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假意舉杯飲酒,凝神再聽,另一壯漢得意的哈哈狂笑說道:「這種手段,西南諸省之中,數我第一!今夜賊道敗在師傅及黔中雙煞手下便罷,如若不然,雷公山綠竹林前,準叫他飛魂納命就是!」
說完便喚過店家,付了酒錢,相偕離去。
湘黔,本是鄰省,公孫玉過了貴州劍河,到達一座雷公山附近,打尖休息之間,突然聽得隔座一個勁裝壯漢低聲向另一壯漢說道:「那賊道的無極氣功,太已厲害,師傅雖然約有黔中雙煞助陣,仍不放心,叫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沒有?」
當被戮辱時,奮飛無翅羽;
但他那知元修道長曾被武林公推「天下第一劍」,天南劍法豈同等閒?在「穩」「狠」二字以外,威力最強的就是「黏」「震」二訣!
何不從之游?超然離網罟!
公孫玉豪氣凌雲,俊目之中的那種炯炯神光,竟使這平昔凶橫已極的笑無常馮九,自然而然地瞥了他自己左手一眼,有點不寒而慄!
一連串的問號,使得公孫玉以心問腦,以腦問心,問得自己糊里糊塗,只照準西北狂奔,也不知奔了幾日?奔到甚麼所在?
公孫玉接一招,還一掌,再加上一劍,果然如言在三招之內,斬下笑無常一條左臂,立時停手收劍,聽憑馮九用藥止血,正色說道:「我師兄說你們黔中雙煞,滿身惡孽,兩手血腥,本來應該誅卻!但我受一位老前輩贈言,凡事總留三分恕道,所以才各斷一臂示懲,留給你們一條悔過自新之路!是非禍福,全在你們今後的一念之間,不過公孫玉話要說明,江湖再度相逢,倘仍怙惡不悛,我青鋼劍下,定然不再容情,為世除害!」
先發話的壯漢叱道:「師弟怎的這樣高聲?賊道武功既高,人又機警,此計千萬洩漏不得!你安排那事,總需略費手腳,我們還是早點準備的好!」
一鶴道人哈哈一笑,伸手肩頭,公孫玉在旁悄聲說道:「凶僧除明面邀人助陣以外,可能還另伏陰謀,小弟代接這場,師兄為我掠陣!」
公孫玉看出對方心怯,一笑又道:「你不是以為你們在西南勢大?我師兄弟偏在這半年以內,要踏遍雲貴兩省的瘴雨蠻煙!你斷手之後,盡量邀人或安排毒計,天南門下,一身是膽,最喜歡看對方有甚麼手段?能使我們飛魂碎骨!」
說罷再度深施一禮,便自回身,葛衣老人大笑說道:「小哥兒大概初涉江湖,雖然不是名利中人,性情卻未免略躁!此地不就是你要我的湘西雪峰山麼?」
公孫玉滿腹詩書,一聽便知詞是元人馬致遠所作,唱的韻味蒼涼,雖然寥寥幾句,已可料見林中人嘯傲林泉,淡泊名利的高標雅致。自己本因深山幽徑,不怕驚擾俗人,是施展輕功,飛縱前進,如今既已發現林內有人,又料知不是俗士,公孫玉不肯招賣弄之譏,立時緩步從容,走進竹林,盡見林內一大塊平石之上,躺著一個葛衣老者,身旁並有吃剩的酒餚之類!
公孫玉初聽竟有五座這種形狀高峰,不由眉峰緊聚,但轉念一想,恩師元修道長,窮數十年心力,尚未尋得那部「柔經」的半點端倪,自己則因緣湊巧,所獲已多,這樣一冊武林奇珍,若不歷盡艱辛?怎會輕易到手?遂又恢復了安詳神色,向孟野鶴請救他所見過的五座類似高峰,究在宇內何處?
公孫玉知道孟野鶴久走邊荒,所煉靈藥,必有奇和_圖_書效!拜謝收下以後,便由孟野鶴詳細指點途徑,及一路上需要特別注意的風俗人情,先自撲奔貴州苗嶺。
公孫玉心中明白,黃衣老僧定是日間所見的壯漢之師,兩個裝束相同的黑衣凶人,大概就是甚麼黔中雙煞?
