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當局者迷
第六回 同歸於盡

魏老婆婆才一開門,曹夢德便想閃身而入。
虞心影暗暗叫苦,弄不懂賽伯溫怎會有如此想法,發生莫大誤會。
但這種心念才起,便被她自行打消,因為死人倘若開口替活人辯白,豈不與先前那種死人會臉紅害羞之舉,同樣是天大笑話。
賽伯溫見虞心影星眸緊閉,頭垂肢軟,又復滿身血污,不但分明身受重傷,並似業已玉殞香消模樣。不禁驚魂俱顫,首先驚叫道:「魏老婆婆,虞令主這……這是怎麼樣了?」
「如今,魏老婆婆一去不歸,聞人兄既不便違背老婆婆意旨,又不敢久瀆虞令主的遺靈,遂率領『玄冰凹』中所有人物,恭行大典,奠祭芳魂,以使你入土為安了。」
誰知曹夢德的自殺方式,與別人向不相同。
她如今只有一個希望,就是希望魏老婆婆趕緊回來,與自己商量一個穩妥對策。
虞心影正在驚疑,賽伯溫業已把門閂好,回過身來。
魏老婆婆目光一亮,盯在虞心影的臉上,急急問道:「虞令主,你有什麼妙計?趕快請講。」
再跟著便聽得撥閂門聲息。
話猶未了,曹夢德哈哈一笑,雙手齊揚,十根手指屈若鋼鉤,指尖之處,並變成烏黑顏色。
賽伯溫心膽欲裂,搶前一步說道:「老婆婆讓我看看,虞令主是否有救?」
賽伯溫也快似雲飄,擄住了曹夢德的左臂,不令他有所動作。
哈……哈……哈……哈……
她轉身凝勁,揮掌疾落,向旁邊那口曹夢德的棺木劈去。
雖然「屍遁」並非善策,定會使「玄冰凹」中,疑神疑鬼,鬧得天翻地覆。但總比硬被埋葬,變成一具活屍,來得好些。
魏老婆婆點頭一笑,兩人便相偕回轉。
這名弟子,對著棺木,呆然瞪眼之際,虞心影在棺中也睜開了一雙妙目。
虞心影點頭笑道:「老婆婆說得對,表示惋惜之人,定是聞人俊、賽伯溫等,表示傷心之人,定是『哈哈秀士』曹夢德,至於那表示懷疑之人,定然便是『青旛仙客』衛涵秋,或與他有關的奸細人物了。」
這時,賽伯溫正在閂門,雖然背對虞心影,也使她一看便識,並把這位「紅葉令主」,嚇了一大跳。
因為倘若發熱,必將臉紅,死人還會臉紅,豈不是天大笑話。
咦!自己所覺察的溫和熱力及男性體香,怎麼越來越濃?越來越近?
魏老婆婆知道曹夢德自在密室練功,定是聽得有人傳報這樁噩耗,匆匆趕來探視。
咦,怎麼有人向自己臉上,輕輕呼氣?
曹夢德忍不住淚如泉湧,頓足悲聲叫道:「春蠶至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我對虞令主相思欲絕,一往情探,魏老婆婆為何不讓我在她遺體之前,放聲一慟?」
虞心影吃驚之故,共有兩種原因。
魏老婆婆見曹夢德竟有反抗自己命令,並向自己動手之意,不禁大吃一驚。
虞心影再瞇起一絲眼縫,悄悄看去。
常言道得好:「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又道是:「屋漏偏遭連夜雨,行船又遇頂頭風」。虞心影竟發現嘴舌發僵,喉音已失。
但這個「動」字,不是在偷香竊玉,偎頰親唇等非禮之「動」。而是賽伯溫的咽喉在動,舌頭在動,嘴皮在動。
等快到「玄冰凹」時,虞心影便向魏老婆婆笑道:「老婆婆,麻煩你將我抱起,我要閉氣裝死的了。」
虞心影有點心跳了,她在暗想:賽伯溫站在榻邊,不言不動作甚?他是目光炯炯,察看自己死活?還是滿面淚痕,對自己默然致哀?
