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九死一生

不等白衣少女再發問,目光移注王香主道:「貴上是甚麼人?」
店小二尷尬地笑道:「這個……公子爺,小的意思,如果是小的乾脆將女兒送給那胡大人算了,如此,既可了清債務,又得到一個安身養老之所,又何樂而不為,可是他們偏偏不這麼想,公子爺,您說,這可不可恨?」
青衣老嫗怒聲道:「癡丫頭,你急個屁!」
勁裝大漢道:「小爺,小的就是您父親的家丁。」
勁裝大漢既已中箭重傷,快艇沒人操縱,立即在湖面滴溜溜地轉將起來。
錦袍老者目放異采,小心地數著茶几上的明珠。
青衣老嫗道:「你好像僅僅說過一半原因。」
那白衫書生忽然臉色凝重地接道:「四娘,快,那是一個人被甚麼水蛇纏住了……」
原來就兩人這對話之間,湖面上的那些快艇,已一齊向這邊蜂湧而來,他們這一艘小艇,業已處於四面包圍之中了。
掌舵的是一位身裁瘦小,一身青色衫裙,青布包頭的老嫗。
那白衫少年連忙扭頭低聲道:「四娘,別跟這些人一般見識,將船蕩開一點。」
這紫玉佩,那位「賈伯伯」臨終交代,與他的身世有關,決不可遺失,怎能折價給人呢?
後面那沉喝語聲再度震大聲喝道:「黃字第一號你想找死!」喝聲中,一枝信號火箭又沖天而起。
勁裝大漢語聲微弱,但而斷續續地說道:「小的……不行了……小爺……快……快跳湖逃生……記著……武功沒大成前……要改裝易容……並且不可露出四異的功夫……」
背後,一個蒼老的語聲哈哈大笑道:「可以可以,應該應該!」
青衣老婦不禁駭然地道:「那還得了!這小子具有一甲子以上真力之後,任督二脈又通,以後,真力可源源不斷地產生,萬一他本性不良,仗以為惡……」
青衣老嫗接道:「聽說你會武林四異的功夫,對麼?」
喝聲中,大奮神威,指劍齊出,那與他交手的敵人,勉強讓過了一劍,卻被一指點中右胸,悶哼一聲,翻身栽入湖中。
王香主恭聲道:「是的?如果小的猜想不錯,您老就是……」
林香主方自一楞,那烏篷小艇上的白衣少年陡地目射異彩,朗聲喝道:「慢道!先送到老夫船上來!」
小明茫然地道:「我想是的。」
那粗獷的語聲道:「我知道你沒有錢,但你有人,這麼一個黃毛丫頭,抵五萬兩銀子,難道你還吃了虧!」
錦袍老者雙手遞過銀封道:「哥兒,這是紋銀一千兩……」
他這一勃然大怒,不由嚇得店小二一個哆嗦,結結巴巴地道:「公子爺……您……?」
錦袍老者數完明珠之後,淡淡地一笑道:「哥兒,一共是四十八粒,可以折合白銀四萬八千,還差兩千兩。」
青衣老嫗沉思著道:「能不能先把他救醒,問問他的來歷,然後再定取捨呢?」
中年婦人淒涼一笑道:「公子太客氣了!老身母女,等於是身受公子活命之恩……」
也許那位「王香主」真的被嚇破了苦膽,甚至於連他的頭兒也被這老少四人的威名鎮懾住了,他們在湖面上整整一天,未受到任何干擾,整個過程,可以說平靜得有點令人感到無聊。
六個時辰的工夫,並不算長,但對目前這小艇上的五個人而言,卻已不算短,因為六個時辰,剛好是一整天,由現時的辰牌光景算起,要到深夜的戍末時分,才算功德圓滿。
他這裏正沉思自語,床前的少女卻與乃母飛快地交換了一個奇異的眼色。
但那青衣老嫗卻是深信不疑,不但深信不疑,而且如奉綸音似地,雙槳用力一撥,烏篷小艇立即箭疾地向下游急駛而去。
中年婦人訝問道:「難道說,公子是嫌小女過於醜陋不堪匹配?」
錦袍老者為難了好久,才勉強地點點頭道:「好,我答應。」
真要命!這問題在一個不通人事的少女面前解釋起來,委實夠麻煩的哩!
小明淡笑截口道:「大嬸,請莫打岔。」
中年婦人接道:「公子,那不可相提並論,因為,這是完全出於老身的自願。」
白衫少年微微一笑道:「傻丫頭,如果沒有救,爺爺還把他要過來幹啥!還有,你爺爺的先天易數不是也不靈了麼!」
何況這水蛇雖然長達丈許,但其身粗卻似約普通酒杯,以小明目前的成就,縱被纏住,也不難一掙而斷。
小明冷冷地接道:「胡大人可以請了!」
白衣少女嬌呼道:「姥姥……」
「爺爺?」這白衫少年竟是白衣少女的爺爺,敢情這白衣少年與那白衣少婦還是一對夫妻,這倒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只是世間竟有這麼年輕的「爺爺」和「奶奶」。
王香主訥訥地道:「老人家能否請……請賜給一件……信物。」
他檢查隨身攜帶的物件,一樣也沒少,連前天晚上奪自敵人手中的那一枝青鋼長劍,也好好地放在茶几上。
白衫少年色莊重地道:「事實上還不止於此,目前,必須一面以十年雪蓮為其解毒,同時以我本身真力催發藥力,助其打通任督二脈……」
白衫少年道:「明天辰時之前,老夫不會離開洱海,你可轉告貴上,有甚麼事,請他親自前來找老夫。」
前面那三艇烏篷小艇中,已有人跳入江中,白衣少女嘟著小嘴道:「姥姥,看我還給你捶背不!」
那王香主向著白衫少年遙遙一躬,率領所屬,向洱海中順流疾駛而去。
當中的一位年若弱冠,身材修長,白衫勝雪,束髮不冠的俊美書生,只見他鳳目重瞳,面如冠玉,唇若塗朱,瀟灑脫俗中,卻隱含著一股懾人的英氣。
「那麼,請暫時墊付白銀千兩,做為那位大嬸治病還鄉的費用,將來我贖回紫玉佩,本息一併償還,怎麼樣?」
那店小二幾曾見過這等場面!又怎能不驚呼出聲!
錦袍老者訕訕地一笑道:「是是,老夫就此告辭。」
白衫少年含笑截口道:「夠了!四娘,能得你由衷地讚美的人,大概錯不了的了。」
那女人沒再答話,只發出一聲無助的幽幽長嘆。
小明愕然回身,只見門口並肩站著一位白衫少年和一位青衣老嫗。
白衫少年注目問道:「你見過貴上麼?」
白衫書生道:「你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難道那宋超然臨死之前,沒給你提供一點線索麼?」
難道說,這是在夢中?或者是已被淹死,變成鬼了?