等公孫玉把桌上一杯熱茶,慢慢喝完,孟野鶴才睜眼皺眉說道:「公孫老弟,我們雖係萍水相交,但恨大師昔年卻曾對我大有恩惠,你應該相信我知無不言!」
逍遙先生孟野鶴把那張白皮羊皮仔細看了半天,便即閉目凝思,公孫玉也不敢加以驚動。
公孫玉飲食之處,就在雷公山下,因天方過午,出店從容緩步,轉過一個山環,便見半山腰長有一大片密翠浮天的娟娟綠竹!
青鋼劍一指智通問道:「你還把兩個徒弟,鬼鬼祟祟藏在竹林之中作甚?快點喚出一同受死!」
公孫玉含笑點頭,長劍蒼然出鞘,那手執方便鏟的黃衣老僧花花尊者,心中本對一鶴道人,略懷怯意,如今見換了這位少年書生,雖知來時身法不凡,也不好鬥,到底眉頭略展,方便鏟一提,正待踏步進身,那位黔中雙煞老大,鐵掌追魂金七,受了公孫玉一掌之辱,那肯就此干休?暴吼一聲,搶先縱過,向花花尊者叫道:「老和尚且退,這乳臭未乾,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酸丁,交給金七打發!」
逍遙先生孟野鶴肅客入室,公孫玉見他室中陳設,大半是用竹石樹根所製,極其古雅高潔,知道對付這種隱士高人,不必太重世俗禮數,遂開門見山的,略述自己身世,取出那張上畫山水圖形的白色羊皮,請教孟野鶴可知道座上豐下銳的奇形山峰,究在宇內何處?
左邊一個高胖黑衣人答道:「老和尚放心,其實你另外那點佈置,也是多餘,難道憑我們三人,還收拾不了一個天南門下?」
但離竹林尚有十來丈遠,就聽得有人在林內作歌,唱的是:「布衣中,問英雄,王圖霸業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宮,楸梧遠景千宮塚。」
商山有黃綺,穎川有巢許,
公孫玉此時因已把異寶奇珍,不會輕易到手的道理想通,神色極其平和的答道:「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老人家既助我把宇內名山,縮小到區區五座,公孫玉再若畏難?還想報的甚麼師仇?光大甚麼天南門戶?長白新疆,離此太遠,只好暫作後圖,若無所得,再當北游新疆,並間關萬里遠上長白!總之,不達成先師遺志,誓不干休,一月之後,恨大師的高徒顧靈琴姑娘,可能到此尋我,敬煩老人家轉告在下行蹤,感激不盡!」
花花尊者智通,見黔中雙煞斷臂而去,心中不禁又驚又喜,驚的是幫手已無,自己論武功,決難敵得過這兩個天南門下,倘若徒兒安排最後的一條毒計,再告無效,便須及早見機逃命!喜的則是深知金七馮九身後,有兩位極大靠山,既結強仇,只要任何一位出手,即夠對頭師兄弟應付。
原來金七手中是一隻長約三尺六七的鑌鐵人掌,他就仗著這件兵刃,與雄渾掌力,得號「鐵掌追魂」,久霸黔中,罕逢敵手。
笑無常馮九想不到盟兄金七剛才一掌受挫,如今又是一劍斷臂,搶救已自無及,一對三角眼之中,幾乎噴出火來,一面請花花尊者智通,為金七敷藥止血,一面對公孫玉獰笑說道:「無知小賊,你可知道我弟兄是甚麼來歷?彼此恨積一天二地,仇深四海三江,從今日起西南諸省以內,步步都是你們師兄弟粉和*圖*書身碎骨之地!來來來,你若真有本領,再劈下我笑無常馮九的一隻左手!」
鐵掌追魂金七生平真尚不曾遇到過這快對手,也自深吃一驚,倚仗自己所使鐵掌,專門鎖拿刀劍之屬,「春雲乍展」,往公孫玉長劍便搭!
