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念之間

龐千曉、萬飛霜、柳如煙等三位老夫婦,則把「萬劫魔宮」改稱「萬福仙宮」,偕隱其間,樂似神仙,不問世事。
「妙音公主」尚未答言,「紫清玉女」孟紅綃業已正色朗聲說道:「我們希望借這釋道兩家的祥和妙音,為萬老前輩消弭一些胸中嗔念。」
「玄玄魔女」萬飛霜面含微笑,起身走向殿口。
孟紅綃自小孔內向外一看,益發傷心難忍,淚珠兒撲簌簌地滾落胸前,向「妙音公主」說道:「公主請看,龐真真是好好一位心地善良,身懷上乘武學的絕代紅妝,卻為了諫勸父母,舔毒身亡,化作南柯一夢!如今桐棺六尺,好不淒涼?一片孝心,結果卻如此,委實天道何存?人生何趣?」
龐真真、龐素真姊妹以及殿內群雄,久聞「玄冰老魅」之名,均一齊凝神靜現,想看看他那「玄冰真氣」,究有多麼厲害。
孟紅綃覺得龐真真的一雙柔荑素手,溫軟如常,知道她確實健好無恙,不禁吐了一口長氣,含笑問道:「真妹,『千年鶴頂紅』應該入口斷腸,你怎會安然無恙的呢?」
「妙音公主」聞言,低頭湊過一看,也自眉頭微蹙。
「妙音公主」及「紫清玉女」孟紅綃,忽然在此出現,倒並未使人感覺多大驚奇,但適才業已蓋棺論定的黃衫紅線龐真真,依舊笑靨堆春,亭亭玉立之事,卻使得龐千曉等人,目瞪口呆,疑懷莫釋。
「妙音公主」失驚變色說道:「孟姑娘猜得有理,但這樣一來,依然浩劫難免,我們把『法華禪唱』及『萬妙清音』接連施展一日一夜之功,不是白廢了麼?」
「玄玄魔女」萬飛霜搖頭說道:「人生自古誰無死?故而葬禮並不是什麼過分悲哀之事,何況明日也許有出人意料的奇蹟發生?兩位最好還是光降『萬劫魔宮』,作我座上佳客!」
孟紅綃聽得含笑說道:「但願公主這種判斷能夠絲毫不差,則明日的慘霧愁雲,便可化為一片祥氛,皆大歡喜!」
「鬼手天尊」陰陰一笑,正待發話,「玄玄魔女」萬飛霜忽向「翻天怪叟」龐千曉擺手說道:「你們這場過節暫且延擱一下,少時再復交代,我先替玄冰道友找位對手,試試他『玄冰真氣』的厲害。」
龐真真笑道:「我又經喬裝,再以尚心仁的名義,與顧青楓交往了一段時間,這些事兒,全是顧青楓自行透露。」
龐千曉因抱必死之念而來,心頭反倒泰然,聞言之下,含笑答道:「另一口恕我難猜,但其中必有一口是為我龐千曉所備。」
萬飛霜又道:「何況比我真兒更為高明的還有人在,『紫清玉女』孟紅綃孟姑娘絕代仙姿,絕代緣遇,小小年紀便熟讀『蕩魔寶籙』,精擅『妙音神功』、『大羅手』以及『摩訶劍法』,真若充分發揮威力,萬飛霜自知絕非對手!故而我勸鬼手道友,何必對當年的一樁小事耿耿在懷?最好是名山嘯傲,自葆真如,莫再與可畏後生,互爭長短了!」
孟紅綃大吃一驚,回頭看去,只見身後椅上坐著一位傾城傾國的絕代紅妝,正是大家都以為她業已服毒死去,與世永別的「黃衫紅線」龐真真。
龐真真自小孔之中看去,只見爹爹「翻天怪叟」龐千曉正與母親「玄玄魔女」萬飛霜四掌相對,各鬥玄功,但龐千曉顯然已落下風,全身微微抖顫,鬢角之間也見汗漬。
話了之後,殿上幾聲怪笑,果然縱落了「鬼手天尊」、「玄冰老魅」,以及「玉雪書生」蕭九寒、「百變無常」郝大風等師徒四人。
恩怨齊消,江湖事了,自然便宜了「中條劍客」顧青楓,在龐千曉、萬飛霜的主持之下,與孟紅綃、龐真真、龐素真等三位絕代紅妝,舉行婚禮,享盡人間艷福!
