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別莊探親防暗算

枯木大師低喧一聲佛號道:「親仇椎心,急怒難遏,望施主能再忍讓一二,等老衲一位摯友到來,有他出面,定可排解開今日一場殺劫,老衲不再在江湖走動,識人不多,雖有排解之心,只怕無排解之力。」
只聽那陌生細微的聲音,又在耳際響起,道:「你如沒有聽我的話,吃了那杯毒酒,今生一世,都在沈木風控制之下,除非你能遇上了毒手藥王,而他又答應救你,始可擺脫,如若沒有吞下那毒酒,快些設法吐出來。」
這是座擺滿鮮花的精緻跨院,錦帳繡被,佈設的極盡豪華。
蕭翎怒道:「瞧你這等猥瑣神情,就不似有道高僧和正大門派中人。」
蕭翎打量了一下室中佈設和院中形勢,熄去燭火,盤膝坐在榻上,運氣調息。
那拜伏地上,哀哀痛哭的兩個大漢,突然一躍而起,雙刀並出,分左右兩路攻向蕭翎,招數惡毒,顯然存心一擊致命。
蕭翎道:「大莊主交你辦的事,只有這些麼?」
青衣老人道:「老夫董公誠,乃形意門……」他緩緩把目光投注到那箱中人頭之上,接著說道:「箱中人頭,乃本門中第九代掌門,他們都是門下弟子,師兄弟之情,重如父子,也難怪他們,難以按下激忿之心。」
蕭翎道:「小弟正要請求大哥,金蘭、玉蘭二婢,秀外慧中,獲得小弟歡心,此次小弟回籍,意欲讓二人隨侍同去,不知大哥是否賜允?」
語聲未落,人群中,突然大步行出兩個五旬左右的老者,分站那少年兩側,說道:「掌門人身負振興本門大責,和血海深仇,不可哭壞了身子。」
玉蘭如夢初醒一般,緩緩把投注在車篷上的目光,移注到蕭翎臉上,黯然的叫了一聲:「三爺。」又住口不言。
沈木風卻似渾如不覺一般,自行乾了一杯。
蕭翎無法否認,只好點頭說道:「不錯……」
枯木大師道:「阿彌陀佛,百里行程半九十,施主已然忍讓許多,就不能再多忍一刻工夫麼?」
但聞沈木風的聲音,遙遙飄送過來,道:「二弟,不用責怪他們了,這事與他們無干,放了他們去吧!」
沈木風微一點頭,默然不言,背負著雙手,緩步直走過來,停在那放置畫像的木桌前面,仔細的在那玉仙子畫像上查視一遍,毫無表情的臉上,突然綻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道:「三弟可是瞧出了這玉仙子畫像的隱秘麼?」
周兆龍當先跳下屋面,金花夫人等也隨著飛落地上。
金花夫人道:「這畫像本該送給小兄弟,但那玉仙子畫的太好看了,還是由我保存的好。」伸手接過來,藏入懷中。
那和尚笑道:「阿彌陀佛!施主看貧僧是什麼人物?」
這兩樁疑難之事,不停的在他腦際間迴旋、盤轉,但始終想不出緣故何在和解救之策。
金蘭左手韁繩一抖,馬車陡然向前飛馳而去。
蕭翎目光一轉,只見敞闊的大廳中,除了兩個綠衣婢女之外,別無賓客。
鄧坤冷冷說道:「百花山莊中人,不論男女,大概都已是死有餘辜的了。」揚手一劍,刺了過去,金蘭不願多耗內力,硬封他的劍勢,側身避開,還刺一劍。
金蘭驚叫一聲,縱身下車,伸手扶起,連聲叫道:「三爺,三爺……」一面伸手在蕭翎身上不住推拿。
說這兩三句話,似是已用盡了他全身的氣力,又閉上了眼睛。
人群中,快步奔出了兩個五旬左右的老人,一個蹲下身去,扶起石奉先,另一個刷的抽出了背上長劍,說道:「南派太極門下鄧坤、領教百花山莊三莊主的絕技……」也不容蕭翎答話,就亮開門戶,準備出手。
蕭翎暗暗想道:我如果不肯帶她離此,只怕她難以出這百花山莊,當下說道:「小弟雖有此心,但不知那唐三姑是否答應。」
那人頭似是早已用藥水泡製過,面目仍然清晰可辨,只見他虬髯繞頰、虎目圓睜、亂髮披垂,雖只是一個人頭,但不難想見他生前的威武形貌。
金蘭流下淚來,黯然說道:「三爺可是氣惱玉蘭妹妹麼?」
金蘭道:「三爺是正人君子,妾婢敬佩無比。」
那知石奉先刺向蕭翎後胸的劍勢,突然一沉,由下面迴旋而上,反向左面撩起,這一劍十分毒辣,竟使蕭翎立處於危急之中。
蕭翎只道桌面之上不平,本能的伸出右手食指,輕輕一擦。
宇文寒濤說道:「三莊主此行愉快。」
蕭翎冷笑一聲,接道:「大莊主那如意算盤,也未免打的太容易了,就憑你那一點本領,豈是我蕭翎之敵。」
次晨起床,包子威早已在室外相候,兩個綠衣婢女,捧著漱洗用具恭候門外。蕭翎步入室外小廳,兩個婢女,立時奉上漱洗用具,待蕭翎梳洗完畢,包子威才緩步而入,長揖請安,但卻絕口不提昨夜中事。
金蘭道:「三爺不知內情,如何算得錯怪。」
枯木大師轉臉望著那青衣老者,道:「有勞施主,勸他們暫行停手,該先把事情說個明白……」
金花夫人伸手接過,道:「好吧,待我瞧過之後,再交給大莊主收存就是。」
蕭翎道:「原來是枯木大師,在下失敬了,大師深明事理,尚望能勸請那兩位兄台停下手來,在真相未明之前,在下實不願多造殺孽。」
枯木大師低聲說道:「阿彌陀佛,小施主定力過人,貧僧十分佩服。」
那老者心中似甚抱咎,沉聲說道:「如是我等得訊不確,老朽自當面向蕭兄謝罪。」一伸手打開了左首一隻箱蓋。
金蘭長長吁一口氣,道:「三爺一定要問,妾婢們只好從實講出來了。」
蕭翎道:「那一個包莊主,我不認識啊!」
蕭翎估算沈木風安排在自己身側的伏樁金蘭,作用已失,困擾的是玉蘭和唐三姑,這兩人服下了化骨毒丹,人已經有些癡癡呆呆,既不能棄之不顧,但自己又無能救治。
心念一轉,怒火平息,淡淡一笑道:「諸位如是要查看,儘管瞧吧!」閃身退到一旁,回目對金蘭說道:「你打開車簾。」
原來他在重傷之下,既未及時療息,復又強行提聚真氣出手,以致傷口迸裂,再經這一陣奔走,失血過多,難再提聚真氣,回首看金蘭無恙,心中一寬,真氣頓散,一跤跌在地上。
突聽蕭翎大喝一聲:「放手!」蓬的一掌擊在那少婦握劍的腕上,登時長劍脫手,跌落地上。
第二騎馬上是一個胸垂花白長髯的老者,虎目、海口,神威凜凜。
但見人影閃動,周兆龍和金花夫人以及那宇文寒濤,分由門窗中飛躍出來,登上屋面。
凝目望去,只見蕭翎右手按在左肩之上,鮮血由手指縫上,透了出來,這一劍傷的不輕。
他們認為那玉仙子的畫像中,確含有一種隱密,但卻並非是在那畫像中寓藏的傳授武功的用心,這有些近乎虛渺,時天道武功博深,世所皆知,區區一張玉仙子的畫像,絕無法包羅他胸中所學,借圖像寫藏上來武功,並非難事,但如若兼顧那畫像的美麗,就非人力所能及了。
蕭翎站在車頭上,揮手致意,但卻未答金花夫人之言。
蕭翎還了一禮,道:「怎敢勞駕。」
忽聽蕭翎大喝一聲,劈出一掌,一股強猛的劈空勁氣,迫開那素衣少婦。
滿桌佳餚,只有蕭翎一個人高居首位而坐,那包子威站立相陪,不敢落坐。
蕭翎道:「那唐三姑也是服用過化骨毒丹?」
周方龍被金花夫人連番譏笑,憋了一肚子怒火,厲聲說道:「既是沒有敵人混入,難道那暗器長了翅膀,自己飛入了廳中不成?」
蕭翎道:「我瞧你們都是一般模樣,似是都有著很沉重的心事。眼下只有兩條路,由你們自己任選一條:第一條路,你們立即返回百花山莊,不管你們有著什麼心事,我也懶得多問了……」
白馬華車,麗人相伴,這該是何等的賞心樂事,但蕭翎卻有著一種茫然無措之感,他覺出這車廂中充滿著一種幽傷和詭異的氣氛,每個人都似是有著重重的心事。
蕭翎道:「我不礙事……」伸手奪過金蘭手中寶劍,健腕翻振,銀星飛灑,幻起了一片寒芒,擋住了追上的群豪。
四周群豪似是都和這身著孝衣的少年相識,而且還對他十分敬重,但又似和他十分陌生,無一人開口勸他一聲。
扶著玉蘭上了馬車,接道:「但是三爺目下還不會遭受暗算,據妾婢聽那大莊主的口氣,深盼三爺仍能回到百花山莊中去,在你未確定是否肯回百花山莊之前,他們不會對三爺施下毒手。」
蕭翎心中暗暗忖道:奇怪呀!這些人不似事先約好,但卻都及時趕來……
沈木風舉起酒杯道:「三弟早去早回。」
蕭翎苦笑一下,道:「倒叫夫人過獎了。」
蕭翎心弦震動,回目向玉蘭望去,只見她雙目發直,眼中神光渙散,果是有著中毒之微,不禁長嘆一聲道:「是我錯怪你們了。」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被一陣兵刃接觸的金鐵交鳴聲驚醒過來。
蕭翎道:「好!你要她們即時登車,我們立刻上路。」
