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 以牙還牙

那弟子尚不服道:「那時我們身為主人,不若『少林』、『峨嵋』站在客賓地位!」
吳止楚溫和地撫著他的肩膀道:「孩子,我不會怪你的,『定數』、『孽緣』,一切都是前定的,湘兒這孩子是我慣得她太任性了,不過她也很可憐!」
許狂夫雖不同意,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問道:「我們此去行止如何?」
松月想了一下,毅然揮手道:「我這就出去,告訴門下,讓他們上來吧!」
胡子玉歇了一陣道:「『駐顏丹』據聞有增長功力之效,韋明遠此番得去,自可恢復那三成功力,悔不該我當初不自己吞了下去!」
韋明遠躊躇道:「這一來豈又將耽誤時日,還是留待日後再說吧!」
旁邊坐的是他的師叔無為道長及一班同輩師兄弟。
這次他使的是「太陽神抓」,卻表現出從所未有的威力,掌風過後,那大樹齊腰而折,平如刀削。
松月舉手為禮道:「大師仁心俠舉,世所共仰,昔日之事,敝派自審,實亦有不足之處,故引咎自責,實不欲再啟干戈……」
一行人遂簇擁出了殿門,只見杜素瓊及那青年男子已在「武當」門人持劍戒備下,圍成一個袋形,直向山上而來!
松月奇道:「韋明遠自己留約挑戰,到時又不出頭,反令他師妹及一個不相干的男子前來,究竟意欲何為?」
他雖在虛心默禱之際,耳目仍很靈敏,彷彿有人在不遠處輕輕地哼了一聲,立刻站了起來!
天心點頭不答,滌塵卻合十道:「老衲義不容辭!」
滌塵悽淒然道:「阿彌陀佛,掌門人能具此心,不愧仙俠胸襟,此事若不以老衲為冒昧,願親身當魯仲連之責!」
次日,「峨嵋金頂」俠尼天心,亦懷同樣一副息事寧人的心願,遠自西蜀,順流來至「武當」!
「武當」門下首座弟子清風,飛馳入殿稟報:「『天香玉女』杜素瓊偕一年輕男子,強行挾劍登山!」
吳止楚喜道:「原來你已經取得『天香二寶』了,『奪命黃蜂』異日定可璧還,倒是這『駐顏丹』,事不宜遲,還是馬上服用為佳!」
韋明遠怒從心起,撩掌一步劈上,他此刻雖只具七成功夫,力量卻非同小可,勁風颯颯,頗為驚人!
許狂夫也低頭不語了。
滌塵又喧了一聲佛號,以示讚佩之意。
第三日,午時!
幽靈谷口仍是零零落落散佈許多各式破殘的紗燈,這都是昔www.hetubook.com.com年喪生在他師父手下的江湖人的遺跡,白骨已寒,殘燈猶在,不能不令人感到滄海桑田,世事多變。
韋明遠顫抖著手,連忙接過,上面卻寥寥地寫著:「爺爺,我只想出去再看他一眼,即使是偷偷地看上一眼都好,然後我就回來,侍您天年……」
游目四望,但見四周樹影幢幢,星月無光,那有半絲人跡,然而韋明遠自信他的耳朵絕不會聽錯。
吳止楚正預備起程,忽而又止住問道:「孩子,既是外面有人冒你之名復出,你不趕去一看,卻來此『幽靈谷』中何為,莫非這兒有什麼重大變故嗎?」
無為輕咳一聲道:「昔日之事,我們卻是過於莽撞一點,現在以同時有兩處韋明遠字跡出現,當年他可能是冤枉的!」
說著在身畔取出張紙條,遞給韋明遠。
許狂夫仍是詫異地道:「韋明遠對四哥不是很為崇敬嗎?何此一變若此!」
朝樹後怒聲道:「台端且莫得意,立刻讓你嘗嘗『天龍』絕學!」
韋明遠一聽眼前這人居然辨得他是冒充的,心下駭然,然而口音頗為熟悉,倒也不敢造次,沉聲道:「是那位朋友前來賜教,若再出言不遜,莫怪在下無禮!」
