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天機初透

龍門醫隱要過那副老人面具,向柏青青笑道:「此物製作甚精,我們各帶一副在身,或有用它之處也說不定。還有一事,你與龍驤二人必須注意,就是那嶗山四惡,向來睚眥必報。此番巢穴被焚,追魂燕繆香紅死在青兒刃下,班獨重傷之後,又中青兒透骨神針,可能難活。但童子雨在逃,我料他必往尋四惡之中,武功最高的逍遙羽士左沖,商量報仇之策。漫漫長途,哪裏均可能遇上。彼此怨毒太深,一旦下手定然極辣。左沖功力與我當在伯仲之間,你二人合手對敵童子雨,想來也可應付。所慮的就是他們不來明鬥,而用暗箭傷人,所以必須朝夕小心,絲毫疏忽不得!」
辛子壽面色一整,剛待答言,那大力金剛孟武,已搶先說道:「老爺子!這隻鐵木魚威鎮青川康藏,無人不知。它的主人是個兇僧,就指這鐵木魚為名,自號鐵魚羅漢,膂力極強。這鐵木魚重有千斤,他背在背上,卻如同無物。是這西陲一帶,第一號的劇寇大盜,著實扎手得緊呢!」
這時身後五人,也已紛紛趕到。龍門醫隱笑向辛子壽問道:「這西陲高人,愚兄知道的太少。看賢弟這般神色,這鐵木魚主人,可還來歷不小麼?」
那年老樵夫,暫停伐木,上下打量了葛龍驤好幾眼,含笑答道:「尊客想是過路人,這裏正是會稽山。當年大禹在此會聚諸侯,計功而崩,故名會稽。尊客可是上山瞻拜『禹穴』的麼?」
玉人顏色,葛龍驤何嘗不是魂牽夢縈,但好不容易才發現魔伽仙子,正待暗暗追蹤,對她淫行加以破壞,將其逼回仙霞,候黑天狐一到,俟機便可下手,報那不共戴天之仇。倘與柏青青相見,這一番兒女纏綿可能誤卻大事。遂鐵起心腸,故佈疑陣,擺脫龍門醫隱,追蹤魔伽而到江北。
葛龍驤啞然失笑,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遞與柏青青叫她自看。柏青青打開一看,原來另兩副面具,一係醜婦,一係老人,均為人皮所製,栩栩如生。
葛龍驤人雖遁逃,但何曾去遠,眼看著心上人被自己害得那等瘦骨支離、憔悴可憐神態,忍不住在暗中捶胸生悔,情淚如傾。但此時無顏再出,只得暗暗跟隨眾人。直到楓嶺關投店,獨臂窮神點倒龍門醫隱,與天台醉客及谷飛英三人往四外搜尋等情,葛龍驤均在暗處看得一清二白。而這幾位前輩奇俠,也因柏青青沉痾難救,個個心煩,致未發現他就在附近潛匿。
這一聲晴空霹靂,震得在場諸人,心神皆悸。鐵魚兇僧入耳便知這是內家神功「獅子吼」,倘練到極致,對方若功力稍差,就這一吼,便足制人死命。慌忙停手跳出圈外,不住打量龍門醫隱,兀自猜測不出這是何等人物,心中驚疑不定。
彼此雖非世俗兒女,不是貪戀顏色,而互相愛好;但自己變成這副鬼相,未曾獲得那兩處蓋世奇珍醫治復原之前,怎好意思與柏青青那種丰姿絕世之人相處,何況既巧知自己出身來歷,父仇未報,生母存亡下落不明,人子之職絲毫未盡,也著實不應該先為兒女私情打算。自己這種苦衷,他日不知可否獲得心上人的諒解。
葛龍驤見月色太好,猛然想起危崖撒手,魚背漂流,雖然人在昏暈之中,不知過了多久,但從這月色看來,可能今天就是中秋佳節。「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自己與玄衣龍女柏青青,兩意相投,還沒幾日,便行遭此巨變。如今自己九死一生,跨鶴歸來,但心上人眼見碧落岩頭慘劇,此時卻不知在何處傷心腸斷。
龍門醫隱點頭說道:「就看此一端,龍驤你去斷他一臂,放走算了。」
龍門醫隱並不理他,卻向那青衣少女柔聲喚道:「荊姑娘回來!」