龐真真點頭笑道:「我當時求死心切,幾乎把『劫』字上所漆的『九葉紫芝汁』全部舔食入腹,靈效太重,故而反倒猝然暈倒,致使紅姊等人關懷異常,委實有些過意不去!」
孟紅綃接口說道:「晚輩與龐幫主並無淵源,但與萬老前輩的令媛,『黃衫紅線』龐真真姑娘卻是至交姊妹。」
「玄玄魔女」萬飛霜又復冷然說道:「既然願意,便趕緊伸出雙掌,與我一較玄功,只要你能維持半個時辰不敗,往日煙雲,就算一筆勾卻!」
孟紅綃不等龐真真話完,便即冷然說道:「此人從外貌看來是個磊落光明的英雄俠士,其實行為卻儇薄……」
龐千曉苦笑道:「『三元幫』已被我奉托『鐵劍真人』代為解散,真兒已死,素兒已嫁顧青楓賢侄,除了這侍我多年的『碧雲娘』柳如煙以外,我還有什麼拋撇不下之……」
「鬼手天尊」一走,「玄冰老魅」更覺孤掌難鳴,剛才又復嚐過「玄玄魔女」萬飛霜的厲害,自然也就趁機下台,率領「玉雪書生」蕭九寒,走向「萬劫魔宮」之外。
「妙音公主」無言可慰,只是移轉話頭說道:「『玄玄魔女』萬飛霜的舉動委實詭不可測,她今日是為『黃衫紅線』龐真真姑娘舉行葬禮,卻準備了三口棺木則甚?」
龐真和-圖-書真玉頰一紅,含笑答道:「這是我母親恨我爹爹昔年產後相棄,太以薄情,才故意如此安排,要讓他老人家在夫妻父女喜慶團圓之前,先受一些精神折磨!」
這時,「萬劫魔宮」諸使者在外佈置靈堂,因人多手眾,於極短時間以內,便告佈置妥當,素燭高燒,香煙繚繞,更添了幾分淒涼景色。
龐千曉大驚之下,忙以數十年性命交修,稱霸江湖的一身所學,拼命抵禦,但約莫一盞熱茶的工夫過後,便自有些全身顫抖,鬢腳見汗!
說完,吩咐侍者準備茶水酒菜等物,妥為招待,便即告別而去。
孟紅綃嘆道:「常言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又道是『九界無邊,眾生難度』!我們大概只要能把自己度脫出這場劫數之外,便算不錯的了!」
還是「海天劍聖」展青萍在一旁說道:「龐兄,嫂夫人萬道友既然這等說法,你不應過拂其意,半個時辰以後,不就前嫌盡釋,夫妻團聚了麼?」
「妙音公主」含笑說道:「龐姑娘不要太謙,我覺得令堂令尊今日得能和好團圓之故,並非全是『法華禪唱』、『萬妙清音』化戾氣為祥和之力,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有你與『黃衫玉女』龐素真姑娘等兩位愛女,一片至情,從中勸說,才激發了他們為人父母的慈心愛念!」
「玄玄魔女」萬飛霜冷笑說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昔年倘若不對我絕情絕義,過分負心,今日我又怎會如此逼迫於你?」
萬飛霜搖頭說道:「展道友說得不對,目前之事,尚有尾聲,因為還有人並未如你所云的冷透名心,消除嗔念。」
孟紅綃點頭領命,兩人遂澄心靜慮,返虛入渾,行功打坐。
說完,盈盈起立,向「妙音公主」及孟紅綃深施一禮。
柳如煙不等龐千曉話完,便即接口說道:「幫主不必以我為念,幫主若有不幸,柳如煙定當相從地下。」
「玄玄魔女」萬飛霜見「妙音公主」與孟紅綃業已答允參加龐真真的葬禮,遂含笑道:「龐千曉等大概要到巳牌時分才來,你們兩位最好略為提前光降我『萬劫魔宮』之內。」
原來孔外是間廣大殿堂,殿堂之上,一並排陳列著三具上好棺木。
「翻天怪叟」龐千曉經過這一日一夜的鎮靜思考,業已想得十分透徹,深覺自己年歲甚高,在江湖也享有大名,生平只有這一件問心有愧、寢食難安之事,「玄玄魔女」萬飛霜倘若當真不肯相諒,便乾脆把條性命交代給她,亦可甘心瞑目!