胡子玉長嘆道:「我枉有『鐵扇賽諸葛』之稱,平時自負神機妙算,不想這次栽了這麼個大觔斗,看來真要換招牌了!」
無為奇道:「滌塵早回河南去了,現在怎麼趕來了?」
他拿著那一紙短箋,哽咽地道:「湘兒,湘兒,我有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看重……」
語畢,對面樹枝上有人哂然道:「姬子洛已然仙遊,他的規矩自然也不再存在,閣下婢學夫人,大可不必再搔首弄姿了!」
吳止楚搖頭道:「小妮子人小情癡,自從你走了之後,一直悶悶不樂,前些日子忽然給我留下張條子,不聲不響地走了!」
韋明遠訕訕地道:「前輩不是高隱江畔嗎?怎地又有興趣外出一遊?」
那人仍是笑道:「不怪!不怪!是我自己不好!不過你那易容之術,對我賣弄,豈非是孔夫子面前賣書文!」
松月突然面現愧色道:「弟子德能俱薄,措置失當,有負師門栽培,願……」
正說之間,門下有弟子前來通報道:「少林滌塵大師在山下求見!」
許狂夫見m.hetubook•com.com這位老哥一上岸就發此怪論,不禁奇道:「四哥,這話怪了,連白沖天都認為他是真的,你……」
胡子玉接口道:「白沖天是看過姬子洛的,所以不知其偽,我雖在『幽靈谷』隱居十載,卻未見過『幽靈』之面,反能洞燭其虛!」
韋明遠豪情頓發道:「前輩!走吧!到西南找湘妹去!」
滌塵手依然合十道:「老衲在嵩山原本無所事事,近日風聞韋明遠復出之事,報復過甚,有干天和,意欲前來化解一番……」
胡子玉豪情萬丈地道:「這次我不再躲了,論功夫或許不行,論心機絕不輸人,拼將我垂死之年,非在江湖上鬧點事情不可!」
韋明遠且驚且怒,一咬牙,「太陽神抓」功力又自運好。
胡子玉嘆息道:「吳止楚當世藥聖,我信柬上的毒藥如何瞞得過他,這一發現真相,還有不恨我入骨的!」
無為伸手阻止他道:「掌門人不可如此,師兄既然將掌門重任交你,我就是身為師叔,也該聽命,事實上我跟你一樣,在當時不能確信他是無辜的,事已如此,我們還是準備他三日後前來……」
人隨聲至,「太陽神抓」無比勁力已自壓到,但覺熱風灼人,黑夜中居然閃出一片紅光,勢若疾雷。
許狂夫跳起來道:「是韋明遠,他沒有死!」
「『幽靈』弟子,韋丹後人。」
韋明遠不等他說完,忙道:「前輩,事不宜遲,我們走吧!現在江湖上有兩處盛傳我再出世的消息,不過兩處都不是我,東北太遠,湘兒一定就近上西南,我們也追到哪兒去吧!」
無為及松月同時站了起來,松月道:「請!」
清風躬身道:「男子年歲雖與韋明遠相若,但絕不是韋明遠!」
無為動容而問:「是不是韋明遠來了?」
無為道長欣然為之色喜道:「勞得大師鼎力調和,實乃本派之幸,韋明遠遭受良苦,心情自不免激憤,我們失察於前,斷不能再鑄錯於後!」
略頓一頓又道:「兩個假韋明遠一南一北,而真韋明遠卻在此偷聽我們的話,我料他此刻也一定南下去找杜素瓊,走吧,我們也攪他一個天翻地覆去。你等著看吧,今後江湖,好戲連場,這雁蕩山不過是開場鑼而已!」
樹後再度打出一股強風,這次可不若上次那般輕鬆,「太陽神抓」之力雖為之一降,樹後之人卻被擊出丈許開外。
無為正色道:和_圖_書「胡說!武林中但問真理,何分主賓,只要是我們真認為對的,即使孤單奮鬥,也不可畏縮!」
先閉目沉思片刻,然後在心中默禱道:「師父,請恕弟子冒用名諱之罪,弟子候父仇清雪之日,誓必將『天香三寶』尋獲,然後長侍塚旁,再不出谷了……」
韋明遠一想,覺得也有點道理,遂取出「駐顏丹」,在吳止楚指點後服下,閉目靜坐,由吳止楚替他行功活穴!