果然一到定更,西北方便馳來五條黑影,其中三人輕功身法,頗為不俗,一縱便是三四丈遠,剎那間身形一現,是一個手執方便鏟的黃衣老僧,及兩個黑色緊身勁裝,衣著完全相同,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面貌頗為凶惡之人。
他這裏正在眼珠亂轉,心頭想事之間,公孫玉卻向一鶴道人說道:「二師兄,還剩一個凶僧,小弟一併打發了吧?」
葛衣老人一搖頷下五綹微鬚,哈哈笑道:「公孫老弟,你不但撞到了雪峰山,並碰上了我這剛自黃山倦游歸來自號『逍遙先生』的孟野鶴,委實巧得無以復加!我賦性疏懶,厭見生人,但老弟與恨大師既有淵源,又當別論,何況你那一路狂馳,分明是有急事在身,且請到茅舍細敘。不過若論武學一道,我不但與恨大師相距天淵,也未必及得上老弟的少年英俊,其他更一無所長,能有甚麼可以效勞之處呢?」
笑無常馮九聽公孫玉口氣之中,好像自己這隻左手,業已斷定,不由惡氣如山,自腰間摘下一對判官筆,動作也快得如同閃電般的,分點公孫玉左右太陽大穴!
公孫玉知道壯漢口中所說那位會「無極氣功」的道長,即令不是自己師兄,也必是一位正人俠士。
原來公孫玉驟見師兄,又喜又悲地往下一縱,卻見鐵掌追魂金七,飛身邀截,揚掌斫來,不由用了一招辣手神魔醉哥哥所教「天星掌」法之中的「移星換斗」,輔以本門無極氣功,左手一扣金七脈門,身形微向右側,再略往前傾,便正好用肩頭把那位驕橫凶暴的鐵掌追魂,撞得一聲悶哼,飛退出五六步去。
公孫玉聽出詞中含意,越發知道此老不是常人,走到石旁,恭身一揖笑道:「老人家雖是黃綺巢許流。但在下也非名利之輩,以路途生疏,特來干謁。老人家能否略加指點?」
鐵掌追魂金七,見一招「春雲乍展」,居然鎖住對手兵刃,心頭自然狂喜!但一絲獰笑,剛剛浮上嘴角,便覺出不是自己鐵掌鎖住對方長劍,而是對方長劍黏住自己鐵掌,並還劍重如山,發出一種奇強震力,震得自己右臂發酸,手中鐵掌,也在這剎那之間,被對方輕輕引出一尺以外!
江湖仇鬥,固然到處難免,但這「賊道的無極氣功,太已厲害!」之語入耳,卻使公孫玉大吃一驚,暗想自己兩位師兄一塵一鶴,雲游任俠,萍蹤無定,難道會在此處巧遇一位不成?
一鶴道人自然更是驚喜非常,但一眼瞥見公孫玉神情悽苦,目中含淚,鬢邊還簪了一朵白花,不由詫然問道:「師弟怎會突然跑到苗蠻邊境?恩師及兩位師叔可安?」
葛衣老者自石上坐起,目注公孫玉呵呵笑道:「小哥兒從何而來?要問那條道路?你自稱不是名利中人,但那等巧縱輕登,飛馳急趕,難道不是被名利二字,支使得這樣忙碌麼?」
公孫玉又是一聲長嘯,本門本源的天南劍法得隙即施,青鋼劍化一道精虹,盤頭疾落!