虞心影萬般無奈,只得甘冒各種指責,出聲呼救。
另一條人影,也與魏老婆婆同時飄身,這人影便是「千面劉基」賽伯溫。
糟了!不僅四肢無法轉動,連眼皮也睜不開來。
賽伯溫又把語音轉和,顯得深情款款,低聲說道:「虞令主的芳魂有知,請好好安息,賽伯溫先襄助聞人俊兄,於明晨為你舉行盛大隆重葬禮,然後再行設法搏殺那魏老婆婆,替你報仇,以慰你的泉下英靈就是。」
賽伯溫恰好在www.hetubook.com.com魏老婆婆所居靜室的門口相遇。
虞心影遐思一起,不禁心頭通通亂跳,腔上烘烘發熱。
賽伯溫伸手拂去頭臉間及身上血污,目注「哈哈秀士」曹夢德的慘死屍身,頓足長嘆,向魏老婆婆恨恨叫道:「老婆婆,你為何這樣固執?便讓曹夢德兄入室,對虞令主的遺體,憑弔一番,又有何妨?如今弄到這般地步,使一位武林奇客,飲恨黃泉,究竟是於你有益?還是於虞令主有益呢?」
賽伯溫見魏老婆婆業已離去,遂向聞人俊低聲說道:「聞人兄,你命人為『哈哈秀士』曹夢德,收拾屍身,料理後事,小弟進去看看。我總覺得虞令主猝然遇難之舉,似乎大有蹊蹺。」
魏老婆婆勃然震怒,閃身向前,把門兒猛地一開。
魏老婆婆聽得撫掌讚道:「虞令主,這樣說來,若是有人設法調虎離山,誘我出室,我便佯裝中計離開,任憑他入內搗鬼,而由虞令主暗加觀測,便可真相大白。」
虞心影聞言,剛剛寧靜下去的一顆芳心,不禁又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詐睡戲檀郎,偷嘗脂粉香。
媳暗叫一聲:「不妙。」
受人暗制,既不可能,則只有中毒,或中了「酥骨迷香」之類。
但曹夢德就在即將發掌飛撲的剎那之前,目中兇芒忽收,神色頹然,悲聲叫道:「老婆婆,我真不願意和你翻臉為敵,求求你,讓我進去再對虞令主看上一眼好麼?」
魏老婆婆沉思片刻,緩緩答道:「我只想得出三種反應,一種是惋惜,一種是傷心,另一種則是懷疑。」
魏老婆婆點頭笑道:「如今我也看出這『千面劉基』賽伯溫,是個熱心腸的好人,因為他聽說你傷重身亡,竟有點悲愴欲泣,並想盡力救你。」
虞心影與曹夢德自服秘藥,即應對自己產生一種極為強大的向心之力,遵從一切命令。
她不安的是,賽伯溫既對「哈哈秀士」曹夢德殉情之舉,加以讚美,則這位「千面劉基」,會不會也……
如今,曹夢德為了獲知虞心影的死訊,竟傷心得欲向自己反抗,如此顯然是情愛之力,高出藥物之效。
賽伯溫語音略頓,繼續說道:「但賽伯溫願在虞令主的靈前宣誓,我誓必為你報仇雪恨。」
祝禱完畢,轉身走下平台,便請聞人俊主持祭禮。
眼皮動處,妙目雙睜,看清了自己果然是躺臥在一口質料上佳,異香挹人的棺木以內。
由於心靈被藥物所制,不敢對魏老婆婆反抗,但曹夢德情緒上的抑鬱,卻不得不尋求發洩。
如今,突然得報,「紅葉令主」虞心影受了重傷,滿身血污,由魏老婆婆抱回,遂一齊大驚失色,趕去探看。
首先聽得的是一陣輕微步履之聲。
虞心影主意打定,方待起身,卻發現四肢綿軟無力,不能轉動。
跟著便響起輕微的步履之聲,離開榻邊。
第一種原因是她認為入室查看自己之人,必有奸細嫌疑,但決想不到此人竟是自己對他印象相當不壞的「千面劉基」賽伯溫。
魏老婆婆因勢成騎虎,尤其當著聞人俊、賽伯溫二人,只好以一副沉痛神情,點頭答道:「虞令主與衛涵秋拼命狠鬥,結果是兩敗俱傷,『北令南旛』,同歸於盡。」
虞心影笑道:「老婆婆……」
曹夢德笑聲一收,厲聲叫道:「虞令主,曹夢德對你一片真情,癡戀已久,誰知如今在你慘遭劫數以後,竟連撫屍一慟,也不可得。人生至此,尚有何趣?不如我也泉下追隨,與你結個九泉鬼侶了吧。」
但毒從何來?鼻中又從未嗅得香氣,虞心影委實百思不解,莫名其妙。
魏老婆婆目光一注石榻,把嘴微呶。
裝死到無妨,但明晨的盛大葬禮,卻是如何應付?難道自己竟要被活埋不成?