葛龍驤本來深惡這類盪|婦淫|娃,要想下手除卻,但因志在黑天狐宇文屏,並知一身所學功候不夠,尚難敵她「五毒邪功」,要想以暗制明,潛蹤以伺,哪裏還會打草驚蛇?萬一將她驚走隱藏,那時海角天涯,何處尋找?遂悄悄離開天魔古洞,撲奔江南。沿途察訪,並管了不少不平之事。一次擊斃一名採花大盜,在他身畔囊內,搜出三副人皮面具,不禁大喜!從此便以蒙面人姿態,行俠江南,並各處探聽魔伽仙子蹤跡。
葛龍驤深仇在側,空自目眥皆裂,因無機可乘,終未敢妄動行事。次日再去,宇文屏業已與摩伽決裂,拂袖他往,自己蹤跡也被摩伽仙子發現,追到洞外。正待動手之時,柏青青突在半崖亂石之後現身,那一聲淒呼「龍哥」,入耳驚心。無奈,他又施展輕功疾避而去。人雖遁入林中,但心頭兀自忐忑不安,暗想自己這心切親仇的隱情,柏青青何從知曉。倘誤認自己薄情變心,豈不過於傷心氣苦,應設法解釋一番才好。
等他到達仙霞嶺,好不容易才找到硃砂壁下的天魔古洞。哪知魔伽仙子業已他往,僅從她門下女徒口中,聽出魔伽仙子因諸正派長老久未見在江湖走動,膽量漸大,況且這多年來所擄面首,均是閩粵一帶人士,著實也想換換口味。所以此番遠去江南,要想弄幾位俊秀風華的少年郎君,一嚐異味。
葛龍驤看她們那等情急,知道火藥一爆即將立肇巨災。心急傳警龍門醫隱等人,遂乘摩伽師徒忙於搶救之時,急忙繞往前洞。行經摩伽仙子所居之處,瞥見一個白磁花盆之中,培著一本九葉靈芝。此芝昔年衡山也產一本,被師父採來與自己和-圖-書服食,功力因之增進不少,故而認識。暗想眼看此洞即毀,這類千古難逢的靈藥,糟蹋可惜,遂一把折斷,揣向懷中。
鐵魚兇僧一聽,這不簡直把自己當做俎上之肉,任人宰割,正在怒火沖天,對方那用黑巾蒙住半面的少年,業已緩步走出,對自己微笑說道:「和尚,你不是要查究甩你鐵木魚之人麼?那正是在下所為。方才我又領命斷你一臂示儆,少不得又要冒犯大師父了。」
青衣少女這種凌空下擊,本是武家大忌。因為身在空中,轉折變化終較不便,故除練就七禽身法,或確知功力勝過對方之外,全身切忌凌空。此時青衣少女就是吃了低估敵人之虧,一劍刺空,兵刃又被兇僧左掌領至門外,這攔腰一掌,本甚難躲,幸而她輕功極妙,順著兇僧那一拂之勢,「巧燕翻雲」,連身疾滾,算是恰好躲過。但兇僧指風餘勁,仍然掃得後腰,隱隱作痛,落地之後,不由兩朵紅雲,飛上雙頰。銀牙一挫,奇形長劍振處,劍花錯落,猱身再進。鐵魚兇僧也想不到這青衣少女身法這妙,居然躲過自己這一招「野渡橫舟」,見她不知好歹,挺劍進撲,不由哈哈一笑,揮掌接戰。
柏青青聞言側顧葛龍驤,見那臉上戴的那副面具,高鼻厚唇,極為難看。不由問道:「龍哥,你不是說一共得了三副面具,怎不挑副好看一點的帶呢?」
葛龍驤細看青衣少女所用劍法,似是「查家鉤」法與「奇門劍」法揉合而成,雖頗純熟,但顯然尚非鐵魚兇僧之敵,正想設法接應,龍門醫隱也已想起青衣少女來歷突然高聲喝道:「雙方住手!」
大力金剛孟武生性頗暴,膂力也委實不弱,聽柏青青說完,一聲不響,翻身下馬走到鐵木魚近前,蹲身猛運功勁。哪知憑他用足力量,僅能把那鐵木魚掀起半邊,要想整個端起,哪裏能夠?不由羞了個面紅耳赤,又不好意思放手,就這剎那之間,額上已見汗珠。
他正在百緒紛紜,無法自主之際,突聽杜人龍房內已有響動,嚇得葛龍驤不遑多想,輕輕出室,帶好房門,便行回轉所住民家。次日不知所哺靈芝,可曾生效,遂潛至眾人所居旅店附近打探,恰好碰上獨臂窮神柳悟非在店門口裝模作樣的大發雷霆,用「七步追魂」掌震大樹。
哪知龍門醫隱識破他疑兵之計,也自追到江北。維揚郊外林中,幾乎當面撞破。摩伽仙子也覺得有高人在側,不願再行逗留,連夜返回仙霞,黑天狐宇文屏已經在天魔洞內相待。
