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代梟雄為情累 散盡純陰心血枯

就在此時,皇甫正忽然眉頭雙皺,全身極為輕微地抽搐一下。
「他們既是昔年情侶,又在野人山中相處多時,縱或有甚爭執,應該也會彼此互加諒解。」
杜無蒙領命而去,但不久以後,也是獨自回轉。
余素英果然完全收斂起教主威風,走到皇甫正所臥巨石之旁,在石上坐下,揚眉笑道:
「西門兄,你既要傳授葛老弟兩招獨創精妙劍法,又要替姬公主打通『任督二脈』生死玄關,卻對我這老偷兒,怎樣打發?三人同行,兩人有慶,倘若單單使我落空,我卻不管你是什麼馳名的『崑崙竹劍先生』,也非大大偷你一票不可。」
因為白髮駝背老人所用「野馬分鬃」,雖是俗招,但比俗手所用,卻不知快捷了多少倍數。
白髮駝背老人自然識貨,驚驚得揚眉叫道:
七個人兒是黑龍大師、赤龍真人、「誅心惡鬼」魏三泰、「天機惡鬼」杜無蒙、「雷公惡鬼」烏嘉,曾經執掌過令旗督陣的青衣小童,以及「落魂教主」余素英。
話猶未了,「呼」一聲,席前血光耀眼。
「你那小朋友是誰?老朋友又是誰呢?」
姬玉花笑道:
葛嘯群喏喏連聲,躬身受教。
「自有神功超眾俗,每將肝膽照人紅,何辭毒酒過腸中……」
原來那盤摻有「千年鶴頂紅」的新鮮鴆血,業已被「隴右神駝」皇甫正運用玄功真氣,吸成一線血紅,飛投進他的口中,彷彿又吃得津津有味。
但威力雖增,對手卻異,葛嘯群竟因火候關係,縱令身懷絕學,仍不能對這白髮駝背老人構成嚴重威脅。
烏嘉恭身領命,前去傳令召喚「隴右神駝」皇甫正,但卻只獨自回轉,並弄得鼻青臉腫,神情好不狼狽。
東郭斌說得不差,這招絕學,用的越熟,妙用越增,葛嘯群如今施展起來,確實比昔日初會「金環惡鬼」姬拉之時,增強了不少威力。
葛嘯群明知不妙,卻把心腸一橫,繼續說道:
葛嘯群聞言,方自喜出望外,心頭騰騰亂跳之際,西門遠繼續笑道:
蓋方朔見狀,微嘆一聲,向姬玉花搖頭說道:
這幾句話兒,原本淒厲得令人不忍卒聞,但聽到「落魂教主」余素英耳中,卻好似無動於衷地,冷然說道:
何況「隴右神駝」具有多高功力?多快手法?一個有意,一個無心,怎還不扣個正著?
發話已畢,方欲放下所抱雙拳,皇甫正哈哈一笑,右手疾伸,閃電般地點了葛嘯群的穴道,把他順手脈門緊緊扣住。
蓋方朔雙眉一挑,接口問道:
余素英點了點頭,微嘆說道:
皇甫正陡然目注青衣小童虎兒,厲聲叫道:「虎兒過來,我有話問你。」
皇甫正點頭答道:「西門兄,請你趕快把這位老弟喚來,我對他有事交代。」
「皇甫護法,你知不知道這杯餞行酒中,下有『七步斷魂散』?」
葛嘯群劍眉雙軒,意欲發動這招「上下古今鬼見愁」中,所含蘊的各種神奇的變化。
「這要看站在什麼角度來看,假如站在『隴右神駝』皇甫正的立場,我料他決不會與余素英翻臉成仇,只是在叫破對方的卑鄙行為以後,或是縱聲狂笑,或是縱聲大哭地拂袖而去。」
「我不信余素英會親自洩漏此事,西門兄有無證據?」
「余素英能用這樣兩項條件,請到皇甫大哥,擔任『落魂教』中護法,真是便宜之至,但她是否對這兩點,均切實做到了呢?」
「有,有,我夾袋中便有兩個人才,足以對你舉薦。」
「你莫要以為只有你見識老到,看得出別人來歷,我還不是照樣看得出你是什麼東西變的?」
西門遠目注葛嘯群,點頭笑道:
葛嘯群揚眉問道:
皇甫正點頭說道:
但她穴道被制,一身功力無法運用,只略微掙了一掙,便被皇甫正把脈門扣得更緊地怪笑說道:「余大妹,你怎的如此不懂情趣?我們青梅竹馬,情重當年,雖經風波離散,終能白骨相偕,生未同衾,死可同穴,你還有什麼不滿足嗎?」
「這兩位高人,既住在鄱陽湖濱和九華山上,卻不知是何名號?」
青衣小童揭開巨碗,口內「噓」的一聲,那條怪蛇便自盤中竄起,化成一線墨光,向皇甫正迎面飛來。
「騰騰騰騰騰」葛嘯群被擊得退了五步,身形連晃幾晃,但終於拿樁站穩,未曾栽倒。
誰知他們所想,完全不對。
「崑崙竹劍,果然名不虛傳,我老偷兒生平下手偷人,包括『勾漏獨夫』歐陽彝在內,均未被對方當時發覺。」
「烏素確頗拙於詞令,請教主再賜下一根法令,由杜無蒙前去召喚皇甫護法。」
「西門兄這『表面文章』四字,是什麼意思?」
這一陣哈哈大笑,只笑得「雷公惡鬼」烏嘉魄散魂飛,面色如土。
「余教主,我記得當初歸入『落魂教』中,曾對你再三囑咐,不可向任何人洩報我的姓名身分,如今,你居然不打自招,承認要把我的『隴右神駝』四字,當作招牌使用。」
葛嘯群問道:
「我因中原之行,久別故人,遂想與皇甫護法略為敘舊,這是朋友私交,原非教中公事,用不著傳令召喚,倒也難怪皇甫護法勃然震怒,以為我在擺架子了。」
毒|龍峒內情形,暫時不提,且說落魂谷內之事。
星移斗轉,轉眼三更。
葛嘯群一切變化未及展開,雙方的四隻手掌,便已合在一處。
「落魂教主」余素英在中原羅致了十名武林好手,一同回轉落魂谷後,因不見「冰心天女」花如夢與「金環惡鬼」姬拉,遂向「天機惡鬼」杜無蒙加以查詢。
「杜堂主,你再持我的『黑敕令』,去請皇甫護法,來此議事,但言語中不妨放得和藹恭敬一些。」
原來「落魂教」的「雙龍四鬼一枝花」中,除了號稱「一枝花」的「冰心天女」花如夢與「毒|龍公主」姬玉花結為姊妹,情誼極探以外,其餘「四鬼雙龍」,均對毒|龍峒的富裕財物,甚至姬玉花的天姿國色,頗為垂涎,故而暗在毒|龍峒中,收買了無恥的苗人,作為奸細。
葛嘯群驀然想起甚事地尖聲叫道:
「他既是葛文欽和石珠娘的弟子,便有救了,因為我記得曾在咸陽橋上,送過葛文欽夫婦一粒『七寶續命丹』呢!」
西門遠看了葛嘯群一眼,點頭笑道:
「老人家,你是『落魂教』中護法,我是『落魂教』中上賓,卻為何要把我吊在樹上?」
「這還用問,敬酒不吃,當然吃罰酒,我一掌把你擊倒,來個四馬倒捆蹄吊在樹上。」
「哎呀,該死!該死!」
「誰在施展『一氣化三清』的玄門絕技?莫非西門老兒,也到了這落魂谷嗎?」
皇甫正冷然說道:
葛嘯群聽到此處,劍眉雙挑,目射神光,說道:
「烏老四,不許遲延思忖,趕快說出實話。我老駝子未離這『落魂大宴』之前,仍是『落魂教』中的護法身分,小心我像對付『金環惡鬼』姬老三那樣,把你立劈掌下。」
蓋方朔聞言,大喜說道:
皇甫正向手中酒杯看了一眼,目注烏嘉,沉聲問道:
白髮駝背老人冷笑一聲,右掌微移數寸,避開了葛嘯群的來勢。
余素英眉峰一聚,自語說道:
水榭中的所有群雄,聽了「羅喉毒血」四字,一齊再復目注「雙龍三鬼」,方看出這「落魂教」中的五位兇人,均已中毒僵斃在坐椅之上。
蓋方朔經此鼓勵,雄心立起,他用絲巾裹手,縱上巨樹枝椏,把那具銅鼓輕輕抱下。
皇甫正連搖雙手,正色否認說道:
皇甫正咬住蛇頭以後,並未把蛇吐掉,居然生吞活嚼,把這條毒蛇連皮帶骨吃下腹內。
西門遠慰然點頭,便命眾人把「雙龍三鬼」屍體先行葬埋,再復由虎兒引導,尋來一口上好棺木,將「隴右神駝」皇甫正與「落魂教主」余素英合葬一處。
皇甫正此時正在一株古松之下,倚石而臥,雖然遙見「落魂教主」余素英親來,卻仍不加理睬,高臥如故。
姬玉花半信半疑,秀眉深蹙,悄然問道:「西門老人家,你看皇甫老前輩已把我群哥哥,弄成那般狼狽,似乎正與余素英同樣處置,你怎麼還說他在設法補報,並是群哥哥的曠世福緣呢?」
天色剛到三更,這沉寂便被打破。
這幾句話兒,倒也頗出「竹劍先生」西門遠的意外,他靜靜聽完,向皇甫正微笑說道:
「小娃兒,我明白了,你是軒轅老雕的門下弟子。」
中路的葛嘯群因聽得蓋方朔又已擊鼓三聲,正自心中高興,忽見左前方一截樹樁上,放著一具銅鼓。
葛嘯群雖然尚不知水榭中的變化情形,但也不甘示弱,立即走到皇甫正的面前,一抱雙拳,躬身問道:「皇甫師伯,對晚輩有何教訓?」
「你……你所說的『銀槍小羅成』白文堯及『金戟溫侯』呂卓,就……就……就是余素英在此當面遣散的那兩個面首無恥之輩。」
「怎麼不是說你?江湖人物把當代『八大高手』,區分為『四邪四正』,將你列為『四正』之一,尊為『君子中的君子』。葛嘯群中原行道,偶遇你好友『仙掌崑崙』藍太岳,獲悉失蹤已久的『隴右神駝』,可能因受鬼蜮暗算,陷身『落魂教』中,故而我苗疆之行,主因雖屬私事,其實何嘗不想就便對前輩人物,試加援手,以盡武林末學的敬老尊賢本分。誰知傳聞失實,你不是受了鬼蜮暗算,而是甘心自願的為虎作倀,與『落魂教』兇邪之輩狼狽為奸……」
「我老駝子向來是銅澆心肺,鐵鑄肝腸,慢說酒中下有『七步斷魂散』,便下了『三步斷魂散』,也減不去我半絲酒興。」
皇甫正知道這位「竹劍先生」又想繞著圈,規勸自己,遂不等西門遠話完,便自接口笑道:「西門兄放心,我不是永遠不走,只是暫時不走。」
皇甫正點頭一笑,雙手接杯,但突然施展「和合連環手」法,把余素英的左右脈門一齊扣住。
一面說話,一面發招,用的是他蝟大哥東郭斌所傳的「上下古今鬼見愁」。
「天際閒雲,塘邊野鶴,聚則是緣,散卻是數。你又何必設宴餞行,多此一舉?何況別人飲在腹的是佳釀美酒,我皇甫正飲在腹中的,卻是滿眶情淚。」
「西門兄既然真肯厚賜,老偷兒自不願卻之不恭,寧可受之有愧的了,但我卻要向西門兄請教一聲,你是怎麼發覺我對你下手的呢?」
「雷公惡鬼」烏嘉全身驀然一震,未能立即答話。
葛嘯群如今業已心頭雪亮,猜透定是「四鬼雙龍」等人,知道功力難敵,遂想請出這位「落魂教」的「護法」剋制自己。
西門遠仰天吐了一口長氣,然後便功凝指掌,向葛嘯群的周身上下,一陣推拿點拍。
他一面發話,一面就在那既無杯盤,又無碗筷的空位之上安然落座。