這句話真把一鶴道人嚇了一跳,公孫玉卻因事先得知凶僧師徒耍弄鬼計,不大在意。
公孫玉暗想強敵當前,自己倘若盡吐實情,師兄定然悲慟欲絕!不如暫時隱瞞,等把這場約會,應付過去再說為妥。
公孫玉冷笑一瞥馮九說道:「你叫我劈下你一隻左手,和*圖*書我只用三招,倘如劈下來的,是隻右手,我也從此不叫公孫玉!」
黔中雙煞高胖的一個名叫鐵掌追魂金七,矮瘦的一個名叫笑無常馮九,久霸黔中,凶橫無比!尤其是鐵掌追魂金七,一身極好外功,平昔目無餘子,如今被一鶴道人答話冷嘲之下,正在盛怒待發,突見公孫玉自樹頂飛落,不由獰聲怒吼罵道:「那裏來的野種,敢亂闖花花尊者及黔中雙煞與人約會之場,豈非找死?」
公孫玉一聽此地就是雪峰山,才知自己連日心頭想事,朝夕狂馳,路途雖然不熟,方向卻未走錯,誤打誤撞地已然找到!遂略為靜躁沉氣,再度回身,葛衣老人已自石上下地,換了一副和靄笑容說道:「小哥幾既來自九疑山摘星峰,可是與彼處隱居的一位空門奇俠恨大師,有甚淵源麼?」
果然黑衣人語音才落,兩三丈外一塊嵯峨山石之後,響起一陣爽朗笑聲說道:「金七馮九,你們黔中雙煞,與我還是初會,卻怎麼知道天南門下,這樣好收拾呢?」
遂強忍珠淚答道:「恩師師叔均安,小弟之事,一言難盡,少時再裹師兄,目前還是先與對方交代這場過節為要!」
眼前是一道長嶺,清泉石怪,景色清華,尤其是西北嶺腰,一大片高達七八丈的翠竹,好風搖葉,戛玉瑽琤,老遠看去,都令人滌塵蕩俗!
何況公孫玉滿腹辛酸,亟待了斷此會以後,好向師兄泣訴!所以完全採取速戰連決打法,見金七用鐵掌搭劍,故意縮劍略慢,似被鎖住,其實默運無極氣功的陰柔暗勁,就勢一黏一震!
公孫玉聽出這位逍遙先生話中含意,不覺劍眉深蹙,點了點頭,孟野鶴便繼續說道:「我生平淡泊名利,最愛登臨,所以數十年間,足跡大半流轉天下,但宇內名山,不解其數,充其量我只能就記憶所及,告訴你何處有這上豐下銳的奇形高峰,不過高峰左右的其他小峰形勢,是否與這張羊皮是所畫相同,卻根本無法斷定!」
說罷謝過孟野鶴指點之德,便即告辭,孟野鶴取出一隻白磁小瓶,遞與公孫玉道:「老弟英風豪氣,不愧天南傳人,孟野鶴極為敬佩!此去雲貴一帶,確如老弟所言,多屬蠻煙瘴雨之區。何況還要深入窮山,搜尋羊皮上所畫之處!孟野鶴這瓶靈藥,專解各種瘴毒,老弟留在身旁,或有用處!」
邊想邊自點頭答道:「在下公孫玉,正是奉恨大師之命而來,要想求見此地隱居的一位『逍遙先生』老人家上姓高名,尚未請教!」
孟野鶴屈指計道:「關外長白山,接近朝鮮的深山以內,見過這樣一座類似奇峰,新疆北天山中,見過一座,此外貴州苗嶺,雲南六詔,及高黎貢山等三處,亦曾見過,但詳細位置地點,卻已無法記憶!何況這五處南北東西,相去萬里,叫公孫老弟怎樣找呢?」
一鶴道人最驚心的,就是公孫玉鬢邊所帶那朵白花,如今聽說恩師師叔安好,心中一鬆,又恢復了那種豪邁飄逸之氣,指著黃衣老僧,向公孫玉笑道:「師弟,你看這老和尚,偌大一把年紀,外號卻叫『花花尊者』,好不好笑,該不該殺?」
公孫玉緩步從容走入竹林,只見林中大塊平石之上,臥著一個葛衣老者,右旁並有酒餚之類。老者明見有人入林,依舊曲肱高臥,作歌如故,但歌詞已改,改唱唐人白樂天詩:
公孫玉點頭答道:「世間萬惡淫為首,凶僧身在空門,穢行玷佛,尤應誅卻,小弟謹遵師兄法諭!」

公孫玉一說要鬥六詔神君,不但黔中雙煞與花花尊者https://www.hetubook.com.com智通臉上現出驚容,連一鶴道人心頭,也微覺詫異,不知小師弟好端端的要鬥這位厲害無比的群邪魁首則甚?