這時明月恰好剛自海東升起,又大又圓,柔光輕籠,空中雲霧又少,天水相涵,上下同清,景色幽絕。那隻靈鶴想是知道葛龍驤貪戀這月夜海景,飛得又穩又慢。人跨其上,除卻天風砭骨,拂面生寒以外,比乘任何舟車都為舒適。
哪知才到川康邊境,路上不知怎的走漏風聲,一明一暗已遇上了兩次兇險。雖然辛子壽的「五虎斷門刀」法異常精妙,苦鬥之下戰敗來賊,幸保紅貨未失,但一名鏢師穿雲燕袁雄的左臂,已然掛彩負傷。眼前一入川康邊境更是吉凶難測。
栩栩遐想未畢,胯|下靈鶴突然回首長鳴,跟著就微收兩翼,慢慢斜飛下降。葛龍鎮知道大概已到地頭,不由得暗暗吃驚,胯|下靈鶴一夜工夫,竟已飛行這遠!果然那靈鶴下降之處,是在一座大山的山腳之下。葛龍驤下背之後,靈鶴沖霄便起,略一盤旋,朝葛龍驤鳴叫數聲,便飛返東南而去。
又走一程,路徑突然險惡,須從一片叢林之中穿越而過。龍門醫隱遠遠望見林口驛路中心,黑忽忽的置有一物,方在與辛子壽指點之時,柏青青目力特強,已先向葛龍驤叫道:「龍哥!你看前面地上,一個好大的木魚!」
葛龍驤一聽柏青青仍未見癒,不由急煞。眼看龍門醫隱、獨臂窮神等人紛紛再度出店,搜尋自己,遂等到夜來,再往店中探病,終於中計被眾人堵在房中,揭破廬山面目。
葛龍驤心中巨震,並陡的一酸,忍不住的拜倒在地,嚎啕大哭。心中暗暗禱祝,父親在天英靈,應知有子長成,而默信自己,早日尋得妖婦,報仇雪恨。直到聲嘶淚盡,才在附近找家山民,借來鋤畚等具,親自動手為父親墳上添土修耷,並留下金銀,託山民代在墳前栽花種樹,以不時供祭。
谷飛英莊容受教。柏青青因情郎復生,靈藥祛病,心中更無半點憂鬱,容光煥發,高興已極。一面整頓行囊,一面與谷飛英殷殷話別。葛龍驤見她毫不以自己目前的醜相為嫌,雖然當著眾人,無法互相溫存,但眉梢眼角,依然流露昔日天心谷內的那種款款深情,不由深悔自己先前誤以世俗之見,害得她白吃了不少苦楚。
長途漫漫,無事可表。唯走到川康邊境的洪雅縣處,卻碰上了龍門醫隱二十年前的一位江湖舊友,鐵掌神刀辛子壽。相見之下,把臂言歡,才知道這辛子壽現在身為四川成教鎮邊鏢局的副總鏢頭,因鏢局近日接了一筆買賣,客人所保的只是一隻尺許方圓錦盒,但聲明價值連城,願出極重酬勞,把此物送到那康定城內的指定之處。鏢局本來最怕保這種紅貨暗鏢,但主顧上門,又不能不應,只得無可奈何地接納下來,由成都到康定,路雖不遠,因這西疆、康、藏一帶,人品極雜,素稱難走,乃由副總鏢頭帶領兩名武功較好的得力鏢師,親自運送。
兇僧嘴裏小丫頭的「頭」宇還未出口,青衣少女的劍光打閃,已和圖書到臨頭,口中嬌叱一聲:「休得無禮,賊禿看劍!」
他把別來遭遇,絮絮講完,眾人各均嗟嘆不已。
靈芝哺完,眼看著這在榻上橫陳的玄衣龍女,葛龍驤不禁又是一陣陣的思潮起伏。暗想縱然靈藥生效,但青妹是病從心起,除非自己露面,不然再好的仙丹靈藥,也不能使此病除根。而且黑天狐宇文屏委實詭詐萬端,她又居無定所,此次機緣錯過,不知何日才能再度遇上,是否應該與龍門醫隱等人坦誠相見,合力搜誅,但自己變成這副醜態,青妹一見豈不更為傷心。
人隨聲出,竟是一個十四、五歲的青衣少女,手中握著一支似鉤非鉤、似劍非劍的奇形兵刃。
葛龍驤答道:「聖賢遺跡,自應瞻拜。不過在下還想向老人家打聽一下,十八、九年前,這附近隱居一戶葛姓人家,主人墓地聽說也在此山上,老人家可知其處麼?」
柏青青早已看出孟、袁二人,不信服自己父女及葛龍驤,聞言笑道:「孟鏢頭,你外號既叫大力金剛,力氣當然甚大,何不把這鐵木魚替他搬開,和尚來時,不管有多扎手,我全替你打發如何?」
柏青青一鞭在手,催馬急馳,身上的玄色披風向後飛飄,獵獵作響,心情簡直愉快已極。一面與葛龍驤並轡揚鞭,一面向龍門醫隱撒嬌說道:「爹爹真好!肯帶我和龍哥逛越西藏。但那『雪蓮』。我不是聽說陝、甘、康、新一帶的高寒山上均有出產,怎的非西藏不可?同樣是一朵花兒,夠不夠得上千年之久,又怎麼樣看得出來呢?」