陡地一聲震天大喝傳來:「嗨!那小艇快讓到旁邊去!」
白衫少年蹲下身子,以右手的三指搭在小明的左腕脈上,口中漫應道:「那不是正好麼?」
白衫少年接道:「而且,這小子年紀輕輕,體內竟具有二十年以上面壁之功的內家真力……」
小明茫然地道:「你怎能斷定我一定姓白?」
那人影,也就是還在到處找尋小明的紅衣美婦,可惜她晚到了片刻,也可惜小明全心急求脫險,並沒有向那艘快艇注視一下,以致彼此失之交臂,而這一錯失,卻使小明又得吃上不少本來可避免的苦頭。
錦袍老者不由為之一呆道:「這……」
白衫少年向他懷中塞過一個小絹包,爽朗地笑道:「小子原物奉還,數數看,少不少?」
當夜,酉末時分,中艙中的白衫少年獨自啟門而出。
小明心中一動,霍然轉身,眼前又是一番奇景。
白衫少年略一沉吟道:「好,你們可以走了,請寄語貴上,就說這娃兒,老夫留下來了。」
那青衣老嫗雙眉一挑,怒聲叱道:「混帳東西!你管得著!……」
小明接道:「大嬸,姑且撇開這些不談,我小明也礙難遵命……」
原來當他悲悼死者,心神略分之間,卻險些中了敵方的亂箭。
連問兩聲,沒得到反應,他心知這位可能就是自己那位尚不知來歷的父親的家丁,業已為自己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不由熱淚盈眶地喃喃默禱道:「大叔,您安息吧,小明會給您報仇的……」
小明促聲截口道:「有話待會再談,快開船……」
說著,已抱起小明的身子,進入艙中「啪」地一聲,艙門闔上了。
揮了揮手,笑接道:「你走吧!」
青衣老嫗笑了笑道:「丫頭,又不是奪寶,人家救去也就算了,也值得你大呼小叫的。」
那白衣少女勝利地笑了,笑得那麼美,那麼甜,那長而濃密的睫毛像煞兩把小扇子,一扇一扇地美妙已極!雙頰上那本來是若隱若現的梨渦,因為笑的關係,也更深,更迷人。
錦袍老者得意地笑道:「那裏,那裏,小意思,小意思,你哥兒能花五萬兩銀子救人,老夫犧牲一點利息錢,又算得了甚麼!」
話沒說完,一枝火箭,由馬簾島上沖霄而起。
小明茫然地道:「是的,不過那不是武林四異傳給我,而是從小將我撫養成人的賈伯伯教給我的。」
這話,當然是為了表示他替小明解毒以及www.hetubook•com•com打通任督二脈的工作已經圓滿達成了。
一面向另兩艘快艇上的人沉聲喝道:「拿下這個不長眼睛的東西!」
當青衣老嫗默默地撥轉船頭時,那不識相的白衣少女竟又天真地笑問道:「姥姥,甚麼叫老虔婆啊?」
王香主道:「這個不是不能說,而是尚未定名。」
小明搖搖頭道:「大嬸,別提這些了,小可就此告辭!」
白衫少年正容道:「如果他本性善良,我將以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成全他,否則,大可立即廢除他的功力。」
青衣老嫗立即附和著道:「對!先送到咱們船上來。」
只聽那青衣老嫗點點頭道:「也好,且讓我先跟他談談。」
中年婦人幽幽一嘆,沉思著道:「公子既是孑然一身,此後有何打算?」
少頃之後,店小二回到門口,向小明哈腰諂笑道:「公子爺,胡大人有請。」
青衣老嫗一面緩住小艇的前衝之勢,一面那皺紋堆疊的老臉一沉,冷冷地道:「這波羅江是你們家的!」
王香主再度尷尬地笑道:「老人家請高抬貴手,小可已經知過了。」
目光移注錦袍老者朗聲接道:「胡大人,我答應了!」
白衫少年笑道:「是的!這實在不算稀奇。」
小明一見那利箭向勁裝大漢射來,不由大喝一聲:「小心暗箭!」長身揮劍一拍,那利箭以尺許之差,被應手拍落湖中。但也就當此時,弓弦連響,箭雨如飛蝗似地,由四面八方集中向小艇射來。
那白衣少女怯生生地向僵臥甲板上的小明略一端詳,拉著白衫少年的手,嬌聲問道:「爺爺,這人還有救麼?」
白衫書生接問道:「就是前天晚上,在洱海中為你殉難的那位老漁人?」
她口中漫應著,手中操縱的小艇不但沒快,卻反而慢下來了,白衣少女蓮足一頓,嬌嗔地道:「姥姥……」
風平浪靜,海闊天空,小艇暫時毋須操作,就讓它隨波逐流地在湖中飄著,老少三人,就古今中外,天南地北地閒聊起來,藉以消此永晝。
中年婦人連忙接道:「公子,您別生氣,老身可是一番誠意……」
白衫少年笑接道:「我點了他的黑甜穴,讓他好好地,再睡上六個時辰。」
那中年婦人向小明招招手,顯得頗為吃力地道:「公子,您請坐到這兒來。」
敢情這白衫少年是深知此老的脾氣,深恐她因細故惹禍,所以才先發制人哩!
頓了頓,又淡笑接道:「這小子其他方面,我都可以放心,唯一令人擔心的是他的殺孽與情孽。」
中年婦人搖搖頭道:「老身這病,本是急出來的,如今承公義伸援手,困難解決之後,病也好了一半了,所以,用不著請大夫,休養一兩天就會好的。」
「臨時奉命前往波羅江口……」對話之間,兩艘快艇已交錯而過。
敢情這水中的黑衣大漢也是一位香主哩!
一艘快艇,迎面急駛而來,那勁裝大漢促聲低喝道:「小爺,快躺下……」
錦袍老者收回仰望天花板的傲慢目光,向小明的掌心深深一瞥,不由目光一亮道:「好,這珠子可以值上一千兩白銀。」
勁裝大漢再度扭頭道:「小爺,如果小的沒有看錯,您準是……」
可是,他揉揉眼睛,咬咬手指,證明不是夢,他也並沒死去。
說著,伸手就要接取小明手中的紫玉佩。
錦袍老者貪婪的目光凝注小明手中的紫玉佩,咽下一口口水道:「哥兒,你既是一番好心救人,老夫也不妨吃點虧,我看,將你手中的這塊玉佩折價兩千兩,這筆交易就算成功了,怎麼樣?」
小明蹙眉接道:「可是,我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部都給你了。」
原來這烏篷小艇,就在那三艘梭形快艇的十丈之外遊弋著。
白衫少年淡笑截口道:「也是不能說?」
話沒說完,卻陡然目瞪口呆地楞住了。
白衫少年笑道:「希望不致如此,萬一有這麼一天,那也是天意,到時候,連我們夫婦也沒辦法的,你好意思不聞不問麼?」
店小二訕訕地一笑道:「這一對母女,據說來自成都,那位姑娘的父親,是成都城中一家鏢局的局主,三個月前,為了承保這位胡大人一筆價值白銀十萬兩的鏢,結果鏢失人亡,傾家蕩產,也只能賠出一半,萬般萬奈中,只好千里迢迢,投奔這兒那位局主生前一位八拜之交的盟兄,希望那位盟兄能義伸援手……」
白衣少婦搖搖頭道:「不認識。」
四周,弓弦連響,密集的箭雨,再度向他集中射來。
那粗獷語聲道:「哼!逼你,我一生心血,盡付東流,難道就這麼罷了不成!」
小明輕輕一嘆道:「屋漏又遭寒雨,那位胡大人又逼著要錢,想來也真夠可憐的了。」
小明一面揮劍撥飛那迎面而來的箭雨,一面沉聲喝道:「大叔,快跳湖……」
小明揚了揚手中的紫玉佩,正容接道:「方才我已說過,這是我的祖傳珍寶,將來我要備款收回,你信得過嗎?」
白衣少女頓足嬌嗔道:「姥姥,我不來了,」
青衣老嫗冷哼一聲:「好一個混帳東西!」
原來這時那烏篷小艇已快駛入三艘梭形小艇之中。
小明茫然地道:「不知道。」
如果不等,那位對他有過救命之恩的「老爺子」處,又如何交代呢?
