人類從鳥籠中獲得解放的方法之一。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巨人呢……)
但卻非碰不可。
但是悲劇還沒結束。接著又目擊到很快便復活重生的三公尺巨人從前方迎面直衝而來。安海爾及索魯姆閃向左右兩側設法迴避,巨人因衝勁太強,從兩人之間飛奔而過。跟在後面的士兵們成了替死鬼,悲鳴從背後直追而至。用不著看,也知道後方已化作慘不忍睹的地獄光景。
巨人連看也不看心生畏懼的安海爾一眼,逕自針對隊伍的側面發動突襲。或許是渴望抓到更多人類吧,才剛起身直撲而去的巨人,隨即失去平衡頹然跌倒。塵沙漫天飛舞,受到驚嚇的馬匹伴隨嘶鳴聲抬高前腳,好幾名騎兵因而被甩下馬背,重重地摔回地面上。
「天殺的怪物!」
(假使沒有脈搏的話……假使巨人沒有動靜的話……)
或許是連巨人也覺得如同飛蟲一樣來回盤旋的索魯姆很煩人吧,便開始胡亂揮動彷彿巨木一般粗壯的雙臂。由於動作很大,因此打不中索魯姆,但只要被直接掃到的話,勢必免不了一死。在一旁觀注的安海爾看得冷汗直流,不過戰鬥力方面是索魯姆略勝一籌。
「再等一下,我立刻帶你回去看醫生www•hetubook•com.com!」
「拜託你快去死好不好!」
「肯定會被瑪莉亞臭罵一頓吧……」
索魯姆放聲大喊。
(柯莉娜她……不,被你們吃掉的那些人所承受的痛苦,可不單只有這樣而已。)
安海爾扯開嗓門大喊。
「愈看愈覺得他們跟人類沒啥兩樣啊。」
「索魯姆!快住手啊!!」
安海爾雖揮鞭抽打馬匹,速度卻始終不見起色。
(既然殺不死,那只要捆綁起來就好。)
「安海爾,炸彈……還有剩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抱歉……)
只要進入射程範圍內,縱使無法擊敗巨人,起碼應該也能拖延住巨人的腳步才對。
安海爾控制馬匹掉頭,連忙快馬加鞭朝向希干希納區直衝而去。
或許便可就此認定巨人已死。
「可惡!」
巨人的個體數量雖不得而知,可是只要能利用擒捉網一個一個慢慢抓,遲早必能驅逐殆盡。
突然自背後傳入耳中的腳步聲,令安海爾頓覺心驚肉跳。根本無須回頭,亦能察覺到究竟是什麼東西逐漸逼近。由於只顧注意眼前的巨人,而沒發現其他巨人已經接近現場。
「要記得瞄準一點喔。只要能進入大炮射程內,便有辦法擺脫追擊。」
赫爾費雖發號施令,巨人卻在剎那間便縮短雙方距離。儘管士兵遵照赫爾費的命令,試圖趕馬奔馳,無奈可能是被夾帶地鳴聲直衝而來的巨人身影給嚇著了吧,有好幾匹馬陷入不聽使喚的狀態。巨人則在這段期間抵達現場,鎖定了眼前的飼料。
(可惡……可惡啊!)
在耐久性問題浮上台面的同時,明明飽受折磨的巨人軀體也已恢復原狀,生命力絲毫未見減弱。巨人撕裂網子掙脫束縛之後,隨即猛然跨步奔馳。
然而索魯姆並未乖乖地淪為盤中餐。
「敵襲!」
更何況敵人是在這段超過四分之一個世紀的歲月當中,都為人深信是擁有不死之身的怪物。想要在短短數十分鐘內制服他們,分明就是天方夜譚。此時還是應該採納赫爾費的提議,日後再重新進行調查才對。
「嘖……擒捉網受爆破影響而變脆弱了嗎?」
安海爾在心裡發下毒誓,隨後為了牢牢記住敵人身影而回頭觀看,但他所目擊到的卻是一股分量極其驚人的水蒸氣。儘管勉強可以辨識出看似巨人的巨大人影,不過就只有這樣。連那道身影也立刻失去原形,經風吹拂而煙消霧散,什麼東西也沒留下,原本散發出壓倒性存在感的巨人,就這麼突然消失不見。
巨人確實地逐步縮短間距。而馬匹雖然持續快步奔馳,速度卻開始漸漸變慢。這代表縱使是受過精良訓練的軍馬,體力仍然有其限度。
「居然連吭也沒吭半聲。是感受不到痛覺,還是沒有聲帶呢?」
「……肯定百發百中啦。」
安海爾快馬加鞭。回頭一看,只見眉間被轟出一個大洞的三公尺巨人,呈仰躺姿勢倒臥在地上。
安海爾放聲大叫的下一秒鐘,爆炸聲伴隨著強烈閃光響徹荒野。索魯姆的軀體支離破碎,被炸得稀爛的肉片彷彿滋潤乾涸大地一般,「啪噠啪噠」地掉回地面。
「這是怎麼搞的……」
上下擺動一身柔軟浮胖的肢體,以與其外貌不符的超快速度直撲而來的,正是上次那名闖進希干希納區、張口吃掉柯莉娜的巨人。中年男子像貌的巨人,依舊面帶與以前完全相同的會心笑容,擺出雙手探向前方的姿勢猛然飛奔過來。他每踩中地面一次,便會引起打雷般的地鳴聲響,同時揚起漫天塵沙。
(好可怕的怪物。)
(他們真的是生物嗎?)
背後再度傳出一陣淒厲的慘叫聲。
安海爾雖試圖解釋發生在眼前的現象,卻找不到能夠接受的理由。
無法確定。況且根本就不曉得該採用何種標準來定義巨人之死才好。人類只要測量脈搏就能判定生死,可是他不認為這種法則也能套用在巨人身上。
重重地摔回地面上的索魯姆彈跳數次,蜷曲著身體並發出痛苦呻|吟。雖然沒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過右腳似乎因骨折而朝反常方向彎曲。就眼前情況分析起來,索魯姆傷勢應該不僅只有骨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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