翌日啟程,不遠便入西康境內。慢說是葛龍驤、柏青青閱歷甚淺,就連龍門醫隱闖蕩江湖甚久,昔年足跡所經,也僅到川邊而止,康、藏等地仍是陌生。倒虧得有這位鎮邊鏢局的副總鏢頭,不住地指點山川形勢,解說風土人情,使柏、葛等三人增進了不少的西陲知識。
鐵魚兇僧名下無虛,果然功力不弱,眼看青衣少女那支帶鉤長劍臨頭,不但不退,反而欺身進步。左掌一拂劍背,右掌「野渡橫舟」,照著青衣少女腰腹之間,一掌砍去。
辛子壽聞言大驚,催馬往前,果然那林口地上之物,是個絕大的鐵鑄木魚。不由在離鐵木魚兩丈之處,勒韁住馬,愁眉深鎖。
獨臂窮神被他們這種神態,弄得生疑,忍不住地問道:「老怪物不要裝出這副怪相,諸一涵又在那柬帖之上,弄了什麼鬼了?」
葛龍驤忙命店家拿來文房四寶,把衛天衢所說當年隱事,及苗嶺陰魔訂約後年中秋,在黃山始信峰頭論劍較技之事,詳細寫明,並請冷雲仙子派白鸚鵡雪玉,轉稟恩師。獨臂窮神等他寫完,揣好書信,便攜同小摩勒杜人龍,向眾人告別,飄然自去。
龍門醫隱柏長青是故人情重,葛龍驤與柏青青則年輕喜事,況且這路上也著實閒得無聊。康定又是旅程所經,並未繞路,遂均慨然應允。這一來,鐵掌神刀辛子壽宛如吃下了一劑清涼藥定心丸,煩憂盡去,笑顏逐開,與龍門醫隱不住傾杯,互道多年契闊。
他默察形勢,對方共有七人,除鐵掌神刀辛子壽昔年會過以外,其餘多不識。看神情個個好手,就連方才與自己對敵的小姑娘,也頗不弱;那作內家獅子吼的老者,更不必提,所以心中早已打好先傷一個算一個的主意。話音剛落,不等葛龍驤立招開勢,一掌業已當胸砍到!
龍門醫隱長眉一揚,向他笑道:「老化子的火燎脾氣,幾時才改?諸一涵因從先天易數之中算出,有人要趁冷雲仙子坐關練功其間,去向冷雲谷中滋擾生事,想請你我覓人前往護法。我正在發愁我須攜葛龍驤及青兒遠赴西藏,余兄又須護持谷侄女往報殺母之仇,只有你這老化子,可以分身前往冷雲谷內護法。但你哪裏肯放著這些熱鬧節目不加參與,而到冷雲谷去守株待兔呢?」
老鏢頭涵養再好,也受不了他這種倨傲神色。何況身畔還有極硬靠山,遂也一聲冷笑,方待答言,左側林中,突然又傳出一陣銀鈴似的語音說道:「老伯伯,你要肯送十兩銀子給我娘治病,這個壞和尚我替你打跑好麼?」
諸事安排已畢,葛龍驤心切親仇,想師父及冷雲仙子均在坐關,不便驚擾,既聽黑天狐宇文屏曾對衛天衢說過,要到仙霞嶺天魔洞去找魔伽仙子,練什麼「三絕迷陽勾魂大陣」,仙霞就在浙南,不如前往一探,也許機緣巧合,能手刃此婦,也未可知。主意打定,遂在葛琅墓畔露宿三日,然後揮淚拜別,下山撲奔仙霞而去。
葛龍驤因須規避龍門醫隱父女,時時繞道,遲到兩日,偷偷進入天魔洞內,只聽黑天狐宇文屏勸摩伽仙子,同下苗疆,與苗嶺陰魔邴浩合練一種絕毒陣法,以備來日趁正邪雙方在黃山論劍之時,暗地發動,而將群雄一網打盡。摩伽仙子卻執意不從,二人幾乎吵得反目。
柏青青此時聽出葛龍驤對自己依然愛重情深,哪裏還有絲毫恨意。看著他冠玉雙頰上的紫黑瘡疤,想想他萬死一生所吃的種種苦頭,好生憐惜,芳心欲碎。遂拉著爹爹,暗問究應先幫他找黑天狐宇文屏報卻殺父之仇,還是應該先上蟠塚山和大雪山,奪回碧玉靈蜍及找尋千年雪蓮,為他恢復容貌。