那女的沒答話,只傳過來一片嚶嚶啜泣聲,必是母女倆在抱頭痛哭了。
小明昂然走進隔壁房中,星目微掃,只見一個頭髮蓬亂,滿面病容的中年婦人,斜倚床欄,床邊一個妙齡少女,伏在中年婦人懷中,正在抱頭啜泣。
這時,那位林香主也爬上了王香主的快艇,兩人楞了一楞之後,由王香主向白衫書生拱拱手,尷尬地笑道:「少俠,這人是敝上必須擒獲的要犯,如果少俠能予成全,在下非常感激。」
白衫少年沉思著道:「請問,貴上是那一個幫派的首腦?」
就當他猶豫不決間,隔壁房間中卻傳來一陣粗獷的咆哮聲,還夾雜著微弱的呻|吟,與少女的飲泣聲。
此時的小明,他殺紅了眼,也殺橫了心,像一隻出柙的猛虎,由這一艘小艇殺到那一艘小艇,片刻之間,圍攻他的十來艘小艇上的敵人,已非死即傷,他自己也全身浴血,幾乎成了一個血人。
小明的心中,好像有點明白了,但一時之間,卻也想不出所以然來。他的嘴唇張了張,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小明微微一怔道:「大嬸有話,請儘管吩咐。」
小明劍眉微蹙地說道:「胡大人,你也可以將就一點了,我知道這明珠的價值實際上不止一千兩一粒。」
小明接問道:「他平日的官聲如何?」
他,一面揮劍抗拒那密如飛蝗的劍雨,一面瞋目怒叱道:「狗賊們!有種的就衝上來吧!……」他的耳際,似乎縈繞著一個奇異的語聲:「小爺……快……快跳湖逃生……」
小明目光移注床上的中年婦人,道:「大嬸,這位胡大人,果然是住在成都東門外麼?」
那勁裝大漢頭也不回一下,只是對小明低聲說道:「小爺,別理他,您只管好好養神!」
白衫少年道:「那也不要緊,橫豎我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四周敵艇都已逼近,但由於距離縮短,那細密的箭雨卻自動停止了。
小明略一猶豫,終於坐了下去。
白衫少年道:「這『金斑白鱔』雖然不算蛇,但它秉承父親毒蛇的天賦,卻是奇毒無比,而且這東西長得很慢,一年才長一寸,目前,它的長度幾達一丈,少說點也有九百年的氣候了。」
白衫少年道:「不是老夫信口吹牛,這娃兒所中之毒,普天之下,只有老夫能解,貴上把他要回去,那是等於要了他的命。」
白衫少年正容道:「是的,方才我只說出一半的原因,另一半,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相信自己先天易數,以及我這一雙閱人無算的眼睛。」
小明微瞥之下,只見那少女年約十六七歲,那面龐兒真是美得不可方物,一時之間,不由窘得他俊臉緋紅,手足失措地搖手訥訥地道:「姑娘快……快起來……這不敢當,不可以……」
青衣老嫗喃喃自語道:「仗義疏財,急人之急,因已難能可貴,而更可貴的卻是年紀輕輕,不為美色所迷……」
小明接過銀封,順手放在中年婦人的床頭,同時,將手中的紫玉佩遞給錦袍老者,道:「好,胡大人可以走了。」
青衣老嫗冷笑一聲道:「一問三不知,你倒推得乾淨!」
小明默默走近床前,和聲道:「大嬸,您該好好養病,我去叫店家請大夫來。」
話鋒微頓,伸手拍了拍仍然偎在她胸前,卻偷偷地拿眼睨著小明的愛女,低聲喝道:「丫頭,娘不能起床,你還不快點起來代為娘的向這位公子拜謝救命之恩。」
王香主(那與青衣老嫗互罵著的勁裝大漢)見狀之下www.hetubook.com.com,顧不得再回罵青衣老嫗,也不容水中的黑衣大漢將話說完,立即震聲喝道:「林香主,快送到這邊來!」
只聽那微弱女人語聲,泣不成聲地道:「苦命的……孩子……娘……怎能忍心……」
可笑那梭形快艇上的勁裝大漢,竟不知道自己剛由死神手中撿回一條命,還以為是自己的威勢發生了效力,不由發出一串得意的狂笑。
白衫少年點了點頭道:「不錯。」
俏立白衫書生左首的,是一位年約十六七的嬌憨少女,長而微彎的眉毛,大而晶亮的美目,挺直的鼻梁,小巧的紅唇,白裏透紅的膚色,襯托上那鵝蛋似的俏臉,一切的一切,都配合得恰到好處,顯得清麗脫俗,有如一朵出水芙蓉。
由外表看來,那白衣少婦與白衣之女之間,年齡上似乎差不了三五歲,可是,白衣少婦竟然會是白衣少女的奶奶,這,豈非是咄咄怪事!
小明點了點頭道:「不錯!」
王香主苦笑道:「老人家,事實如此,並非小的膽敢欺瞞。」
小明劍眉微揚,毅然地道:「我得勉力而為。」
小明微微仰起頭來,目光微微一瞥,只見後面百丈外兩艘快艇,並肩急駛而來,連那剛剛交錯而過的那一艘,也在水面上划出一個大弧形,準備掉頭追趕。
陡地,她的笑容倏斂,脫口一聲驚呼:「不好,有人捷足先登了……」
小明目光一瞥床上的那一對母女道:「這一對孤兒寡婦,流落異鄉,而且那位大嬸還身染重病,治病還鄉,都需要錢,是麼?」
白衣少婦截口淒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不必說了。」
王香主點點頭道:「是的,都聽到了。」
那兩艘小艇上的人,除了握住雙漿的人,還能勉強穩住身子之外,另兩人卻猛然一個俯衝,跌入江中。
當下,他奮力撥飛一陣急矢,踴身躍入湖中。
青衣老嫗一楞道:「千年雪蓮也是增加功力的,如此一來,加上他原有的二十年功力,豈不是具有一甲子以上的修為了?」
錦袍老者連連搖首,說道:「不,不!哥兒,憑天地良心,老夫這一千兩一粒的價錢,已經出得過高了。」
小明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道:「那麼,你立刻拿出千兩銀子來,這些東西就都屬於你了。」
年紀輕輕,居然叫一個白髮蕭蕭的老嫗為「老妹子」,真是天下奇聞!