他們雖無人向蕭翎質問一言,但蕭翎卻有著惶惑不安的感覺,他覺出這些人的心中,都對他有著極深的仇恨,想到感慨之處,不禁失聲一嘆。
沈木風緩緩接道:「我說的是你應變的才智,三弟純金璞玉,略經歷練,必將是一位大智大慧的英雄人物,適才一睹應變之才,更堅信為兄的預料不差……」
一陣急風,吹起了垂簾,一縷日光,由窗外透射入來,照在那紅花花心之上。
沈木風兩道眼神中,暴射出冷厲的寒芒,凝注蕭翎臉上,似是要從他眼神中看出有什麼古怪之處。
蕭翎仔細看去,只見那控馬的青衣童子,正是金蘭扮裝,當下躬身一揖,道:「大哥設想周到,相待情深,小弟就此拜別,」
忽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他身受兩處劍傷,都為太過慈悲,你們都自負是武林中成了名的人物,卻使車輪戰,對付一個受傷的人,算得什麼英雄,如若你當真的想打,我來陪你就是。」聲落人現,一個青衣橫劍書僮,擋在了蕭翎身側。
石奉先向蕭翎刺出這一劍,正是「迴風十八劍」中的一記絕招,名叫「迴流旋蕩」,蕭翎自閉左肩穴道,防止流血,一個左臂,本就運轉不靈,石奉先這一劍,又偏偏向他左臂刺來,匆急之下,吸氣疾退。但仍是晚了一步,被那長劍尖掃中時下小臂,登時衣破肉綻,鮮血淋漓。
那青衣老人究是修養有素,驚痛片刻,已恢復了鎮靜,冷冷說道:「證物確鑿,人贓並獲,不知三莊主有什麼話說?」

原來他自從進入這車廂中後,那玉蘭姑娘始終未曾望他一眼,渾似不覺他進入了車廂。
蕭翎道:「不錯,諸位橫身攔道,想是必有事故?」
蕭翎道:「我瞧像是個江洋大盜,竊人之物的小偷。」
只見那身著孝服少年撩起長衫,取出了一把二尺不到的短劍,緩步行在蕭翎身前,說道:「在下石奉先,領教三莊主絕學。」
蕭翎瞧了一陣,忍不住暗暗讚道:古人云色不迷人人自迷,看來是千真萬確的事了,如若這畫像是個活人,豈不是一代招禍的妖姬……
蕭翎搖搖頭,道:「沒有。」
金花夫人低聲說道:「小兄弟好快的身法,可曾看到敵蹤麼?」
字奉賢妻妝次,為夫被囚百花山莊,遍歷了一十七種不同的毒刑之後,恐已成殘廢之身,見此信有如見為夫最後一面,盼望顧念夫妻情分,善自珍視吾兒,撫養他成人長大,臨書匆匆,不勝依依……
其實這青衣老者和那兩個大漢,心中早已有數,蕭翎那連環閃電掌法,凌厲絕倫,銳不可當,那青衣老者手中空有利劍,仍是阻擋不住,就是雙戰金蘭的兩個大漢,也沒有討得半點便宜,兩個人各攻數十刀,都為金蘭從容化解開去,再打下去,只不過自取其辱。
蕭翎心中納悶,幾次想叫那包子威進來問問,那施筆大漢是何等人物,夤夜來此為何?但他終是忍了下去。
良久之後,才有一人答道:「我等各盡職守,毫無懈怠,但卻未曾發現敵蹤!」
蕭翎道:「小弟既是三莊主的身份,對咱們百花山莊的事,自是該處處留心才是。」
青衣老人道:「男女授受不親,咱們不能驚擾到三莊主內眷,有勞三莊主扶她們下車來罷。」
蕭翎聽得他說出毒手藥王,憶起了那晚放血之事,心中信了八成,心念電轉,巧計忽出,暗裡摸出一枚制錢,運指力捏成一團,由桌下彈了出去。
蕭翎暗運內力,和那刺耳的笑聲抗www.hetubook.com•com拒,臉上卻仍然保持著平靜之色。
蕭翎抱拳說道:「兄弟正是蕭翎。」
金蘭目湧淚光,盈盈跪了下去,道:「不知大莊主駕到,賤婢未能遠迎,莊主恕罪。」
宇文寒濤暗暗忖道:這些人動作如此之快,顯是都有一身上乘武功,表面之上瞧來,這百花山莊中似是毫無戒備,事實上卻是警備森嚴,別說來敵難以隱秘行蹤,只怕莊中的客人,都在他們嚴密的監視之下。
但見那十幾個勁裝大漢齊齊抱拳一禮,道:「二莊主召喚我等,不知有何吩咐?」
蕭翎冷冷說道:「諸位既不肯聽信在下的辯解之言,那就只有在武功上分出生死了。」
蕭翎連受兩次劍傷,又運氣發出修羅指力,雖然點傷了石奉先,但那閉穴的真氣,卻難再凝聚,穴道自解,兩處傷口鮮血泉湧,濕透了一隻衣袖。
那素衣少婦左袖掩面,放聲大哭,放腿疾奔而去。
靠西首一個身著孝衣、滿臉憂戚的少年,突然驚聲叫道:「家父的遺書!」撲跪在那木箱前面,拿起一封書信。
那老者一見蕭翎,臉色忽然一變,回目一顧,縱馬而去。
第三騎馬上是一個身軀瘦小的灰衣人,留著八字鬍,雙目中神光如電,見了蕭翎的馬車,突然一收韁繩,健馬原本奔馳極快,卻突然緩了下來,掠著馬車行過。
沈木風就桌邊木椅上坐了下去道:「五年之後,天下英雄,唯三弟才足為大哥之敵。」
車廂後面,放著兩隻大箱子,唐三姑斜斜的靠在箱子上,閉著雙目,似是已經熟睡了。
軟簾起處,一陣清風吹來,蕭翎手中捏住的花心,隨風飄落。
那老者一側身,走在蕭翎前面,欠身說道:「三莊主請上坐首位。」
那兩個大漢對這青衣老者似極敬畏,聽得喝叫之聲,立時收刀而退。
蕭翎看她哭得梨花帶雨,但卻又強咬著牙齒,不敢出聲,不禁心頭一軟,嘆道:「第二條路,你們不妨把心中的事,坦坦誠誠的告訴我,不許藏露一句,我絕不責怪追究你們。」
枯木大師道:「榮辱之念,全繫一心,今日群豪雲集,大興問罪之師,你蕭三莊主縱然可演出一場觸目驚心的流血慘劇,但何嘗不是你忍辱負重,還我清白的時機。」
他表面之上,若無其事,暗中卻在留神查看那暗施傳音之術示警的人。
只聽金蘭低聲說道:「三爺醒了麼?」
但這構想,並未在武林中傳誦,因為,凡是具有此等構想的人,大都是智勇兼具的武林高人,他們存著尋求計玉仙子畫像的野心,自不願把心中隱密洩露於人。
金蘭自知武功身法,難和蕭翎相比,如不還手,不出十招,就得傷在此人手中,只好揮劍反擊,一招「金絲纏腕」反向那大漢脈穴掃去。
蕭翎雖以佳妙的輕功,閃開八劍,但已有著手忙腳亂之感。
蕭翎冷冷接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世人如若都把我蕭某人看成了萬惡不赦之徒,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那身著孝衣少年,雙目中淚水泉湧,滴在那信箋之上,雙手抖動的越發厲害,竟是連那信箋也折疊不成。
蕭翎道:「我瞧你們在百花山莊中還快活一些,還是回去的好。」
蕭翎看那包子威神色平靜,似已忘了昨夜之事,也只好裝出一付若無其事的神情,說道:「她們起來了麼?」
凝神望去,只見包子威舞著一柄金刀,和一個全身夜行勁裝,施用文昌筆的大漢,正在打的難解難分,那大漢筆法十分辛辣,攻勢凌厲,著著都指向包子威的要害。
蕭翎眼看劍勢刺到,但卻是無法防阻,只好疾向左側讓開。
那些人中,有的已然拔出了手中的兵刃,滿臉殺機的走了走來。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拍拍身側的座位,道:「小兄弟,快些過來,這是你的位置。」
金蘭呆了一呆,道:「你管我是男的還是女的,先勝了我手中寶劍再說。」
晚宴過後,包子威親自送蕭翎到安歇之處。
但聞幾聲黯然的嘆息響起,似是四周群豪都對那石俊山寄有無限的同情。
沈木風回顧了身後的唐三姑一眼,笑道:「三弟請扶唐姑娘上車。」
金蘭忍疼轉身,在蕭翎劍光環護之下,合上箱蓋,縱身登上馬車,握韁馳馬,篷車疾向前面奔去。
那兩個大漢一口氣,各攻了二十餘刀,但始終無法傷得蕭翎,仍是不肯罷手。
那身著孝衣少年,道:「家父死在百花山莊,有此函為證,自是不會假了,父仇不共戴天,在下今日既然見了證據,心中已無懷疑,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在下要先向三莊主索回這筆血債……」
蕭翎愣一愣,突然伸手打開另一隻箱蓋。
蕭翎苦笑一聲,低聲對金蘭道:「扶她們下來吧!」
那枯瘦和尚淡淡一笑,道:「貧僧天生一付瘦骨嶙峋的樣子,如雪中枯樹,難登大雅之堂,故而自號枯木……」
這現身書僮,正是改扮的金蘭。
那婦人闖入場中後,反手由背上拔出長劍,高聲說道:「那一位是百花山莊的莊主?」
那聲音不大,但聽在金蘭耳中,卻如巨雷轟頂一般,全身一顫,雙手一鬆,將懷中的蕭翎跌落地上。
金蘭道:「除了大莊主,玉蘭妹妹也不會馴如羔羊的聽憑擺佈。」
