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催魂鼓

一字才出,獨孤智已神色安詳地,接口笑道:「東門叔父休要動怒,那『天牌毒蠍惡蠱』發作起來,是神仙難救的呢!」
羅香雲微笑說道:「娟姊不必感慨,你是以德服人,獨孤智只是以術制人!」
東門柳微笑說道:「好,那是一條鐵錚錚的漢子,渾金未鑿,璞玉未雕,不會有什麼害人之心。」
她認出來人正是「海外三魔」中,功力最高的「雙心魔后」文雪玉,不禁暗吃一驚,知道對方必係想替「殘心妖姬」宇文霜報仇而來,自己與羅香雲恐怕難逃毒手!
這次,這位「雙心魔后」文雪玉不再分襲羅香雲,是專向夏侯娟一人下手。
獨孤智靜待東門柳話完,便向雲千里叫道:「雲堂主,你把夏侯姑娘等送出……」
但她正待冒險出手之際,「天奇峽」內陡然響起一聲霹靂似的怒叫:「文供奉莫要壞了『六殘幫』的規矩,這一招由我來接。」
夏侯娟聽他這樣答話,心中方自略慰,神色稍緩,含笑說道:「假如非要你在我和獨孤智中,殺上一人之時,你殺誰呢?」
雲千里陪笑答道:「若按常情,理應處死,但文供奉身分特殊,素受幫主禮遇,似可設法從寬處置。」
如今,鼓韻既名「催魂」,余紀霞所受痛苦,自然加強到最嚴酷的地步。
六殘幫群豪面面相覷,無人答話。
夏侯娟恍然有悟,「哦」了一聲,揚眉笑道:「我明白了,你這幾句話兒,大概是要我帶給彭白衣的?」
獨孤智微笑說道:「那隻是由巧手匠人,依照彭五先生容貌,所特別雕鐫的一顆木製人頭而已。但我事先故意傳出風聲,說是有一位一流武林高手,慘遭不測,六陽魁首,已在盤中,才使假扮為『萬古傷心』白不平的彭白衣,驟睹人頭以下,露出馬腳,當筵急痛暈厥!」
夏侯娟心內雖驚,臉上卻毫不示怯地,揚眉叫道:「文前輩怎麼這樣說話?我活得好好的,為何會想死呢?」
夏侯娟笑道:「你儘管隨時出手,我們根本無須準備。」
他們又羞又怒,正待應付,「紫拂羽士」東門柳一聲哂然,袍袖微翻,萬道紫光,電射而出。
東門柳冷冷答道:「獨孤幫主……」
獨孤智微笑說道:「我不單在昔日接風宴上,自己預作防毒準備,並在你們『海外三魔』,以及七大弟子的所有座位,所有碗筷杯盤之上,全都塗上了比你獨門奇毒更精妙更厲害的真正無形奇毒。」
其餘諸人,正想不通這「李代桃僵」一語,是何意義之際,獨孤智業已點頭說道:「雲堂主想得好主意,『李代桃僵』之計,確實可行,但『殘心妖姬』宇文霜已死,文供奉哪裡還有親人,足以『代死』?」
羅香雲一旁聽得冷笑說道:「娟姊,我猜對了,獨孤老賊定是給這位傻瓜英雄,吃了什麼能夠成癮的慢性毒藥。」
夏侯娟道:「我們又不怕你,你神氣什麼?」
濮陽勇道:「既是『六殘幫』中人物,則不論身分如何,也應該尊重幫規,服從幫主之令諭!」
羅香雲冷眼旁觀,看出夏侯娟鬢邊香汗淋漓,胸前起伏頗劇,知道她可能無力再支,遂想拼命援救。
羅香雲道:「我猜兩位不會齊來,大概來了一位,但不知假扮韋楓,救走彭白衣的膽大如天之人,又是誰呢?」
毛陵對東門柳看了一眼,獰笑說道:「獨孤智,你雖厲害,但你這『首席顧問』東門柳,總已中了我獨門劇毒,我們且先來個互易解藥,然後再爭雄長如何?」
文雪玉厲聲叱道:「不論是真是假,你們也休想有所僥倖!」
一個是曠世魔頭,一個是蓋代勇夫,居然在這著真氣內力,硬接硬震的一招之上,未曾分出勝負。
夏侯娟點了點頭,向濮陽勇發話問道:「濮陽勇,你還認識我麼?」
東門柳目閃寒芒,「哼」了一聲說道:「以我本人來說,我寧願讓那『毒蠍惡蠱』,囓碎肝腸,也要把你立斃掌下。」
如今則陣緩陣急,敲出一種特殊音韻。
高松泉自然會幫文雪玉求情,聞言之下,陪笑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獨孤幫主無妨『得放手時且放手,能饒人處便饒人』吧!」
