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直木獎

立原正秋的話好像一支利箭一樣刺入了我的胸口,怎麼拔也拔不出來。
在閱讀方面,我只喜歡翻譯的法國詩人的作品,那段時期我對散文可以說是完全不熟悉。現在我記得比較清楚的是,有一次在大學的圖書館看完法國詩人拉法爾格的《哈姆雷特》(吉田健一譯)之後,感覺心情非常的好,甚至有一種陶醉的感覺,以至於我走出圖書館時居然沒有回宿舍,而是在夏日黃昏的微風中,晃晃悠悠地朝著車站走去。老實說,這是唯一一本讓我產生陶醉感的書籍。
「不能這麼做!」
下定決心寫小說並成為一個小說家完全源自於一個極其偶然的機會。
那還是在中學時代,有一次我在草紙(粗糙的日本紙)上模仿一個自己非常喜歡的時代小說家的作品,寫了一部「小說」,並把它給了一個同學欣和-圖-書賞,我還清楚地記得那位同學當時的表情很奇怪,在接過我遞過去的草紙之後,他很快便埋頭看了起來,讓我始料不及的是,在他一口氣讀完之後居然馬上推薦給了其他同學,並且給了我的處女作極高的評價:
雖然我的耳際老是響起立原正秋的話語,但我還是想創作一部能夠得到他褒獎的小說,現在想起來那段日子確實過得很辛苦,但值得慶幸的是我的實驗終於結束了。
「如果以後你還有作品問世,請寄到我這兒來,有可能的話,好的作品我會向出版社推薦,或者修改後再推薦!」
作為一個直木獎的獲獎者,立原正秋應該是一個大忙人,但這的的確確是他所說的話。
「陳腐!」
「很有趣!」
進入大學之後,我繼續進行著詩歌創作。
在一次偶然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機會裡,我忽然想起了物語(傳奇小說),為甚麼一個個物語故事會具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呢?為甚麼我不能將這種題材的小說昇華,創作屬於自己的文體呢?數年間我一直在不斷地創新與思考,應該說是立原正秋給了我這樣一個奇妙的實驗的機會。
帶著甜蜜的回憶我跨進了高中時代,由於其他同學過於優秀,我突然發現自己原來是個毫無長處的人,我開始變得孤獨起來,為了安撫這種孤獨,我只有寄希望於音樂和詩歌,並且最終決定向小說家的目標邁進。但即便如此,高中時代的生活也成了我最不願回顧的過去。
立原正秋!
他不但開始注意我,而且還親切地給了我許多小說創作方面的指導。
雖然我認為自己創建的文體具有相當的合理性,但我還是和*圖*書毅然將其捨去了,我想聽從立原正秋的建議改寫新小說,但關鍵是我發現自己對新文體小說一竅不通。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思考我才注意到其實可以借助的語句和物體還是很多的,而且如果沒有對立原正秋的評語仔細思考的話,是根本無法理解他口中所言的新文體的。在明白了這一切之後,我離開東京,回到了故鄉,開始潛心創作我的小說。
不管他在我的原稿上作出了怎麼嚴厲的批評,我一直都對他感激不已。但是有一次在拆開他退給我的原稿時,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甚至覺得非常難堪,在兩張原稿上他都用紅色的鉛筆寫了兩個紅色的字,而且還加上了著重線:
我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不是小說的創作方法,而是指精神的死活問題。不管你寫的是遠古、過去、現代還是未來都有可能被劃入陳腐的範疇和_圖_書,不過從他的批示中,我卻可以明顯地感覺到,立原正秋顯然不喜歡過於陳腐的內容。那麼,甚麼又是新的東西呢?那些被稱為古典的東西難道就不能推陳出新嗎?
大學畢業後,我立即著手開始了小說創作,或者說是文體的實驗更為恰當一些。雖然我的作品從來沒有引起編輯的注意,但的確引起了一個著名小說家的注意。
而且他也沒有失信,不但抽空看完了我的原稿,而且還親自用紅筆在上面做了必要的修改。
一開始我不大喜歡小說家筆下的那種特有的文學氣息,因此對小說也比較冷淡,但到了大學三年級我開始為自己創作小說做準備時,一切都發生了改變,我開始有意地去尋找一些格調較高的散文與小說來看,並且將其中的一些優美的句子摘抄下來,開始自己的文學分析。
很快我的草紙小說便成了眾多同和*圖*書學爭相傳閱的讀物,那種幸福的感覺是我至今從未有過的,因此也記得非常清楚,也就是從那一刻起我才發現,自己原來也可以給別人帶來快樂。
因為當時在我看來,只要能夠完成文體的創立,肯定可以寫出小說來的,因此我一直在進行著文學表現原理的整理,經過兩年的準備,我作出了把這些原理劃分為單純的四種文體的判斷,關於這四種文體我曾經與一位編輯談過,這裡就不再囉嗦了。總之我破壞了文學界原有的固定文體格式,創建了屬於自己的文體風格,不過如果你要問我現在寫的小說是不是我自己創建的文體,我想我也無法說清楚。
在我的小說《夏姬春秋》獲得直木獎時,立原正秋已經長眠於地下了,來到位於鐮倉的立原正秋的墓前,聆聽著四周的竹林在風中的鳴叫聲,我忽然覺得自己沉浸在了《風樹的嘆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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