獨臂窮神怪眼一瞪,哈哈大笑道:「老怪物怎對老化子耍起這套激將法來,換個別人,老化子自然不管這種閒事,但諸一涵、葛青霜二人,又當別論。m.hetubook.com.com老化子自告奮勇,帶著我這不長進的徒弟,跑趟廬山,一方面為葛青霜護法,看看究竟是些什麼山精海怪,到冷雲谷去撒野;一方面這杜小鬼武功太差,不找個機會好好傳他幾手,他日黃山赴會,跟去豈不丟人。再者老化子覺出四惡雙兇,武功俱非昔比,我自身放下多年的兩套功夫,也想藉此守護期間再練它幾遍。只是我有個條件,你們若是遇上四惡、雙兇,動手之時,可不許殺光,總得給老化子留一個。尤其是那冷面天王班獨老賊,好讓我替三個和尚朋友,索還血債。老化子說走就走,葛小鬼你把你在海外聽來那段昔年隱情,詳細寫明,老化子與你帶交葛青霜,使他們這對無辜被人拆散的夫妻立可消除二十來的誤會,而和好如初了。」
因葛龍驤所帶那副人皮面具,委實醜怪難看,單人行道江湖,原無所謂,這一與龍門醫隱及玄衣龍女並轡同行,一個是鬚眉入鬢,一個是姿態如仙,他夾在當中,未免太不相配。遂由柏青青改用一塊黑綢,替他開好口鼻等處氣孔,蒙住下半臉。果然劍眉入鬢,鳳目重瞳,又恢復了當初的英俊本相。
葛龍驤接過師父柬帖一看,不由汗流浹背。自忖當時嶗山萬妙軒內,若不是自己姑母冷雲仙子所贈的蓮寶清心,一墜慾海,豈非萬劫不復?他越想繆香紅當時那種銷魂陣仗,越覺驚懼;一個失神,竟把桌上一杯熱茶碰翻,聯手中柬帖也被濺濕了半邊。
龍門醫隱微笑不答,回身問辛子壽道:「辛賢弟,這鐵魚和尚平素行為如何?」
葛龍驤正覺失態,忽然瞥見柬帖上被茶水所濺濕之處,突又顯出淡淡幾行字跡,仔細看完,不覺大驚,急忙遞與龍門醫隱。龍門醫隱看完以後,竟把柬帖撕得粉碎,偏首沉吟,半晌無語。
「至於我等行程,我想青兒病體初癒,尚不宜即作劇烈爭鬥,想帶她和龍驤,先赴西藏大雪山,找尋龍驤復容所需靈藥『千年雪蓮』。余兄與飛英侄女擬請暫在中原各省,隨意行道,主持正義;並暗察諸邪,有無其他陰謀詭計,同時也為飛英侄女增長江湖閱歷。等明年此際春暖花開,彼此再在漢中附近各留暗記相晤,同上蟠塚。合五人之力,斬那硃砂神掌鄺華亭,與奪回碧玉靈蜍總可有望。不知余兄意下如何?」
他正在尋思,忽然聽得前側林中,有叮叮伐木之聲傳出,連忙循聲尋往,果是一位老樵夫在林內砍柴,葛龍驤拱手問道:「借問老人家,此處可是會稽山麼?」
這一來,袁、孟二人才由不得死心塌地信服人家,果然身懷絕藝。
等他到達前洞發話報警,柏青青聞聲識人,撲將過來,撕下他半幅衣襟。葛龍驤知道危機一髮,哪裏還能糾纏,急忙引導眾人,逃出洞外。跟著就是柏青青憤急過度,吐血暈倒,和天魔洞內火藥爆發。
葛龍驤身經多次大難,業已深知這江湖之中處處鬼蜮,自然恭謹受教,柏青青卻未多加理會。
他已探過天魔洞多次,知道另外還有兩個秘密出入之口,遂重行潛回,由秘洞進入。此時恰好摩伽仙子「天魔豔舞」與「六賊銷魂妙音」均告失靈,正待棄邪歸正之際。葛龍驤突然發現那名狠毒妖婦黑天狐宇文屏,竟也由另一秘洞進入,並用千里火摺點燃壁間的幾條火藥引線,摩伽師徒也已發覺,紛紛竭力撲救。
青衣少女也極詫異,走到龍門醫德身畔,睜著一雙大眼問道:「老伯伯!你怎麼知道我姓荊呀?」
葛龍驤先前看他與那姓荊青衣少女動手之時,已把兇僧實力估好,胸有成竹。明明見掌風已到胸前,依舊毫不理睬,倒負雙手,笑吟吟地向兇僧說道:「葛某初到西睡,遠來是客。常言道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先讓大師父一掌。」
「先還以為老化子出了名的鬼怪精靈,恐怕騙他不過,哪知老化子大概是想借此機會摒絕外緣,重新練他昔年練而未成的『擒龍手』法,竟而欣然自告奮勇,這倒省了我不少唇舌。而老化子在冷雲谷內,料來也可高枕無憂,把諸一涵所卜的那場兇險安然躲過。