故而,整座水榭之中,形成了一片沉寂,並沉寂得陰氣森森,極為可怕。
語音方落,從林中閃出一位白衣中年秀士,向白髮駝背老人,長揖為禮,賠笑說道:
「你們統統替我坐好,哪個敢動?」
「皇甫兄,西門遠因事延誤,一步來遲,你可曾受到什麼鬼蜮暗算?」
西門遠聽到此處,搖了搖手,截斷葛嘯群的話頭,向他微笑說道:
「都不對,東郭斌是他大哥,軒轅亮是他義父。」
「烏老四,你不必廢話,今夜既有了這多罕世難覓的出奇美味佳餚,我老駝子怎肯不飲?怎肯不吃?但如今我卻要問你一句話兒,你必須據實相答。」
皇甫正哈哈一笑說道:
「雷公惡鬼」烏嘉方待辯說,「天機惡鬼」杜無蒙已向余素英,躬身道:
西門遠長嘆一聲,點頭答道:
「西門兄,這『空空掌法』共有多少招式,你要傳授便立刻就傳,免得夜長夢多,使我老偷兒歡喜得睡不著覺。」
姬玉花聽得失驚叫道,「皇甫老前輩,你……你連死後都還不忘救人濟世,這……這是多麼令人感動欽佩的慈悲心腸!」
一晃三日,姬玉花的全身穴道經脈,已被「竹劍先生」西門遠,以「太玄真氣」完全打通,在那圓姿替月,秀靨如花的臉龐兒上,更流露出一處寶光神采。
這具銅鼓,擺得更妙,就擺在一株合抱巨樹之間。
西門遠笑道:
「國破山河在,黃魂永不消,所謂民族意識,是黃帝子孫數千年來立世之本,只要能夠發揚光大,則絕者繼,滅者興,終必有禹甸重光之日,方今生靈塗炭,韃騎縱橫,我默參運數,暫時雖難與天爭,但最多兩百年後,氣機必將剝復,尚望葛老弟於遊俠四海,交結英俊之便,隨時宣揚正義,灌輸民族意識,在潛移默化之中,培植復興氣運。」
皇甫正聞言之下,不禁發出一串極長聲的哈哈大笑。
他不是驚得如此,而是羞得如此。
皇甫正雙目一張,精芒如電地厲聲叫道:
「江湖行道,切忌過貪,蓋兄既已把我懷中的『空空掌法圖形』偷走,怎麼還想要第二份呢?」
「西門前輩有何令諭,儘管見示,姬玉花恭遵差遣。」
「蓬」的一聲起處,葛嘯群退後八尺,臉色慘白,搖搖欲倒,嘴角間也沁出血痕,但仍竭力支撐,軒眉狂笑。
「你這『評騭失允,贈號不公』之語,是說我嗎?」
「虎兒,由你開始,向皇甫護法敬菜。」
西門遠笑道:
皇甫正一見西門遠到來,不禁從臉上浮現一絲慰然笑容,揚眉說道:
「落魂教主余素英手辣心狠,會不會就在這一夜之間,對皇甫正老前輩,暗加算計?」
一面發話,一面在指上暗運「純陽焚髓」神功,傳過極hetubook.com•com強熱力,果然把位兇威絕世的「落魂教主」余素英,燒得無法禁受,珠淚紛紛垂落。
白髮駝背老人由慚而怒,由怒而殺氣騰眉,霍然一掌,又自挾著震嶽搖山的雄勁狂飆,凌空劈出。
葛嘯群連連點頭,西門遠又復說道:
葛嘯群驚的是自己三指凝勁,猛扣白髮駝背老人「脈門」要穴之際,竟有一股奇異反彈之力,彈得自己指痛欲折,不得不趕緊撒手。
一個來勢不變,照常猛攻,一個識破機微,出手破解之下,四隻手掌,自然飛也似地合向一處。
西門遠微微一笑答道:
余素英好不訝然,目注「天機惡鬼」杜無蒙,皺眉問道:
「歐陽彝一點都不會笨,只因他事先不知蓋兄的『北海神偷』大名,才未加以注意。」
「落魂大宴」席上,無人舉杯,無人舉箸,也無人互相笑語。
西門遠微笑說道:
皇甫正雙目一張,哈哈大笑說道:「西門兄,你太小瞧我老駝子了,事到如今,我怎會還剪不斷情絲,度不過情關,勘不破情網,對余素英有所迷戀?還要與她併骨同亡之舉,只是為了她生前害人太多,死後必須有個管頭,免得她到了陰曹地府之中,再去害鬼。」
虎兒如言捧杯起立,向皇甫正含笑說道:
蓋方朔笑道:
除了攻勢受挪以外,他兩隻手掌,因無「仙藤軟甲」防護,也被對方的雄渾功勁,震得酸疼欲折。
「皇甫大哥,你是至情至性之人,確應有光明磊落之舉,小弟敬遵台命,就此告別。」
白髮駝背老人在驚奇,葛嘯群卻在慚愧。
葛嘯群俊臉微紅,苦笑說道:
白髮駝背老人的掌力太強,葛嘯群身上雖穿著「仙藤軟甲」,仍被打得臟腑狂翻,雙眼金花亂轉。
皇甫正一陣大嚼,把旁觀眾人都嚼得毛骨悚然,連「落魂教主」余素英,也有點眉頭暗蹙。
「虎兒,你應該循序而行,敬菜以後,便即敬酒。」
皇甫正聽完余素英所說,不禁虎目雙睜,狂笑說道:
姬玉花見皇甫正左手扣緊余素英的脈門,右手扣緊葛嘯群的脈門,委實無法自行解衣,遂只好如言替這位「隴右神駝」,把上半身衣裳撕去,露出皮肉。
杜無蒙唯唯領命,余素英遂飄然踅向「隴右神駝」皇甫正的所居林內。
他驚慚未定,白髮駝背老人的一隻右掌挾著雄渾氣勁,已到胸前,葛嘯群一式「金石潛蹤」,便閃出了七尺遠近。
「皇甫護法,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在『落魂宴』上,第一杯酒兒下喉之前,肯對我宣誓效忠,我便仍恢復你的護法地位。」
群雄見事已畢,均向西門遠躬身為禮,紛紛散去。
西門遠含笑說道:
「落魂教主」余素英見狀,冷然發話說道:
余素英這時已能說話,並知自己一身武功,已被廢去,不禁目注皇甫正,悽然嘆道:
「你說得對,如今『落魂教』群雄畢集,教運方降,我老駝子卻又老又駝,委實羞於尸居於『護法』之位,故而也想效法『徐庶走馬薦諸葛』般,來個薦賢以代。」
因為,蓋方朔是老江湖,他知道這是對方故意讓人容易發現,則不是鼓上便是樹上,一定裝置有極為厲害的驚人埋伏。
皇甫正臉色如冰,沉聲說道:
白髮駝背老人怪笑叫道:
「皇甫老人,你講不講理?倘若你以『隴右神駝』身分向我發話,葛嘯群尊重師門長輩,自然唯命是從。倘若你以『落魂教』中護法身分向我逞威,則葛嘯群骨可碎,血可流,也決不向一個兇邪爪牙低頭屈服。」
「西門大俠,你在第二次竹枝傳訊之上,寫了『遇林入林,見鼓擊鼓』字樣,才害得我們三人大吃苦頭,走中路的葛老弟,挨了幾記內家重掌;走左路的我這老偷兒,被皇甫正一掌擊昏,吊在樹上;只有走右路的姬公主較為幸運,但也被圍入先後天五行合運的『乙木大陣』以內。」
他緊咬鋼牙,高聲叫道:
葛嘯群一上手便挨了一掌,再一閃身,又立被對方識破所用身法,不禁勾動少年人的傲性,冷笑連聲說道:
蓋方朔入林不遠,便看見一株巨樹的枝椏之間,放著一具銅鼓。
「哪位故人?『銀蝟鬼見愁』、『大頭蛆王』東郭斌?『大漠金雕』軒轅亮?」
余素英站起身形,雙手捧杯遞過,含笑叫道:
常言道:「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隴右神駝」皇甫正不僅名列當世武林的「八大高手」之一,他並有「君子中的君子」美稱,自然能贏得江湖人物的一致尊敬。
「葛老弟與姬公主均具上乘根骨,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罕世奇葩,能得相逢便是緣,我頗想利用這三數日光陰,對你們略盡一些栽培灌溉之責。」
烏嘉目注「隴右神駝」皇甫正,躬身抱拳,用極為純熟流利的漢語說道:
西門遠微嘆一聲,低低答道:「姬公主有所不知,我這位皇甫老友,因所服毒物大多太重,反正無法再活,遂決心捨己耘人地,做了一種非常處置。」
西門遠目光微注,在葛嘯群及姬玉花身上來回一掃,揚眉微笑說道:
接著皇甫正大展神威,連吃了七道餞行毒菜,連飲了六杯餞行毒酒,只剩「落魂教主」余素英面前的一杯毒酒,尚未飲下。
姬玉花看出這位一代大俠,即將返璞歸真,竟在萬分傷感及萬分敬佩之下,想起一事。
西門遠「哼」了一聲,冷笑說道:
余素英冷冷一笑,沉聲問道:
「姬姑娘,愛的反面,就是恨。換句話說,假如『隴右神駝』皇甫正,發現他一向傾愛的『落魂教主』余素英,對他果然完全是利用欺騙以後,決不會委委屈屈地充任什麼『落魂教』中護法。」
武林人物過招,最忌諱的便是被對方識露自己的身法、手法、路數,葛嘯群兩度旋展罕世絕藝,都是在一照面間,便被白髮駝背老人叫破來歷,怎不令這高傲少年為之驚怒交集。
「皇甫大哥,你若當真要問,小弟也只好照實奉陳,因為關於你在此之訊,是由落魂教主余素英,親自洩漏,你還教她去查辦哪個?」
白髮駝背老人見狀,簡直驚駭異常。
另外一席酒宴,則設在「落魂大宴」之側,席上坐的便是「落魂教」主余素英這次從中原帶回落魂谷的各位武林高手。
一面朗吟,一面便把那杯下有「七步斷魂散」的毒酒徐徐飲盡。
皇甫正對此倒不大在乎,只是聲若洪鐘地「哈哈」一笑,向「落魂教主」余素英抱拳說道:
西門遠搖頭笑道:
「我笑的是江湖中評騭失允,贈號不公。」
「我們何時再來?西門老前輩有甚安排妙算嗎?」
西門遠知道皇甫正這種心情,正所謂「春蠶至死絲難盡,不到黃河不死心。」遂目光一轉,點頭笑道:
果然身後六七丈外的密林之中,閃出一個白髮駝背老人。
皇甫正答道:
皇甫正眼角斜睨余素英,冷冷答道:
白髮駝背老人威能搖山震嶽的奇強掌風,慢說不曾打中葛嘯群,連地上的沙石之屑,都未捲起半點。
葛嘯群委實憋了一肚子悶氣,遂在得理之下,不肯讓人地,又復冷笑幾聲,哂然說道:
「好!余教主既然擺出做教主的威風,我皇甫正也願意遵守教規,在今夜三更,領受你一席『落魂之宴』。」
姬玉花「呀」了一聲,向葛嘯群惶然叫道:
皇甫正苦笑答道:「大概是時候了,葛嘯群老弟何在?」
「西門兄,你說錯了,我決不是珍惜余素英對我那點虛情假意,而是珍惜我近十年來,費在這落魂谷中的一片心血,遂不得不等余素英回轉,把她一切虛偽舉措加以揭穿,然後狂笑別去,披髮入荒,永不出世。」
「小弟西門遠,參見皇甫大哥,大哥一向可好?」
如今,他們連勝之下,本已微生懈意,再遵從「天機惡鬼」杜無蒙的指點,業已「遇林入林」,更復「見鼓擊鼓」,怎會不險象橫生,危機頃刻?