韋明遠感激肺腑,毅然道:「前輩您請放心,天涯海角,我也必將湘妹找到,然後不管怎麼樣,我亦將回報她這一份深情!」
吳止楚聞言,大是欣慰,老淚婆娑地道:「孩子,你有這一番話,也不枉湘兒的一片癡心了,不管如何,還是先找到她吧,唉!她一個女孩子,孤身江湖……」
「武當」掌門松月道長皺眉愁坐,面上還有一絲怒意道:「本門自祖師三丰真人創派以來,在江湖上何等聲威,不意解劍池石碑被削,受辱至巨,這韋明遠也欺人大甚!」
胡子玉道:「久聞昔日『雲夢聖醫』吳止楚,隱居長江之畔,不問世事,韋明遠落水不死,必是蒙他所救,而且傳了他千面易容之法,此技維妙維肖堪稱一絕,是以連白沖天也被瞞過,方才他不敢入水迫我,只是怕臉上的易容藥被沖掉。」
猛然在地下一跳而起,勁聚掌心,對準丈餘外的一株大樹,大喝一聲,一掌推將出去!
對面人不答話,卻送來一聲嗤笑!
走至姬子洛與「天香娘子」的墓塚前,他恭敬地跪下。
說著與無為二人迎出殿去,卻見滌塵布衲直裰,滿臉風塵,而精神卻愈見矍鑠,足見其修持之精深!
掌風堪將挨到樹上之際,樹後也打出一股暗勁,初則無形,繼而澎湃,不但將他擋住,反而被逼退了兩步!
許狂夫問道:「四哥!你迄未說明,那人到底是誰?」
胡子玉撥水分波來至岸上,嘆著氣道:「八十老娘倒繃孩兒!賢弟!我們空活了一大把年紀,今日卻被人耍苦了,這姬子洛絕不是真的!」
那人落地之後,卻未受傷,哈哈大笑道:「『太陽神抓』之威,聞名久矣,今日一試,方信不謬!」
韋明遠跟他的身形飛去,揮掌正欲再度攻擊。
字跡娟秀,語簡情重,韋明遠頓覺心情激動,禁不住眼淚,撲撲簌簌地直往下掉落如雨……
許狂夫奇道:「上哪兒去,你不是說天下容身不易嗎?」
https://m.hetubook.com.com許狂夫大為欣喜,激動地道:「胡四哥!你果真未滅頂,方才我急死了!」
松月插口道:「大師今日蒞止,必是對敝派之事亦有所知!」
許狂夫更是不解地道:「四哥我越來越糊塗了,請你說明白吧!」
韋明遠假扮他師尊姬子洛,驚倒白沖天,奪得「拈花玉手」,又故作人情,將他救出「九曲迷魂洞」,目的就是要利用他去對付胡子玉,再又從胡子玉手取得「駐顏丹」,躊躇滿志,轉又想服丹之後,必須靜息,惟有「幽靈谷」最宜。
松月垂頭不語,另一弟子卻不服氣道:「當年我們也沒有逼他,是其他四大門派將他迫落江中的,他殺他們不過,如何可以遷怒到我們身上!」
無為搖頭道:「不然,我們身為名門正派,未能及時主持公道,已然有違俠義本色!倒是『少林』、『峨嵋』,及時而止,頗具卓見!」
吳止楚嘆了一口氣道:「我名心利慾,俱已淡消,自信可以終老漁村了,不意親情未泯,為了那寶貝孫女兒,只有出來走一趟了!」
滌塵沉吟道:「此事恐有蹊蹺!尚請掌門人裁處!」
天色大光,紅日滿光,韋明遠已覺氣納百穴,體力充沛,躍躍欲飛,周身充滿了力,欲待發洩似的。
許狂夫默然了片刻,才道:「事已若此,悔亦無益,四哥,我雖不敢說你的做法完全不對,但立身處世,仍以光明為上,不知你是否有同感!」
胡子玉的小酒樓仍是存在,他不禁撫髀興感。