龍門醫隱笑道:「青兒怎還這等稚氣,萬里長途,若像你這樣急跑,不到一半,馬便累死。此事又無時限,等於作趟壯遊,何必如此性急。那『雪蓮』形狀如蓮,生在高寒雪地之中,色作純白;但若年逾千載,花瓣四周,即微呈淡紅,蓮心亦可能結實。陝、甘、康、新一帶所產,多係普通雪蓮,僅能作為祛熱清心之用。至於『千年雪蓮』,最好是『雪蓮實』,卻真能有生死人而起白骨之功。倘能如願到手,龍驤頰上瘡疤即可揭去。用『千年雪蓮』和我自煉靈藥搗爛敷治,便能復原如初,與原來皮色長得一模一樣,不會再留半絲痕跡的了。」
龍門醫隱對葛龍驤拈鬚笑道:「賢侄連脫大難,反悟前因,可喜可賀!令先尊葛大俠昔年與我等均是舊識,故人有子,更足歡愉!不管論情論理,當然是先報仇為是。但宇文屏縱橫江湖這多年來,就沒聽說過她住在何處。海外孤島之上,把昔年惡跡敗露;仙霞嶺天魔洞內,又勸說摩伽仙子不成。她自知奸謀惡行一齊敗露,必然越發深藏,天涯之大,一時還真無處尋找。不過後年黃山論劍,我料她必與苗嶺陰魔邴浩聯手同來,那時葛賢侄的恩師不老神仙,與冷雲仙子的功行也滿。三曹對面,了結恩仇,豈不更好?賢侄生母之存亡下落,大概除你恩師之外,別無人知。他和*圖*書此時功行正在緊要,不能驚擾,故也只好留待後說。
辛子壽正色答道:「此人略嫌兇暴,手上血腥極重。但有一點好處,就是從來不犯淫戒。」
葛龍驤遂找民家寄宿,等到夜靜更深,帶著自天魔洞內盜來的那本九葉靈芝,去往柏青青房中。先點了她黑甜睡穴,然後把靈芝嚼碎,一口一口地哺她服下。
鐵魚兇僧哪裏知道,葛龍驤貼身穿有「天孫錦」那種稀世奇珍,慢說是他,嶗山大碧落岩追魂燕繆香紅的虎撲雙掌,也不過僅能使得葛龍驤略受震傷而已。他只奇怪自己勁力雖被對方化去幾成,但這一掌依然打實,怎的卻會毫無傷損。
鐵掌神刀辛子壽,在馬上呵呵笑道:「孟鏢頭,你這該信我……」
午飯用過,結算店賬,彼此在鎮頭握別。龍門醫隱帶著葛龍驤及柏青青,橫穿大漠,西奔大雪山。天台醉客余獨醒則因反正無事,索性與谷飛英再往南遊,一覽八閩百粵山水之勝。
葛龍驤目送那點黑影消失雲端,回憶所經,宛如夢境。自己下山之時,恩師、師兄所告途徑,俱是中原一帶,這浙東可說是完全陌生。雖然料定仙鶴通靈,不至飛錯,此地可能就是父親墓地所在的紹興會稽山腳,但無十分把握,還須尋人一問才好。
鐵魚兇僧哪裏肯信,想想自己夙以硬功自負,這一掌少說些也在五百斤以上,體說是血肉之軀,便是塊生鐵也將打扁。蒙面少年看去年歲甚輕,縱然練成了金鐘罩、鐵布衫之類護身橫練功力,也不能如此托大,莫非其中有詐?兇僧心內生疑,恐怕上當,手下自然略慢。但等指尖已沾敵衣,對方還是笑吟吟的不閃不避,兇僧不由怒極,「哼」的冷笑一聲,掌心突然加勁往外一登,「小天星」內家重掌業已發出。等到這一掌打上,只覺得對方肌肉,隨著自己掌力微微一軟一吸,便將自己內勁化卻三成以上,然後人如柳絮隨風一般,輕輕飄出兩丈多遠。
老年樵夫呵呵笑道:「尊客說的是我們浙東大俠葛琅之墓,當然曉得,就在『禹穴』附近。雖然葛大俠無後,家人已散,但他生前為人太好,鄉鄰不時自動修葺,十多年來,墓地仍如當年一般整潔。尊客循此而行,上山不遠,就看見了。」
老化子轉面對葛龍驤道:「你在大碧落岩,被繆香紅震落到海中以後,老化子為卜你休咎,遠上衡山。你師父正在坐關用功,未曾見面,但已預留柬帖一封。說是數定於天,但由心轉;為人吉凶禍福,只係於方寸一念之間。你只要處處謹守師門規戒,縱遇極大艱危,亦當無礙,否則死不足惜等語。義正詞嚴,垂誡甚深,老化子現還保存在此,你拿去看來。」
大雪山有二,一在西康省內,另一即係今日所稱之喜馬拉雅山,以其終年積雪,故有是名。龍門醫隱一行所趨,係屬後者;由福建仙霞直奔西藏,恰好正是橫貫中國版圖。路途之遠,可以想見。為了節省無謂精力消耗,三人遂備購健馬代步。柏青青與葛龍驤二人,雖然向來未有乘騎經驗,但那樣一身的輕功內力,數十里路程跑過,也已控制自如。