皇甫正連聲狂笑說道:
「皇甫護法說他最討厭什麼『黑紅敕令』,命我轉告教主,不必擺什麼教主架子,有事可去林內見他。」
他慚愧的是自己怎會如此不濟?若非貼身穿有一件「仙藤軟甲」,真還禁不住白髮駝背老人的一掌之威,要被他擊得暈絕過去,四馬倒捆蹄地吊在樹上。
「林中敘舊,何用侍從?我不需任何人同行,杜堂主且與他們,為新近參加本教的十二名中原武林好手安排居處,並告此間的各種法規忌諱便了。」
「多謝皇甫大哥,這等明辨正邪……」
七杯美酒,斟得滿滿,分放在七人面前,但卻無人取飲。
「銀槍小羅成」白文堯及「金戟溫侯」呂卓之名入耳,余素英便知萬事皆休,不禁呆在當地。
白髮駝背老人苦笑問道:
語音未收,人影先落,果是那位風神瀟灑,高逸如仙的「竹劍先生」西門遠。
「走!西門兄,你走!」
「皇甫大哥,你的事兒瞞得了別人,卻決瞞不過小弟。」
「余素英是我少年時所鍾情愛好之人,但我忽然得疾成駝,便自慚形穢,離她而去,如今苗疆重逢,她雖駐顏有術,我卻老態龍鍾,哪裏還會有什麼重溫舊夢之想?只是站在昔年膩友立場,想以我之力,把她逐漸感化,歸諸正道,能落得個良好收場而已。」
西門遠囑咐準備了一間靜室,先把那兩招「奮揚正氣誅胡虜」及「倒瀉天河洗甲兵」劍法和「空空掌法」的精妙之處,分別向葛嘯群、蓋方朔傳授一遍,命他們自加練習,然後便攜同姬玉花進入密室,施展上乘玄功,替她打通「生死玄關」及「任督二脈」,使這位「毒|龍公主」在內功真力方面,得以突飛猛進。
西門遠接口笑道:
白髮駝背老人厲聲叫道:
「皇甫大哥莫要不信,此事是小弟親耳所聞,我在中原巧遇余素英,追蹤她千里之遙,並在黑夜之中,與她換過幾招,發現她左手小指之上,彷彿煉有一種極為惡毒的出奇功力?」
「皇甫大哥,小弟等暫且告辭,來日有緣……」
「賊駝子,你想管我?你配管我?我會服你管嗎?」
姬玉花聞言,細一思忖,覺得這一夜光景,對於「隴右神駝」皇甫正來說,果似不大重要,但對於葛嘯群來說,卻重要無比。
皇甫正揚眉說道:
第一種原因是葛嘯群認為自己挨了對方一掌之故,是處於被動受攻局面,如今既是自己主動搶攻,卻為何不使這招「上下古今鬼見愁」,展盡所含的神奇變化,或許可仗以找回顏面,分明是招極尋常的「野馬分鬃」,葛嘯群看在眼中,委實不信對方能以如此俗招,破解得了自家名家真傳的武林絕學。
「皇甫大哥,還是你高,也還算你狠,但你怎麼還不動手殺我?」
「西門師伯,你要與我密室相對做甚?小侄幼蒙義父深恩,早就把『任督二脈』及『生死玄關』打通了呢!」
三路所遭所遇,自難並述,筆者暫按下葛嘯群、姬玉花的中右兩路,先行敘說蓋方朔在左面林中的尷尬情狀。
白髮駝背老人臉色一變,沉聲叱道:
他正自舉杯就唇,虎兒忽然搖手叫道:
「那是指甲蘊毒,傷人立死的『落魂指』,我真想不到余素英為何要洩我潛身在此身為護法之訊?」
「葛文欽與石珠娘不是武林人物,哪裏教得出這等徒弟?」
「西門兄,你聽我把話講完,莫要斷章取義,有甚誤解。」
「這卷『空空掌法圖形』,我已聲明贈送蓋兄,閒來研參解悶之用,你怎麼又要還我?」
皇甫正聽完以後,指著葛嘯群點頭說道:
葛嘯群天生異稟,聰悟過人,對西門遠所傳的兩招精妙劍法,他研練得有了七成火候。
西門遠嘆道:「如今這位『隴右神駝』皇甫正的體內,正彌沛著兩種神功,一種是他把數十年性命交修的真氣內力,凝化成的『純陽轉輪液』,另一種是他把所服各種劇毒,凝化成的『羅喉毒血』,只等這兩種功力散盡,他便自解皮囊,超凡證道。」
「其實『蜈蚣惡蠱』雖然厲害,卻還不至能令我老駝子對它有絲毫畏懼,不敢進口。」
說到此處,忽向姬玉花含笑叫道:
他方想到此處,那白髮駝背老人業已冷笑叱道:
余素英愕然問道:
「皇甫大哥,倘若消息未經洩漏,葛嘯群怎會從『仙掌崑崙』藍太岳的口中,得知你在『落魂教』中?藍太岳又怎會千方百計地把我尋著,要我到野人山來救你?」
另一席酒宴之上,也是如此。
杜無蒙苦笑說道:
白髮駝背老人「咦」了一聲,揚眉叫道:
皇甫正居然毫不在意,仍自神色安詳,滿面含笑,親自把「竹劍先生」西門遠等一行四人,送出落魂谷外。
「這樁事兒,並不難辦,但不知老前輩法駕何往?能否就在我毒|龍峒中,小住數日?」
葛嘯群劍眉深蹙說道:
「這真叫『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逼得我只好直言奉告,那住在鄱陽湖濱的一位,叫做『銀槍小羅成』白文堯,住在九華山上的一位,名叫『金戟溫侯』呂卓。」
如今,這種奇巧機緣,便自出現。
皇甫正嘆道:
葛嘯群微笑說道:
「眼前既無法施為,卻不知要到何時,方能由心運用?」
這樣一來,變成了以實打實,葛嘯群真像一頭野馬似的,硬被白髮駝背老人的這招「野馬分鬃」,分得跌跌撞撞的,踉蹌出丈許遠近。
「皇甫大哥不要這樣說法,人生緣會難料,或許你會突然遇見我們?或許我們也會又到落魂谷中找你。m.hetubook.com.com
西門遠點頭嘆道:
照說「上下古今鬼見愁」的手法,既被對方識破,葛嘯群便應收勢變招。
「因為關於你玩弄手腕,對我利用,以及在中原蓄養面首,胡作非為等情,是西門遠兄相告,他既知你刁惡本性,又知我勢在必辭,自然會猜出你可能起甚兇心惡念?而關懷我的安危,趕來策應。」
隔席旁觀的那些武林高手之內,不乏久走蠻芒,深明怪異之人,認出這條頭形如鏟,全身墨黑,並有白色環紋的細小奇蛇,是由「銀腰帶」及「墨線閻羅鏟」等兩種蛇兒交合而生,毒怪極為猛烈。
蓋方朔一旁苦笑說道:
姬玉花見葛嘯群的腕間,鮮血淋漓,不禁急得又要向前,卻被西門遠把她拉住,低聲說道:「姬公主,你皇甫老前輩因身屬師伯,卻曾把葛老弟打成重傷,故而心存歉疚,如今正對他設法加以補報。這是曠世福緣,你千萬不可打擾,只在我身邊,靜看究竟便了。」
「葛老弟,好在『落魂教主』余素英返抵落魂谷的密報尚未到來,我想索性儘管利用這段寶貴光陰,再與你密室相對,坐上一日一夜。」
姬玉花剛剛把「押忽大珠」接在手中,皇甫正眼簾一合,玉筋雙垂,竟帶著滿面安詳神色,含笑化去。
「姬公主,我有一件事兒,想請你略加助力。」
西門遠想了一想,含笑答道:
西門遠進入水榭,見了當前情狀,已極驚奇,再聽了皇甫正如此說法,不禁失聲問道:
西門遠嘆息一聲,搖頭說道:
西門遠笑道:「這點血液,是『隴右神駝』皇甫正數十年苦修的功力精華,也等於是他的半條性命,葛老弟從此以後,內力真氣方面,最少會加強一倍有餘,施展起任何兵刃、掌法,玄功,威勢均大非昔比的了。」
西門遠聞言,遂向水榭以外高聲叫道:「葛老弟,你們如今可以進入水榭,參見皇甫師伯。」
西門遠揚眉笑道:
原來葛嘯群羞急以下,用出了曠世無雙的獨門絕學。
「假如老弟能專心絕學,勤練不輟,再若遇上些罕世機緣,則在『五刀派』的開派大會之上,定能藝震群魔,把那『勾漏獨夫』歐陽彝,大大地嚇上一跳。」
「我就是為了幫助小玉,肅清毒|龍峒中隱患以後,再入落魂谷,才來得稍晚使葛老弟吃了一點小虧,似乎也應該像皇甫正剛才所說,對他加以補報。」
皇甫正右手也收,指著昏倒在地的葛嘯群,向西門遠含笑說道:「他在昏睡一個時辰以後,便可甦醒,但必全身酸脹疼痛,尚請西門兄代我……」
「落魂教主」余素英也有點忐忑不安,不知「隴右神駝」皇甫正是否怒極而笑?就要翻臉動手。
「葛老弟,你為了何事?竟這等大驚小怪?」
眼看一線墨光迎面飛到,皇甫正卻既未伸手,又未閃身,只是倏然將口一張,把那蛇頭咬住。
皇甫正聽得雙眉一挑,目注西門遠,朗聲叫道:
「姬公主,你看葛老弟的福緣,多麼深厚?如今,他幾乎等於一身而得『大漠金雕』軒轅亮、『銀蝟鬼見愁』『大頭蛆王』東郭斌及『竹劍先生』西門遠等三位曠代高人的精湛絕藝了呢!」
但葛嘯群出招如電,隨著對方的移動方向,再一翻掌,便把白髮駝背老人的「脈門」要穴扣住。
皇甫正厲聲叱道:
皇甫正「哼」了一聲,也不再對此多辯,只是向余素英揚眉問道:
「群哥哥,毒|龍峒中果然藏有奸細,不知道小玉獨自返回……」
「這位『落魂教主』的雄心不小,她對外宣稱,連『八大高手』中的『隴右神駝』皇甫正都在『落魂教』充任護法之故,便係希望各路風雲人物,多多來歸,以襄成她的獨霸武林之夢。」
蓋方朔空自拼命思索,他卻哪裏想得到自己業已深入奇險,性命難保。
杜無蒙聞言,暗佩教主氣度,又復賠笑問道:「教主要何人侍同入林?」
他身軀不住旋轉,雙臂不住揮動,竟將白髮駝背老人接連三掌的狂飄勁氣,化作一陣翻滾不停的猛烈旋風,自己卻乘著風勢,冉冉上升,像隻巨雕般飛起了六丈高下。
「隴右神駝」皇甫正一見「竹劍先生」西門遠現身,自然無法再隱匿身分,只得長嘆一聲,指著暈絕地上的葛嘯群,赧然苦笑問道:
皇甫正苦笑說道:
「落魂教主」余素英知已無生望,遂兇性又發,厲聲叫道:
皇甫正怪叫一聲說道:
「皇甫護法功力通神,他一出手,葛嘯群、姬玉花以及那蓋方朔等,必然絕無倖理。」