那青衣老人已瞧出蕭翎武功高出了兩人甚多,如若他肯還手回攻,兩個大漢只怕早就傷在蕭翎的掌指之下,當下舌綻春雷,大聲喝道:「住手!」
在這一瞬之間,他已明白自己正處在一個充滿殺機的環境之中,必需要冷靜的應付這個局面。
蕭翎淡淡一笑,道:「包兄請坐。」
蕭翎暗道:好啊!你們早已調查的清清楚楚了,還來問我作甚,口中卻緩緩地應道:「在下正是蕭翎。」
蕭翎不再相讓,揚手一掌「天雷迅至」,拍向石奉先握劍左腕。
枯木大師道:「阿彌陀佛!小施主有此一念,足見慈悲心腸。」
沈木風肩頭一聳,突然哈哈大笑道:「你心中如若沒有愧咎、隱密,讓大哥瞧一陣,又有何妨?」
蕭翎道:「在下實不知如何下手,還得就教高明。」
他已暗定主意,今天非得逼出二婢和那唐三姑心中的隱秘不可。
金花夫人咯咯嬌笑道:「大莊主聲色不動,想必是早已胸有成竹了?」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想不到他們竟……」忽然住口,改轉話題問道:「這木箱中的人頭是誰?」
大廳中,果然高張盛宴,沈木風、周兆龍,金花夫人和宇文寒濤都已在坐,最使蕭翎驚疑的,是那唐三姑也高坐在客位之上。
蕭翎封開了三劍之後,已知難以長久支持下去,心中暗暗忖道:我早該想到失血過多,不宜用義父傳授的掌法拒敵,如若此刻我能有一劍在手,憑仗師父傳授的劍法,就算不能勝他,至少也打個平分秋色之局,也好藉機調息一下,待氣力恢復,再以連環掌力勝他。
金蘭強忍疼痛,一振玉腕,揮劍反擊,鮮血共劍濺飛,灑飛出一丈多遠,濺落在圍觀群豪身上。
金蘭苦笑一下,道:「三爺想的倒是輕鬆的很,如果如三爺之言,百花山莊中,走的何只我們姊妹!但三爺也不用為他們煩心,我早已和玉蘭妹妹決定了該走的路。不瞞三爺你說,我們姊妹雖是對三爺敬愛無比,情甘效死,但殘花敗柳,自知不配為三爺身旁之婢,但三爺卻是妾婢們所見人物中,唯一能使大莊主有些心存畏懼的人,我們姊妹兩人的清白,毀在了大莊主的手中,雖是在他嚴酷的控制之下,不敢反抗,也無能反抗,但心中對他之恨,卻恨不得生啖其肉,我們姊妹甘心受三爺百般責罵,敬愛之心始終不減,那不是為了三爺的俊美瀟灑,實是出自衷心敬慕三爺的為人英雄,但得有一分心力,就願為三爺盡上一分心力。」
忽然心中一動,暗道:我此去之後,不再歸來,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機會重見這玉仙子的畫像,何不趁此機會,瞧上一瞧,當下展開那玉仙子的畫像,攤在一張木桌之上。
包子威欠身說道:「三莊主是乘坐原車,還是換坐快舟,請吩咐一聲,也好讓屬下準備。」
一陣微風吹過,送來了幽幽花香。
待他由禪定中清醒過來,夕陽早下,已然是暮色蒼茫的時分。
金蘭吃了一驚,長劍一領,橫裡躍出,擋在玉蘭前面,冷冷說道:「你們不容分說,出手就是致命的猛攻……」
轔轔的輪聲,蕩起了一片沙塵,沈木風和金花夫人的身影,也逐漸消失不見。
周兆龍目光轉動,四下望了一眼,但見一片平靜,毫無警兆,不禁一皺眉頭,道:「今日之事,實是有些奇怪……」
素衣少婦道:「好!那我就先殺了你替我那夫君報仇。」刷的一劍刺了過來。
蕭翎知他又把自己誤認為那位假冒自己的蕭翎,但此時此情中,解釋不易,也無法解說的清楚,只好含含糊糊的說道:「在下和諸位素不相識,無怨無仇,不知諸位為何要攔阻住在下的去路?」
他突然合起雙手,閉上眼睛,緩緩地接道:「蕭施主身負絕技,強過了老衲的預料,今日如是蕭施主不肯以無上定力,忍耐下一些屈辱,此後江湖上,必將是血雨腥風,永無寧日,貧僧故步自封,少在江湖之上走動,無緣會過血影子沈木風大莊主,但只聞他這綽號,和結下的遍地敵蹤,不難想見他是武功絕世的人,今日一睹三莊主,當使貧僧此信益堅……」
沈木風道:「三弟英俊瀟灑,氣度非凡,正是那些自視極高的少女心目中的人物,我想那唐三姑無不應之理。」
蕭翎道:「閣下既然已知是百花山莊,為什麼不找上百花山莊去?」
金蘭自聽得那聲音之後,始終未抬頭望過來人一眼,那聲音太熟悉了,不用抬頭,已知道來人是誰了。
金蘭點頭答道:「是一種慘絕人寰的慢性毒藥,服下之後,七日內不會發作,但人卻已變得癡癡呆呆,終日裡昏昏欲睡……」
顯然,他忍受已到極限,動了怒火。
蕭翎望著那少婦疾奔而去的背影,心中感慨萬端,說不出是怒是恨。
蕭翎強自按下心中的怒火,冷冷說道:「諸位勞師動眾,白晝攔道,查過這木箱之後,在下倒也得向諸位討還一個公道……」目注金蘭接道:「你打開兩具木箱。」
玉蘭黯然嘆息一聲,道:「三爺午宴時請小心一些。」伏身撿起地上碎去的瓷杯破片,匆匆離去。
金蘭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小巧的玉盒,托在掌心,道:「大莊主告訴妾婢,這盒中共有兩件事物,一件是無色無味的毒粉,一件是可以點燃的毒香,如是三爺不肯回轉百花山莊時,妾婢先設法在食物中放下毒粉……」
他左肩上的傷勢,更見嚴重,血水泉湧而出,濕透了半個衣袖。
搏鬥中突然一聲悶哼,刀光筆影,突然收斂,那施筆大漢身子搖動了一陣,一跤跌倒在地上,包子威左手疾出,點了那人穴道,還刀入鞘,對著蕭翎臥房抱拳一禮,道:「屬下無能,致令敵人侵入了三莊主息駕的跨院中,驚擾好夢,心中不安的很。」
玉蘭搖搖頭,微微一笑,道:「妾婢很好,沒有什麼。」
蕭翎暗道:這話倒也沒錯,她終日和我相處,如是暗中下手,也實在防不勝防。表面上卻是若無其事般的淡淡一笑,道:「他賜給你的什麼?」
兩個綠衣婢女,款移蓮步,行了過來,伸出皓腕,挽起酒壺,替兩人斟滿了酒杯,退到旁側。
遙聞金花夫人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小兄弟,你如想要那幅玉仙子的畫像,最好是早些回來。」
他輕輕嘆一聲,道:「貧僧已然數十年未和人動過手了,早已息隱山林,不問江湖中事,但那位死去的故交,和貧僧交非泛泛,不得不出面查詢此事,真相未明之前,貧僧不願和你動手,貧僧目睹金劍時,心中甚是震動,只是出家人早已勘破世情,不願輕舉妄動,幾經忖思之後,始行取此金劍,暫代保管,待日後查出了元兇之後,老衲再為故友索命,小施主年輕率直,貧僧也不計較你出口傷人的事了!」
笑聲延續了一刻工夫,仍不停止,滿室中回音激盪,盡都是震耳笑聲。
就在石奉先劍勢刺中蕭翎,群豪暗暗叫好之際,突見蕭翎右手一揚,發出了修羅指力,一縷勁氣,破空而至,擊中了石奉先的右肩之上。
金花夫人細看四周形勢,只見相距這大廳最近的一片花叢,也在三丈開外,但卻方向不對,心下暗自震驚,口中卻仍是嬌聲笑道:「嗯!來人的腕力很強,竟然能在五丈開外地方www.hetubook.com.com,把暗器打入廳中。」
石奉先道:「百花山莊,難道還不夠麼?」
金蘭粗著嗓子,道:「小的沒有鑰匙。」
但聞石奉先大喝一聲,手中長劍突然反守為攻,他的劍勢,看上去並不凌厲,但卻綿連不絕,飄忽難測,劈刺之間,極是難防。
蕭翎目注那青衣老者一拱手,道:「箱上金鎖已落,諸位自己打開瞧吧!」
蕭翎苦笑一下,道:「有勞大師了。」
蕭翎取過三奇真訣,和玉仙子的畫像,準備在酒宴之上,把二物交還給沈木風,他已發覺了這百花山莊,充滿著陰謀殺機,如若再住下去,定亦將沾染上血腥之氣。是以才決心離此;借歸籍探親之名,不再返來。
也有傳言說那位姑娘並未另嫁,而是染上了絕症死去,時天道哀傷逾恆,才閉門習畫,要畫下那位姑娘的容貌,他一生中所有的畫,除了一幅眾星捧月圖外,都是畫的這位姑娘,就是連那一幅「眾星捧月圖」,也是因這位姑娘而作,意思是說天下美女雖多,但如和他懷念的那位姑娘比將起來,不啻是皓月淡星……
蕭翎隨手合上盒蓋,收入懷中,道:「這玉盒由我暫時收著……」回顧了玉蘭一眼,道:「該如何才能解除這玉蘭腹中之毒?」
蕭翎長吁一口氣,盡吐胸中憂悶,卓然而立。
石奉先劍勢雖然先發,但蕭翎的掌勢卻是後發先到,迫的石奉先不得不由攻勢易作守勢,收劍避開。
兩人一交上手,立時各出絕學。劍光閃轉,寒芒飛繞,劍尖指襲之處,盡都是致命的要穴。