龐千曉聞言,不免好生為難,因為自己既不願意放棄這等良機,又不願意與「玄玄魔女」萬飛霜互相動手。
「玄玄魔女」萬飛霜竟然親自迎接,把孟紅綃、「妙音公主」帶到一間偏殿之中,指著兩個大才如錢的小小洞孔,含笑說道:「妙音道友與孟姑娘,請在這小孔之中觀看外廂情事便了。」
萬飛霜冷笑一聲,說道:「你願不願意與我化解前嫌,言歸舊好?」
一見「黃衫紅線」龐真真的靈棺,顧青楓首先控制不住情感,頓足失聲,叫了一聲「真妹」,便即淒然淚下。
龐真真拉著龐素真,一齊走到「玄玄魔女」萬飛霜之前,雙雙跪倒,由龐真真含淚相勸母親寬恕爹爹昔日的薄倖之罪。
龐真真搖頭笑道:「紅姊不要過謙,你與『妙音公主』不憚勞苦,欲以釋道兩門的仙音絕學,消除戾氣,感召祥和,才是真正的活菩薩呢!」
誰知四掌甫接,「翻天怪叟」龐千曉便覺得「玄玄魔女」萬飛霜掌心之中忽而奇冷如冰,忽而奇熱如火,尤其是玄功內力之強,簡直從來罕見!
孟紅綃臉上一紅,微微點頭。
「黃衫玉女」龐素真則以嬌軀擋在「翻天怪叟」龐千曉身前,含淚悲聲叫道:「娘啊,你要打死我爹爹,便先把我打死好了!」
「玄玄魔女」萬飛霜冷笑一聲,煞氣滿面,緩緩舉起右掌。
龐真真接口笑道:「紅姊認為顧青楓行為儇薄之故,可是為了『三元峽飛虹水榭』之事麼?」
孟紅綃「哦」了一聲,目注龐真真光滑柔嫩的玉頰說道:「真妹頰上的傷疤這快痊癒之故,大概就是服食了罕世靈藥『九葉紫芝汁』所致。」
「玄玄魔女」萬飛霜目光一轉問道:「你們是龐千曉的……」
這兩句話兒,聽得龐千曉心中狂喜,趕緊點頭答道:「願意!願意!」
「妙音公主」報以微微一笑。
話完,便與「玄玄魔女」萬飛霜相距四尺,含笑對立。
「玄玄魔女」萬飛霜揚眉問道:「你能捨得你闖蕩於劍底刀尖,腥風血雨之間所創立的名頭基業麼?」
這時站得相距「玄玄魔女」萬飛霜距離稍近的「萬劫魔宮」弟子,均感覺無形之中有一陣陣奇寒勁氣,迎面撲來,使人心魂俱顫地禁受不住。
眾人覓地歇息,準備等到後日,再來「萬劫魔宮」,參加「黃衫紅線」龐真真葬禮之事,暫時擱置不提。且說如今正在「萬劫魔宮」之外,全神施展「法華禪唱」、「萬妙清音和_圖_書」,企圖消弭「玄玄魔女」萬飛霜心頭仇念,感召祥和的「紫清玉女」孟紅綃及「妙音公主」方面。
「玄玄魔女」萬飛霜向「鬼手天尊」含笑說道:「鬼手道友,常言道得好:『長江後浪推前浪,塵世新人換舊人。』真兒方才所演練的幾手劍法,再加上『干將』、『莫邪』雙劍的絕世鋒芒,倘若以之攻敵,恐怕連道友這等高明人物,也未必能接架得住?」
龐真真演練完畢,漫天劍氣一收,笑吟吟地向在場群雄抱拳為禮。
孟紅綃在隔室之中看到此處,憤然離開小孔,向「妙音公主」搖頭說道:「公主,龐真真業已蓋棺,我看不慣這以後意料得到的悲淒局面,我們還是早早離開這『萬劫魔宮』了吧!」
「翻天怪叟」龐千曉因萬飛霜已看在一雙兒女份上,與自己棄嫌修好,心情自然愉快異常,聞言哈哈大笑說道:「鬼手道友,既然對昔年『青海積石山』那段過節,念念不忘,我就奉陪幾招也好!但龐千曉事先必須言明,我自今日以後,便已解散『三元幫』,封劍隱居,不涉江湖恩怨,故而我們不必過分認真,只當逢場作戲,點到為止便了。」
(全書完)
「妙音公主」笑道:「我這推想,是根據『出人意料的奇蹟』的這句話兒,及『玄玄魔女』萬飛霜毫無悲戚神色等兩點綜合推斷!可能性雖然不大,但若非如此,又怎能稱為『奇蹟』及『出人意料』?」
「妙音公主」看著孟紅綃,微笑說道:「孟姑娘對人一片關懷,慈悲已極,但你自己……」
話完,一聲哈哈大笑,殿中突然佈滿陽和之氣,不僅寒威盡斂,冰霜立化,連「玄冰老魅」也宛如聽得晴空霹靂,震響當頭,驚得往後退了半步!