葛嘯群因連勝「四鬼一龍」,覺得「落魂教」中人物,不過如此,遂想索性鬥鬥這位護法,劍眉雙挑,傲然笑道:
「西門兄聽真,你再來落魂谷,縱把整個『落魂教』弄得雞飛蛋打,瓦解冰消,我老駝子也決不怪你。」
誰知皇甫正笑聲收後,竟換了副夷然自若的神情,向「落魂教主」余素英淡淡說道:
蓋方朔認為對方有意揶揄,不禁心中微怒地舉起手來,便在銅鼓上敲了三記。
西門遠看出不妙,悚然問道:
余素英莫名其妙地,訝聲問道:
「最少也有十人,我並另外獲知余素英的兩樁秘密。」
葛嘯群與姬玉花聞言,不禁大喜過望,立即雙雙拜謝。
「老人家,你想叫我自行吊在樹上,我若不識抬舉,又便如何?」
「蓋兄莫要惱火,我昔年創有一套『空空掌法』,似乎正適於傳贈你這妙手神偷。」
「教主當真要親往林中,與皇甫護法談話嗎?」
杜無蒙又取出一根被折斷的黑色令箭,交還余素英,搖頭苦笑道:
皇甫正又是一陣仰天狂笑,笑聲之中,身上竟起了極為奇異變化。
余素英面容一冷,目光微注坐在自己身邊的青衣小童,向他神情堅決地,斬釘截鐵說道:
皇甫正向余素英的屍身看了一眼,微笑說道:「因為我和余素英的屍體之內,蘊毒太重,我又服食過『蜈蚣惡蠱』,故而十年後的棺蓋正封屍口之處,會生出兩朵『雪白屍菌』,棺中並有一條業已乾癟的『血虹蜈蚣』,你們掘土開棺,把屍菌及蜈蚣取去,可以配合其他藥物,製成祛毒療傷,起死回生無上聖藥。」
他哈哈一笑,竭力抑制住將流情淚,從所臥大石之上,緩緩坐起身形。
余素英指著落魂宴上的空位道:
「這是誰洩漏的消息?等余素英回轉落魂谷後,我一定要叫她嚴查究辦。」
余素英點頭笑道:
「皇甫大哥當年答應余素英時,有無條件?」
葛嘯群話出如風,未加考慮,卻哪裏知道業已觸犯了對方的最大忌諱?
「你還以為我被你悶在葫蘆之中,真要逼我說嗎?」
皇甫正冷哼一聲說道:
「這套『空空掌法』,共有九九八十一招,我繪有圖形,蓋兄一看便知,可以自行研練。」
西門遠揚眉說道:
「爭吵勢在必然,恐怕皇甫正與余素英之間,會鬧得不可收拾。」
皇甫正揚眉一笑,伸手把杯接過。
西門遠笑道:
一席「落魂大宴」及另一席酒宴,均陳設在葛嘯群、姬玉花、蓋方朔等人上次前來曾經落座較技的水榭之內。
「落魂大宴」席上,共有七個人兒,也共有七杯美酒,七盤大菜,但卻設了八個座位。
西門遠搖頭笑道:
「哼哼哼」是冷笑之聲,是從合抱巨樹之後發出。
西門遠微笑說道:
「皇甫大哥有話講請,小弟無不遵命,哪裏談得到『仇敵』二字?」
葛嘯群呆立當地,耳根發熱,俊臉通紅。
「刷刷刷」一連三掌,這三掌之中,無一不具有石破天驚的神奇威勢。
「小娃兒,你比老東西聰明一些,可以少挨我一記巴掌,趕快自己吊在樹上,等教主回來發落。」
但這只是剛剛開始的驚人之事,更使人難信的驚奇之事,仍將接踵而來。
照他們的想法,「隴右神駝」皇甫正多半是伸手捉住這條迎面飛來的墨黑小蛇,加以弄死棄去。
「大哥儘管請說,何必吞吞吐吐?你這副神情,倒好像是小妹有甚見不得人的把柄,落在你的手內。」
西門遠見皇甫正事事尚替「落魂教主」余素英曲加回護,不禁搖頭嘆道:
姬玉花指著皇甫正皮色有紅左黑的奇異身軀,恍然說道:「怪不得皇甫老前輩的身上,會有這種右紅左黑的奇異現象!」
這具銅鼓,毫未設法藏匿,竟光明正大地放在巨樹枝椏之間,倒使蓋方朔未敢輕動,心中好生擔心。
「天機惡鬼」杜無蒙智計素絕,聞報之下,遂取過一根竹枝,在竹枝上刻了「遇林入林,見鼓擊鼓」八字,命人乘姬玉花等離峒赴約之際,冒充隱形怪人,把竹枝擲過。
杜無蒙見余素英一面自語,一面站起身形,遂躬身賠笑問道:
一面說話,一面仍自走到葛嘯群身旁,取出兩粒靈丹,餵他服下。
皇甫正雙眉一蹙,目注西門遠冷然問道:
「咚咚咚」是銅鼓之聲,是從合抱巨樹之前發出。
驀然間,葛嘯群不往旁閃,不往後退,竟然迎著劃空怒嘯的掌風勁氣,挺身向前迎來。
「他們兩位,一位住在鄱陽湖濱,一位住在九華山上。」
因為自己雖見對方年少美俊,是朵武林中的曠代奇葩,憐才縮掌,未下絕情,但九成功力的當胸一掌,至少也要把對方擊得飛出丈許,暈絕倒地才對。怎會僅是退了幾步,身軀略晃而已?
「葛老弟怎麼這樣說法,我何時給你們上過當兒?」
葛嘯群認出這白髮駝背老人,正是適才擒走「金環惡鬼」姬拉的那位「落魂教」中護法,遂揚眉笑道: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皇甫大哥一心一意想勸余素英改邪歸正,她卻陽奉陰違,竟在鄱陽湖濱及九華山上,各蓄著一名面首。」
群豪之中,互推了一名代表,躬身答道:「我等深受教訓,已明正邪之分,只等協助西門大俠,處理落魂谷中未了事務以後,便均回轉中原,遁跡於煙霞田園之間,不再置身江湖了。」
「皇甫護法,雖然制住敵人,卻又放掉,並親自送出落魂谷外。」
白髮駝背老人收掌卓立,指著葛嘯群哈哈大笑說道:
蓋方朔在目注銅鼓,心中盤算之際,忽然聽得「咚咚咚」的鼓聲三響。
但儘管他羞赧萬分,眼前局勢卻絕不容許他失神呆立,硬抗對方排山倒海的雄勁掌風。
「既然如此,皇甫護法便請入座,因為凡屬中途脫離本教之人,按照教規,必須以落魂宴餞行,要請你嚐上七樣餞行菜,飲上七杯餞行酒。」
「皇甫兄,你這『最後一面』之語,是從何說起?」
皇甫正雙眉緊皺,默然有頃,又向西門遠問道:
「西門兄,我們雖是道義之交,但皇甫正有樁事兒,卻望你各須遵守,否則我們便成為個世仇敵。」
「余大妹,事到如今,你怎麼還要罵我?若非我在此間,落魂谷早於三日前,必被西門遠、葛嘯群等,弄得雞飛蛋打,瓦解冰消,終於他們看在我這點老面子上,才答應暫時離去,等我辭去護法之位以後,再來和你算帳。」
葛嘯群貼身穿有「仙藤軟甲」,所受內傷,原不太重,先前既已服食了「隴右神駝」皇甫正自煉靈藥,如今再經「竹劍先生」西門遠這一凝功施為,點拍穴道,遂告悠悠醒轉。
眾目睽睽之下,誰都看出皇甫正右半身的皮色逐漸變紅,左半身的皮色,逐漸發黑。
姬玉花更是驚喜萬分,高興得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這是『五行挪移身法』,小娃兒,你莫非是西門老兒門人,務須趕緊說明,切勿自誤。」
「毒|龍公主」姬玉花與葛嘯群夫妻情重,自然關心,忽見有此劇變,遂「哎呀」一聲,閃身撲了過去。
皇甫正點頭笑道:
誰知姬玉花與蓋方朔的判斷,恰好適得其反,這一夜光陰,對於葛嘯群來說,其利甚微,對於皇甫正來說,則其害甚重。
「皇甫護法有話儘管請問,烏嘉知無不答。」
余素英驚奇揣想之際,「雷公惡鬼」烏嘉又復雙手捧起酒盅,向皇甫正賠笑說道:
「這叫做各交各的,他師父的身分更妙,就是曾經在咸陽橋上,送過你一本『無字天書』的葛文欽和石珠娘呢!」
這位「隴右神駝」皇甫正,在叱吒暗嗚之下,把位「落魂教主」余素英,制得服服貼貼的蓋世神威,直把水榭之中的所有群豪,完全鎮住,誰也不敢妄自動上一動。
只有蓋方朔所得之「空空掌法」招式稍多,一時難以練習純熟,但他有圖形在身,可以按圖索驥,循序漸進,也就毫不著急。
僅僅一個「快」字,便封制住了葛嘯群所用「上下古今鬼見愁」中的一切神奇變化。
西門遠笑道:
「葛老弟,你不必著急,我已經代你搜遍落魂谷,這位『冰心玉女』花如夢姑娘,果然不在谷內。」
皇甫正「哦」了一聲,怪笑問道:
雙方才一分別,葛嘯群便忍不住心頭納悶,向西門遠揚眉問道:
「蓋大哥說得對,這一日一夜之間,對我群哥哥的關係,太為重大,但望能平安度過,不要發生什麼變故才好。」
他一面雙手齊分,作勢拒敵,一面口中詫聲叫道:
常言道:「羞刀難以入鞘」。如今這白髮駝背老人,便是被葛嘯群的倔強性格及鋒利言辭,逼得無法收科,雙眉一挑,厲聲叱道:
「群哥哥,你怎麼這樣不識抬舉?西門老前輩既然對你垂青,總有你的特別好處。」
西門遠何等見識,自然一點就透,含笑問道:
「那粒『七寶續命丹』,未必在他身邊。但他貼身穿著『和-圖-書仙藤軟甲』,只是被你掌力震昏,受傷並不太重,故而暫時莫去管他,還是先談談大哥自己的事兒要緊。」
西門遠一面緩步前行,一面笑道:
皇甫正揚眉一笑,目光轉注到「竹劍先生」西門遠的身上,搖頭微嘆說道:「西門兄,我枉被江湖人物推為大俠,並賜以『君子中的君子』美稱,結果竟為了一私情,在這落魂谷內隱身十年,辜負一身武學,不曾濟世救人,委實慚愧已極,如今我盡量設法補救,除了死後十年,尚可開棺化藥以外,並於生前,把數十年窮參苦煉的一點精益,悉數贈與葛嘯群老弟,使他能突飛猛進,衛道降魔,為武林放一異彩,也可間接算是皇甫正的些許微功,使我身歿九泉,略減憾意。」
「皇甫大哥,你既知余素英對你是虛與委身,並加利用,便何必再蹚這場渾水?小弟也決不強人所難,要你掉過頭來,同滅『落魂教』,我只請你潔身遠行,抖手一走……」