「可是,事實上我已全部拿出來了。」
小明似乎有點明白了,當下點了點頭道:「小二哥,你到房中來,我有話問你。」
年紀輕輕,卻老氣橫秋地自稱老夫,聽來實在有點滑稽!
錦袍老者似乎還沒有明白小明的言外之意,不由微微一楞道:「這可沒人強迫你啊!」
中年婦人道:「可是……您這種恩德,教我母女如何報答。」
小明不由地微微一楞間,只聽那粗獷的語聲低叱道:「裝死,哭,就能解決問題麼?」
這時,小艇已進入洱海,觸目所及,水天一色,令人心胸為之一暢。
白衫少年道:「是的,當他將醒未醒之間,我立即點他的睡穴。」
錦袍老者笑了笑道:「哥兒年紀輕輕,做事倒是老練得很。」
錦袍老者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救人就該救徹。」
微頓話鋒,神色一黯地接道:「四娘,有了冷劍英往例,你該知道我這雙眼睛……」
王香主道:「小的職位卑微,還不夠資格晉見敝上。」
小明目光如炬,凝視著對方冷然地道:「不過,我還有一個小小的條件。」
店小二忙附和著道:「是的,是的,委實是可憐得很。」
小明蹙眉截口道:「大嬸,這些不必再說。」
青衣老嫗苦笑道:「橫直我老婆子這條命,已賣給你們夫婦了,也只好認啦!」
白衫少年道:「這『白斑白鱔』的血,雖然至毒,但如能以千年雪蓮解去其毒性後,卻是武林人物增加功力的瑰寶,而且,『金斑白鱔』的氣候越深,其功效越大,以目前這一條的氣候來說,至少可以增加這小子四十年以上的面壁之功。」
青衣老嫗一楞道:「你說的是這娃兒?」
約莫是辰初時分,客棧中一間上房的房門,呀然而開,身穿一襲潔白綢衫,容光煥發,但卻是滿臉困惑神色的小明,探出半個身子,連聲喚道:「店家,店家!」
那少小不知愁滋味的白衣少女,也是美目中淚光瑩瑩,泫然欲泣。
青衣老嫗目注那三艘逐漸遠去的梭形快艇,口中喃喃地道:「羽軍,我擔心他們那頭兒,就是咱們所要找的人。」
又扭頭向小明仔細端詳了一下,接道:「錯不了,小爺,您一定是姓白。」
白衫少年道:「只有咱們身邊的千年雪蓮能解。」
青衣老嫗道:「可是方才你已等於洩露了身份,那賊子聞風之後,豈不要躲藏起來了。」
那位中年婦人點點頭道:「是的,公子。」
這是大理城中,有名的悅來客棧。
這兩位,赫然就是烏篷小艇上救過小明一命的四人中的兩位,不過,懵然無知的小明,自然認不出來。
當他木楞出神間,那個白衫少年卻向老嫗笑道:「現在,你相信我這一雙眼睛了吧?」
小明霍地站了起來,沉聲喝道:「小二哥,你帶我去隔壁房間!」
原來小明於激憤忘形之下,那握在木椅扶手上的健腕,已於不自覺間將那堅硬無比的檀木扶手握成一團粉末,由指縫間紛紛滑落。
原來就這片刻之間,那一對淪落異鄉的可憐的母女已不見了,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對白衣勝雪、嬌豔如花的少婦和少女,四道黑白分明的異樣目光,正默默地向他注視著。
那白衣少女微微一楞,轉向白衣少婦問道:「奶奶,老虔婆究竟是甚麼啊?為甚麼不能問?」
那勁裝大漢,雙槳如飛中,扭頭問道:「小爺……您……您是姓白麼?」
白衣少婦嫣然一笑道:「如果這娃兒的來歷確不簡單,那麼,他具有二十年以上的內家真力,也就不算是稀奇了,羽軍,你說是麼?」
小明正容接道:「大嬸,小可只是求心之所安。」
錦袍老者一楞道:「條件?好,你說出來試試看。」
白衣少婦首先嬌聲問道:「羽軍,怎麼樣了?」
雙方距離將近十丈,而能以「大接引神功」,將本來是向前激射著的人,凌空倒吸回去,這一手,已經是駭人聽聞的了,但那位施展這一手絕藝的白衫書生,卻若無其事地扭頭向後梢那位雙目中寒芒如電的青衣老嫗,淡淡地一笑道:「四娘,別傷了他們。」
那位青衣老嫗,想是瞥足了氣,無處發洩,對白衫少年的話也不理睬,只見他怒喝一聲:「滾你媽的!」
原來,由於青衣老嫗最初故意將小艇放慢之故,儘管是順風順水,也儘管此刻的青衣老嫗是在全力催舟,但卻還是落後了一步,那由洱海中逆流而上的三艘梭形快艇,業已先行趕達那片刻之前還在冒出入處。
床上的那一對母女,目瞪口呆,一時之間,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同時,那水中的林香主也已大略瞭解眼前的情況了,不由大笑著一面將小明拋向王香主的快艇上,一面宏聲說道:「老王,咱們運氣不壞,這功勞可……」
青衣老嫗長嘆一聲道:「好,我不再多嘴,不過,我事先聲明,萬一將來出了紕漏,我老婆子可恕不過問!」
那微弱的女人語聲道:「胡大人,並不是我有錢不賠你,而是實在沒有錢啊!」
錦袍老者道:「你知道這數目有多大?」
青衣老嫗道:「打算是不錯,只是,短時間內,我擔心考察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白衫少年道:「僅僅是中毒而昏,那是便宜了這小子,如果換一個人,早就毒死了哩!」
小明神色一黯道:「不錯。」
他本是想說幾句得體而能安慰對方的話,可是畢竟太年輕,處世的經驗太少了,費了很大的勁,說出來的話,還是那麼彎彎扭扭,詞不達意。
那青衣老嫗正在一肚子氣沒處發洩,聞言之後,不由啼笑皆非地微頓纖足,瞋目怒叱道:「真是渾丫頭!」
外圍,第二波趕來的敵艇又已逐漸逼近,人聲鼎沸中,傳來一個蒼勁的喝聲:「放箭!」
那勁裝大漢,兩鬢斑白,年紀總在五旬以上,起初也許是嚇昏了頭,不敢對小明正眼注視,此刻一見小明態度溫和多了,才寬心略放地點了點頭,並向小明深深一瞥,不料這深深一瞥之下,不由臉色大變地脫口驚呼道:「小爺……您……您……您……是不是姓……」
對方三艘快艇上,本來每艇是兩人,都是一色的對襟短褂,肩插長劍,腰懸箭囊,手挽強弓,但此刻三艘快艇之中,其中一艘卻只有一個人,這當然是因為其中一個已跳入江中去了。
錦袍老者貪婪的目光,向那些明珠一掃,咽了一口口水之後,才滿臉堆笑地道:「好,好,和-圖-書老夫立即回房間去取銀子。」
那勁裝大漢運槳如飛,一面朗聲答道:「玄龜堂鄭香主麾下黃字第一號。」
白衫少年道:「『鐵板令』已半甲子未現武林,豈能為這點小事輕易動用。」