虞心影笑道:「但老婆婆必須故意走遠,並做得毫無破綻。否則,那廝奸刁異常,可能不敢入網的呢?」
魏老婆婆見無破綻,方自冷然問道:「室外是誰?竟敢這樣拍門。」https://www.hetubook.com.com
虞心影沉不住氣了,她想出一項辦法,打算悄悄溜走,來個「屍遁」。
說完,便聽得沉重腳步之聲,知是命人將棺木抬進室內。
魏老婆婆如言抱起虞心影,並把她早就預先酒了不少雪鵰血跡,故意污穢的衣裳顯出。
「哈哈秀士」至死猶未忘記他的成名表記,是「哈哈」一笑而亡。
這三掌比前三掌用勁更大,彷彿是凝聚了內家真力,準備把兩厚重石門,生生拍碎。
虞心影自然不甘心被生生活埋,但她卻束手無策。
虞心影對於曹夢德,雖然無甚情愫,但聽得這位「哈哈秀士」,竟能悲痛得為己殉身,自也頗生傷感。
魏老婆婆仍覺不解問道:「這樣說法,用意何在?」
這是多麼纏綿的情致?這是多麼旖旎的風光?
故而,這場祭禮,雖頗隆重,也頗簡單,聞人使率領「玄冰凹」內所有人物,恭行奠祭以後,便為虞心影、曹夢德二人,封棺入穴。
魏者婆婆詫然叫道:「裝死?你要裝死作甚?」
靜室之人,除了「千面劉基」賽伯溫外,別無其他人物,賽伯溫喃喃自語,一往情深,又怎會對自己暗下毒手?
聞人俊也知道這位「白髮殺人王」,性如烈火,太以難纏,遂點頭同意,把兩口棺木,暫厝在墓穴近旁的一個山洞之內。
驀地裡,恍然大悟。這不是口中呼氣,這是微微鼻息,賽伯溫定然是正在湊近自己臉龐,注目觀察,才會使自己感覺那股說似無形又有形的男性熱力,在逐漸加強,逐漸接近。
她大吃一驚,睹忖自己這種情況,是中了無形奇毒,還是被人用神奇功力暗制。
又悔又氣之下,再加上情理皆屈,自被賽伯溫問得無話可答。念頭一轉間,將機就計,厲聲說道:「好,我走開,你們誰愛去看,誰就去看。」
魏老婆婆見賽伯溫一再情急發話,本覺此人可疑,但想起虞心影所告,他不念前嫌,捨棄靈藥搭救自己之語,遂未曾發作,只是退後半步,不令賽伯溫觸及虞心影,並沉聲說道:「賽老弟,人死怎能復生?我傷心已極,你們莫再多話,聞人老弟可命人準備上好棺木殮具,於明晨盛殮虞令主的遺體便了。」
何況要想制住自己血脈,並使自己毫無知覺,非具極高深的神奇武學不可,賽伯溫哪裡會有這等高功力。
她搖頭,頭頸居然可以隨意轉動。
因為,魏老婆婆宣稱自己已死,「哈哈秀士」曹夢德為自己殉情,「千面劉基」賽伯溫又曾憑屍悲悼,則自己若是不裝死到底,卻怎樣向人交代?