「皇甫護法,這盤餞行佳餚,是摻有『千年鶴頂紅』的新鮮的『鴆血』,滋味雖好,毒性卻非尋常可比……」
「這兩招劍法,一招是在平地施為,名叫『奮揚正氣誅胡虜』,一招是在空中施為,名叫『倒瀉天河洗甲兵』。」
「大哥莫要誤會,我這只是作個比喻而已,怎會違背初衷,拿你名號來作招牌呢?」
西門遠看得扼腕長嘆說道:
姬玉花聽清究竟,心寬眉展,嫣然笑道:「接受了這種『純陽轉輪液』,有何好處?」
「西門兄,你這樣說法卻是什麼意思?」
皇甫正目中似乎微閃淚光,哈哈一笑,但笑聲之中,顯然含有相當悲戚意味,搖頭說道:
「皇甫兄,你感覺怎樣?」
「你不明白我,我倒明白你了。」
「你知不知道『三國』之時,徐庶為何要向劉備『走馬薦諸葛』?」
杜無蒙把谷中情事,低聲稟告余素英,並稱因敵人功力太高,連敗雙龍四鬼,自己才設計把對方騙入林中,由皇甫護法,下手收拾。
「教出狀元徒弟的,不一定是狀元師父,葛文欽和石珠娘就憑他們的智計才華,照樣在武林中別創一派。」
「皇甫護法根本不容我說話,便把這『黑救令』搶去折斷,並說了幾句話兒,要我轉告教主。」
「烏堂主,你持我『赤敕令』,去請皇甫護法,來此議事。」
葛嘯群意念雖動,卻未如願,他這招「上下古今鬼見愁」中所含妙用,根本無法展開。
「好吃,好吃,多謝余教主賞賜我的第一道餞行美味。」
話方至此,突又搖頭說道:
姬玉花嬌笑問道:
這一叱之威,既似晴空霹靂,又如平地焦雷,只震駭得「雙龍三鬼」及那青衣小童虎兒,俱都心魂欲飛,呆坐不動。
「皇……皇甫大哥,你……你……是不是想要……要走了?」
「小娃兒,你倒真有點來歷,這是東郭老刺蝟壓箱底的玩意兒,決不輕傳他人的三大絕招之一,『上下古今鬼見愁』呢!」
「皇甫護法的神功絕藝,委實驚人,大概業已練成了金剛不壞之體,烏嘉遵守教規,奉命行事,這盅餞行酒……」
「你既不肯殺我,又不肯走,卻想做些什麼?」
余素英目閃寒光,又向這位已對自己意冷心灰的「隴右神駝」皇甫正,狠狠盯了幾眼,便即退出林外。
「老前輩這種推斷,頗與『隴右神駝』皇甫老前輩,肝膽照人的性情相合,但不知『落魂教主』余素英又會採取什麼樣的舉措?」
姬玉花獲得密報,不禁柳眉深蹙地,向蓋方朔說道:
皇甫正頓足顫聲問道:
余素英想不到自己竟把話說漏,遂趕緊賠笑叫道:
巨碗一揭,方使人看出盤中是條細如筆桿,盤成一堆的墨黑小蛇!這蛇兒頭形如鏟,但身上又有十數道環狀白線,彷彿把那墨黑蛇身,分成了無數小節。
但他這張口之舉,卻非發話,而是噴出了一大口黑色鮮血。
西門遠失聲說道:
語音方落,招式已發。
七盤大菜,則均用特號巨碗,扣得緊緊,看不出盤中盛的是什麼駝峰豹胎,龍肝鳳髓之屬?
葛嘯群拼竭餘力,厲聲狂笑答道:
姬玉花瞪他一眼,佯嗔說道:
「他也責怪得對,我在多年老友之前,何必還擺什麼教主架子?」
「果然你是個吃裏扒外的叛徒,余素英所創『落魂教』,鐵桶似的江山,一齊斷送你手。」
「這是你們粗心失察,怎麼能夠怪我?那第二根竹枝,是『落魂教』派駐毒|龍峒的奸細所發,用意在留上一手退路,『四鬼雙龍』若能獲勝最好,萬一不敵,便把你們誘入林中,由皇甫正來下手收拾!」
說到此處,又自袖中摸出了一根黑色令箭,遞與「天機惡鬼」杜無蒙,向他沉聲說道:
西門遠想了一想,含笑答道:
常言道:「天無絕人之路」,冥冥彼蒼,時常會在無形中安排下一些奇巧機緣,即所謂福善禍淫,報應不爽。
這樣一來,簡直使旁坐諸人看得發呆,張口結舌,嘆為觀止。
「小娃兒,你再接我幾招,讓我看看你還學會了哪幾位當代名家的不傳絕學。」
白髮駝背老人見狀,先是皺眉驚奇,然後暗自點頭,並從雙目之中,閃射出了一種異樣芒彩。
西門遠笑道:
「這位葛老弟,不是我的門徒,倒是皇甫大哥的故人高足。」
「四馬倒捆蹄的被吊滋味,確實不大好受,但老人家若是擊不倒我……」
這口黑色,飛到空中,佈成一面血網,把黑龍僧、赤龍道、「誅心惡鬼」魏三泰、「天機惡鬼」杜無蒙、「雷公惡鬼」烏嘉五人,一齊籠罩在內。
「杜堂主,難道又在皇甫護法之前碰了釘子?」
葛嘯群身形連晃,腦中一陣暈眩,臟腑間也翻騰得異常難受,強打精神,厲聲答道:
葛嘯群聽白髮駝背老人接連提起三位當世「八大高手」,遵靈機一動,恍然大悟地,狂笑說道:
虎兒不敢不遵,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來,走到皇甫正的面前,垂手而立。
杜無蒙搖頭說道:
西門遠見他根骨確實不差,臉上邪氣也並不太重,遂向皇甫正點頭笑道:「好,小弟敬遵所命。」
五字才出,皇甫正忽然雙眉一軒,臉上氣色變得紅潤好看已極地,滿面神光,含笑吟道:「散盡純陽心血枯,銷魂不是毒難除;人間百歲原如夢,含笑還君押忽珠。」
「大哥說哪裏話來?有你『隴右神駝』四字,已替小妹的『落魂教』放射出了不少光輝,怎會沒有助益?」
「小娃兒,你真是初生犢兒不畏虎,井底蛤蟆豈識天?憑你也禁得住老夫一掌嗎?」
慢說水榭中的「落魂教」雙龍三鬼及新到群雄看得怵目驚心,連余素英心中也有點驚懼。
余素英聽他說得煞有介事,不禁勾動了好奇之心,向皇甫正問道:
「小娃兒,你想清楚了沒有,還是乖乖自行吊在樹上,來得合算。」
姬玉花問道,「西門老人家請解釋得明白一些,什麼叫捨己耘人和非常處置?」
皇甫正狂笑揚眉說道:
這幾句話兒,說得太重,聽得向皇甫正起立相迎的那般武林高手,只好神情尷尬地紛紛落座。
「這是徐庶自知才具不及臥龍,遂向劉備薦賢以代。」
他心中狂喜,暗想自己與蓋方朔業已各得其二,只消姬玉花再復尋得一具銅鼓,便可功德圓滿。
「好,大哥既然執意要走,小妹便吩咐擺酒設宴,齊集『落魂教』中人物,替皇甫護法餞行。」
「這算是什麼奇妙輩分?」
這時席上諸人,離座起立之聲,所起立之人,便是「落魂教主」余素英由中原帶來的那些武林高手。
說完,便把有關各事,向「隴右神駝」皇甫正約略說了一遍。
「西門老前輩認為『落魂教主』余素英,將對皇甫老前輩如何?」
「皇甫大哥畢竟高瞻遠矚,看得清清楚楚,我們便不為了私情,也會為了武林正義,再到這落魂谷走走。」
白髮駝背老人不等葛嘯群話完,便自狂笑說道:
「西門老人家,你怎會對毒|龍峒中情事,知道得頗為詳盡的呢?」
「老前輩真是有心人,連這兩接劍法名兒,都起得既富民族意識,又復蘊有慈悲願望。」
這一來,白髮駝背老人與葛嘯群同自吃了一驚。
皇甫正遂先把自己參與「落魂大宴」情形,向西門遠細述一遍,然後雙眉高挑,縱聲狂笑說道:「西門兄請想,皇甫正的肝腸腑臟,又非當真是鐵鑄銅澆,我已經吃了毒蛇、毒蠍、千年鶴頂紅、鴆血等七種毒菜,及點滴斷腸的六種毒酒,再加上苗人的『蜈蚣惡蠱』,你想我如何還能活下去?今日之會,自然是與你最後一面的了。」
西門遠緩緩說道:
「我不是忘了誓言,而是覺得必須『幫而有助』,才見交情,倘若『幫而無助』,還不如不幫的好。」
蛇性之毒,連沾手都有相當危險,皇甫正居然用口咬蛇豈不使旁觀眾人驚奇欲絕。
蓋方朔搖手笑道:
「葛老弟,你這『她在何處』問題,除了花如夢姑娘本身以外,只有『落魂教主』余素英才會知道,常言道:『萬般皆有定,由命不由人。』葛老弟既已為花姑娘費盡心力,暫時可以不必管她,或許會在下次再來落魂谷時,有所聞見。」
他這裏剛剛醒轉,皇甫正已把左右兩路的姬玉花、蓋方朔等二人,一齊都帶來相會。
葛嘯群「啊」了一聲,恍然大悟說道:
「西門兄,你且解救葛嘯群,我去把另外的一位『毒|龍公主』及『北海神偷』帶來交你。」
話音了處,身形電疾騰起,閃入林內。
「我在等我一位老朋友和一位小朋友,假如我所料不差,他們最晚在天光大亮之後,必會趕到。」
青衣小童聞言,遂把自己面前那隻扣盤巨碗伸手揭起。
但經蓋方朔仔細察看,甚至於仔細聞嗅之下,終於把自己的理論完全推翻,證明鼓上無毒。
「不必,不必,根本不必查辦,也根本無法查辦。」
「姬公主儘管放心,小玉匆匆趕回,難辨敵我之下,起初確曾有相當困擾,但如今她已控制了全盤局勢,並把奸人除掉。」
余素英「哦」了一聲,目光微轉,從袖中取出一根紅色令箭,交與「雷公惡鬼」烏嘉說道:
黑龍僧、赤龍道、「誅心惡鬼」魏三泰、「天機惡鬼」杜無蒙、「雷公惡鬼」烏嘉以及青衣小童虎兒等,見狀之下,全都大驚失色,惶然欲起。
這樣一來,連「竹劍先生」西門遠的心中,也暗為老友起了幾分希冀。
姬玉花揚眉問道:
「皇甫老人家,你身為八大高手之一,又有『君子中的君子』之稱,說話務須慎重,葛嘯群請教一聲,打了人後,怎樣補報?是你準備更向我補打幾掌,還是束手不動地讓我打上幾記?」
西門遠點頭說道:「他如今正在把左半身的『羅喉毒血』注入『落魂教主』余素英的體中,並把右半身的『純陽轉輪液』注入葛嘯群的體內。」
不到一盞茶時,業已紅呈赤紅,黑呈墨黑。
「余素英,如今我要你笑,看你敢不敢不笑?」
西門遠目光轉注到「毒|龍公主」姬玉花身上,微笑說道:
葛嘯群連接兩記,已受內傷,明知閃躲不開,遂索性岸立如山地,坦然受掌。
白髮駝背老人狂笑答道:
余素英眉頭微蹙,目注皇甫正,幽幽問道:
「皇甫護法,是我多年舊交,說不得,只好對他特別寬縱一些,倘若他人敢違我令,必將陳屍谷中,毫無僥倖。」
語聲方了,半空中「哈哈」一笑,便有條恍若憑虛御風的輕靈身影,飄進水榭之內,並凌空發話說道:
雙手脈門被扣,皇甫正再復指上一加勁力,便使這位奸刁狠辣,號令群雄的「落魂教主」余素英癱在席上。
「大哥所說的這兩位高人是誰?他們住在哪裏?」
蓋方朔見姬玉花一面說話,一面便欲敲擊石壇,向密室中的「竹劍先生」西門遠,報告密訊,遂搖手含笑叫道:
「葛老弟這種看法,確是皇甫正的知音,但余素英在確知第一種手段無法奏效之時,必將採取第二種手段。」
但「護法」地位極高,大概除了「落魂教主」以外,無人能對其發號施令,才用出「入林尋鼓」之計,誘使自己等人觸犯禁忌,把這位「護法」激怒出頭。
葛嘯群高興之下,剛剛走到銅鼓之前,欲待伸手擊鼓,卻忽然身形電旋,向後看去。
這兩句話兒,把個「落魂教主」余素英,聽出了一身冷汗。
皇甫正身上又是微微一陣抖顫,左右手的中指,同時凝勁施功,把余素英和葛嘯群的左右腕,均加捏破,使自己左右中指,陷入他們的皮肉之內。
這鼓聲是從中路傳來,換句話說,也就是葛嘯群已尋著了一具銅鼓。
「假如我所料不差,落魂谷中,在五日以後,必將發生驚人劇變!」
皇甫正居然被他頂得無法答應,只好自行解嘲地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西門兄,來日雖長,我們將卻再無緣相遇之期,因為我只等把余素英的虛偽面目揭穿以後,便即永遁塵俗。」
「西門師伯,你一路之間,始終在暗助我們,卻為何到了最後關頭,反給我們上樁大惡當?」
但人雖倒地,掌風仍在怒捲,只消再復稍加撞擊,葛嘯群必將立時殞命,慘死當場。
「金環惡鬼」姬拉暗發「桃花毒瘴」之舉失敗後,便獲得奸細密告,知道有人以竹枝傳警,才使姬玉花等有所防範。
蓋方朔大為驚詫,但一時也猜不透對方用意,只好「咚咚咚」地擊鼓三響,遙向葛嘯群、姬玉花等報告訊息。www.hetubook.com.com
皇甫正皺眉問道:
皇甫正見她業已落淚,遂斂去「純陽焚髓」神功,改運了另一種神奇功力,厲聲叱道:
「余大妹,我們可算是青梅竹馬的老情人了,皇甫正愛你尚且不及,怎麼還會殺你?」
但眾目睽睽之下,「押忽大珠」光色,倒是越來越覺朗潤,「隴右神駝」皇甫正的臉色,卻越來越發灰敗。
姬玉花嫣然笑道:
姬玉花聽得正自將信將疑,皇甫正卻已含笑說道:「姬公主,請你把我上半身衣裳,完全撕去。」
西門遠見他們均有如此悟性,不禁高興異常,向葛嘯群含笑叫道:
皇甫正「哈哈」大笑答道:
余素英冷哼一聲說道:
姬玉花等,哪裏想得到先後兩根竹枝的來路各異,竟是一友一敵,遂拼命把這「遇林入林,見鼓擊鼓」之語,記在心頭,奉為圭臬。
「烏老四,這杯餞行酒中,為什麼沒有毒質?」
「西門兄,我早就猜到你是性情中人,只要一知余素英回轉落魂谷,便不會不立即趕來和我老駝子見上最後一面。」
「因為,據我所知,『落魂教主』余素英在五日之內,必會從中原回轉。」
皇甫正不等他話完,便自劈手奪過酒盅,湊向鼻端,嗅了一嗅,目注烏嘉,揚眉怪笑問道:
白髮駝背老人瞋目叱道:
「難怪武林中人,把大哥尊為『君子中的君子』,果然情懷磊落光明,令小弟好不敬佩。」
雙方火候懸殊,葛嘯群存心防範之下,尚且抵抗為難,這疏神無備之間,自然挨個正著。
誰知天下事終難十全十美,盡如人願,姬玉花希望在這一日一夜之間,能夠平平安安,但偏偏恰在此時,發生變故。
「皇甫大哥,你是不是珍惜『落魂教主』余素英對你那點感情?不忍不告而……」
西門遠說道:「他與我同來,但經我嚴加叮囑,在未奉我命之前,不許妄自闖入水榭,皇甫兄為何問起他來,莫非有吩咐嗎?」
這人影動作太快,才一出現,便向蓋方朔揮掌猛擊。
西門遠大笑問道:
「皇甫老人家,葛嘯群早就說過,你若以我師門長輩身分,便令我入龍潭,探虎穴,下鼎鑊,上刀山,葛嘯群均立時遵命,決不皺皺眉頭,但你若以『落魂教』護法身分,自恃功力,對我們橫加威嚇,則葛嘯群縱冒蜻蜓撼柱之譏,也要以爝火微光,一薄中天皓月。」
西門遠愕然問道:
這白髮駝背老人,本來也想按照處置蓋方朔般,向葛嘯群揮掌猛襲,但見他機警回身以後,卻怪笑說道:
「西門兄,這自稱葛嘯群的倔強少年,是不是你門下弟子?」
西門遠向虎兒看了一眼,虎兒也福至心靈,機警異常,趕緊躬身拜倒。
西門遠不等姬玉花話完,便自笑道:
余素英毫不考慮地,應聲答道:
他心中一冷,便長嘆一聲說道:
「你明白什麼?」
因為余素英估量「隴右神駝」皇甫正的功力,與自己不過在伯仲之間,互有長短,他怎會膽敢服食這多罕世毒物,眼前縱或能倚仗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家神功,聚集毒力,暫加禁制,但到了功力難禁,奇毒發作之時,卻是怎生處置?
「光棍眼中莫揉沙子,我知道你們既到『苗疆』,決不肯放過『落魂教』,今日雖走,不久必將再來。」
「教主深恩,皇甫正至為感激,但願我到了赴落魂宴時,能接受你的意見。」
「皇甫護法不但不遵命前來,反而折斷『赤救令』,並把我打了一掌,遂出林外。」
重往前行,忽聽右路林中也傳來三聲鼓響,遂知姬玉花也安安穩穩地尋著了一具銅鼓。
西門遠見葛嘯群這幾句話兒說得太重,深恐使「隴右神駝」皇甫正聽在耳內,有點臉上掛不住時,惱羞成怒,反把事兒弄僵,遂趕緊一面暗施眼色,阻止葛嘯群,一面便向皇甫正施禮告別。
「皇甫護法,這……這……這酒中雖……雖沒有下毒,卻……卻……卻下了我……我們苗人特有的『蜈蚣惡蠱』。」
皇甫正雙目之中,威芒連閃,急急問道:
「我要說的話兒,就是請你們等我與『落魂教主』余素英訣絕離去以後,再來衛道降魔,倘若我尚未離去,你們便來,則皇甫正必將善盡『護法』之責,與任何來犯之人,以死相搏,手下決不再留絲毫情分。」
西門遠指著地下暈睡未醒的葛嘯群,向皇甫正含笑問道:
「老前輩莫非認為『隴右神駝』皇甫正老前輩,既已盡知余素英的隱秘,則等這位『落魂教主』回轉之後,必會加以責詢,引起爭吵嗎?」
蓋方朔靜聽至此,忽然止步不行,一把拉住「竹劍先生」西門遠的衣袖,怪笑連聲說道:
這陣奇強掌風,不會無故失蹤,乃是陷入空中所佈的一個無形韌袋之內,逐漸消散威力。
皇甫正應聲答道:
西門遠搖了搖頭,哂然笑道:
「杜堂主無妨直言,皇甫護法要你轉告我的,是一些什麼話兒?」
皇甫正皺眉說道:
姬玉花也好生替葛嘯群高興,揚眉嬌笑說道:
余素英決未想到皇甫正竟在只剩最後一杯餞行酒兒尚未飲下之前,會向自己襲擊,根本就疏神無備。
說罷,目光如電,一掃群雄,忽然朗聲吟道:
「我們在落魂谷中,打了半天,鬧了半天,結果竟不曾獲得絲毫有關『冰心玉女』花如夢的消息,豈非……」
西門遠笑道:
白髮駝背老人被葛嘯群申斥得起初是滿面赧然神色,但因無法辯解,不由漸漸把那赧然神色,變作了滿面殺氣。
皇甫正因迷戀余素英頗深,故而對於西門遠所告秘訊,原本只信八成,但如今冷眼旁觀,卻從余素英的神色變幻之間,看出全屬實情,決無虛假。
西門遠為了尊重自己對皇甫正所作諾言,見人都已到齊,便立刻向皇甫正含笑說道:
西門遠微笑說道:
蓋方朔連連點頭的,含笑說道:
皇甫正詫聲問道:
皇甫正蹙眉問道:
這位「隴右神駝」叱吒暗嗚,威風凜凜,嚇得這位「雷公惡鬼」心驚膽戰,遍體颼颼,烏嘉終於不敢不答,顫聲答道:
皇甫正臉色如冰地,沉聲答道:
群俠一路談笑,回到毒|龍峒內,姬玉花立即密派心腹苗人,監視落魂谷中動靜,只等發現「落魂教主」余素英的蹤跡歸來,便飛報給自己知曉。
西門遠聽到此處,急忙稱謝說道:
「我是『落魂教』中護法,哪裏是什麼『隴右神駝』?叫你不要胡說,卻偏偏不聽,你這娃兒,莫非真想作死?」
葛嘯群失笑說道:
「西門老前輩是怎麼知道落魂谷中的未來事情?」
蓋方朔越發驚奇,暗想鼓聲九響,分明業已獲得三具,只要每人再獲得得一具銅鼓,便超過半數,贏了賭注。
「皇甫大哥,你這一問,尚幸難不倒我,我知道余素英那兩名面首,在鄱陽湖濱的一個,叫做『銀槍小羅成』白文堯,在九華山上的一個,叫做『金戟溫侯』呂卓。」
皇甫正軒眉狂笑說道:
余素英愕然問道:
皇甫正雙手一拱,揚眉笑道:
說也奇怪,皇甫正的語音方了,余素英便異常聽話地不住苦笑。
皇甫正滿面神光,朗聲答道:
「西門兄,你既暗中追蹤余素英千里之遙,卻聽她向多少人道及此事?」
葛嘯群慚愧之念未了,白髮駝背老人雙眉一挑,原勢不變地,又自探掌欺身,當胸擊到。
「雙龍三鬼」因事出意外,自然不及閃避。
「多謝,多謝,畢竟還是余教主對故人有情,要使我老駝子既醉且飽而去。」