「玄玄魔女」萬飛霜一面仍命「餐霞使者」衛芳華等為「黃衫紅線」龐真真蓋棺,一面輕拍龐素真的香肩說道:「素兒,你暫莫悲傷,因為足以令你更大的悲傷,還在後面。多看真兒幾眼,無非使大家多添幾分淒惻而已,根本毫無益處!」
這幾句話兒,聽得滿殿之人,一齊酸鼻,顧青楓低頭頓足,雙掌緊握,「翻天怪叟」龐千曉則老淚紛披,垂腮而落!
龐千曉又復深作尋思,方自緩緩伸出雙掌。
孟紅綃好奇心切,首先自小孔之中,向外一看,不禁回頭向「妙音公主」失聲叫道:「公主請看,這算什麼意外奇蹟?」
龐千曉神情淒絕地搖頭苦笑道:「不必這等費事,當年之舉我承認負心,今日請願以這條老命還債便了。」
正中一具棺木及左邊一具棺木,其內空空,但右邊棺木之中,卻盛有一具屍首!這具屍首臉上雖蓋有一幅白巾,但僅就身上所著的那襲黃衫看來,已可猜出正是「黃衫紅線」龐真真遺體,唯已除去男裝,恢復了女兒打扮。
「玄玄魔女」萬飛霜眉頭一蹙,正待發話,龐千曉卻已神情泰然地微笑說道:「素兒,不要阻擋你母親,她當年產後被棄,茹恨太深,今日應該讓她一洩多年積憤!」
「妙音公主」聞聲,向孟紅綃說道:「鐘聲既鳴,大概是『翻天怪叟』龐千曉等已到!」孟紅綃又自小孔之中,往外張看,見「玄玄魔女」萬飛霜這回卻不親出迎接,只命「餐霞使者」衛芳華把來人帶進靈堂以內。
孟紅綃眼圈一紅,搖手止住「妙音公主」的話題,神色泫然,微嘆說道:「公主不要管我,孟紅綃心如古井,此間事了,我願意追隨公主,永遁苗疆,參求上道!寧可侶雲煙,友麋鹿,決不再想沾惹紅塵的了!」
顧青楓喜心翻倒,龐千曉老淚縱橫,龐素真更是淚光盈盈地撲到龐真真懷中,不住聲地連呼「姊姊」!
就在龐千曉淒然長嘆,正欲收掌自盡之際,驀然一陣隆隆巨響,殿壁裂開,自壁中出現三位同具絕代風華的武林俠女。
龐真真知道母親此言,其中必有深意,遂如言先把「風雲雷雨」四四一十六式,循序演練了一回,然後再把「九抱蒼穹」配合「一天絲影」、「雙懸日月」配合「天鼓三撾」、「乾坤一氣」配合「垂天蔽日」、「秋水長天」配合「飄紅送綠」等雙劍合璧的四招絕學,用足精神,全力施展。
第二日辰牌時分,孟紅綃與「妙音公主」便前往「萬劫魔宮」。
龐千曉既把「生死」二字看得透徹,神情遂自然而然比較從容,率同諸人,頗為鎮靜地緩步進入靈堂。
龐真真一面對「妙音公主」含笑稱謝,一面又向孟紅綃說道:「紅姊,我在『萬劫大會』之上彷彿見你對顧青楓鄙薄異常……」
「妙音公主」聞言,不禁失笑說道:「孟姑娘與龐姑娘,你們全是心地善良無比的武林異卉,絕代紅妝,誰也不必客套!倒是龐姑娘的令尊,苦頭業已吃夠,凡事適可而止,我們應該設法替他解圍了吧?」
「玄冰老魅」點頭笑道:「這樣最好,老夫埋首『北天山』,苦研『玄冰真氣』多年,倘無機緣在當代豪雄之www•hetubook•com•com前領教一二,豈非大大憾事?」
誰知等了約有兩盞熱茶時分,「玄玄魔女」萬飛霜與「玄冰老魅」兩人均無絲毫動作。
「玄冰老魅」眉頭連軒,正待繼續加功,「玄玄魔女」萬飛霜忽然向他看了一眼,微笑說道:「玄冰道友,你所練的『玄冰真氣』萬飛霜業已領教,如今且看看我的『諸天罡氣』威力如何?」