魏老婆婆知道「哈哈秀士」曹夢德對予虞心影片面相思,雖已近乎瘋狂狀態,若容他衝進靜室,必將抱屍大哭,把所有戲法,完全拆穿。遂趕緊閃身擋住曹夢德,沉聲叱道:「曹老弟,你難道不曾聽見我已說過,不許任何人妄闖靜室,擾及虞令主的遺體麼?」
魏老婆婆聽得曹夢德竟氣憤得意欲自盡,不禁大驚失色,飄身攔阻。
聞人俊知道賽伯溫因對虞心影癡戀頗深,心情定極沉重,遂想早點結束這場祭禮,使虞心影入土為安,免得賽伯溫睹狀傷懷,更多感觸。
賽伯溫微一揮手,命使女們退下平台,獨自站在虞心影的棺前,神情誠懇,低聲祝禱說道:「虞令主,人生難合壽夭,似有定數,想不到以你的曠代功力,絕世姿容,竟於轉眼之間,便告委化?桐棺座玉,黃土埋香,舊交如夢,情何以堪?賽伯溫心碎之餘,以一夜光陰,手制此棺,借表微忱。人間天上,兩意如通,敦請虞令主的芳魂精爽,鑒此區區便了。」
聞人俊點頭說道:「賽兄小心一些,並不必逗留過久,因魏老婆婆適才那副神情,已分明惱羞成怒,莫要再生其他事端。」
賽伯溫笑了一笑,閃身入室,並立即把室門掩好,從內閂死。
虞心影身已能動,口已能言,眼已能睜則下一個動作,便是她要試探她是否能夠提聚真氣內力。
這搖頭苦笑,本是一種和*圖*書意識上的動作,但不可思議的事兒,居然發生,意識上的動作,竟成了實際舉措。
虞心影窘迫萬分,力謀制止,但任憑是如何絕世超凡的內家高手,均決未練過能夠制止臉紅的獨門功力。
賽伯溫獰笑連聲道:「魏老婆婆的罪行,昭然若揭。倘非她害死虞令主,心中生愧,內疚神明,怎會不敢讓人進入靜室,對虞令主的遺體,瞻仰憑弔。」
虞心影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連眼皮都不能睜,只好乖乖認命,聽人擺佈。
虞心影一躍出棺,仰天透了一口長氣,恍疑適才種種,全是夢境。
虞心影聽得魏老婆婆業已把門關好,遂飄身落地,用「蟻語傳聲」功力,向魏老婆婆問道:「老婆婆,『哈哈秀士』曹夢德,怎麼不來?」
虞心影含笑道:「老婆婆吩咐聞人俊準備棺木,明晨將我殮葬,便即裝做怒極入室,莫再與人答話。」
曹夢德如今所受刺|激,委實太大,他一面對虞心影的死訊,心中悲痛欲絕。一面接連被魏老婆婆言厲色,嚴加斥責,臉上過分難堪。
果然,這「靜」字訣,幾乎無所不能,虞心影漸漸覺得臉上清涼起來,一顆心兒,也不再騰騰跳躍。
魏老娶婆的這種做法,是故意避開,才好使那嫌疑人物,入室探看,被虞心影暗察究竟。