可是,此刻的白衫少年,於完成此一艱鉅工作之後,在溶溶月色之下,卻依然顯得容光煥發,一點也看不出有甚疲憊之態。
同是,四周敵艇也更加逼近,那飛蝗似的箭雨也更加密集了。
小明愕然地打開絹包一瞧,裏面赫然竟是那位胡大人拿去的明珠和玉佩。
那王林兩位香主還沒回過神來,烏篷小艇上的白衫書生已從容地將小明的身子平放甲板之上,然後向王林二人淡然一笑道:「兩位還要人麼?」
這時的王香主,似乎已由對方祖孫間的對話中,以及那面目所顯示的武功上,忖想到了對方的來歷,不由神色顯得極為恭敬地道:「回老前輩,這個……小的不知道,其實,小的縱然知道了,也不能說……」
「我的意思,是想同你打一個商量。」
小明方自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似地微微一楞,白衫書生卻連忙接道:「慢來,慢來,四娘,拜師大事,豈可如此輕率,何況這娃兒還一無所知哩!」
小明冷然一哂道:「你很慷慨!」
小明聲容俱嚴地道:「胡大人,退一萬步說,就算我以後還不起你這一筆錢,一千兩銀子的損失,在你來說,也算不了甚麼,是麼?」
可是,小明臉上的困惑神色更加濃厚了,他揉了揉眼睛,幾乎是懷疑自己還在做夢似地訝問道:「老爺子?誰是老爺子?」
他,一面運槳如飛,一面低聲說道:「小爺,您最好是躺下來,以免被人看到,小的拼著老命,也要將您送到安全地點。」
店小二諂笑接道:「那倒不是,公子爺,那位盟兄已於一年之前遷到關外去了,這一對母女,投親不遇,而老的又因旅途受了風寒,竟然病倒了。」
按說,以本身真力替人打通任督二脈並助長其功力,那是最吃力的,也是最耗精神的工作,普通絕頂高手從事此項工作後,如非滿頭大汗或臉色蒼白,也將靜坐行功調息一番才可復元。
白衫少年含笑截口道:「這些,暫時不要談了,四娘,洱海的月,是有名的,雖然,一年當中,最好賞月的中秋佳節,咱們不會趕上,但今宵才十六,相差也不過一天,咱們都難得到洱海來,應該拋開一切雜務,好好地欣賞這洱海中的月色……」
那「胡大人」陰陰地笑道:「對!還是丫頭乖,放心,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前艙艙面上,並肩卓立著三位衣袂飄飄,有若神仙中人的年輕男女。
這時,床上的那一對母女已回過神來,也明白目前是怎麼回事了,那中年婦人不由驚呼出聲道:「公子……您……」
那快艇在他全力駕駛之下,激射如飛,後面那三艘快艇,不但不曾逼近,而且還越拉越遠了。
錦袍老者仰首望著天花板,口中漫應道:「是的!白銀五萬兩,可不是三五串銅錢,哥兒你能拿得出來麼?」
中年婦人訥訥地道:「老身這丫頭,今年才十六歲,人也長得還不算太難看,我想……將她許配與公子……」
白衫少年道:「這個請儘管放心,對於知人之明,我自信並不後於任何人……」
聽到這裏,小明霍地站起,怒叱一聲道:「這是甚麼世界!」
小明接道:「那麼,您好好休息,我不打擾您了。」
店小二道:「隔壁住的是一對母女,說來,既可憐,又可恨……」
這時,那青衣老嫗目注小明,含笑叱道:「傻小子,你福緣不淺,還不快點拜謝恩師!」
店小二將信將疑地向小明端詳了一下之後,才帶著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向胡大人房中走了過去。
他的話沒說完,店小二陡地發出一聲驚呼:「公子爺……您……?」
接話的那位錦袍老者,他正捧著整整一千兩銀子,笑嘻嘻地站在小明的背後。
青衣老嫗道:「羽軍,這『金斑白鱔』之毒,要怎樣才能解?」
南國仲秋的陽光,還相當炎熱,中艙既然給白衫少年和小明二個佔用了,其餘三人只好在甲板上支起半張風帆,以做遮陽之用。
青衣老嫗啞然失笑道:「對!對!我真是越老越糊塗啦!」
錦袍老者道:「是的,都需要錢……」
那女人幾乎是以哀求的語氣道:「胡大人,求求你……積積德……」
「嘩啦」一聲大震過處,三艘快艇都撞撣得稀爛,而小明卻已於三艇互撞前的剎那之間,揮劍躍登另一艘小艇之上。
小明目光一瞥那嬌羞不勝的少女一眼,搖搖頭道:「非也!大嬸,令媛玉骨冰肌,天姿國色,不難找到一位有前途的乘龍快婿,而我小明,卻是一個身世不明的孤兒,一身如寄,前途茫茫,所以,說起來『不堪匹配』的倒是我小明。」
小明沉思著道:「你先過去,告訴那個胡大人,那寡婦孤兒所欠的銀子,由我償還他。」
問明這些經過之後,他楞住了。
白衣少女不禁目光一亮道:「爺,您算準的那人,就是他?」
喝聲中,雙槳齊揚,迎著兩側急撞而來的梭形快艇猛然一點,那兩艘快艇如受萬鈞重擊似地,艇首一斜,幾乎成半翻的狀態,箭疾地倒射回去。
青衣老嫗仰著大笑道:「你不給姥姥捶背不要緊,姥姥將來給你找一個又麻、又黑、又跛、又醜、滿嘴絡腮鬍的……」
就當他茫然不知所措間,白衫少年與青衣老嫗已由他身邊走進房中,只聽白衫少年笑道:「飛瓊、鳳兒,今天你們表演得很不錯!」
有道是:受人點水之恩,當湧泉以報。而那位「老爺子」,卻是對他有過救命之恩,他能這麼不辭而別,一走了之麼?……
白衫少年接道:「四娘,你且別先自杞人憂天,我救醒他後,還得考察他一番。」
微頓話鋒,幽幽地一聲長嘆道:「公子這一番天高厚義,老身此生是沒法償還的了,公子,老身有一個冒昧的請求,希望公子先行慨允。」
原來那本來是飛向王香主的快艇上去的小明的身軀,於激射中猛然一頓,緊接著像後面有一根無形的繩子在拉著似地,以比原先向前激射時更快速之勢,倒飛入烏篷小艇上那位白衫書生的臂彎之中。
那中年婦人淒涼一笑道:「公子義薄雲天,老身存歿均感,但有道是:大德不敢言謝,老身也只好永銘心底了。」
白衫少年截口輕嘆道:「那是沒辦法的事,目前,除非我不救他,要救,就得冒這種險。」
王香主訥訥地道:「這個……小的不清楚……」
小明不耐煩地揮手沉聲道:「少廢話,快過去跟他說!」
小明道:「我知道,白銀五萬兩。」
中年婦人伸手拍拍床沿,道:「公子,請坐下來,老身有話跟您說。」
說來,此人的一身功力,委實令人莫測高深。
喝罵聲中,快艇已向林香主駛近,一面喝道:「老林,將這小子扔上船來。」
這剎那之間,那青衣老嫗老臉鐵青,一身衣衫無風自鼓,尤其是雙目之中,寒芒連閃,有如冷電,那威態,好不嚇人!