蕭翎又取出三奇真訣,道:「在下大哥要我把三奇真訣也交給夫人保管。」
包子威武功亦是不弱,手中一柄金刀,環身飛繞起一片光幕,任那施筆大漢攻勢凌厲,一時間也無法取勝。
他說的聲音微小,除了他身側有限幾人可以聽到之外,大都未曾聽到。
沈木風指著那馬車笑道:「為兄和你二哥,都備有一份薄禮,奉送雙親,三弟的行李,我已叫人搬入車中,四匹健馬,也都是千中選一的好馬,足可當長途跋涉之任,三弟思親情切,就此上道吧!」
蕭翎道:「一把金劍,你可是認為我沒有瞧到麼?」
忽聽垂簾外傳進來金蘭的聲音,道:「三爺,前面有人攔道。」奔行中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蕭翎緩步登上七層石級,直向大廳行去。
蕭翎望著沈木風背影消失之後,回頭對玉蘭說道:「你可是很怕那大莊主?」
這婦人右手抱著靈牌,左手掩面,哭的哀哀淒淒,但奔來之勢,卻是快速無比,倏忽之間,已近群豪,直向場中闖來。
包子威欠身而起道:「三莊主旅途辛勞,請隨便進些酒菜。」垂手站在一側。
那青衣老人目光如電,掃掠車中存物一眼,道:「那車中的兩隻木箱,不知三莊主能否啟開給我等瞧瞧?」
要知蕭翎這連環閃電掌法,列為江湖一絕,其妙處就在快如奔雷閃電,使人有著應接不暇之感。
石奉先道:「在下正要討教。」
但蕭翎這無意中屈指輕輕一彈,卻彈出了古怪來。
金蘭接道:「如是三爺防備周密無法在食物中下毒,就要妾婢燃起那支毒香,據大莊主告訴妾婢,這毒香可保燃燒十二個時辰以上,只要放在三爺必經之處,能使你聞到稍許香味,就入了大莊主的掌握之中。」
兩個是中年大漢,一個青衫老者,和一個身披袈裟的和尚。
四周觀戰群豪,大都不識修羅指力,看蕭翎在兩度劍創之後,一揚手間石奉先就倒了下去,無不心頭大震,相顧失色。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莊中正值多事之期,小弟實不該於此時離去,但思親情深……」
正待舉步登車,突聞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他傷的很重麼?」
那身披袈裟,一直未曾開口的和尚,目中神光一掠木箱,突然合掌當胸,欠身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但那花心早已隨風飄出窗外,沈木風目光環掃全室一週之後,才緩緩說道:「三弟,如若你這房中有一枚斷針之微的事物,相信也逃不過為兄的眼神。」
金蘭道:「那是有意的讓妾婢看到,當時,我和玉蘭同在一起,大莊主取出化骨毒丹,先詳細的說了那藥丸毒性,然後才交給玉蘭妹妹吞下,我看玉蘭妹妹強忍著眼淚,裝出笑容,吞下毒丹。」
蕭翎道:「唐三姑犯了咱們莊中的規戒,被大哥關入石牢,不知可否放她出來?」
他輕輕的咳了一聲,道:「玉蘭,你在想什麼心事?」
凝目望去,只見一個姿容絕世的女人,手中拈了一束紅花,輕啟櫻唇,微露玉齒,明艷柔媚,撩人春情。
回首望去,花色宛然,花心中色彩如常,敢情那突起的花心之下,仍然有著一般模樣的花心。
金蘭道:「我要侍候三爺的起居,要為三爺趕車,如若吞下毒丸,神志恍忽,如何還能再幫三爺做事?」
睜眼看去,窗外月光如水,有兩條人影,正自迴旋交錯在月光下。
突聞一陣馬蹄聲,得得而來,三匹健馬疾馳而過。
金蘭道:「如是妾婢的料斷不錯,咱們一路上的行動,都無法逃得大莊主的耳目。」
金蘭道:「進去休息了,包莊主已在車外等候很久了。」
蕭翎皺皺眉頭,掀起垂簾,出了車廂。
蕭翎揚鞭趕車,重又折返大道,口中卻緩緩說道:「眼下有一件最使人憂慮的事,就是玉蘭和唐三姑的化骨毒丹,一旦發作既不可棄兩人於不顧,亦不便帶兩個毒性發作的病人趕路。」
金蘭點頭說道:「妾婢既然講了,那還顧及生死的事,但願三爺無恙就好了。」她頓了一頓,淒涼地一笑,幽幽說道:「就是三爺不問,過了今天,妾婢們也要對三爺講了,你不能責怪玉蘭妹妹,她已經被迫服下了化骨毒丹……」
因此,蕭翎的一身武功,成就的十分奇怪。他無法看出任何一套劍法,但當對方劍法、拳掌進入了精奇變化之時,常會觸動靈機,恍然大悟,立時可想出破解之法。
金蘭只瞧的大為擔心,忍不住說道:「三爺小心了,他們在激怒之下,劍招毒辣無比,已非口舌能予解說息爭了。」言中之意,無疑是告訴蕭翎,要他先以武功鎮服這幾人之後,再用口舌解說。
但他腦際思潮起伏,竟然難以靜下心來,他想到玉蘭、金蘭的反常情態,在兩人的心底處,似是隱藏了一樁很大的隱秘;還有那唐三姑也變的癡癡呆呆,其間定有隱情,明天上路之後,必得設法追問個明白不可。
但聞鄧坤大喝一聲,仰身摔倒在地上。
蕭翎道:「你可見過那毒手藥王麼?」
但那南逸公的連環閃電掌法,卻是純走的剛猛路子,掌掌風起雲湧,威猛無儔,如以蕭翎的功力而論,已可把掌勢發揮出八成威力,但他一則因失血過多,內力大打折扣,二則運氣閉穴止血,一無法全力發掌,九掌過後,強敵未敗,他卻有些後力不繼之感。
蕭翎暗暗想道:由此歸家,自是該坐船的好,但船上必有他們派遣的水手,我的行動,一直在他們監視中,倒不如坐原車的好,當下說道:「我仍乘原車而行,不勞費心了。」
只聽那素衣少婦揚起手中長劍,指著蕭翎,怒聲喝道:「那人可是百花山莊的莊主?」
蕭翎縱身避開,沉聲說道:「兩位暫請息怒,在下有幾句緊要之言……」
沈木風道:「你可也要帶著她隨你回籍探親麼?」
原來金蘭眼看他們施出車輪戰法,對付蕭翎,心中一急,忘記了掩去女子聲音。
蕭翎劍眉軒動,俊目中神光閃動,正待發作,突然由腦際間閃過了一抹靈光,暗道:「除了這四個人之外,那林中還隱著無數高手,他們這等糾眾而來,必有緣故,車中既無不可見人的事,倒不如讓他瞧瞧,也好斷去他們的生事藉口。」
但聞呼的一聲輕響,涉入了笑聲之中,沈木風笑聲頓住,回目望去。
收拾好簡單的行囊,捲起了玉仙子的畫像,藏入懷中,漫步向大廳而去。
原來他失血過多,再加上心中的重重矛盾氣怒,神意不能集中,影響到體力,忽有不支之徵。
兩個大漢有些迷亂的神智,突然一清,收刀而退。
蕭翎看的真切,心頭怒火陡生,喝道:「你等究竟是要為故人報仇,還是想劫取我的東西!」喝聲中,揮掌反擊過去,掌力迅勁,直擊青衣老者握劍的右腕。
他心有所思,連運氣止血的大事,也給忘了,直待那石奉先仗劍挑戰、蕭翎才突然清醒過來,冷冷說道:「令尊傷在什麼人手中?你可查問清楚了?」
心念電轉,肅然說道:「不論那沈木風惡行如山,血債似海,但他總是我結盟之兄,不管這結盟是圈套,或是陰謀,但木已成舟,悔之已晚,我一日未和他斷交絕義,一日就不能和他正面為敵,但這不關你們的事,家師訓教,言猶在耳,助弱鋤凶,乃是我該為之事……」
蕭翎心中氣苦,想到這般人不問青紅皂白,就苦苦逼迫自己,平靜的心情中,逐漸的泛起了怒意。
董公誠道:「我是他的師弟。」說話中,一側身子,又瞧了那人頭一眼,接道:「貴莊保有這顆人頭,時間想是不短的了?」
回目望去,只見沈木風佝僂著高大的身體,緩步走了進來。
穿過了兩個院子,才到大廳,廳中燭火輝煌,早已張宴相候。
金蘭馳車追在蕭翎身後,在蕭翎的劍勢護衛下,衝出重圍而去。
但見一陣白粉飛揚,一股濃重的藥味,撲入鼻中。
遙聞馬嘶之聲傳來,幾匹健馬,風馳電掣一般奔了過來。
蕭翎心頭納悶,暗道:這些人不知是何用心?搜查何物?但他心中坦蕩。雖是有些氣怒;但仍然低聲對金蘭說道:「把那兩隻木箱拿下來,給他們瞧瞧吧!」
沈木風接道:「自己兄弟,不用謝了。」
金蘭舉起衣袖,拭一下泉湧而下的淚水,接道:「那第二條路呢?」
蕭翎道:「為什麼不讓你也吞一粒呢?」
蕭翎心頭氣悶,暗道:好吧!你既然不願說,那便算了,我也不來問你,當下閉目運氣調息起來,不知不覺間,竟入禪定,物我兩忘。
那青衣少婦接道:「如沒有這般武功的人,也殺不了我那夫君。」
他心中疑團未解,場中形勢已變,但見包子威金刀疾變,展開了反擊,一時間刀光大盛,反把那施筆大漢圈入一片刀光之中。
就在群豪攻勢一緩之時,蕭翎衝入群豪,劍光旋風中,又傷了兩人。