「黃衫玉女」龐素真見顧青楓一哭,不禁也自珠淚雙垂,但是卻被「玄玄魔女」萬飛霜伸手摟在懷中,替她以袖拭淚,並沉聲說道:「素兒,你不要哭,我讓你看件可以使你高興之事!」
孟紅綃語音方了,忽然背後響起一片銀鈴似的嬌笑說道:「孟姊姊,這間靜室的門戶早被閉死,四壁也是鐵鑄銅澆,你暫時無法脫身,定要聽我說清經過的了!」
龐真真先向「妙音公主」躬身施禮,然後含笑說道:「公主及紅姊有所不知,我母親在漆紅『萬劫』二字之時,曾把次序顛倒,第一個『萬』字之上漆的是『千年鶴頂紅』,第二個『劫』字之上,漆的是『九葉紫芝汁』!」
「妙音公主」也頗為眼前的悲涼景象大興感觸,眼角之間,淚光隱現,盈盈欲滴。
「玄玄魔女」萬飛霜苦笑道:「素兒怎的這等癡法?人死不能復生,我只是要叫你看看你姊姊業已死得瞑目而已。」
「玄玄魔女」萬飛霜搖頭說道:「這倒也未必盡然,我們兩人交手,你若將我殺死,或是得勝,儘管率眾揚長而去!我若將你殺死,則願活葬於剩下的一口棺木之中,夫妻父女,一齊併骨九泉便了。」
「玄玄魔女」萬飛霜眼看著這一雙宛如絕代仙姝的孿生愛女,不禁把臉上的懾人煞氣,化作了滿面春風,伸手拉起龐真真、龐素真姊妹,微嘆一聲,含笑說道:「往事如煙,不必再提,我今日能看到你們兩人出落得如此丰神,也就心滿意足,淡卻了一切仇嗔之念!」
孟紅綃在隔室小孔之內,目睹淒涼景色,耳聽斷腸語聲,不禁泫然泣下,連「妙音公主」也覺心頭好不難過?
「玄玄魔女」萬飛霜笑道:「何必另找旁人?就由我來嘗試嘗試道友仗以自豪的『玄冰真氣』的滋味吧!」
「妙音公主」異想天開地揚眉笑道:「這所謂『出人意料的奇蹟』,會不會是指『黃衫紅線』龐真真並未死去?」
「鬼手天尊」既怯於龐真真「干莫雙劍」之威,暗忖女猶如此,父何能敵?又聽了「玄玄魔女」萬飛霜的一番勸告,只得雄心盡淡,廢然嘆道:「萬道友,你說得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自古英雄讓少年,我們這樣一把年紀,何必還名心不淡,嗔念不消,硬要把幾根老骨頭,斷送在江湖鋒鏑之內呢?」
說完話後,走到棺前,伸手把「黃衫紅線」龐真真屍身臉上所蓋的那方白巾一揭而落。
龐千曉苦笑道:「我已淡盡嗔念名心,縱有天大便宜,也不願佔。」
話完,略一抱拳,便帶著「百變無常」郝大風,電疾騰身,轉回「大雪山」而去。
原來龐真真被「三離霹靂彈」所爆傷的頰上瘡疤,業已消失無蹤,恢復了絕代傾城的花容月貌。
龐千曉點頭道:「一錯遂成千古恨,再回頭已是百年身,龐千曉作孽自受,決不逃避責任。」
「紫清玉女」孟紅綃目光微瞥,看出來人正是被稱為「萬劫魔主」的「玄玄魔女」萬飛霜。
孟紅綃搖頭答道:「我們只想施展這『法華禪唱』及『萬妙清音』,消除戾氣,感召祥和,對老前輩與龐幫主略微盡心,不想再參加觸目傷心的真妹葬禮了!」
「鬼手天尊」臉上一紅,默然不語。
「妙音公主」收回目光,向淚痕滿面的孟紅綃說道:「孟姑娘,想不到『黃衫紅線』龐真真姑娘早已玉殞香消,這倒真是恨海難填,情天莫補的了。」
「玄玄魔女」萬飛霜靜靜聽完,神色上亦毫無變化,卻向「妙音公主」及「紫清玉女」孟紅綃含笑問道:「公主及孟姑娘明日來不來我『萬劫魔宮』參加真兒葬禮?」
敗象既露,龐千曉死念又萌,決心在未被「玄玄魔女」萬飛霜逼得英名盡喪之前,自行求得解脫!