小明微微一楞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叫小明……」
林香主茫然地道:「你們是誰?」
白衫少年一面解開纏繞在小明身上的那條怪蛇,一面在小明的身上摸索著,一面卻蹙眉答道:「四娘,本來我也想先考察考察他的本性,然後再定取捨,以免一錯再錯,可是,目前我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很顯然,後面有人追上來了。但此情此景,那「黃字第一號」的勁裝大漢,又豈能停船!他不但沒有遵令停船,反而加速向前急駛了。
這說話之間,小艇已離岸百丈以上,正向著通往鳳儀的波羅江方向駛去。也就在此同時,百丈外一艘快艇,箭疾地射向馬簾島,昏黃月光下,還隱約可以看到那快艇上一抹淡淡的紅色人影。
這獨據一艇的勁裝大漢,顯然是這一行人的首領,聞言之後,濃眉一皺地怒叱道:「老虔婆,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白衣少婦抿唇微笑說道:「鳳丫頭,現在莫要多問,等你在江湖上多走動一下之後,自然就會明白的……」
小明冷冷一哂道:「胡大人誤解我的意思了。」
小明顫聲答道:「我會小心的……大叔……我父親是誰?」
白衫書生劍眉微微一蹙間,那青衣老嫗已冷冷地接著哼道:「哼!前倨而後恭,看來你也是識時務為俊傑啊!」
小明俊臉一沉地截口道:「大嬸是將我也看成那胡大人一流人物?」
白衣少婦道:「那他還沒見到你?」
白衫少年道:「光是咬破一個洞,它絕不會死,事實上,它體內的血液,已全被這娃兒吸盡了。」
那白衣少女見狀之下,不由目光一亮,嬌聲叫道:「那是甚麼東西?姥姥,快點趕上和_圖_書去。」
白衫少年神采飛揚地道:「是的,這小子的體質好得令人驚奇,所以較預定提前了一個時辰。」
小明沉思著接道:「我準備前往長沙,投奔賈伯伯的一位朋友。」
王香主道:「小的不知道。」
那「胡大人」一拍桌子怒叱道:「混帳!你這是甚麼話!」
有了這一夜的工夫,他們知道洱海中,前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也就不足為奇了。
青衣老嫗微哂道:「諒你也不敢!」
說話間,已解開繫纜,雙槳用力,一撥小艇,已疾箭似地射向湖心。
只聽那少女嚶嚶啜泣著,斷斷續續道:「娘……您……您就……答應了他吧……」
話沒說完,一枝利箭,帶著破空銳嘯,向勁裝大漢當胸射來。
錦袍老者仰首如故地道:「空口白話不能為憑……」
中年女人猶豫地道:「這個……老身不太清楚……」
這時,那梭形快艇上的勁裝大漢,又揚聲厲喝道:「嗨!你們還不走開!」
白衣少婦纖指一指那「金斑白鱔」說道:「它的七寸處,被咬破一洞,莫怕是這娃兒把它咬死的麼?」
錦袍老者接過玉佩,將茶几上的明珠悉數裝入懷中,小明沉思著問道:「胡大人,請將尊址說明,以後我好便於前來贖取玉佩。」
那青衣老嫗抬頭看了一下北斗位置,微訝地道:「現在才是酉末,較預定的六個時辰,提早了一個時辰哩!」
中年婦人也正容接道:「公子豪俠襟懷,心胸坦蕩,似可不必有此顧慮!」
白衫少年再度一嘆道:「四娘,方才我已經說過兩次,目前,我已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滿臉肅穆神色的小明,似乎猛然想起明珠堆中的那塊紫玉佩,不能輕易放棄,連忙又取了回來。
另兩艘快艇的人一聲恭應,左右夾持,催舟向烏篷小艇直撞過來。
這就怪了!以小明的功力,縱然經過通宵苦戰,以及在水底的長途潛遊,也不致於乏力受制於一條水蛇啊!
青衣老嫗截口長嘆道:「羽軍,你徒有知人之明,卻缺乏壯士斷腕的毅力,否則,又何至於有這種情形發生。」
白衫少年站起身來,手指那怪蛇道:「飛瓊,認識這蛇兒麼?」
他那赤紅的雙目中,再度湧現淚光,口中不斷地喃喃自語道:「是的……我該留下這有用之身,不可徒逞匹夫之勇,賈伯伯、大叔,小明走了……兩位老人家在天之靈,請默佑小明,早點練好武功,到時候,我一定挖出首惡元兇的心肝,恭祭兩位老人家的在天之靈!……」
小明的星目中神光一閃地截口問道:「是否那位八拜之交的盟兄不念友誼,不肯……」
小明注目正容道:「此紫玉佩是我家祖傳珍品,今天,為了救人,暫時折價兩千兩白銀押給你,以後,我可得照價收回。」
「喀嚓!」一聲,她足下的甲板已應聲而斷,不由微「咦」一聲道:「這甲板怎會如此不濟事!」
略一定神,他才想到了先天晚上的連番血戰,以及在波羅江口的水底與那白色怪蛇的搏鬥,可是,以後的一切,卻是一片空白。
曾幾何時,「不長眼的東西」變成了「少俠」,此刻,卻又變成「老前輩」了,想來,也真夠意思。
小明仍有點不放心地道:「請放心,發覺有船來時,我會自行掩護的。」
他的話沒說完,背後傳來一個蒼勁的語聲笑道:「這小子,連我也越來越喜歡他起來了。」
白衫少年笑了笑道:「功德圓滿。」
小明星目中精芒一閃,喃喃自語道:「為富不仁者,為官也絕對清正不了,有朝一日,我要他……哼!」
店小二訝問道:「公子爺,您要去隔壁幹嗎?」
頓住話鋒,抿了抿嘴唇道:「不過,一千兩與五萬兩之間,未免相差太遠了。」
小明正容朗聲道:「大嬸,您該懂得乘人之危,與恃恩要脅這兩句話的含義!」
青衣老嫗道:「依我之見,最好是不救。」
頓住話鋒,注目接道:「這娃兒與貴上有何過節?」
小明臉色一變,霍地站起,正容朗聲道:「大嬸,你將我小明當做怎樣的人了?」
青衣老嫗問道:「那麼,明天……」
中年婦人拉著小明的右手,柔聲問道:「公子是本地人氏?」
小明雙目盡赤地大喝一聲,俯身操起雙槳,用力一撥,那小艇立即箭疾地向正面的兩艘敵艇直衝過去。
寒芒閃處,人頭滾滾,腥血四濺,慘號連傳中,傳出小明的悲壯語聲道:「大叔,小明在給您報仇了……!」
聽話三人,忍不住同時發出一聲驚「啊」!