蕭翎道:「怎麼?他們都是來找我算帳的麼?」
卻不料這一多口,引起了那兩個大漢的注意,虎吼一聲,一個撲向金蘭,另一個卻已向玉蘭撲了過去。
青衣老人刷的一聲,抽出背上長劍,道:「老夫領教三莊主的武功。」他雖能保持著外形的鎮靜,但內心之中的悲痛,不在那兩個大漢之下,抽出長劍,不問青紅皂白,話出劍落,一招「玉女投梭」,迎胸刺去。
蕭翎伸出手去,和她握了一下,道:「多謝夫人關顧。」只覺一個小紙團,傳入掌中,趕忙挾在手指中,抱拳對周兆龍等一禮,道:「小弟就此拜別。」飛身一躍,登上馬車。
需知他內功正值精進之期,每次調息,必入渾然忘我之境,也正是修習上乘內功最危險的時期,如若在他靜坐之時,有人暗中施襲,縱非必死,亦得重傷。
兩個大漢探首一望,立時雙雙拜倒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但武林中,不少具有大智大慧的人,在兩種傳說之外,另有著一種構想懷疑。
蕭翎一直忍著未看金花夫人交來的紙團,他要憑藉自己的智慧,來澄清胸中的疑慮,然後再看紙團上寫的什麼,是否和自己想到的事情一樣。
蕭翎接道:「小弟還有一樁事情請求大哥。」
蕭翎在勉強支撐下三四十個照面,已然有著措手不及之感,那素衣少婦手中的劍招,似已進入了佳妙之境,行雲流水般,源源不絕。
石奉先道:「三莊主請亮兵刃。」他雖是在極度傷痛之下,但仍能保持著一派掌門的風度。
這是個很微妙的局面,沒有人開口說話,也沒人指說蕭翎,但形諸在蕭翎和群豪之間的氣氛,卻是異常的緊張,似乎都已在暗作準備,立時將展開一場生死的拚鬥。
蕭翎目光轉動,早已不見金蘭,心中自是納悶,正待開口詢問,那包子威似已瞧出了蕭翎心中所思之事,搶先說道:「三位姑娘都已由內人接入內廳款宴。」
但這「迴風十八劍」,蕭翎卻是從未聽過,石奉先攻出了十餘劍,蕭翎仍是瞧不出一點路數,而且https://www.hetubook.com.com險險為長劍刺中。
枯木大師道:「話不是這麼說,任重而道遠,唯君子所能,因小不忍而大流血,並不是光彩,忍為百善之本,其中自有玄機。」
金蘭顰起秀眉兒,伸手從車墊下抽出長劍,寒芒連閃,劈落了兩隻木箱上的金鎖。
蕭翎急急說道:「閣下且慢動手,請聽在下幾句分辯之言如何?」
蕭翎忽然想起唐三姑,欠身一禮,說道:「多謝大哥,小弟還有……」
蕭翎怒道:「怎麼?你認定了我是兇手麼?」
但聞一個冷漠、沙啞的聲音說道:「你站起來,本座的來去,豈是你能查覺。」
這變故大出意外,滿桌雖坐著第一流的高手,也是未能及時接著那飛來暗器。
金蘭道:「據妾婢所知,大莊主只是武功高強,並非是使毒的高手,但他有一位好友,叫什麼毒手藥王,卻是位善用百毒的怪人,大莊主那化骨毒丹,就是出自他親手調製。」
蕭翎看那老者劍招佳妙,不在那石奉先之下,只怕金蘭不敵,車中的玉蘭和唐三姑,又都服下了化骨毒丸,除了棄置她們不顧跑走外,只有擊退強敵一途,心念轉動,怒火漸起,撕下衣襟,包起傷勢,回目望了枯木大師一眼,冷冷說道:「大師親目所睹,親耳聽聞,這些人既不肯聽我解說,也不肯放我們離開,存心是要置我們於死地了,在下兩次相讓,兩度身受劍傷,逼人至此,怪不得我蕭某人要大開殺戒了!」
蕭翎一腔怒火,被他一番心平氣和之言,說的完全消失,心中暗暗忖道:人不可貌相,這和尚看上去形貌猥瑣,但言語神情,卻是有大豪高僧的氣度,當下抱拳一揖,道:「請教大師父的法號。」
蕭翎心知謙遜推辭,徒費口舌,索性大步行去,坐了首位。
但近智者卻主張後一種傳說,認為那時天道才情超絕,不願隨入俗流,不肯收教弟子,但進入暮年之後,又感嘆一身武功,即將伴隨軀體,常埋泉下,心有不甘,才焚毀所有的畫,單單留下了一幅玉仙子的畫像,以引起世人的注意,在畫中卻暗寓了傳授武功之意。
果然,這一著又大出了沈木風的意料之外,等待良久,不見蕭翎答話,才一皺眉頭,接道:「但三弟竟能在片刻之間,恢復鎮定,這份冷靜的工夫,實叫為兄佩服,但為兄又自信,觀察絕不會錯,不知三弟的高見如何?」口氣之中,逼使蕭翎開口。
蕭翎點倒鄧坤之後,突然欺進兩步,到了金蘭身側,沉聲說道:「寶劍給我,收起箱子,快馳車趕路。」
包子威道:「多謝三莊主的大量。」伸手提起那施筆大漢,回身退出跨院。
蕭翎星目中神光一閃,道:「金蘭,我蕭翎待你如何?」
花心依舊,毫無破綻可尋,蕭翎心中甚覺坦蕩,任他沈木風目光銳利、心機深沉,也是無法瞧得出半點可疑之處。
蕭翎暗忖道:百花山莊的力量,確是不可輕視,竟是處處都有分舵。
蕭翎暗暗讚道:那畫聖時天道,果然不愧一代人才之稱,畫筆武功之外,這心機也是常人不及。
蕭翎心念一轉,忖道:是啦!想是這石俊山寫成此書之後,並無把握能把此信傳入他愛妻手中,才在他落款之上,寫下自己身份,萬一此信落入武林同道手中,也可轉入他南派太極門中。
金花夫人突然趨前而來,伸出白玉般的右手,笑道:「小兄弟,姊姊不送你啦,祝你一路平安。」
包子威道:「屬下謝座。」就主位坐了下來。
當先一人是一個青衣少女,一臉端莊嚴肅之色,目不斜視的縱騎而過。
蕭翎長長嘆息一聲,道:「話雖不錯,但我蕭翎卻不能留人話柄,不到情義決絕之時,我都將忍耐下去……」
那身著孝衣的少年,緩緩站了起來,嘆道:「兩位師叔請代我保存此信……」慎重的把手中書信,交給左邊一位老人,接道:「如若我不幸戰死,就請兩位憑藉此信,召集南派太極門下弟子,另立掌門人,不能讓南派太極門,因我一死從此絕跡江湖。」
金蘭心知玉蘭和唐三姑都已服有毒丹,雖然毒性尚未發作,但神志已然不清,難以拒敵,當下振起精神,長劍飛旋,獨當二人。
忖思之間,人已進了大廳。
但那兩個大漢,早已激忿難遏,形同瘋狂,那裡還容蕭翎分辯,雙刀連環進擊,寒光如雪,把蕭翎圈入了一片刀影之中。
蕭翎眨動了兩下圓大的星目,淡淡一笑,道:「大哥這般的瞧著小弟,不知是何用心?」
右面那中年大漢接道:「閣下可是姓蕭名翎?」
周兆龍覺臉上一熱,突然舉手互擊三掌,高聲說道:「當值的護院何在?」
金花夫人笑道:「二莊主常說貴莊中門禁森嚴,不啻是銅牆鐵壁,今日卻被人家在青天白日下,混入莊中,而且逼近大廳。」
只見那沈木風端然而坐,神色平靜,毫無怒意,頷首一笑,道:「驚擾諸位了。」
但見石奉先身子搖了兩搖,突然丟下手中長劍,一跤跌倒地上。
她應變雖快,但仍是無法閃開鄧坤那急快的劍,寒芒閃過,血珠濺飛,金蘭那嫩白的玉臂,被劍尖劃了一道三寸長短的血口。
四個佩帶著兵刃之人,一字排開,攔住了去路。
那枯瘦和尚道:「何止這把金劍,那箱中的書簡、古鏡,每一件事物,恐怕都關係一樁武林的恩怨血債。」
群豪眼看蕭翎如此勇武,個個心生寒意,誰也不敢先擋銳鋒。
但這大廳之中,除了坐中幾人之外,只有兩個青衣小婢,如若是坐中人向他示警,只有唐三姑和那金花夫人可能,但兩人一直口未啟動,何況那聲音十分陌生,記憶中從未聽聞過。
蕭翎一帶韁繩,轉過馬頭,緩緩說道:「此地距那百花山莊不遠,你們如是想回百花山莊,那就請便了。」
蕭翎只覺那笑聲中充滿著一股森寒的殺氣,震人心弦。
沈木風道:「你說吧!但得為兄的力所能及,無不答允!」
蕭翎緩緩舉筷,挾了一些菜餚,但卻不敢送入口中,原來他口中含酒未吞,不能吃菜。
蕭翎道:「大哥答應放她了?」
沈木風眼看蕭翎吃下了杯中之酒,立時舉筷說道:「三弟歸心似箭,急於登程,咱們盡快吃吧!」
那素衣少婦劍勢一沉,避開了蕭翎掌勢,一招「迴風弱柳」,反手劈出。
蕭翎那夜在荒廟之中,遇上毒手藥王,被他點了穴道,放他身上之血,對毒手藥王有著深刻的印象。如是金蘭隨口說上一個形狀出來,和自己所見不符,那就可證明金蘭並非真心的傾吐胸中之言,也好小心提防於她,卻不料她竟沒有見過。當下一帶馬車,道:「兩位上車吧!想那大莊主,必然派有暗中監視咱們之人,咱們如在此地停留過久,只怕啟動那些人的疑心。」
蕭翎暗道:我借探親之名離此,雖非托詞,但主要的還是不願幫你為惡,既然離此,焉肯再自行回來,口中卻答道:「小弟盡快的趕回來就是。」
心中在想,口中卻理直氣壯的答道:「小弟見識不多,瞧不出有什麼古怪之處。」
原來那木箱中,鋪滿了半箱白粉,白粉上赫然是一個人頭!