皇甫正完全證實了「竹劍先生」西門遠所說不虛,鼻間忽覺奇酸難耐,彷彿有兩行英雄淚珠,即將奪眶而出。
葛嘯群因不知自己觸犯對方忌諱,也就料不到白髮駝背老人,會這等驟然發難出手。
「什麼秘密?」
「老頭兒,你且慢自詡眼力,無妨接我一招試試,便知我是不是『竹劍先生』西門遠的門下?」
姬玉花莫名其妙,駭然問道:「皇甫老前輩,你……你要我們替你……替你掘土開棺做甚?」
「咚咚咚」……「哼哼哼」……
話一說完,心中酸楚異常,竟忍不住,珠淚泉湧而落。
話完之後,又是一掌擊出。
「我怎麼不想管你,不配管你,及不能管你?如今我要你哭,看你敢不敢不哭?」
第八個座位空空,顯然是為「隴右神駝」皇甫正所留,但奇怪的是這個座位之上,卻既無杯盤,又無碗筷。
話方落此,皇甫正連連搖手,截斷話頭說道:
余素英冷然說道:
「我想請姬公主密令你峒內苗民,對落魂谷嚴加監視,發現『落魂教主』余素英自中原回轉以後,便立即報與我們知曉。」
「姬公主,你這『危機』二字,卻是什麼意思?」
「你都快要被我打死了,還在笑些什麼?」
「姬公主,你的稟賦方面,決不在葛老弟之下,只可惜幼時純任天然發揮,未像他經過曠代高手,有步驟有計劃地調|教培植,故而,我不想傳授你什麼劍招掌法,卻想替你把周身經脈穴道,打通一遍,對你也就助益不小。」
姬玉花看得好不驚奇,失聲叫道:「皇甫老前輩……」
「小娃兒,你莫要信口胡說,胡說便是找死!」
這幾句話兒,把葛嘯群、姬玉花聽得均向蓋方朔愕然凝目。
烏嘉取出一根業已折斷的紅色令箭,交還余素英,神色憤然說道:
語音甫落,霍地翻掌當胸劈出。
「我在等人。」
「余素英既蘊兇心,必具辣手,她會不會在所願難獲之下,索性對皇甫老前輩,有所不利?」
皇甫正聽得哈哈大笑說道:
「但你雖學會『太玄真氣』,並由我加以相當助力,增強火候,仍難於短期之內發揮妙用。」
葛嘯群因憤於這白髮駝背老人出話太以驕狂,遂用出一招「七巧玲瓏手法」中的精妙絕學「巧扣連環」,向對方擊來右掌的脈門扣去。
「竹劍先生」西門遠搖頭一嘆,彈去襟上愴然垂落的幾滴淚珠,便向另外一桌,業已個個看得驚心發怔的新來落魂谷的群豪,發話說道:「諸位看了這場武林慘劇,是否已冷透雄心?抑或仍要繼承余素英之志,創設『落魂教』,爭取武林霸業?」
「皇甫大哥,你本是有絕頂智慧之人?怎麼竟……」
白髮駝背老人揚眉問道:
皇甫正問道:
點完穴道,左手輕輕一提,便把余素英提了過來,放在自己身上,但仍將余素英的左手脈門扣得緊緊。
余素英不等杜無蒙再往下說,便自搖手笑道:
她秀眉揚處,摸出自己的那粒「押忽大珠」,遞向「隴右神駝」皇甫正的手內,急急叫道:「皇甫大俠,這是專祛百毒的『押忽大珠』,你……你且拿去試試,能不能祛除你所中劇毒?」
西門遠微笑說道:
葛嘯傲性已動,揚眉狂笑叫道:
「我不走,你走!你把葛嘯群、姬玉花和那業已被我吊在樹上的老偷兒,一齊帶走。」
「余教主,有始無終的皇甫正,歸志已決,特來辭行。」
但這種蛇兒,毒性太烈,皇甫正除非練有萬邪不侵的「無相神功」,真氣微注,指掌成鋼,方可安然無虞,否則縱使把蛇兒接住弄死,也必將中了蛇毒,於不知不覺之下,漸漸侵入臟腑。
余素英微笑說道:
余素英正欲再問,皇甫正抬頭向水榭以外看了一看天時,又復說道:
「情!情!這『情』之一字,害死了古往今來的多少英雄豪傑!以皇甫兄如此胸襟人物,居然仍剪不斷纏人情絲,度不過迷人情網,勘不破困人情網。」
姬玉花皺眉說道:
「姬公主,你最好暫時莫去招惹他們,等到今夜一過,天色微明,葛老弟大功告成以後,再復同去落魂谷,不是便無所耽誤了嗎?」
果然,西門遠話音才了,葛嘯群、姬玉花、蓋方朔、小平方等四條人影,便自凌空飛降。
這位「隴右神駝」雖是帶笑發話,但雙目中的精芒如電,炯炯逼人!竟嚇得那素極兇橫的「雷公惡鬼」烏嘉,有點心膽生寒,不敢與皇甫正目光相對,垂頭答道:
眼前,又是一具銅鼓。
「皇甫護法遠行在即,請接受虎兒一杯敬酒。」
但他偏偏原勢不變,照常猛擊!
西門遠惋惜萬分地點頭說道:「皇甫兄真是胸襟超人的曠代大俠,使小弟敬佩不已。」
西門遠含笑答道:
葛嘯群因連吃大虧,心中氣怒,立意逗逗對方,遂一面飄身落地,一面向白髮駝背老人冷笑說道:
輕重既然有別,她自然起了偏心,遂暫時按下這樁密報,等到次日天明,葛嘯群的「太玄真氣」初步功成以後,才告知「竹劍先生」西門遠,說是「落魂教」主余素英,業已回轉落魂谷內。
葛嘯群肅然起敬說道:
「她不在落魂谷,卻在哪裏?」
「烏堂主,你怎麼了?難道不曾見著皇甫護法?」
西門遠含笑問道:
「各位請坐,皇甫正只是本教中有始無終的一名護法,並不是威權顯赫的太上教主。」
西門遠駭然問道:
西門遠含淚點頭,皇甫正倒神色自如,又復含笑說道:「我要上好棺木之故,是請你或葛老弟、姬公主等,十年以後,替我掘土開棺。」
「皇甫大哥,你怎麼忽然氣成這般模樣?」
「大哥怎麼有『不耐煩』之語,你不是曾經立誓願意永遠幫助我嗎?」
因為白髮駝背老人的掌風猶未到達,葛嘯群業已傷重難支地猝然暈倒。
「拿來,拿來,西門兄只要把圖形給我,你便可以專心的栽培葛老弟和姬公主了。」
「我怎是信口胡說?我已經看出你就是當代『八大高手』中的『隴右神駝m.hetubook.com.com』皇甫正。」
皇甫正搖頭嘆道:
「你如今身為兇邪護法,配不配列名『四正』?仗恃功力,倚老賣老,對後輩折辱欺凌,配不配有『君子中的君子』之稱?我說江湖人物對你『評騭失允,贈號不公』之語,難道還會有錯嗎?」
皇甫正哈哈大笑,心神微懈,不禁跌坐在地,臉上現出了一片疲憊神色。
余素英微微一笑說道:
「對極,對極,由此可見那『勾漏獨夫』歐陽彝,是個笨蛋,比不上西門兄……」
赤龍真人在出這題目之時,神情顯得異常險刁,分明藏有鬼計,但直到現在,其奧妙之所在仍使人無法摸索。
一面朗吟,一面便把右掌中所托的那粒「押忽大珠」,向姬玉花揚手拋過。
「西門兄,凡事欲有證據,你知不知道余素英所蓄的這兩名面首,是何姓名?」
因為「隴右神駝」皇甫正來得很準時,他那條高大魁梧,微覺佝僂的白髮身影,在恰好三更之際,飄進了這沉寂得有點怕人的陰森水榭。
西門遠失聲嘆道:「皇甫兄,我想不到你也會這種功夫?這是魔教中最厲害的『羅喉毒血』。」
皇甫正哈哈一笑,舉著手中酒杯,又復說道:
「他身為『落魂教』護法,怎會不遵教主法令?定是你傳諭之時,過於魯莽,才將他有所激怒。」
蓋方朔聽得冷笑之聲方自一驚,一條人影已從合抱巨樹之後電疾閃出。
西門遠笑道:
「烏老四,如今該你向皇甫護法敬菜敬酒。」
「我自己有什麼事兒好談?」
「小妹此次中原之行,去得頗久,鎮日思念大哥,大哥一向可好?」
皇甫正毫不隱瞞說道:
「落魂教主」余素英臉上一紅,被這詞鋒若劍的「隴右神駝」問得無話可答。
「余素英的表面文章,做得倒是不錯。」
西門遠失笑說道:
話猶未了,皇甫正便沉聲說道:
但他們被血雨所淋,滿身狼藉以後,卻個個端坐如前,全不敢動上半動。
「因為『隴右神駝』皇甫正,若肯在『落魂教』中繼續擔任『護法』,則無論名、實,均對余素英的助力太大,故而她定會想盡花言巧語,加以解釋,甚至略假詞色,利用皇甫正感情上的弱點,使這『隴右神駝』再度就範。」
西門遠看了蓋方朔一眼,微笑說道:
蓋方朔臉上微紅,從腰間摸出一卷紙來,遞向西門遠,並自赧然笑道:
皇甫正怪笑答道:
蓋方朔苦笑說道:
皇甫正搖頭嘆道:
西門遠笑道:
葛嘯群劍眉雙挑,朗聲問道:
「葛老弟,姬公主說得極對,我因風萍浪跡,門下尚無傳人,如今既愛你天悟神聰,靈根俠骨,又是好友『大漠金雕』軒轅亮的悉心培植義子,遂想索性把我壓箱底的功夫,自以為尚具精妙的『太玄真氣』,傳授給你。」
蓋方朔哈哈大笑,伸出手來笑道:
葛嘯群大喜過望,這回卻是他磨著「竹劍先生」西門遠,立即進入密室,封閉門戶。
西門遠搖了搖頭,緩緩說道:
「她雖曾誤入歧途,但對我卻並不算壞,自見我後,便立請我擔任『落魂教』中護法,並把原來所蓄的兩名面首,一齊遣散。」
因自己每一閃身,每一出手,均立被白髮駝背老人叫出來歷,如今人家連發三掌,自己卻根本認不道絲毫路數,相比之下,何等難堪。
余素英聞言笑道:
「皇甫大哥,你叫我走,你自己走不走呢?」
「不對,不對,你若是軒轅老雕弟子,又怎地學會了西門老兒『五行挪移身法』,及東郭老刺蝟的『上下古今鬼見愁』呢?」
西門遠與葛嘯群進入石室,閉關一日之下,突獲苗人密報,說是「落魂教」主余素英,業已率領十來名中原高手,回轉落魂谷內。
皇甫正聞言,揚眉笑道:
她雖然心驚,卻總覺「隴右神駝」皇甫正遠居苗疆,絕不會知道自己的中原秘密,這鄱陽湖濱、九華山上之語,或許只是一種奇妙巧合。
皇甫正把口一張。
如此敬菜方式,委實別開生面,那些初到落魂谷中的武林高手,均屏息凝目地靜看這位手邊未設杯盤碗筷的「隴右神駝」皇甫正,對於這第一道敬菜,卻是如何消受?