「至於賢侄復容之事,東海神尼覺羅大師所說的兩樣靈藥奇寶,其實僅需千年雪蓮一樣。那碧玉靈蛛,因我已有用千歲鶴涎及朱藤仙果所煉靈藥,足清百毒,可以代替。但此寶既係青衣怪叟鄺華峰,自悟元大師手內奪去,也應取回。何況飛英侄女還要找那硃砂神掌鄺華亭,報殺母之仇,所以蟠塚之行,勢在必去。但目前所急,卻還在那千年雪蓮,因此物雖聽說大雪山中有產,但極為稀少難尋,而西藏去此,更是迢迢萬里,似應早為之計呢。」
鐵掌神刀辛子壽身膺艱鉅,正在洪雅縣的一家酒樓之內借酒澆愁,突然碰見龍門醫隱柏長青這樣一位睽違二十年的老友,再一問知欲往西藏,康定正好順路,更由不得的喜心翻倒。老哥哥長、老哥哥短的,一再要求龍門醫隱等三人結伴同行,他好託庇照應。等一到地頭把責任脫卸之後,回轉成都,也將辭掉這副總鏢頭職務,歸隱故鄉,以樂天年,絕不再在江湖之中,向刀頭舔血。
天台醉客余獨醒,目送獨臂窮神柳悟非與小摩勒社人龍二人去遠,向龍門醫隱笑問:「柏兄方才所說可真?難道真有這等不開眼之人,敢去冷雲谷中生事麼?」
龍門醫隱見她臉上神色連變,已知其意,含笑和聲說道:「飛英侄女,我知道你心切報仇。你葛師兄還不是和你一樣,十九年血海沉冤,與黑天狐宇文屏不共戴天。但目前時機未到他只有暫時忍耐。蟠塚山鄺氏雙兇,武功絕倫,尚在嶗山四惡以上,憑我們五人,勝是必勝,要想定能制其於死地,則尚難斷言。這一載光陰,盼你向你余師叔不時虛心求教,增強本身功力及江湖經驗,以望到時可以如願以償。」
那鐵魚兇僧,在西陲縱橫多年未遇敵手,氣焰極高,今天不但鐵木魚被人甩開,辛子壽並還絲毫未露怯意。又從林中出來這樣一個年輕少女,言語之中,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看在眼內,不由憤怒已極。但兇僧也頗識貨,看眼前諸人,個個神色沉穩,知道今天有異尋常,可能遇上勁敵。遂把剛才因憤怒浮散的真氣,重新暗暗凝煉調勻,不理青衣少女,仍對辛子壽,冷說道:「辛子壽,你昔年是佛爺掌下遊魂,今日有何人撐腰,竟敢如此放肆!佛爺法駕素無空回,還不快將那盒紅貨獻上,趕快逃命!難道就仗著這乳臭未乾的小丫……和*圖*書
葛龍驤謝過樵夫指點,照他所說路徑,慢慢往會稽山上走去。上山不久,果然見到一個其深無比的巨大洞穴,旁有唐人勒石,擘巢大書「禹穴」二字。心中暗想:「一般傳說禹葬於此,又有人說是大禹入此穴仙去。不管怎樣,人生在世,絕不能真正如所謂寄蜉游於天地;無論立德、立功、立言,總得要有一樣垂青後世,方足不朽!大禹當年治水救民,雖然三過家門不入,公而忘私,備盡艱苦,但豐功偉績,彪炳千秋。這鬱鬱佳城,永為後世低徊瞻仰,也就雖死猶生的了。」
鐵魚兇僧端的久經大敵,知道對方是故意激怒自己,哪肯上當,雙掌在胸前一合,把盛氣漸漸抑平,緩緩說道:「朋友,年紀輕輕,何必逞口舌之利,你就準知道佛爺不能超度於你?」
葛龍驤見這少女竟似比谷飛英還要年輕,雖不如柏青青那樣美絕天人,卻也頗為清秀。自己方才甩那鐵木魚時,已然試出雖無千斤,也足有七、八百斤以上。由此推測,兇僧鐵魚羅漢終年背負此物,身材必然高大,但現身之時卻得其反。葛龍驤何等行家,知道兇僧瘦矮,而長年用那極重之物,內家氣功必然不弱,不由替那少女擔心。剛要回頭請命,由自己出戰,卻見龍門醫隱目注少女手上奇形兵刃,似有所思,遂未出口,暫觀其變。
葛龍驤身形落地,注目兇僧那等驚疑神態,不由微微一笑,劍眉雙挑,朗聲說道:「葛某一掌已然讓過,大師父你殺孽眾多,血腥太重,留神右臂!」話完,人起。他與那荊姓少女竟用的同一招術,也是從半空向兇僧當頭撲下。