青衣老嫗「哦」地一聲道:「對了!這話究竟怎麼說?」
這些,本來是一瞬間所發生的事……
原來小明一覺醒來,發覺自己竟然和衣睡在一家客棧的房間內,而且全身衣衫煥然一新,不由猛然一驚地楞住了。
青衣老嫗道:「考察之後又如何?」
錦袍老者笑道:「老夫住在成都東門外,到時候,哥兒一問便知。」
但事實上,小明畢竟是被那怪蛇纏住,而且被纏得面紅似火地昏了過去,難道說,這是一條毒蛇,可憐的小明,業已中了毒麼?那勁裝大漢托著小明冒出水面之後,雙目水漬朦朧中,還以為那烏篷小艇就是他們自己的船,不由得意地咧嘴大笑道:「逮住了,王香主,就是這小子……」
那少女帶淚的俏靨上,飛起一片紅雲,默然起身,向著小明盈盈地拜了下去,口中嬌聲說道:「恩公在上,難女這廂有禮了……」
在這烏篷小艇的下游,也就是波羅江流入洱海的出口處,三艘梭形快艇,沿江逆流急駛,雙方相距已不過兩里距離。
小明方自聽到劍眉一挑,那「胡大人」又嘿嘿地陰笑道:「既賠不出錢,又捨不得丫頭,好,我不勉強你,不過,我,不好聽的話說在前頭,如果,你痛痛快快地交出這丫頭,我還可以認你這一位親家,否則,如果三天之內不交出錢來,我只好報官處理,到時候,這丫頭還是得交給我,可是你這位親家,嘿嘿……可就不會有人承認你了!」
此刻,他已知道自己是住在大理城中,而大理城就在洱海邊上,這附近,正不知有多少莫名其所以的敵人,要擒獲他才甘心,他能在這虎口中等下去麼?
店小二張目駭然道:「公子爺,這可不是說著玩兒的,五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數目可不小啊!」
小明被弄得一頭霧水,茫然地問道:「兩位是……?」
青衣老嫗抿唇冷哂道:「知過,不是嚇破了苦膽了吧?」
那一直未曾開口的白衣少婦,嫣然一笑道:「老妹子,也不想想你方才這一跺有多大力量,不用說這還是一塊木板,縱然換上一塊銅板,也不見得能承受得住啊!」
小明神色一黯道:「我只有一位相依為命的賈伯伯,可是,他老人家已於前晚死去了。」
白衣少婦微微一笑道:「人,總是免不了都有缺點的。」
目前與他交手的敵人,身手甚為了得,顯然是這批人中的首領,雙方惡鬥了十招,居然還未得手。
可是,說來也令人難以相信,那白衫少年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竟將她的火氣立即壓了下去。
另一個女人語聲微弱地道:「胡大人,我……已經走投無路了,你……你逼死我們母女,又有甚麼用……」
錦袍老者惑然地道:「如何一個商量法?」
青衣老嫗喃喃自語道:「一人而兼武林四異武功的人物,當非泛泛之輩,但是宋超然這個名字,我怎會沒聽說過……」
白衫少年道:「縱然秉賦特殊,也不能不被毒死,據爺爺方才揣摩所知,這小子的秉賦和骨格,固然是算得上萬中選一的上乘之材,但他所以沒被毒死的主因,卻是自幼曾服過某種靈藥,並且周身都曾被藥水洗煉過。」
青衣老嫗目光移注白衣少婦,歉然一笑道:「瓊姊,我無意引起你的創痛,但是……」
小明探腕掏出一粒明珠,托在掌心中,向前一遞,冷然截口道:「胡大人,你瞧瞧,這珠子值多少錢?」
白衣少女幽幽地接問道:「羽軍,那孩子現在……」
妙的是,這少女穿的也是一身白綢衫裙,三個白衣年輕人並立船頭,沐著清晨的江風,破浪急駛,羅衣勝雪,迎風飄拂,無論遠觀近看,令人幾乎會認為是天上的金童玉女,下謫塵凡。
白衫少年長吁了一聲道:「飛瓊、四娘,過去的不必再提了,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咱們且辦眼前的正經事吧!」
說歸說,但她操舟的速度卻並沒減低。
白衣少女接問道:「爺爺,難道說,這人的秉賦特殊麼?」
那女人咽聲道:「胡大人,這丫頭才十六歲,而您……卻已快六十歲了,這……怎麼可以呢?」
小明注目問道:「你方才也說他們可恨,那又是怎麼說呢?」
小明沉思著道:「有是有,不過,可不敢確定是否跟我的身世有關……」
「此行何m.hetubook.com.com往?」
中年婦人似乎並未注意小明那奇異的答話,只是撫摩著小明的健腕,接問道:「公子家中有些甚麼人?」
床前一張小椅上,大馬金刀地坐著一個兩鬢斑白的錦袍老者,見到小明走進來,也不起身,只是目光深注,冷冷地問道:「是你要代她們償還老夫的銀子?」
他的右首,是一位雙十年華,著白綢衫裙,身材嬌小有如香扇墜的絕色小婦,絕代風華中,卻顯得那麼雍容華貴,令人不敢逼視。
青衣老嫗目光一亮道:「那麼,這小子的來歷,必然不簡單。」
靜臥艙中的小明,方自暗中長吁一聲,猛然間,後面傳來一聲沉喝:「黃字第一號停船!」
同時,那王香主怒聲叱道:「混帳東西!你們憑甚麼?」
但他也僅僅知道那位好心的老爺子是一位藥材商人,此刻已趕去上關,據說要到後天才回來,並請店小二轉告他,要他在客棧等他。
白衫書生注目接道:「娃兒,你知道前天晚上,那些人要殺你的原因嗎?」
接著四個人圍坐甲板之上,低聲密商了頓飯工夫,然後,白衫少年揚聲說道:「事情就這麼決定,記著,六個時辰之內,任何人不准打擾我!」
白衫少年道:「是的!我對自己的先天易數,一向深信不疑。」
店小二道:「公子爺,就是那位送您到這兒來的老爺子啊!」
翌日,晨光曦微中,鳳儀城邊的波羅江面上,一艘烏篷小艇,順流向洱海急駛。
王香主囁嚅地道:「不敢欺瞞老人家,敝上要的,並不一定……要活口……」
小明目光移注床上那位清淚雙流,滿含感激神情的病婦,誠懇地溫聲說道:「大嬸,請別難過,也別存甚麼感恩戴德的心情,人都難免遇上困難的,何況,錢財本是身外之物,算不了甚麼是麼?」
那白衣少婦嫣然一笑道:「老妹子,你也不想想,你已多久沒在江湖走動了,是麼?」
語聲如出谷黃鶯,悅耳之極。
由此可見,這青衣老嫗功夫之精深,也可顯示她個性之剛烈。
白衫少年沉聲截口道:「知道就行了!」
後面的青衣老嫗怒聲接道:「好大的狗膽!既然已經心知我們的來歷,還居然敢索取信物!」
錦袍老者眉開眼笑地道:「好好……那麼,咱們一言為定,」
青衣老嫗正容道:「羽軍,你真要將一副千斤擔,交付給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娃兒?」
還有,這稱呼也更奇了!