砰……砰……砰……
虞心影含笑說道:「老婆婆,我倒有條計。」
「波」的一聲,頭顱爆裂,腦漿四射,血雨飛空,把魏老婆婆及賽伯溫,濺得一頭一臉。
聞人俊、賽伯溫站得稍遠,曹夢德則雙眼血紅,淚流滿面,宛如惡煞兇神,當門而立。
眾人紛紛散去,只留下一名弟子,在棺旁守護。
虞心影在棺中驚奇欲絕,但卻把那位奉命守棺,而忽然聽得棺中有人發笑的弟子,嚇得半死。
虞心影聽得眾響皆寂,不禁搖頭苦笑。
虞心影聽得心中愕然,暗想魏老婆婆要宣稱自己與衛涵秋相互惡鬥,結果竟「北令南旛」,同歸於盡。如今,賽伯溫怎還有立誓為自己報仇之語?難道他竟準備去找衛涵秋埋骨之處,掘墳盜墓,鞭屍三百。
一面心中盤算,一面冷然說道:「我因虞令主新遭慘禍,心情太以悲痛,已對聞人俊老弟、賽伯溫老弟等說過,今夜不想見人……」
他毫不抗拒,任憑魏老婆婆與賽伯溫擄住雙臂。
雙方恰好在魏老婆婆所居靜室的門口相遇。
心中亂跳,尚且無妨,但臉上卻決不能發熱。
可憐,虞心影有口難言,身又不能動彈,根本無法作出任何一種動作,來表示自己未死。
這一震,把口上佳棺木,震得四分五裂,那名嚇破了膽,嚇掉了魂的「玄冰凹」中弟子,也被碎木裂腦,屍橫就地。
她再怎猜想,也是徒然,不把雙目睜開,便無法獲得正確答案。
這位「千面劉基」,說的是什麼話呢?
但就在身入人手的剎那之間,「哈哈」一笑。
虞心影知道,這是賽伯溫正在走向權充靈床的自己所臥石榻。
他說的是:「虞令主啊,像你這樣一位文通武達的絕代俠女,怎不令人傾倒,令人仰慕?難怪『哈哈秀士』曹夢德兄,會為了你殉情自盡。」
這時,聞人俊、賽伯溫等,正因虞心影幾乎整日未歸,魏老婆婆又於下午外出甚久,正均自頗為焦急,胡亂猜測,不知她們去了何處。
她不知道應該怎樣應付賽伯溫所說,將於明晨舉行的那場隆重盛大的葬禮。
這一笑,是聚集所練內家罡氣,直衝『天靈』,別人縱有天大本領,也無法搶救。
魏老婆婆冷笑說道:「誰都沒有討了便宜,鬥到最後,衛涵秋被虞令主一掌摧魂,但虞令主也因受傷過重,終於殞命。」
虞心影柳眉微挑,向魏老婆婆含笑說道:「老婆婆,我也覺得那『青旛仙客』衛涵秋,好像整日跟隨在我左右一般,我們且想個法兒,偵查一下好麼?」
虞心影又復問道:「老婆婆方才注意他們的神色變化了麼?以誰的疑心最大?」
怎會知道症狀消失?便是由於虞心hetubook.com.com影這下意識的搖頭苦笑。
第二種原因是這賽伯溫進入靜室以後,為何鬼鬼祟祟,把室門閂死作甚?