衛芳華等人躬身領命,自「黃衫紅線」龐真真的靈柩之旁,徐徐抬起棺蓋。
孟紅綃搖頭苦笑道:「公主這種推想確實美妙,但似乎不大可能!因為尋常『鶴頂紅』尚且入口即死,何況『萬劫門』上『劫』字所漆,乃是取自千年老鶴頭頂,加上龐真真又非善於作偽之人,昨日她分明是毒才入口,便從『萬劫門』上跌下,全身僵直而死。」
「黃衫玉女」龐素真走到「翻天怪叟」龐千曉面前,拉著他手兒,悲聲叫道:「爹爹,你說錯了,我姊姊雖已恢復了昔日容光,但已不能言笑,你還能聽得見她叫你『爹爹』麼?」
話完,身起,人影電飄,簡直捷逾鬼魅,馳回「萬劫魔宮」而去。
龐真真嫣然笑道:「這還不是承蒙公主與紅姊的慈悲心腸,以一日一夜工夫,不停施展化戾氣為祥和的『法華禪唱』、『萬妙hetubook.com.com清音』所致?我母親命我先行致意,少時還要親自向你們道謝呢!」
一霎時間,棺蓋蓋好,斧聲叮叮,四根長命釘一落,「黃衫紅線」龐真真的絕代姿容,便告與世永訣!
孟紅綃聞言,又驚又喜地問道:「照真妹這等說法,你母親萬老前輩業已回心轉意,不再與你爹爹龐老前輩過分為難了麼?」
「黃衫玉女」龐素真又復撲入「玄玄魔女」萬飛霜懷中,噙淚淒然叫道:「娘啊,你命他們慢點蓋棺,讓我再把我姊姊,看上幾眼好麼?」
來人除了「翻天怪叟」龐千曉、「黃衫玉女」龐素真父女之外,尚有「碧雲娘」柳如煙、「鐵劍真人」、「海天劍聖」展青萍及顧青楓幾人。
「玄玄魔女」萬飛霜聽孟紅綃提到愛女龐真真,臉上竟毫無悲戚之容,選了一塊大石坐下,向「妙音公主」微笑說道:「『妙音公主』,我要請教一下,假如彼此易地而處,你當年因丈夫負心,產後被棄,一直茹恨至今,會對龐千曉採取什麼手段報復?」
「玄冰老魅」笑道:「萬道友,你替我找的對手是誰?」
萬飛霜回頭看著「黃衫紅線」龐真真含笑說道:「真兒,取你『干莫雙劍』過來,把『釣鼇居士』所傳的『風雲雷雨』劍法及你展老前輩所傳雙劍合璧運用的四招罕世絕學,好好演練一回,請求在場無數武林名家,加以指正!」
「玄玄魔女」萬飛霜的心情,也似微有激動,側顧著侍立一旁的「餐霞使者」衛芳華等人,揮手說道:「蓋棺!」
孟紅綃聽完,握著龐真真的一雙柔荑玉手,含笑說道:「真妹,你真是一副菩薩心腸,我這作姊姊的,比你差得遠了。」
「妙音公主」笑道:「一切事兒,且等明日前往『萬劫魔宮』,看看究竟有什麼『出人意料的奇蹟』以後,再作決定!如今我們應該靜坐行功,好好休息一宵,慎防明日除了意外奇蹟之外,還有什麼意外兇險?」
龐真真見孟紅綃神情錯愕,遂姍姍起身走過,拉著孟紅綃的手兒笑道:「紅姊不要驚奇,那具棺木之下挖有暗道,一直通到這所靜室之內,只等棺蓋一蓋,我便來與紅姊敘闊的了。」
孟紅綃點頭說道:「她確曾說過此語,但不知那『出人意料的奇蹟』,又是指的什麼?」
「玄玄魔女」萬飛霜軒眉叫道:「龐千曉,我給你一個便宜。」
龐千曉目注柳如煙叱道:「我今日已拼以身了債,殉節與否,在你自己,但決不許再以『幫主』稱我!龐千曉不願在臨死之前,再沾染絲毫江湖氣味!」
此時「翻天怪叟」龐千曉等尚未到來,「萬劫魔宮」之中,顯得一片淒然靜寂。
他起初以為憑自己的功力,縱或不如「玄玄魔女」萬飛霜,也必然不會在半個時辰之內落敗,但如今卻深深覺出至少要比對方差了兩成火候!