公孫玉聽葛衣老人認識恨大師,心中忽然想起,天下事巧起來,常常接踵而至,此地既是雪峰山,可能這位前倨後和的老人,就是自己要我的「逍遙先生」,也說不定!
花花尊者智通心驚公孫玉絕世武功,那裏還敢與他動手?乘勢哈哈笑道:「小賊休狂,我叫你們立刻傷心淚落,徒兒們,把一塵賊道的首級拿來!」
他不撤兵刃,公孫玉始終橫劍傲立,判官雙筆一出,公孫玉驀然長嘯,聲若龍吟,手中長劍一震一揮,用的新得伏魔神尼青蓮劍法絕學「花開見佛」,飛灑出朵朵劍花,盪開馮九判官雙筆,足下倏然右轉,錯步回身,左掌「橫攬江流」,帶著呼呼勁響,倒拍而出。
隨著笑聲,自石後轉出一位年約三十左右的青袍道人,肩頭微露劍柄,神采飄逸已極。
逍遙先生孟野鶴,目注公孫玉嘆道:「老弟雖然找到了我,能把這探索範圍縮小,但也足夠你南北奔波!據我遊蹤所經,記憶所及,這樣上豐下銳的奇形高峰,彷彿一共見過五座!」
公孫玉心性善良淳厚,本來不想傷人,但見對方臉上,個個都是一片暴戾凶橫之氣,知道師兄所說不謬,自己倘若一念施仁,可能留給江湖不少禍害!
殺心既動,立時劍出如風,他們天南劍源,最擅長的就是「穩」「狠」二字,公孫玉適才抱劍卓立,穩得如一座山嶽,但如今聽金七催自己進招,卻又快得如一陣旋風,猿臂輕伸,肩頭微探,青鋼長劍劍尖,已到了鐵掌追魂金七面前,用的是一招「笑指天南」,上點咽喉,下拄雙脅,端的狠辣無比!
後面兩條黑影趕到,正是日間所見壯漢,黃衣老僧把手一揮,命壯漢隱入竹林,側臉向那兩個黑衣凶人,拱手含笑說道:「賊道武功,著實不錯,少時還仗二兄鼎力!」
公孫玉最愛梅竹,看見這美的一片竹林,方向又正是自己路經之處,遂想就在竹林略想,稍進乾糧食水,最好能找個人打聽一下雪峰山還有多遠?及自己可曾把路走錯?
天色將近黃昏,公孫玉便已提前用畢酒飯,趕到山腰那片綠竹林口,縱上一株參天古樹,貼近樹幹,坐在丫叉之上靜待。
竹林三面背山,一面卻是畝許寬闊空地,公孫玉知道壯漢所說約會之處,定是這塊空地,打量四周,除茂密竹林以外,還有不少參天古木,也足可容身,遂仍不動聲色的踅轉山腳小村歇息。
一鶴道人看出師弟除了本門劍術,業已極精之外,並還身懷其他罕見絕學,武功尚在自己之上,高興得含笑說道:「師弟,這個凶僧,可與其他惡賊不同,淫孽如山,好容易才遇見他,千萬輕饒不得!」
公孫玉見葛衣老者一再輕視自己是一般名利中人,劍眉不由略軒,但旋即忍住,依舊和顏悅色的恭身答道:「在下來自九疑山摘星峰,想到湘西雪烽山,老人家既自居巢許,高雅絕俗,在下不敢多瀆,請恕驚擾之罪!」
馬遷下蠶室,嵇康就囹圄,
那招「花開見佛」,宛如無數青蓮的朵朵劍花,已使笑無常馮九目眩神搖,莫明其妙!加以這種錯步迴身,左掌倒拍的神奇招術,他那裏識得這是江湖中聞名喪膽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天星掌」法?只覺意料不到對方如此打法,匆促之間,閃避無及,只得把判官筆並交左手,右掌猛推,硬接一掌!

和_圖_書
這種情形,自然胸前門戶,洞開無遺,公孫玉沉時轉腕,劍奔金七咽喉,但他畢竟生平未曾殺人,心有不忍,在千鈞一髮之下,化刺為臂,劍鋒略轉,金七震天慘嚎,一隻右臂,齊肩斬落!