無為客氣地還他一稽首道:「大師過於客氣了,大師不在少室養錫,風塵萬里,間關至此,辱承下訪,不知有何見教?」
曉奔夜行,「幽靈谷」已在望。
遂又商量了許多問題,才將滌塵大師送往靜室休息。
清風應喏而退,松月向滌塵及天心頷首道:「二位大師是否有與同往一觀!」
胡子玉搖頭道:「起初認為他死了,是我第一失算,其後又將『駐顏丹』給了他,是我第二大失算,今後江湖之大,容身實不易矣!」
吳止楚亦是咋舌盛嘆道:「『天龍神功』,果然不同凡響,昨夜我不相信,故意逗你一試,倒還勉強接得下,今日則不敢想了!」
他臉上此刻仍是姬子洛的裝扮,而又身在「幽靈谷」中,這人仍敢暗中相戲,可見膽子不小。
暫且按下他倆的行跡,容筆者談鋒轉至湖北「武當」,真武總壇,玄都下院中,聚集了許多羽士!
和*圖*書然而力猶未盡此,倒斷的樹身,斜撞出去,接連地碰折了另兩棵相同粗細的大樹,斷裂之處,一片焦黃。
松月搖頭道:「我亦不清楚,少時見了他,當可知分曉!」
滌塵頷首道:「正是!老衲今日路過武當,得知韋明遠削碑留言報仇之舉,此事他做得實在過分,故而前來,意欲一解!」
所以他仍是以「幽靈」冷冰的聲音道:「是那位朋友來至我『幽靈谷』中,豈不聞『入谷者死』之戒。」
因為韋明遠對這兩位佛門高人頗是尊敬,因此武當派的人都很放心,相信這一場流血殺孽可免!
滌塵先謝了松月出迎之德,然後對無為合十問訊道:「老仙長多時未見,鶴顏宛然,不勝仰慕!」
韋明遠一看那人,立刻收回掌勢,恭身地道:「前輩怎麼來了,方才不知,多有得罪!」
越近「幽靈谷」,他的心跳得越厲害,近鄉情更怯,這兒到底還度過他兩年的歲月,而且是充滿了希望的兩年。
樹後之人尤其促狹,竟挖苦道:「『天龍』英名,何等輝煌,閣下要冒充他,也該多下些功夫,似這等稀鬆平常,如何使得……」
韋明遠遂將自己已獲「駐顏丹」,準備在此靜息,以圖恢復功力之意,並把在雁蕩山的遭遇說了一遍!
吳止楚道:「事急不在片刻,恢復功力卻大有裨益,而且有我在旁相助,最多只須一夜,便可有效!」
胡子玉雙手一拍道:「到西南去,白沖天此刻尸居餘氣,不足為畏,而且遲早會有人收拾他,不須你我煩心。」
韋明遠吃驚地道:「湘兒怎麼樣了!」
許狂夫安慰他道:「假若真是韋明遠,四哥指點他進了『幽靈谷』,便該感恩圖報,如何還會仇敵相對,而且他怎地又變成了姬子洛!」
一老一少,二人衣袂翩翩,直出「幽靈谷」而去。
這些人個個面色莊重,似臨大敵,如喪考妣。
胡子玉慚愧地低下了頭,許狂夫還待再加勸說,但忽而胡子玉精目一瞪,神光在獨眼中迸現,豪爽地道:「大丈夫行事無悔,胡子玉絕不易轍!走!」
韋明遠臉上不由一紅,微笑不語,原來那人正是救他一命,又傳了他易容絕技的吳止楚,亦是昔年聞名,今已歸隱的「雲夢醫聖」。
韋明遠驚喜交集,不意自己功能及此,看來與師父昔日施展此功時,威力已不相上下矣!
這是眾人焦急企盼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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