原來,龐千曉喝止「黃衫玉女」龐素真向「玄玄魔女」萬飛霜求情,聲明甘願一死謝罪以後,萬飛霜反倒冷笑說道:「龐千曉,你不要對我施展苦肉之計,我也向來不願殺死束手待斃之人,你還是取出你的『翻天三寶』,與我放手一戰,來得乾脆。」
孟紅綃搖頭說道:「這位『萬劫魔主』臉上的兇光戾氣,雖已略為消失,但她的心腸依舊硬得似鐵一般!公主可曾發覺她一再提到『黃衫紅線』龐真真葬禮之時,竟毫無悲戚神色!」
「翻天怪叟」龐千曉目中含淚,拈鬚點頭嘆道:「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真兒素以姿色自許,此次便為了她的頰上瘡疤,竟不願再與我及顧青楓賢侄見面,如今能夠恢復容光,確實可以九泉含笑的了!」
此時因已無改扮必要,孟紅綃與「妙音公主」,均恢復了原來的裝束。
「碧雲娘」柳如煙緊張得向「翻天怪叟」龐千曉身邊靠近一步。
孟紅綃與「妙音公主」,選擇了「萬劫魔宮」之後的一處小山坡上,於第一日夜間子時開始施展「法華禪唱」、「萬妙清音」,直到第二日的黃昏時分,百慮齊蠲,專心施為,未嘗片刻休憩。
「妙音公主」感覺到對於「玄玄魔女」萬飛霜的這種問話,頗難回答,想了一想以後,方自緩緩笑道:「龐幫主當初舉措,委實過分薄情,但他這多年來只有側室,未曾立嫡,可見也非對萬道友完全遺忘!何況父母成仇,定使兒女極為難堪,我認為只要龐幫主明日能夠認錯低頭,道友不妨看在死去的龐真真姑娘及現存的龐素真姑娘份上,寬大為懷,莫為已甚了吧!」
話完遂把當日經過一一說明,又復含笑說道:「此事全係『媚香仙子』孔凌霄暗施媚藥,一手造成,如今孔凌霄已遭孽報,紅姊似乎不應該再怪顧青楓了!」
又過片刻,「海天劍聖」展青萍失聲一嘆,手指殿前地上,眾人隨著凝目細看,方看出地上起了一層淡淡微霜,正在色澤越來越濃地向「玄玄魔女」萬飛霜身前慢慢凝結成薄冰形狀!
「玄玄魔女」萬飛霜又道:「你們在我『萬劫魔宮』之後,施為這種釋道兩家的禪唱妙音,和-圖-書足有一日一夜之久,未曾稍憩,卻是為了什麼?」
這方白巾揭去以後,眾人頓覺眼前一亮!
但「玄玄魔女」萬飛霜卻仍神色自若,巍立不動。
「海天劍聖」展青萍接口笑道:「豈僅嫂夫人淡卻了一切仇嗔之念,便是我們這些參與過『萬劫大會』的劫餘人物,也無不冷透名心,看來除了龐兄夫妻父女齊告團圓,顧青楓老弟一箭三鵰,享盡人間艷福以外,武林間也會保持一段清平歲月,真是可喜可賀的了!」
孟紅綃低聲嘆道:「這個意思我倒懂得,可能那兩具空棺,一具準備盛殮『翻天怪叟』龐千曉,另一具是為她自己而備。」
孟紅綃一面取巾拭淚,一面悲聲嘆道:「龐真真為人極好,冥冥中倘若真有神靈,她便不該獲得這等結果。」
「妙音公主」眼珠一轉,含笑說道:「孟姑娘你記不記得『玄玄魔女』萬飛霜方才說過一句『何況明日也許有出人意料的奇蹟發生』之語?」
說到此處,再把自己為顧青楓請求「樂天樵子」歐陽川療疾,及把他送入「天蠶谷」等事,又向孟紅綃細說一遍。
孟紅綃用手一指外殿,蹙眉問道:「真妹既然因禍得福,為何又復這等做作?」
在這人人心頭淒絕,無不含悲之際,「玄玄魔女」萬飛霜手指另外兩口空棺,向「翻天怪叟」龐千曉冷然問道:「龐千曉,你可知道這兩口棺木,是為誰而備?」
「干將」「莫邪」雙劍是罕世奇寶,前古仙兵,所施展的劍法,又是曠古絕今的神妙招術,加上龐真真那等翩翩身影,煥煥容光,簡直看得所有在場群雄,一齊鴉雀無聲,心中在驚嘆之中,暗生慚愧。
但第二日的夜色深籠以後,小山坡上,飄登一條輕靈無比的矯捷人影!