蕭翎數月來連番經歷變故,已然學會閱人之術,目光緩緩由四人臉上掠過,已瞧出那老者、和尚,都有著精湛的內功。
這正是南派太極門中,賴以爭霸武林的絕技「迴風十八劍」,雖只有十八招,但每招卻含有正反之變,共有五十四招正變,五十四招反變,合共一百零八變,六劍連綿,稱作一劍,最是毒辣不過。
蕭翎道:「你覺得在那百花山莊中的生活如何?」
只見一輛華麗的馬車,早已套上了四匹健馬,一個青衣童子,高坐車門外,右手裡拿著一條長鞭,左手中控韁待發。
蕭翎雖然已從那四人驚愕,惋惜的神情中,瞧出了事情有些不對,但仍想不出箱中是存放的何物,緩緩行前兩步,探首一望,亦不禁臉色大變。
他伸手拭去臉上的淚痕,雙目中暴射出仇恨的光芒,凝注到蕭翎的臉上,道:「你是百花山莊中的三莊主了?」
蕭翎抬頭看去,只見那唐三姑的神情木呆,不言不笑,和初見她時那等巧笑倩兮、妙語解頤的情形相較,已是大不相同,心中好生奇怪,但又不便追問,當下一抱拳,道:「唐姑娘如願和在下同行,請來上車。」
蕭翎只瞧的呆了一呆,他絕沒料到,這一幅嬌艷的畫像中,竟是有著這等古怪的事,正待細查如何撩起畫像的裙邊,突聞步履聲傳了過來。
董公誠目光一掠那箱中存物,道:「不瞞蕭兄,今日來此的人,非我們形意一門……」
金蘭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大莊主見三爺武功了得。因此賜與我兩種東西,如是三爺不肯重返百花山莊,就要我暗中下手!」
素衣少婦一振手中長劍,又是一劍刺去。
那青衣老者一皺眉頭,道:「車中是女眷麼?」
蕭翎搖頭說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
蕭翎心中大奇,說道:「你怎麼啦,此刻咱們已離開百花山莊,有什麼話,儘管說吧!」
枯木大師道:「化凶為吉,化暴戾為祥和,在你三莊主之手。個人榮辱事小,眾生平安事大。」
金蘭道:「雖是錦衣玉食,但卻度日如年。」
只聽包子威高聲說道:「屬下恭祝三莊主一路平安。」
蕭翎暗忖道:看來此情此刻中,倒是不得不端點架子,舉手一揮,道:「不用多禮。」
只聽哭聲傳來,一個全身素衣的婦人,懷中抱著靈牌,急急奔了過來。
笑聲突然而頓,凌厲的目光,也同時移離了蕭翎臉上,滿室移轉,四面尋望。
唐三姑目光緩緩由沈木風臉上掠過,慢步而來,登上馬車。
紅漆的木箱上,加上了一把金鎖,和兩條密封,這本是沈木風和周兆龍托蕭翎帶回的禮物,箱中存放何物,蕭翎並未看過。
蕭翎微微一怔,道:「車中乃是在下幾位隨行的朋友。」
只見玉蘭容光慘然,全身微微的顫抖,手中的茶盤下垂,兩隻細瓷白杯,早已落地粉碎。
一餐餞行宴,匆匆用完。沈木風挽住了蕭翎一隻手同出大廳,穿過花叢,直向莊外走去。
金蘭道:「三爺的傷勢……」
就在他念頭轉動之間,那素衣少婦已然連續刺出了八劍。
董公誠道:「蕭兄雖是出道江湖不久,但早已聲名大噪,不知何以又加入那百花山莊?」
蕭翎劍勢連變,刺傷了兩個近身側的大漢,喝道:「擋我者死。」提聚全身真氣,劍化八方風雨,寒芒暴射,又刺傷了一名近身大漢。
枯木大師看到他慘白的臉色上;神色不停變化,心中暗暗震動,忖道:此人骨奇神秀,英華內斂,武功似已到不著皮相之境,日後成就,定是武林中一代人傑,今日如若逼他過甚,激起他的怒火,造出一番殺劫,不獲武林諒解,那是逼他為惡,為日後武林劫運著想,老衲必得出面助他一臂之力,解去這個死劫。
這條荒涼的山道,連人跡也極少見,車行約二三里,已難再行,觸目荒草,一片蕭索,蕭翎一帶韁繩,馬車停下,冷冷說道:「金蘭、玉蘭,你們下去。」
那老者待蕭翎坐好,突然一撩長袍,屈下一膝說道:「包子威見過三莊主。」
只覺那束紅花心之中,微微有點突出,只是那突出的部份,極是微小,如非那日光側射而來,剛巧的照那紅花心上,不論如何銳利的目光,也是難以看得出來。
那和尚雖受這等辱罵,仍是毫不生氣,淡然說道:「這把金劍,乃貧僧一位故交之物,關係著他的生死之謎,貧僧先代施主保管,日後也好轉交給他的後代……」
正感焦急之時,突然石奉先喝道:「著!」劍尖寒芒一閃,點向前胸。
蕭翎道:「大師既是自知無能,那就不用多管閒事了!」
只聽沈木風繼續說道:「小兄入室之初,見三弟神色有異,依情推論,你心中定有著什麼隱秘?」
金蘭道:「看樣子是不錯,但內情如何,妾婢實不敢斷言,百花山莊中的事情,除了大莊主之外,誰也不知道有些什麼變化,但玉蘭妹妹,卻是在妾婢親目所睹之下,看到她吞下的化骨毒丹……」
蕭翎已對他生出了極深的戒心,正待出言反駁,忽然心中一動,暗道:言多必失,不如沉默不語,給他個莫測高深的好,當下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沈木風接道:「三弟不用為此抱咎,只要早去早回,趕得上為兄替你安排的那場大會群豪之期,也就是了。」
金花夫人接道:「小兄弟多珍重。」
那老者緊隨在蕭翎身後,居中而行,金蘭和-圖-書走在最後。
蕭翎極力使自己心情平靜下來,想開口打破這緊張的沉寂,但卻一直想不出該如何開口。
蕭翎冷冷接道:「這辦法太陳舊了,實無新奇之處。」
蕭翎掀開車簾,緩步走了出來,只見道旁一片雜林中隱隱有人影閃動。
蕭翎怔了一怔道:「是毒藥麼?」
蕭翎赤手空拳,穿行在飛旋的寒芒之中,一味躲避,不肯還手。
蕭翎暗道一聲慚愧,起身離榻,輕步行至窗口。
蕭翎雖是生具慧質,又得莊山貝講過江湖上百年來出眾的英雄人才,和那些絕智絕勇的武林往事,但他終是初出茅廬,歷練不足,沈木風一番獎中帶刺之言,一時間竟使他難再想出論辯之語。
蕭翎道:「人之生死事小,而榮辱之事大,與其含辱偷生,毋寧載譽而死,更何況勝負乃是未定之數?」
全場中二十餘道目光,都凝注在那少年手中的書信之上。
四人舉杯相祝,每人都喝乾了杯中之酒、但蕭翎的杯中卻仍是滿滿一杯,點滴未嘗入口,大大感到尷尬,暗道:這杯酒縱然是斷腸的毒藥,我也該喝下去了,舉起酒杯,正待吞下,突聽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入耳際:「你這杯酒吃不得。」
忽聽枯木大師的聲音,傳入耳中說道:「小施主!沉住氣,此情此景,實是你日後命運所繫,必得以無上禪定之力,來迎接這殺機瀰漫,大變傾俄的一刻時光。」
那青衣者者目光一抬,瞧了那馬車一眼,道:「請問三莊主,這馬車中放的是什麼?」
蕭翎道:「大哥神目銳利,小弟難及萬一。」
第二種傳說,是時天道在那「玉仙子」的畫像中留下了自己的武功,他才情橫溢,把武功融化於彩筆之中,只要是稍具才慧的人,日日對著那玉仙子的畫像瞧看,即可以逐漸領悟這畫中寓藏的武功。
唐三姑和玉蘭都已被迫服下了化骨毒丹,蕭翎也不再忌諱她們,瞧完了金花夫人紙團,隨手撕去,丟在車外,心中卻在盤算那紙箋上的兩句話,箋中指的兩個丫頭,自然是指的金蘭、玉蘭而言,事雖為那金花夫人料中,但其間變化卻略有不同,因金蘭甘心冒萬死之險,背逆了沈木風,使那沈木風原本嚴密的計劃,盡付流水。
原來那南逸公創出的連環閃電掌法,雖是以迅快求勝,暗中卻柔合了天下各家掌法之長,招數一發出,同時包含著避讓敵人的身法,他把這兩個動作,混在一招之中,先天上已然快過別家掌法一步。
石奉先道:「父仇深如海,生死何足畏,別說區區一座百花山莊,就是龍潭虎穴,石某人也不放在眼中,只是在下一直未曾查得明確的證據,不願輕舉妄動留人口實,今日既見家父遺書,足證此事千真萬確,不論閣下是不是殺害家父的兇手,但身為百花山莊中的三莊主,在那百花山莊之中,身份是何等的尊貴,容或未曾參與其事,但如說毫不知情,實叫人難以置信。」
忽聽那青衣老者長嘆一聲,道:「蕭大俠雖出道不久,但已名動江湖,想不到竟然會投到了百花山莊,可惜呀!可惜。」
蕭翎目光一轉,只見那封套上寫的是:「文諭文娥吾妻啟閱」八個草書。
沈木風望著蕭翎,臉上一片平靜,無笑容也無慍意,任何人也無法從他神情中,測出他的喜怒。
他打定了主意,心情也逐漸的靜了下來,真氣逐漸由丹田升起,衝上了十二重樓。
董公誠呆了一呆,道:「這個很困難了,據在下所見,那隱在林中之人,包括了少林門下高僧,以及三大門派中的高人。」
抬頭看去,只見一座高大的宅院,屹立在暮色中,看紅門綠瓦,該是個豪富之家,不知內情,誰也難以猜出,這高宅大院,竟然是百花山莊的分舵。
十幾個勁裝大漢抱拳一禮,回身飛奔而去,眨眼間,隱入了花叢之中不見。
聲音不大,但卻傳播很廣,場中之人,個個都聽得十分清晰。
那老者劍勢一偏,閃過一掌,正待揮劍反擊,卻不料蕭翎掌勢攻出之時,後招綿連而至,那老者一避之下,先機已失,蕭翎雙掌連連拍出,一掌快過一掌,那青衣老者,手中空有長劍,卻是無能反擊,被逼的連連後退。
只聽車簾外響起一個宏亮的笑聲道:「在下接得了大莊主金花令諭,特地趕來迎駕,廳中盛宴已張,敬候三莊主上坐了!」
蕭翎心中大奇,暗道:就算那毒香歹毒無比,但稍許聞上一些香味,也未必就能使我入他的掌握之中,口中卻問道:「這麼看將起來,大莊主倒是一位善使百毒的人了?」
兩扇黑漆大門,早已大開,一個二十左右的青衣人,高舉著一盞氣死風燈,肅然而立,燈籠用絹製成,四面各寫了一個包字。
金蘭、玉蘭仍然是青衣小帽的書僮裝扮,唐三姑也是像昨日一般,登車之後,就靠在車欄上,似是大病未癒,一言不發。
金蘭搖頭說道:「沒有見過,他很少到百花山莊中來,但就妾婢所知而論,確有其人。」
蕭翎淡淡一笑,道:「大哥訓教,小弟洗耳恭聆!」
蕭翎緩緩一點頭,道:「不錯,老丈有何見教?」
蕭翎一按桌面,疾飛而起,穿出窗外,腳尖一點地,一個鷂子翻身,人已躍上屋面,藉機吐出了口中含的毒酒。
蕭翎暗中觀戰,長了不少見識,原來包子威在初動手時,隱藏實力,採取守勢,先讓那施筆大漢放手搶攻,直待瞧出他筆法中的漏洞,智珠在握,才展開了反擊之勢,招數變化,盡找施筆大漢的缺陷,那大漢果然被迫的手忙腳亂起來,幾度要振作反擊,但一直是力難從心。
下面落款卻是南派太極門,十二代掌門人石俊山。
桌上的碎盤,早已收去,群豪齊齊入座,蕭翎擔心那酒中有毒,不敢飲用,跟著沈木風落筷的菜餚食用,心中暗道:如若你在這菜餚中也下了毒,連你在內,誰也別想逃脫。
就在蕭翎說話的工夫,那老者已攻出了八劍,他劍招老練辛辣,高出那兩個大漢的刀法很多,八劍迫攻,逼的蕭翎連退四步。
良久之後,才見蕭翎睜動一下失去神采的眼睛,有氣無力的說道:「不要怕,我死不了,扶我上車去,快些趕路……」
馬車早已停下,唐三姑和玉蘭已然不見,只有金蘭一人當門而立。
沈木風微微一笑,道:「這要看三莊主了,不知他肯不肯要你們追隨前去。」
蕭翎吃了一驚,暗道:原來他早已知道我醒了過來,暗中觀戰的事……
蕭翎已自知失血過多,難耐久戰,何況四周群豪,不下數十人之多,如若拖延時間,對自己大是不利,一面運氣止血,一面施展連環閃電掌法,展開了快攻,倏忽之間,連攻九掌。
金蘭道:「還要我相機勸告三爺早日再回百花山莊,如是三爺不肯聽從,就要暗中設法謀取三爺的性命……」
周兆龍素來不敢稍逆那沈木風令諭,舉手一揮,道:「你們去吧!」轉身向廳中行去。
董公誠道:「百花山莊,積欠的血債太多,你三莊主縱然確未參與其事,但為那百花山莊的惡名所累,如想平安渡過,只怕不是易事!」
蕭翎抬頭望了那遙遙的林木一眼,道:「我知道,那林中還有著很多高人,在監視兄弟。」
金蘭道:「這個請三爺放心,大莊主親口告訴妾婢,七日之內,兩人藥性未發之前,他就會派人送上解藥。」
蕭翎心知自己左肩受傷甚重,如若再不還手,只怕難再躲她十劍,右手一揮,迅快拍出,擊向那素衣少婦握劍的右腕。
只見一隻潔白的大手,陡然伸了過來,接住了蕭翎,緩緩放下。
原來那莊山貝博通天下各門各派的拳掌劍法,蕭翎在那三聖谷中,雖然追隨他身側學藝最久,但莊山貝也無法把胸中博記的天下各門各派劍法,一一傳授於他,只好去蕪存菁,把每一套劍法中的精銳變化,傳授於他,然後又解說應對之策,但這都非他本身所學,傳給蕭翎的唯一劍招,就是他隱居於三聖谷,悟出的馭劍手法。
那素衣少婦眼看蕭翎能夠一招不還的避開八劍,先是微微一怔,繼而放聲大哭起來,手中劍勢隨著那痛哭之聲,越發緊促起來,而且劍劍惡毒無比,均攻向蕭翎致命的所在。
他從柳仙子學得了舉世無雙的迴旋手法,那枚捏成一團的制錢,由桌下飛出,折轉由窗中飛入,掠著周兆龍耳際飛過,叭的一聲,擊在一盤菜餚中,登時油水飛濺,肉塊橫飛,瓷盤也片片碎裂。
包子威道:「姑娘都已經準備好了行裝,坐待三莊主的動身令諭。」
那青衣老者接道:「大師言之有理。」回過頭去,高聲說道:「兩位賢侄暫請停手。」
金蘭接道:「沈木風只不過是為了要利用你的武功才能,助他為害,對你談不上兄弟情義,如若他把你視作兄弟,也不會讓我暗中計算你了。」
蕭翎只瞧的心中暗暗奇道:這座廣大的宅院,如若是百花山莊中的分舵,絕不至只有包子威一人,何以不見有人助戰?