「我既是如此打算,怎會對余素英提出什麼條件?只是叮囑她不許洩漏我這位護法便是『隴右神駝』皇甫正,並立即遣散了面首,並約束手下,不許再作淫邪之事。」
皇甫正點頭答道:
西門遠慌忙叫道:「姬公主不要魯莽,你皇甫老前輩此舉,必具深意,可能對葛嘯群老弟,並無所損,反有大益。」
「非吊在樹上不可,你們既敢妄闖我所居禁地,又偏偏犯我忌諱,『咚咚咚』地亂敲銅鼓,怎不應嚴加處置?」
葛嘯群揚眉問道:
「皇甫正,在你離開落魂谷前,總還是『落魂教』中的護法身分,你願不願意遵守教規?」
一面發話,一面右掌微揚,便向葛嘯群當胸擊去。
皇甫正苦笑答道:
蛇肉確是美味,且越是毒蛇,其味越妙,嗜食之人,亦不在少,但古往今來,恐怕絕無任何一人,膽敢如此吃法,因不僅蛇鱗蛇骨,消化甚難,尤其是口中毒囊,如何可以吃得?
余素英驀然臉色一變,咬牙說道:
「我所說的小朋友是葛嘯群,老朋友則是西崑崙的『竹劍先生』西門遠。」
「皇甫護法,你莫要錯會了意,我這一席餞行宴,不是為了你我私情,而是遵照『落魂教』的教規而設,你若敢赴席,我決不循私。否則便悄悄由秘道之中逃去,我也略念舊情,不加追戳就是。」
西門遠失聲說道:
白髮駝背老人驚的是葛嘯群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迅疾精妙手法!
「好倔強的少年人,你便是塊生鐵,老夫也非要把你打成精鋼,倒看你服是不服?」
「刷!」
但「落魂教主」余素英卻有些下不來台,臉色如冰地向「雷公惡鬼」烏嘉,沉聲說道:
皇甫正勃然大怒說道:
皇甫正接口說道:
皇甫正目注西門遠,苦笑說道:「西門兄,『雙龍三鬼』生性極惡,決不能對其慈悲饒恕,貽害世人,我遂以集體誅戳!但這虎兒,畢竟年歲尚幼,陷溺不深,資質又頗為聰慧,尚望西門兄不憚煩難,對他教訓改造,留在你身邊,當個採藥童兒,使其得歸正果了吧!」
「這事極為簡單,毫不神秘,只因我早就知道蓋兄是位妙手無雙的蓋代神偷,在你拉住我衣袖問話之際,加深警惕,特別注意而已。」
「余教主,我老駝子情癡骨賤,甘聽號令,你若想要皇甫正這條老命,只消隨口吩咐上一句話兒,何必這等大費心思?又是毒蛇,又是『七步斷魂散』,又是摻有『千年鶴頂紅』的『鴆血』,甚至在酒中用上了無形無色無味無臭的苗人『蜈蚣惡蠱』。」
皇甫正目注姬玉花,點了點頭,伸手把這粒「押忽大珠」接過,托在右掌之上。
但武功之妙,便在於此。
皇甫正招手叫道:「葛嘯群老弟,你近前與我答話。」
西門遠點頭笑道:
烏嘉也採取與青衣小童虎兒同樣動作,伸手把自己面前的扣盤巨碗揭起。
姬玉花躬身笑道:
姬玉花點頭說道:
「老前輩,皇甫正若與余素英當真鬧翻,會不會立即變臉為仇,站在敵對的地位?」
「皇甫老人家,你不必笑,我知道你雖然臉上在笑,其實心裏在哭,以堂堂正正的曠代奇俠『隴右神駝』,竟甘心淪落為……」
皇甫正尚未聽完,便自插口問道:
余素英臉色鐵青地,沉聲問道:
姬玉花嫣然笑道:
皇甫正目閃精芒,狂笑說道:
他把整條毒蛇吃完,舉袖拭去了唇角之間的淋漓蛇血,向余素英微抱雙拳,縱聲狂笑說道:
余素英聽到此處,方悟出皇甫正雖然不想單獨殺死自己,卻要和自己併骨同亡,不禁大驚欲遁。
西門遠雙目一張,神光電射,冷笑說道:
「願意,願意,本護法敬遵教主令諭。」
但白髮駝背老人哪裏還容葛嘯群撒手走開,就勢進步,右掌猛探,便擊中葛嘯群的右胸部位。
姬玉花大喜說道:
說到此處,只見那位「落魂教主」余素英,已告絕氣死去,皇甫正遂縮回左手,向西門遠笑道:「西門兄,余素英已死,我也快了,我托你把我和她合葬一棺,並必須用上好棺木。」
「蓋大哥,這『落魂教主』余素英,為何不晚回一夜?竟恰在我群哥哥頓悟絕藝的要緊關頭到來。」
西門遠揚眉笑道:
葛嘯群對於前三掌,雖然未能躲開,對於這一掌,卻倒未曾挨上。
話音方了,舉杯就口,雙眉軒處,竟神采飛揚,把這杯藏有「蜈蚣惡蠱」的餞行酒兒,喝得乾乾淨淨。
西門遠微笑說道:
「皇甫大哥,你還有什麼話兒要向小弟囑咐?」
余素英念動及此,索性神色自若地繼續問道:
「葛老弟,你不要氣惱,我方才雖打了你幾掌,但皇甫正業已歉然於懷,日後必有補報。」
「葛老弟,你根骨既佳,又復自幼便蒙你義父『大漠金雕』軒轅亮悉心培植,把根基打得極好,一切功力,均會與日俱增,無須特別培植,故而我只想把畢生精研獨創的兩招劍法傳你。」
西門遠點頭說道:
「既然如此,你怎又認為他們即將趕來而加等待?」
「蓋大哥,照你這種意見,對方對於群哥哥方面,自然無甚耽誤,但不知會不會對於那位『隴右神駝』皇甫正老前輩方面,構成危機?」
「我也知道瞞不過你,但人各有志,你們又為何不贊成我這樣做呢?」
「君子之心易猜,小人之腹難料,我認為余素英可採取的舉措雖多,卻有兩種手段的可能成分最大。」
「你既然顧念舊情,不肯殺我,就該撒手而去,飄然遠行。」
葛嘯群冷「哼」一聲,揚眉叫道:
不過白髮駝背老人雖未構成嚴重威脅,卻感覺異常驚異。
西門遠遂拇指雙翹,含笑讚道:
余素英淡笑一聲,又復側顧青衣小童說道:
因為他們想的只是常理,而「隴右神駝」皇甫正卻是非常人,非常人便自然有他的非常手段。
「皇甫大哥,你與『落魂教主』余素英,雖是竹馬青梅的幼年舊侶,並對她一片癡情,但她對你卻是什麼態度?」
這盤中所盛,並非活物,卻是一盤血紅色的液汁。
余素英聞言,目中兇芒微閃,但旋即神色平和地點頭失笑說道:
「大哥莫要對小妹耍笑,當世中哪有比你更高明的人物?」
蓋方朔來不及答話,來不及分辨,更來不及招架閃躲,竟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掌,被打得頭昏眼花,口吐鮮血,暈仆六七丈外。
余素英「哦」了一聲,淡然問道:
「皇甫大哥,你只要再把這杯餞行酒兒飲盡,便符合本教教規,可以解除『護法』之職,還你自由自在。」
余素英冷笑說道:
「這就是最令人擔憂之處,也就是我適才所說即將再入落魂谷的原因。」
皇甫正搖了搖頭,緩緩答道:
余素英明知不妙,但已騎虎難下,只好硬著頭皮,裝得若無其事地向皇甫正淡然笑道:
「我不走做甚?是你好意思把我再留在此地?還是我好意思再住這落魂谷中?」
原來他功力稍高,在這將擊鼓而未擊鼓的剎那之間,竟發覺身後有奇異聲息。
皇甫正談笑自若地吃了一道餞行毒菜,飲了一杯餞行毒酒,這身神功絕藝,這份氣概豪情,自然看得隔席群雄傾服而已,越發對這位當代大俠「隴右神駝」,增加了幾分敬佩。
這份傲骨,這份英風,委實看得白髮駝背老人為之暗暗心折,皺眉問道:
葛嘯群之所以如此執拗,是有兩種原因。
「我原本想走,如今卻決定不走。」
「兩名面首,是當面遣散,余素英並對『落魂教』下的『雙龍四鬼一枝花』等,嚴囑不許對任何人洩漏我的身分來歷。」
「西門老前輩,我認為像皇甫老前輩那等肝膽照人的血性漢子,平時雖易加欺騙籠絡,但一旦使其意冷心灰之後,卻極難再令其改變立意絕情的堅強意志,故而,我倒認為余素英恐怕無法把她這位得力護法留住。」
西門遠聞言,連連頓足,戟指「落魂教主」余素英,向皇甫正恨聲說道:「皇甫兄,你好糊塗,怎不知道尊重自己?以你譽滿乾坤的『隴右神駝』身分,卻打算和這淫兇惡婦併骨此間,你……你……你划得來嗎?」
西門遠搖頭笑道:
西門遠應聲答道:
余素英神情木然地望著這位與自己舊情甚深的「隴右神駝」皇甫正,顫聲問道:
皇甫正舌綻春雷,厲聲叱道:
西門遠滿面微笑,尚未答話,葛嘯群卻劍眉雙挑,目光如電地凝注在皇甫正身上,冷然說道:
「我這老駝子,老醜鬼,倒沒有什麼不好,只是對『落魂教』中的護法一職,當得有點不耐煩了。」
「姬公主,你不要把『落魂教主』看得太高,把『隴右神駝』看得太笨,余素英的虛偽面目,既已被西門先生向皇甫正揭開,她還能對那皇甫神駝怎樣?故而我認為這區區一夜光陰,無足為慮,且等明日清晨,他們功成出室,把密訊告之以後,立即一齊趕赴落魂谷內便了。」
西門遠的語音才了,皇甫正鋼牙咬處,右掌一揮,生生擊斷了一株巨樹,氣得全身發抖。
樹上鼓下均未有意料中的厲害埋伏發作,蓋方朔遂認定是鼓上塗有什麼容易發作的特殊毒藥。
西門遠神情黯然地,接口說道:「大哥放心,小弟自會助他盡量發揮『純陽轉輪液』的功能,並向葛老弟說明大哥的一片苦心,要他奮發有為地代表你笑傲八荒,遊俠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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