說完,閃身入室,「砰」然緊閉室門,對聞人俊、賽伯溫等,不再答理。
魏老婆婆答道:「他們聽完話後,均未表示懷疑,但最情急之人,竟是『千面劉基』賽伯溫呢。」
換了心胸寬大之人,或許忍得住這種打擊,但曹夢德是心胸狹窄之人,便思以打擊還諸打擊。對方是魏老婆婆,使曹夢德不敢打擊別人,他……
基地雖已擇好,但賽伯溫臨時忽然認為應該等魏老婆婆回來,親手灑土封穴,比較恰當。
走到「玄冰凹」的廣場之上,抬棺使女,便步上一座臨時搭建的小小平台。
魏老婆婆疾如電閃,扣住了曹夢德的右手脈門,不使他能夠動彈。
虞心影笑道:「老婆婆不要對他起疑,因為從賽伯溫不記前嫌,捨藥救你的一舉之上,便知此人的心腸極熱。」
魏老婆婆也以「蟻語傳聲」功力答道:「他在密室練功,可能尚未得報。」
如今,身經百戰,不知會過多少強敵的「紅葉令主」,陷入了莫大惶惑之中。
魏老婆婆裝出一副兇神惡煞之狀,厲聲答道:「我與虞令主,在『祁連山』閒遊,與那『青旛仙客』衛涵秋湊巧相遇,他們『南旛』不服『北令』,『北令』不服『南旛』,終於動起手來,拼命狠搏。」
這是曹夢德悽厲已極的連聲狂笑。
三更……四更……五更……
她吃驚之故,不是懼怕曹夢德,而是驚於自己獨門秘製的奇藥之力,居然還敵不過男女之情。
一口真氣提處,覺得不僅毫無滯意之感,反而充沛異常,虞心影遂雙手齊分,猛力一震。
所謂「實際舉措」,就是虞心影的那種身不能動,眼不能睜,口不能言的症狀,突然消失。
她心中好不著急,為什麼魏老婆婆竟仍不回轉?看來自己難逃脫這場慘遭活埋之禍。
在這平台之上,先已置有一口棺木,也未封棺,其中盛殮的即是「哈哈秀士」曹夢德。
她靜了,賽伯溫卻動了。
虞心影軒眉笑道:「老婆婆趁著夜間把我抱回『玄冰凹』中,就說路遇『青旛仙客』衛涵秋,彼此惡鬥,結果『南旛北令』,兩敗齊傷,衛涵秋被我一掌摧魂,我也重傷致命。」
思忖至此,賽伯溫忽又語音轉為獰厲,恨聲說道:「我料準虞令主必與『青旛仙客』衛涵秋惡鬥身亡,定是被那心狠意毒的『白髮殺人王』魏老婆婆所害。」
照說,這一位「千面劉基」,及那一位「白髮殺人王」,既已及時出手,封住曹夢德的雙臂,總可以救得「哈哈秀士」的一條性命。
門外有人語音悽厲,應聲答道:「老婆婆快開門,我是『哈哈秀士』曹夢德。」
曹夢德,與虞心影一樣,也是服食魏老婆婆秘藥,心神受她控制之人,在魏老婆婆厲聲叱責以下,全身一顫,囁嚅答道:「老婆婆不要動怒,我……我是聽……聽……聽得虞令主的噩耗,以致神昏意亂。她……她當……真……」
轉瞬間,五更將盡,天明在即,但魏老婆婆卻不知有何事延誤,仍未回轉。
語音方了,身形已飄,怒沖沖地,馳向「玄冰凹」外。
四名使女,應諾一聲,果然立即把虞心影抬進棺內。
三字方出,已有人在靜室以外,砰砰砰,用力敲門,彷彿有甚萬急之事。
這一來,虞心影除了心中明白,雙耳能聽以外,筒直成了個活死人,所差的只是尚未殮棺入土而已。
虞心影笑道:「我想裝死。」
她無可奈何,只有利用一個內家「靜」字訣,使自己鎮靜……鎮靜……鎮靜。
虞心影察言辨色,何等玲瓏,身形微閃,便直挺挺地,躺在石榻之上,裝作一具屍體模樣。
聞人俊皺眉說道:「衛涵秋究竟有多高功力,竟能把虞令主打得這般樣兒。」
魏老婆婆話猶未了,「哈哈秀士」曹夢德又向靜室石門之上,連拍三掌。
就在她惶惑萬分之際,忽然聽得隱隱有絲竹哀樂聲息,靜室hetubook.com.com附近,也有人走動。
話畢,語音窟然,使虞心影感覺臉紅心跳的男性熱力,也帶漸退去。
虞心影念猶未了,賽伯溫卻又復自語說道:「可惜我賽伯溫對虞令主私衷仰慕的片面相思,未蒙虞令主稍假詞色,否則,我也願在虞令主的靈床之前,橫劍伏屍,隨侍於九泉之下。」