那和尚雖然身披一件寬大的袈裟,但人卻是十分瘦小枯乾,啟開半睜半閉的雙目,道:「什麼東西?」
那少年情緒十分激動,跪在地上的雙膝和捧信的雙手,都不停的微微顫抖。
蕭翎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口中應道:「莊中混入了敵人,是何等重大之事,豈可不查……」
只見那木箱中放著兩封白簡,已然快變成了黃色,一隻金色的短劍,和一面古銅鏡子。
三人行不過丈餘,身後那黑漆大門,已蓬然關上。
但見那素衣少婦,劍招愈變愈詭奇,攻勢也愈來愈凌厲,蕭翎的處境也更見險惡。
心中念頭轉動,口中說道:「你把那金鎖劈了就是。」
枯木大師高聲說道:「他們或許有皂白不分之嫌,但他們每人都滿懷怨恨而來,如是把他們換了你三莊主,只怕你還不如他們忍耐之力,蕭施主如肯聽貧僧相勸,還望拿出最大的氣度,忍耐下去,不要使今日之局鬧出流血慘事……」
素衣少婦道:「不錯啊,只有你這般武功,才有殺死我夫君之能。」
金蘭道:「大莊主心機深沉,只怕是不只這點手段,也許他早已料到我會對三爺吐露,這玉盒中事物,是妾婢聽他所言,從未啟動查看過,不如把它棄去算了!」
抬頭看去,只見那林中緩步走出來僧、俗老少四十餘個不同身份的人。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那唐三姑仍是穿著的女裝,早該要金蘭把他換上男裝才對,心中在想,口中卻應道:「不錯。」
蕭翎長長嘆息一聲,抱拳對那青衣老者一禮,道:「請問兄台上姓大名?那箱中人頭是誰?」
蕭翎藏好了手中的紙團,掀開垂簾,進入車廂,只見玉蘭也改穿了一身男裝,倚欄而坐,目光望著車篷,似是正在想一件沉重的心事。
蕭翎道:「不許說漏一字一句,如果是被我聽出破綻,你們就別想活了!」
周兆龍微微一笑,舉杯說道:「祝三弟一路順風。」
蕭翎心弦微震,暗暗忖道:這沈木風果然是個洞察細微的厲害人物,必然是瞧到我適才一點驚愕之情,才這般苦苦的尋望不放。
他初入江湖,就陷身在充滿著兇險的百花山莊,捲入了武林大勢紛爭的是非中,深覺到一個人不論有著何等高強的武功,也難在江湖上通行無阻,必得配上應變的機智才能應付這江湖上的險詐。
蕭翎只覺這兩人面善的很,忖思良久,才突然想到,這兩人正是在歸州酒樓上遇到的八手神龍端木正,和那位行刺周兆龍,被自己接了她暗器的青衣姑娘。
那青衫老者一拱手,道:「閣下可是來自百花山莊麼?」
信上之言,全是對他妻子的抱咎和付託,後面這落款,卻和信中內容,有些格格不入。
蕭翎只覺她刺來的一劍,又毒又辣,不禁心頭一震,忖道:這婦人劍招的辛辣,似是尤在那董公誠之上,我如再不出手還擊,只怕要傷在她的劍下……
金蘭緩緩抬起頭來,只見沈木風高大駝背的身子,就停在身前尺許之處,雙目中神光閃爍,嘴角間卻帶著一分淡淡的笑意。
蕭翎經她一提,才想到自己也是沒有啟鎖的鑰匙,沈木風只告訴他車上放有讓他帶回原籍的禮物,並沒有交給他啟鎖之鑰。
沈木風離坐而起,縱聲大笑,道:「好一個洗耳恭聆。」
蕭翎緊隨周兆龍身後而行,心中七上八下,暗自打鼓,忖道:那沈木風智謀絕人,武功奇高,莫要是已經瞧出是我在搞鬼了!
蕭翎大奮神勇,威震群豪,突圍而出,一口氣奔出了四五里路,才停了下來,回首望了金蘭一眼,口齒啟動,話還未m.hetubook.com.com說出口,突然一跤倒在地上。
一縷銳風,破空而去!
石奉先道:「三莊主既不肯亮出兵刃,在下只有得罪了。」領動劍訣,一招「白鶴剔翎」,斜裡刺了過來。
左面那大漢刷的一聲,抽出背上單刀,冷冷說:「車中如無別物,可否容得我們搜查?」
蕭翎心中想著:那沈木風除了多疑之外,對我蕭翎也算得仁盡義至了,這玉蘭卻為何又這般囑咐於我,但她既然這般說了,倒是該小心一些……
蕭翎心中一驚,暗道:糟糕,那朵紅花的花心被我彈落,只怕已被他瞧出來了……
蕭翎微微一笑,道:「打開瞧瞧再說。」
金蘭猶豫了一下,登上車去,抱下來兩隻木箱。
鄧坤收劍退了一步問道:「你究竟是女子,還是男人?」
蕭翎心中憋了一肚子疑團,車行三里左右,立時掀簾而出,四外打量了一眼,伸手帶動馬韁,馬車向一條荒涼的山道上轉去。
蕭翎不禁嘆息一聲,道:「石兄話雖不錯,但兄弟亦有隱衷,尚望能給在下一個辯說的機會……」
沈木風望望天色道:「為兄已吩咐設下盛宴,為三弟餞行,此刻時已近午,三弟也該準備一下,酒飯後,立時上路。」轉身緩步而去。
蕭翎避開她八劍之後,已知遇上了勁敵,已然準備還手,卻不料她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不覺間激起豪氣,暗道,我蕭翎豈能和一個弱女子一般見識。
只見他打開封套,把信箋托在掌中,任命四周群豪觀看,蕭翎目光一掠群豪,轉目瞧向那張素箋,只見上面寫道:
那青衣老者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上擊了一拳,身不由主的向後退了兩步。
蕭翎原想把她三人帶出百花山莊的勢力之外,讓三人各奔前程,但金蘭道出這一席話,卻使他心意大變,暗道:是啊!我蕭翎既然存心救人,管上了這檔事,豈可半途而廢,虎頭蛇尾,好歹也該使她們身上的奇毒解了之後,才可放手而去。
蕭翎舉杯,正待吃下,忽然想起了玉蘭之言,不禁猶豫起來。
蕭翎這出人意外的謙和,似是大出兩個大漢和青衣老者意外。三人相互望了一眼,緩步行近馬車。
周兆龍道:「你們可曾發現敵蹤混入莊中麼?」
金蘭應了一聲,扶著唐三姑和玉蘭登上了馬車。
蕭翎暗中提氣,閉住穴道,打開玉盒一看,頓時寶光耀目,玉盒中那來的毒香毒粉,竟是一顆奇大的明珠,不禁瞧的一愣。
包子威待蕭翎落座之後,恭恭敬敬的說道:「三莊主幾時上路?」
那青衣老者目光環掃了車廂一眼,再無別的可疑事物,才回頭對蕭翎說道:「有勞三莊主啟開這兩具木箱瞧瞧如何?」
還有金花夫人在那紙團上那句沿途必遇攔劫的話,語氣十分肯定,如金花夫人沒有相當的把握,絕不致說得這般斬釘截鐵。
蕭翎道:「好!我帶你們遠離了百花山莊的勢力範圍之後,你們就遠走高飛吧!天下這等遼闊,總不難找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彼此擺脫江湖中的生活,做一個安安份份的人。」
但見四周花叢中突然站起了十幾個佩帶兵刃的勁裝大漢,飛奔而來。
忽聽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石掌門不用太過悲傷,令尊俠名滿江湖,江南武林同道誰不敬重於他,還望節哀應變,留下有用的身體,為令尊報仇。」
蕭翎道:「你是他的什麼人?」
沈木風道:「三弟所求,為兄的幾時拒絕過你?」
蕭翎終是年輕氣盛,再加上左肩重傷,那裡還有耐心,當下一提真氣,厲聲喝道:「諸位既然都把我蕭某人看成了十惡不赦之徒,蕭某人就殺幾個給你們見識見識。」
幾人不過剛剛落著實地,那飛奔而來的勁裝大漢,也已奔到,一字排開。
金蘭咬牙忍著臂傷,扶著蕭翎,走向篷車。
蕭翎舉手一揮,低聲對金蘭說道:「好好的保護她們兩人,上車去吧!」
她來的突然,去的迅快,連那跌落在地上的長劍也未撿起來。
沈木風陰森的臉色上,綻開一縷笑容,道:「三莊主已決定午後動身,回籍探親,你們可要跟隨他去麼?」
金蘭嘆息一聲,道:「妾婢們如若有錯,三爺儘管責罵就是,為什麼要迫妾婢們重入虎……」虎字說了一半,突然住口不言。
儘管這傳說震蕩著江湖,但卻很少人看到過玉仙子的畫像,也正因為見過那玉仙子書像的人不多,反使這傳說,沾染上了神秘的色彩。