白衫少年笑了笑道:「其實,這不能算蛇,乃是水中一種罕見的毒蛇與白鱔雜交而生,名為『金斑白鱔』……」頓住話鋒,向青衣老嫗揮了揮手道:「四娘,直放洱海。」
頓住話鋒,目注小明含笑問道:「娃兒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姓甚麼?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中年婦人搖頭道:「公子請聽老身說下去。」
白衫少年扭頭笑道:「四娘,這也難怪他,空口白話,他回去沒法交差。」
中年婦人不以為然地道:「公子,老身這當事人都不嫌棄你,你自己又何苦這麼妄自菲薄!」
小明蹙眉截口道:「這話怎麼說?」
白衫少年朗目中神光一閃道:「你已經想到老夫是誰了?」
「嘶」地一聲,一枝勁矢,以毫釐之差,擦過他的左肩。
「那麼,哥兒之意是……」
而這當口,那少女卻已向著小明恭恭敬敬地拜了四拜,退立一旁,俯身撥弄著自己的衣角,一副楚楚堪憐,嬌羞不勝的神態。
好小明!二話不說,探懷取出「賈伯伯」遺留給他的半袋珠子,「嘩啦」一聲,悉數傾在茶几上,注目冷然地問道:「你數數看,夠不夠?」
小明抿了抿嘴唇道:「胡大人既然知道我是旨在救人,也該懂得救人救徹的道理?」
因此,一時之間,小明垂首沉吟,默然不語。
困惑莫名中,他打開房門,將店小二叫了來,經過一番問答,他已大略明白自己是被好心的人救上岸,並送到客棧中來了。
青衣老嫗注目問道:「娃兒,你知不知道你那位賈伯伯的真實姓名?」
與這稱呼同樣奇的,是這個白衣少女的語聲,它是那麼富有磁性,是那麼嬌甜、美妙,就像五月的熏風,熏得人軟棉棉,懶洋洋的,令人全身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暢之感。
小明的星目中,異采連閃,連連冷笑道:「可恨,可恨,的確是可恨……」
青衣老嫗接道:「所以,一個因失血而死,一個卻因中毒而昏。」
但他話聲才出,陡然一聲慘嗥,那勁裝大漢已身中三箭,倒臥艙中,所中三箭,一中左腿,一中右肩,那致命的一箭,卻是貫穿左胸。
也就當此同時,隔壁那胡大人傳來嘿嘿陰笑聲:「怎麼樣?我就等你一句話了……」
小明目蘊淚珠接道:「他老人家臨死前才告訴我,姓宋,名超然。」
那難得開口的白衣少婦嬌聲接道:「羽軍,這話怎麼說?」
而小明自己也感到無比的困惑一夜之間,自己的真力竟會精進到此種程度,能於不知不覺間,將堅硬無比的檀木扶手握成粉末,一時之間,也不由地目瞪口呆的楞住了。
這驀地的一聲爆響與滿房的珠光寶氣,驚醒了床上那一對互擁啜泣的母女,看呆了站在門口的店小二的雙目,也沖淡了錦袍老者那一雙狗眼看人低的勢利眼。
說到這裏,那白衣少婦已是滿面悲容,兩行熱淚,滾滾而落。
王香主不自然地笑道:「這個……老人家請原諒……」
小明目送錦袍老者走出房門之後,轉向中年婦人道:「大嬸,這位胡大人是甚麼官兒?」
相距至少還有半里以上,又是在曉色朦朧,水花翻滾中,他居然能看出那是一個人被水蛇纏住了,此人的目力之佳,真令人不敢置信。
微頓話鋒,目光移注王香主沉聲接道:「方才老夫跟老婆婆的話,你都聽到了?」
錦袍老者點點頭道:「可以不論時隔多久,老人不另算利錢就是。」
王香主道:「是的!小的委實不知道。」
勁裝大漢訝問道:「您不知道自己姓甚麼?」
小明目蘊痛淚,一面將手中長劍揮灑得密不通風,護住了全身,一面顫聲問道:「大叔……您……您……」
那青衣老嫗漫應道:「快甚麼,說不定那是水怪哩!」
小明身軀一震,不由坐了起來問道:「你知道我父親是誰?」
那白衣少女仰臉笑問道:「爺爺,既然不算蛇,那麼這個怎會中毒呢?」
說著,匆匆走出房間而去。
原來青衣老嫗聽得入神,已忘去操舟的工作了,聞言之後,她才「哦」地一聲,將小艇向下游駛去。
白衫少年道:「你知道這娃兒已身中劇毒麼?」
小明剛剛聞聲躺臥艙中,對面快艇上已傳來一個沙啞的語聲:「來人通名!」
但他口中卻大喝一聲:「狗東西,小爺成全你吧!」
就當此時,那烏篷小艇前面約里許處,陡地激起一陣水花,冒出一團黑忽忽的東西,跟著又往下一沉,水面上又激起一串浪花。
青衣老嫗慢騰騰地道:「幹嗎呀?丫頭。」
一個手提茶壺的店小二,連忙趕來哈腰諂笑道:「公子爺,您起來了,那位老爺子卻已去上關了哩!」雖然兩夜之間,等於經歷了兩場生死大劫,但卻由一個打漁郎變成了公子爺,算來應該是太划得來了。
小明毅然地接道:「只要我力所能及,當勉力以赴,大嬸請說。」
話聲未落,「嘩啦」一聲,就在烏篷小艇前端丈遠處,冒出一個黑色勁裝少年,手中托著已呈昏迷狀態的小明,而小明的周身,卻被一條奇異的怪蛇纏繞著。
此時,前面那翻騰的水花已逐漸靜止,那黑忽忽的東西再度在水面上一冒之後,又立即沉了下去。
小明點點頭道:「是的。」
白衫少年苦笑道:「不能,這也就是我方才所說的,我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的原因了。」
小明似乎已自覺自己的失態,不由強抑心頭激憤,平靜地問道:「隔壁住的是甚麼人?」
那勁裝大漢顯得非常激動,點頭連聲道:「是是,小的立刻開船。」
此時一輪旭日,由東方天際升起,在金色朝陽照射之下,那怪蛇通體瑩白如玉,渾身點綴著金色斑點,顯得光彩奪目。而小明渾身軟綿綿地,整個面部,有如喝醉酒似的,赤紅似火。
中年婦人注目接道:「公子,老身有幾句話,本來不便出口,但卻有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
白衫少年接問道:「如果老夫問你,貴上住在何處,你可能也是不知道了?」
中年婦人道:「公子,那是一位退休的布政使。」
青衣老嫗一楞道:「難道你真的打算給他信物?」
小明心中暗忖道:「這位仁兄好大的口氣,他的年紀也不過比我大上四五歲,居然老氣橫秋地叫我娃兒……」
激戰中的小明不禁心中暗罵一聲:「好一個狗賊!連你們自己人的生死也不管了……」
「信得過,信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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