魏老婆婆聞言,方吐了一口長氣,暗喜自己的獨門秘藥,畢竟尚有靈效。
魏老婆婆恍然大悟,點頭笑道:「虞令主這條計兒,想得真妙,衛涵秋或與衛涵秋有關人物,自然會對這『北令南旛』兩敗其傷之訊,表示懷疑的呢。」
換個形容方法,就是賽伯溫不再緘默,他開口說話了。
虞心影得意笑道:「既然懷疑,便有兩種動作,第一種是問,第二種是看。老婆婆對於問話,可以一概不答,則那奸細人物,必將設法把老婆婆調開,而潛入內室觀看我是否真死,及怎樣死法?」
她苦笑,喉間居然可以笑出聲來。
虞心影知道這是聞人俊、賽伯溫等,在替她安排葬禮,遂暗暗叫苦,欲待睜目觀看。
但她心中雖然高興,臉上神色,卻仍凜若寒霜,搖頭說道:「不行,我老婆子生平作事,說一不二,你要想對虞令主的遺體看上一眼,必須等明晨大殮之際。」
說完,又自不顧一切,向前衝去。
故而曹夢德所問那句:「老婆婆,你當真不肯讓我進去麼?」的語音方了,魏老婆婆便立即沉著臉兒道:「我不讓你進去,又便如何?難道你還敢……」
轉眼間,天已大亮,聞人俊與賽伯溫雙雙入室,賽伯溫神色淒然,向榻上這位「紅葉令主」抱拳祝禱說道:「虞令主芳靈默鑒,魏老婆婆於昨夜臨去之時,曾囑務須準備棺木,今晨為虞令主舉行隆重葬禮。
魏老婆婆正待再問,虞心影繼續說道:「老婆婆,你想一想,『玄冰凹』中諸人,聞得我的死訊以後,共有幾種反應?」
別無他辦法,他只有打擊自己。
魏老婆婆手中玉杖一橫,攔住曹夢德的去路,面罩寒霜,沉聲叱道:「曹老弟,你今日怎的如此莽撞無禮?」
她看到那位對自己一往癡情的「千面劉基」賽伯溫,正退出靜室之外。
因為她先前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眼不能睜。如今既可搖得動頭,笑得出聲,她自要試試是否也睜得開眼。
跟著便是步履聲在榻邊停止,再跟著便是虞心影從意識之中,彷彿感覺自己身畔,添了一種屬於男性的溫和熱力。
虞心影聽了這幾句話兒,芳心之中,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安慰,及栩栩意味。
人一入棺,哀樂又奏,虞心影覺得連人帶棺,被人抬起,緩步往室外走去。
虞心影聽到此處,方明白賽伯溫的誤會因由,不禁想替魏老婆婆解釋幾句。
若是另無他人之際,魏老婆婆或會略為通權達變,但目下既有聞人俊、賽伯溫在場,魏老婆婆便非保持她的尊嚴不可。
笑得聞人俊與賽伯溫莫名其妙,笑得魏老婆婆緊皺雙眉,並把那直挺挺躺在榻上裝死的「紅葉令主」虞心影,笑得好不惶惑。
如今,她聽見有人走進魏老婆婆所居靜室,遂瞇起一絲眼縫,窺察來人是誰。
魏老婆婆苦笑答道:「我生平除了武功之外,對於智計,心機,亦頗為自負,但如今卻被『青旛仙客』衛涵秋氣得發昏,以致靈明蔽塞,想不出什麼計策呢。」
棺木在榻前放下,賽伯溫便以異常悲悽的語調,向四名使女,緩緩說道:「你們好好把虞令主的遺體,移進棺中,我們便要去往『玄冰凹』內,舉行祭奠了。」
魏老婆婆做夢也未想到,自己與虞心影所定之計,剛一開始,便把位「哈哈秀士」曹夢德,變成屈死冤鬼。
曹夢德雙目火紅,獰視魏老婆婆,厲聲叫道:「老婆婆,當真不肯讓我進去麼?」
魏老婆婆知道這就是曹夢德日來閉關苦練的「烏風抓魂手」,遂靜氣凝神,準備應戰。
這一來,虞心影因自己是在裝死,不敢再瞇著眼縫,只好緊閉雙目,暫時以耳靜聽,揣度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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