話音未了,林間傳出一聲極為洪亮悠長的:「阿……彌……陀……佛……」眾人夾眼看去,從林中慢慢走出一個矮瘦僧人,一見鐵木魚被人甩至路旁,面色微變,雙睛炯炯,向眾人電掃一遍,對辛子壽沉聲道:「辛子壽!何人斗膽,動佛爺鐵木魚法器!」
葛龍驤知道龍門醫隱所說,均是實言,那黑天狐一時確實很難找到。正待稱是,獨臂窮神已行說道:「老怪物此言正合我意,我們分道而行。你帶著你女兒和葛龍驤,上西藏大雪山去找那千年雪蓮;老化子和老酒鬼等四人,上蟠塚山找鄺家兩個老怪,奪回碧玉靈蜍,並為谷姑娘及老化子的和尚朋友,報仇雪恨!」
勾留兩月,「江南蒙面小俠」的聲威遂起,連稱霸江南多年的鐵珠頭陀和火靈惡道他均敗在葛龍驤掌下而避往江北。葛龍驤也就在此時,一方面發現了魔伽仙子行蹤,一方面卻又發現了龍門醫隱及心上人柏青青,父女二人正在追尋自己。
龍門醫隱皺眉搖頭答道:「方才龍驤無意碰翻茶杯,濺濕箋紙,突然顯出諸一涵所留隱書字跡,我便知定與老化子有關。幸而龍驤機警,即將箋紙遞過。果然諸一涵雖然人在坐關練功,卻仍懸念昔年好友,閒中偶以先天易數一一占算,竟算出老化子在今年春夏之交,有一場極大兇險,他為人過分剛強,若與明言,絕不肯信,故特隱書箋紙之上,倘你我能夠發現之時,務必預為代其安排趨避之策。我睹柬之後,想來想去,只有廬山冷雲谷與塵寰隔絕,而葛青霜昔日仗一柄青霜劍鎮壓武林,所樹聲威,比諸一涵還稱難纏,絕無任何人敢捋虎鬚,去向她那裏生事。所以才編造了那套謊言,騙老化子坐鎮冷雲谷中,虛為葛青霜護法。
他略為感慨,循著山徑再往上行。轉過一處山崖,又是一座巍峨佳城,墳前碑上鐫著「浙江大俠葛琅之墓」。葛龍驤雖是遺腹之子,未曾見過爹爹一面,但骨肉連心,天性攸關;在覺羅島上聽衛天衢敘述自己身世,雖知必無虛言,但總免不了還有那麼一絲半絲的疑惑之處。如今黃土一壟、孤碑三尺,事實業已千真萬確。
葛龍驤知他難以下台,催馬上前,向孟武笑道:「孟鏢頭,這東西就算搬在路邊,仍是惹厭,我來幫你把它丟得遠點。」說罷,馬鞭一揮,恰好纏住鐵木魚一端。隨手一抖一甩,那麼重的鐵木魚,便如彈丸一般,飛出八、九尺遠,「轟通」一聲,墜入路畔草中。連大力金剛孟武的身形,還被葛龍驤這一甩餘力帶得向前踉蹌了幾步,才得站穩。
至於那隨行的兩位鏢師,一叫穿雲燕袁雄,一個叫大力金剛孟武。雖然副總鏢頭已然暗地告知,柏長青等三人均為絕世高手,但因袁、孟均是川滇人氏,平生足跡未履中原,武林十三奇之名,雖有所聞,心中總有幾分不服。這樣一個糟老頭子,一個文弱書生,和一個紅妝少女,縱然會上幾手武功,也絕不會有什麼大不了得。但副總鏢頭對人家那等恭敬,卻是事實。只得憋在肚內,準備萬一前途有事之時,倒要看看人家有些什麼驚人藝業。
天台醉客余獨醒點頭讚好。小俠女谷飛英雖然恨不得一下飛上蟠塚,但也深知師父一再叮嚀仇人厲害,這鄺氏雙兇定不好纏。若無這些師叔及師兄、師姐們相助,光憑自己掌中一口前古神物「青霜」寶劍,恐怕難得成功。再說葛師兄原來那樣一位丰神瀟灑人物,與柏師姐的絕代容光,正好相配,如今弄得這副模樣,雖然暗察柏師姐依然妙目流波,無限關注,毫未生嫌,但連自己局外人都覺得有些美中不足,也實在應該讓他早日復容。何況仇人聲望那麼高,更想不到昔年所害之人,有女拜在冷雲仙子門下,業已藝成,蓄意報仇。最遲到黃山論劍之期,總可恩仇了斷,此時急它作甚,遂亦含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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