龐真真失笑說道:「這樣說來,倒是紅姊錯怪顧青楓了!」
連一旁含愁無策的「黃衫玉女」龐素真、「碧雲娘」柳如煙、顧青楓、「海天劍聖」展青萍及「鐵劍真人」等人,也均聽得心頭大慰。
孟紅綃這才恍然大悟,但目光一注龐真真,又自訝然問道:「真妹,你因容顏被毀,除了與我化裝為『蕩魔秀士』、『降魔郎君』同去的那次以外,並未回過『三元峽』,卻怎會知曉其中經過。」
就在「妙音公主」與孟紅綃淚眼相看,淒然無語之際,驀地聽得「萬劫魔宮」以外,又起了「噹噹」鐘韻。
孟紅綃委實不願再與顧青楓相見,以免引起無謂糾纏,聞言方一沉吟,「玄玄魔女」萬飛霜竟似乎知道她的心意,又復含笑說道:「孟姑娘倘若不願意拋頭露面,我為你及『妙音公主』準備一間靜室,使你們只作局外旁觀便了!」
眾人聞言,全都一愕,誰都猜不透萬飛霜此語指的是何人,是甚用意?
「玄冰老魅」見萬飛霜親自下場,先是微微一愕,然後點頭笑道:「萬道友是當世武林中的絕頂高明人物,我在你手下討教討教也好!」
龐千曉搖頭嘆道:「我昔日負你已深,你如今便是把我碎屍萬段,我也不願還手!」
「妙音公主」笑道:「孟姑娘難道未曾看見『玄玄魔女』萬飛霜臉上的那種戾氣兇光,業已消失大半了麼?」
龐千曉長嘆一聲,苦笑道:「往事不必再提,我已決心受死,霜妹趕緊下手便了!」
萬飛霜微微一笑,目注大殿以外,發話說道:「玄冰道友與『鬼手天尊』,你們倆尚不回歸『北天山』及『大雪山』,在我宮中潛窺竊聽則甚?」
不久以後,孟紅綃、龐真真於八月中秋重到「九疑山」古洞,自那屏風上的梅根之內,掘出一株剛剛成熟的千年紫芝,夫妻四人分食之後,俱得永駐紅顏,青春長在。
「玄玄魔女」萬飛霜聞言,微覺意外,注目問道:「照你這等說法,你竟不等我動手,便即情甘受死?」
地上薄冰,到了她足前一尺之處,已無法再復前進。
玄冰老魅抱拳怪笑道:「萬魔主,我等並無別意,只是『鬼手天尊』未與龐幫主一了昔年舊債,微覺怏怏,以及老夫想找位對手,試試我多年苦練的『玄冰真氣』究竟有多大威力,可否傲視宇內?」
孟紅綃柳眉微皺,目注「妙音公主」問道:「公主如何這等說法?」
「玄玄魔女」萬飛霜目光微掃二人,向「妙音公主」含笑說道:「原來你就是『苗疆雙怪』中的『妙音公主』。」
龐素真見「玄玄魔女」萬飛霜一面說話,一面把自己帶往「黃衫紅線」龐真真的靈棺之前,不禁收淚凝眸,破涕為笑說道:「娘啊,什麼事情能夠使我高興?難道你能叫我姊姊活轉來麼?」
他們父母夫妻之間的這種錯雜恩仇,使得「鐵劍真人」、「海天劍聖」展青萍、顧青楓等,空自滿腹淒涼,卻無法出口解勸。
「妙音公主」及「紫清玉女」孟紅綃聽得「玄玄魔女」萬飛霜如此說法,遂只好點頭同意。
「妙音公主」目送「玄玄魔女」萬飛霜身形杳後,向孟紅綃微微笑說道:「孟姑娘,我們這一日一夜工夫未曾白費,看來『法華禪唱』及『萬妙清音』,確實具有潛移默化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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