公孫玉知道孟野鶴所說確是實情,苦笑一聲說道:「公孫玉也不敢所望過奢,老人家但能盡舉所知以告,便自感激不盡了!」
公孫玉見這笑無常馮九,貌相與鐵掌追魂金六一般凶惡以外,還要多帶一個「陰」字,由不得地心生厭惡,冷笑答道:「我管你是甚麼來歷?殺不了你們這種毛賊,我還鬥的甚麼群邪魁首六詔神君?……」
人隨聲起,高大的身軀平拔丈許,右掌猛揚,帶著一陣急風,便向公孫玉當胸所去。
對方不知安排甚麼陰謀毒計?並還約有多人,自己何不先去看看雷公山形勢,是否有片竹林?夜來也好出手相助,萬一若是師兄,更可報知噩耗,相偕尋覓「柔經」,以雪恩師師叔的如山重恨!
黃衣老僧聞言一擺手中方便鏟,厲聲叱道:「一鶴賊道,今夜之會,強存弱死,真在假亡,誰與你鬥甚口舌之利?還不快亮你的肩頭長劍!」
掌風將接未接之際,公孫玉師門絕學無極氣功的陰柔特長又展,突然掌力由剛化柔,猛一卸勁,笑無常馮九便覺力量用空,身形閃出半步。
花花尊者智通為人不但凶淫,並陰刁已極,聽金七這樣一叫,樂得先觀成敗,收鏟退身,金七卻撒出一件奇形兵刃,怒聲叫道:「小賊進招,試試你家金七爺震懾西南的鐵掌威力!」
一面說話,一面收拾石上酒餚,領著公孫玉轉過這叢竹林,便見在一片翠壁流泉之間,建有三間茅屋。
一鶴道人本來就知道恩師元修道長最鍾愛這位小師弟,許為將來光大天南門戶的衣缽傳人,加上適才凌空飛落,一掌擊退黔中雙煞老大鐵掌追魂金七的靈奇身法,更深悉公孫玉功行精進,遂手指對面三人說道:「師弟你來也好,這花花尊者智通,是有名的空門淫賊,黔中雙煞金七馮九,也是滿身惡孽,兩手血腥的西南巨寇!你動手之間,只須撞記八字:『斬者無虧,養癰貽患!』至於想在我們師兄弟面前,弄甚其他鬼計,無非自速其死而已!」
這種奇異身法,慢說旁觀的黃衣老僧,及笑無常馮九,不曾看出來歷,連被公孫玉撞出五六步的鐵掌追魂金六本人,也莫明其妙地只覺得自己一掌所出以後,眼前藍衫微閃,脈門便吃對方扣住,胸頭如受重擊,吃了大苦。
黔中雙煞金七馮九,各自包紮好傷口,並拾起自己的左右斷臂,獰視公孫玉幾眼,一聲不響地便行蹩去!
這「天南門下」四字,聽在公孫玉耳中,越發證明了今夜來此赴約之人,不是大師兄一塵,便是二師兄一鶴!
一鶴道人再也想不到會在苗蠻邊境,遇上這位向來專心學藝,未出江湖的小師弟,知道鐵掌追魂金七,心狠手辣,掌力又重,正在暗叫不妙之際,半空中一聲悶哼,人影已分,公孫玉輕飄飄的落在自己身旁,鐵掌迫魂金七卻被震出五六步外,足下兀自蹌踉不定。
笑無常馮九,判官雙筆均交左手,身形又在前閃,無法招架,眼見奪目精虹,盤頭疾落,只得先顧性命,咬緊牙關,向右硬偏二寸,慘嚎又起,「噹啷」連聲,一條左手,帶著兩隻判官筆,應劍落地!
公孫玉自得恩師師叔噩耗以後,鎮日思念二位師兄,苦於無處尋找。如今見石後現身的青袍道人,果是二師兄一鶴,立時微帶悽聲的高喊了一聲:「二師兄!」便由古樹之上,往下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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