蕭翎心中吃了一驚,口中卻微笑答道:「大哥過獎小弟,小弟雖得良師垂愛,授予絕學,只可惜質愚才庸,未能真正學得恩師絕藝……」
蕭翎連續拍出了一十六掌,逼的那青衣老人退了六七尺遠,陡然縱身一躍,撲向那身披袈裟的和尚身前,冷冷喝道:「拿出來!」
突聽那手捧書簡,跪在地上的少年,喃喃說道:「爹爹一生光明磊落,沒有不可告人之事,母親思念爹爹,十年來與日俱增,不幸在月前去世,孩兒斗膽要拆閱你給母親的遺書了!」
蕭翎道:「大莊主耳目靈敏,五丈內可辨落葉,你如何能夠瞧到,而不被他發覺呢?」
四周群豪,齊齊把目光投注在兩人身上,竊竊低語,顯然,在場之人都不識枯木大師。
蕭翎登上馬車,金蘭立時揚起手中長鞭,叭的一聲,馬車起動如飛而去。
這一席晚宴,就在包子威恭謹中匆匆用過,蕭翎雖然是受盡了尊嚴禮遇,但卻有著枯燥無味之感。
那身披袈裟的和尚,突然舉步行至木箱,伸手拿起箱中的金劍,藏入懷中。
只見那束紅花花心,突然脫落,背面寫著目力勉可辨認的幾個的小字:「撩開她左面裙角……」
那老者抱拳當胸,躬身說道:「三莊主請。」
她雖然想使笑容自然些,但蕭翎卻看得出她笑的很勉強,很淒涼。
玉蘭道:「奴婢們聽憑大莊主的吩咐!」
蕭翎苦笑一下,無可奈何的望了枯木大師一眼。
蕭翎經過一陣調息之後,體能稍復,眼看金蘭受了劍傷,心中大怒,厲喝一聲,揚手點出修羅指力。
但見蕭翎的掌勢一揮,搶在素衣少婦前面,迫得她收劍退了兩步。
那現身群豪,迅快的圍了上來,片刻之間,把蕭翎團團圍起。
二婢應聲下來,並肩而立。
那大漢厲聲喝道:「百花山莊中的人,個個都是造孽無數、滿手血腥之徒,死有餘辜。」一招「橫掃千軍」攔腰斬來。
蕭翎苦笑一下,道:「這個,這個……」他這個了半天,才道:「箇中原因,不足為人道。」
蕭翎道:「大哥說的是……」
他這輕聲一嘆,立時便引出四周激潮的冷笑。
蕭翎緩緩把控車的馬韁,交到金蘭手中,掀簾進入了車中,探手從懷中摸出金花夫人的紙團,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沿途必遇攔劫,小心兩個丫頭。
沈木風道:「蕭三弟回籍探親,歸心似箭,急欲登程,不要因此事延誤了他的時間。」
十幾個勁裝大漢全部聽得一怔,面面相覷,講不出話來。
沈木風接道:「不用查了,那人發出了示警暗器,想必早已退去,追亦不及……」微微一頓,又道:「快請入座,不要攪了咱們的酒興。」
蕭翎劍眉微聳,道:「九大門派中人,雖然素為江湖同道敬仰,但亦不能欺人過甚,在下雖有忍耐之心,並非是永無限制……」
包子威應了一聲,躬身退去。
在這險惡萬狀中,金蘭仍是不肯棄劍,左手劈出了一掌擊向鄧坤前胸,右手縮收,向下疾沉。
於是,玉仙子畫像的名聲更大了。
蕭翎聽得怔了一怔,道:「這麼說來,那金劍關係著一樁悲慘的往事了?」
蕭翎行近座位,掏出玉仙子的畫像遞了過去,道:「夫人請收下畫像。」
左面一個中年大漢暴聲喝道:「你可是那百花山莊中的三莊主?」
枯瘦和尚淡淡一笑,道:「瞧到了又怎麼樣,反正也不是你們百花山莊之物。」
忽聽鄧坤厲聲喝道:「撒手!」長劍施出拈字訣,找上了金蘭右腕。
沈木風道:「金蘭、玉蘭二婢,確為咱們百花山莊中諸婢魁首,也勿怪三弟喜愛,何況兩人的武功不弱,機智應變,都過得去,三弟肯帶她們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為兄的也可放心了!」
蕭翎點點頭,道:「她們呢?」
心中念頭電轉,口中卻緩緩應道:「不妨事。」
沈木風取去那玉仙子的畫像,整整化費了半夜時光,希望能從那畫像上發覺出可疑的秘密,但他卻大失所望。
包子威道:「廳中已為三莊主擺下早點,屬下斗膽請三莊主食用過後再走。」
蕭翎道:「在下就以這一雙肉掌奉陪。」忽覺一陣頭暈,幾乎拿不住樁。
沈木風兩手一伸,托起蕭翎的身軀放入了車中,說道:「快些馳車趕路,但不用太快,讓那些快馬追來。」說話間,人已進入了篷車之中,金蘭一語不發,登上馬車,抖動韁繩,馬車疾向前面奔去。
沈木風笑道:「你知道的事情不少。」
蕭翎心中一動,閉住氣,把一杯酒倒入口中,但卻不吞下腹去,緩緩就坐。
這是兩個流傳武林中的傳說,震動無數人的心弦,近情者附會於第一種傳說,認為那神來之筆,絕不是一個人的天資、聰慧,能俗畫的出來,在栩栩如生、容色無儔的畫像之中,定然隱藏一個絕代紅顏的真情,和一顆純潔無暇的少女心,如若是沒有那一段淒涼哀怨的動人情史,時天道決不能畫出那樣的美人,那幅畫提名玉仙子,自是寓有深意。
董公誠道:「不知三莊主如何來處理今日的事?」
十幾個勁裝大漢,一聽到有暗器打入廳中,個個臉色大變,莊中規戒森嚴,發生此等事情,勢將要受到重罰不可……
蕭翎欠身抱拳說道:「不知大哥駕到,有失遠迎,還望大哥恕罪!」
蕭翎道:「明晨一早就走。」
這素衣少婦劍招的毒辣,場中之人早已有目共睹,那確是極盡變化之能,但蕭翎掌勢的快速凌厲,更是出人意料,任那少婦手中劍招千變萬化,卻是一直為蕭翎掌勢壓制,無能發揮威力。
周兆龍道:「什麼人竟能混進百花山莊?」
四周群豪,看她一個婦道人家,孝衣抱靈,都不自禁的向旁側讓去。
金蘭應了一聲,扶著玉蘭和唐三姑下了馬車。
只見一個五旬左右的老者,穿了一件天藍色胡綢長衫,面帶微笑,站在車旁,神態極是恭謹,看蕭翎掀簾而出,立時長揖拜見。
金蘭只好把玉盒遞了過去,道:「三爺小心!」
蕭翎臉色蒼白,肅然對那少婦說道:「你丈夫也許是當真的為百花山莊中人所傷,但我絕不是殺害你丈夫的兇手,我加盟百花山莊,只不過是數月間事,夫人如若硬要指說在下就是兇手,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但我得事先聲明,你如再出手,在下可要還擊了……」
那老者笑道:「大莊主在金花令諭中吩咐,要在下小心迎駕,不得有違,但得三莊主不肯怪罪,老朽就歡喜萬分了。」
蕭翎道:「忍又如何?不忍又如何?」
另一個撲向金蘭的大漢,因她躍救玉蘭,一招撲空,轉身揮刀,迫攻過來。

蕭翎道:「可是大莊主迫她服下的麼?」
一說那時天道幼年之際,愛上了一位美麗的姑娘,以後那位姑娘卻離他而去,嫁了別人,時天道懷舊情深,所以繪製了這幅玉仙子的畫像,以示對那位姑娘的懷念。
蕭翎聽得心中一動,道:「多謝大師指教。」
金蘭突然一振右腕,欲待投出手中玉盒,蕭翎卻高聲說道:「且慢,把那玉盒給我瞧瞧。」
蕭翎本待推辭,但又覺堅決拒絕,使那包子威太過難看,只好隨往廳中,匆匆吃畢,上車趕路。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陰,時天道留下這一幅玉仙子的畫像,傳誦人間,人人為他那傳神彩筆陶醉,但卻有很多才智超絕的人,對這玉仙子的畫像,假設了很多可疑,時天道才氣縱橫,畫筆武功,超絕一時,他在自知天限將到之前,焚了生平的畫,只單單留下這一副玉仙子的畫像,如若說他生平之中,只有這一幅畫畫的滿意,故讓它留傳於世,雖無不可,但如說別有用心,亦自是大有道理,因此,有許多臆想和傳說,流誦於武林之中。
沈木風淡淡一笑,接道:「縱然你武功強過此刻,那也未放在為兄的眼中……」
石奉先手中長劍、已無反擊之能,被迫改採守勢,那南派太極門的武功,原以陰柔之力見長,劍招辣而不猛,最利防守,連接了蕭翎九掌之後,竟仍能從容應付,不露敗象。
只聽金蘭說道:「三爺,別讓那毒粉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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