說到此處,話鋒一變,目注夏侯娟道:「夏侯姑娘,你既認為我的『冤魂報帖』之策,相當新穎有效,便請趕緊轉告令師,今日天色已晚,我們的『十日限期』,就由明日算起。」
高松泉慚怒交迸,默默無言。
毛陵赧然不語。
余紀霞慘然一笑,搖手叫道:「二師伯不必誇讚,弟子在代師就死之前,理應將身邊幾樁用物,奉還師門。」
夏侯娟卻嘴角微撇,流露出一副鄙夷不屑神色。
毛陵、高松泉神色又是一震,趕緊運氣行功,暗察體內。
雲千里起初尚怒形於色,如今卻換了滿面笑容,拄拐起身,向獨孤智問道:「幫主是否要我去請濮陽總護法來此?」
夏侯娟哂然說道:「你殺你幫中弟子,與我們又有何干?」
常言道:「生薑畢竟老的辣」,東門柳雖然稱不願表示意見,但一開始所說的「整頓幫規,嚴行賞罰」八字,業已分量極重地,足可把「雙心魔后」文雪玉,送入「枉死城」內。
說到此處,神色突轉獰厲,目閃精芒,朗聲叫道:「夏侯姑娘,你應該知道,凡欲成大業者必須先鞏固內部,然後方能外克強敵。」
夏侯娟嘴角微撇,說道:「你不要算得太多,須知千算萬算,不如蒼天一算。」
夏侯娟搖頭嘆道:「這兩者成因,雖然善惡不同,但使濮陽勇聽話服從的效果則一。」
文雪玉訝然問道:「濮陽總護法,你怎麼反倒幫起外人來了?」
這時,獨孤智自也明白過來,放眼四顧,卻哪裡還有假韋楓的半絲蹤跡?
高松泉與毛陵,聽了獨孤智這樣說法,均替文雪玉擔憂,生恐盟妹性命,難以保全,「海外三魔」從此雁行折翼。
來人正是那位剛剛退去不久的「六殘幫」總護法濮陽勇。
羅香雲一旁冷笑說道:「蠡測大海,管窺豹斑,你簡直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憑你就能與我伯父『金剪醉仙』羅大狂,或『般若庵主』梅大師等,互相頡頏麼?」
獨孤智目光轉注「紫拂羽士」東門柳,含笑問道:「東門老供奉,有何高見?」
獨孤智笑道:「怎麼不興奮呢?我生平唯一大願,便是以這殘疾之身,鬥敗舉世群豪,成為奴役江湖的武林霸主,但要我一個個地,去訪問這些高手,自然費時費事,如今他們居然嘯聚結黨,自投網羅,豈非天從人願,令我喜在心頭。」
東門柳擺手切斷了他的話頭,朗聲說道:「你且慢高興,東門柳不是平白甘心接受挾制之人,我有條件。」
誰知余紀霞剛把那鹿皮口袋取下,便猛然掉轉袋口,向外一抖。
東門柳正色說道:「夏侯姑娘請弄清楚今日事實,東門柳絕非向人搖尾乞憐,我想殺獨孤智不難,但殺他以後,我和我女兒,均難逃毒蠱囓心之慘,故而我委屈求全,甘願受制盡忠輔佐『六殘幫』,與舉世群雄一爭武林霸業,無非是為我這獨生愛女著想。」
夏侯娟嬌笑說道:「此事無妨,老前輩不必咎心,武林豪俠,多半有一股忘己為人的瘋狂傻勁,否則何須千金倒橐,白刃酬恩,誰不會嘯傲林泉,優遊自在?」
夏侯娟知道在這種情況之下,彭白衣定已安然脫險,遂心境大寬地,嫣然笑道:「獨孤幫主,你總該知曉『強中更有強中手,能人背後有能人』之話,你能夠把一顆木製人頭,刻鐫得栩栩如生,難道別人就不能扮得天衣無縫?」
夏侯娟微微一笑,滿面神光地,朗聲說道:「你不必多說廢話,應該知道先聖先賢所說的:『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的大丈夫立世之道!」
假如雙掌擊實,力量必然勻衡,但一實一虛以下,反而使擊實的右掌勁力,減卻兩分。
由此可見,獨孤智委實不愧稱為「用毒之王」,他竟能使各人所中蠱毒,有所分別,而以鼓聲音節一一加以控制。
文雪玉瞿然說道:「雲堂主分析得對,但如何下手?卻是……」
濮陽勇答道:「你不會有黑丸藥,天天送給我吃。」
這萬道紫光,是他成名兵刃,「長尾紫拂」所化,不僅織成一片淡淡光牆,阻住了漫空飛降的五色毒砂,並以餘威所及,點了余紀霞的穴道,阻止她畏罪自盡。
雲千里笑道:「文供奉盡量施為,我懂得利害,並會為你盡量掩護一切。」
語音略略一停,目注雲千里,厲聲叫道:「雲堂主,你把人頭上所裹黑布取掉,讓夏侯姑娘、羅姑娘等,與這位大膽狂妄,來我『六殘幫』臥底的彭少俠客,見上一面。」
但文雪玉才一注目,忽從林中傳出一陣幽幽金鼓之聲。
濮陽勇嘴皮動了一動,似乎想要說話。
夏侯娟道:「獨孤幫主放心,衛道降魔,人人有責,你便不想我們前來,我們也要來的。」
東門柳目光一亮,凝注獨孤智,繼聲狂笑說道:「獨孤幫主,你聽見沒有?夏侯姑娘與羅姑娘,業已把彼此的利害恩仇,分和_圖_書析得詳詳盡盡,你大概再沒有什麼不可放心之處了吧?」
夏侯娟失笑說道:「你倒說得一廂情願,我有那麼乖?肯這樣聽你話麼?」
但事到臨頭,又無法加以逃避,只得暗咬銀牙,應聲答道:「弟子在!」
傻人直語,反駁甚難,夏侯娟竟被他問了個無言相對。
獨孤智無可奈何,只好如言照辦。
但「紫拂羽士」東門柳這一發怒之下,卻仍使獨孤智有點膽戰心寒,慌忙陪笑說道:「好,好,老供奉不要生氣,我立即命人把東門姑娘、夏侯姑娘、羅姑娘等,安然送出谷外就是。」
獨孤智繼續笑道:「夏侯姑娘無妨把所有目睹之事,一一轉告令師,以及那些自命俠義的武林群雄,就說獨孤智兇殘毒辣,狂妄自尊,完全喪失人性,請他們除惡務急,早一點光降『天玄谷』內。」
毛陵卻厲聲叫道:「獨孤幫主,逆徒大膽叛上,可否由毛陵親手處置,包管比你處置的,還要嚴酷,使她痛苦萬分。」
文雪玉道:「只要你肯低頭求饒,我就把往事一筆勾銷,放你一條生路。」
夏侯娟連連搖手,截斷羅香雲的話頭說道:「雲妹錯會意了,我不是這麼想法。」
東門柳勃然大怒,戟指叱道:「獨……」
夏侯娟與羅香雲聽得雲千里建議以徒代師死,本覺余紀霞有點無辜,但旋又知曉她竟參與「洞庭湖」邊,殺戮孕婦,搜取「紫河車」之舉,認為也是一個狠毒女魔,死不足惜!
雲千里接口笑道:「將來在下要請文供奉提拔之處太多,如今濮陽總護法與三個賤婢,大概業已動身,文供奉快些去吧!」
雲千里道:「神經也好,瘋狂也好,文供奉不必管它,你只要記住『斬草必須除根,莫令春風吹又生』之語,不殺便罷,既殺就殺個乾乾淨淨。」
文雪玉冷笑說道:「你說什麼?是獨孤智中了我的毒?還是我中了獨孤智的毒?」
夏侯娟好生不悅,從一雙妙目之中,閃射出冷電寒芒,沉聲叱道:「還不拿來?你竟敢不聽我的話麼?」
獨孤智笑道:「叔……老供奉難道忘了我所說『真屍假頭』之語?」
文雪玉聽她竟敢如此頂撞,不禁怒火奔騰,厲聲說道:「你們趕緊準備,我這就要出手了。」
語音方了,白衣飄處,恍疑絕世飛仙,凌空降落。
夏侯娟聞言之下,不禁向濮陽勇看了幾眼。
夏侯娟苦笑說道:「對營救『紫拂羽士』東門柳而言,當然是失敗……」
獨孤智牙關一咬,面現怒色叫道:「夏侯姑娘,我還要請你帶句話兒。」
雲千里笑道:「待供奉以禮,樹幫規以威,屬下建議幫主,不妨權宜達變,李代桃僵。」
獨孤智陪笑說道:「東門叔父請莫生氣,應該想想當世武林中,能夠幫我對抗『般若庵主』、『金剪醉仙』等絕世高手之人,除了你和『海外三魔』以外,還有誰呢?」
文雪玉也知事不宜遲,遂立即悄悄趕赴「天奇峽」外。
文雪玉雙目之中,厲芒如電答道:「否則你便連想死都難,受盡萬刃割心的酷刑毒手!」
羅香雲接口笑道:「娟姊是猜你那位『聖手仁心』卓軼倫麼?」
夏侯娟曾受彭白衣救命深恩,又準備替羅香雲撮合這段良緣,聞言之下,幾乎按撩不住,想驀然發難,與獨孤智一搏生死!
獨孤智笑道:「天是什麼東西?濛濛潰潰而已,我從來不信報應,只相信我的胸中韜略。」
此時,全場靜寂無聲,彷彿均對這位忠義凜然,代師就死的余紀霞,暗表敬佩,並齊覺憐惜。
夏侯娟笑道:「你放心,你便怕他們來,他們也要來的,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殘暴不仁,人人得而滅之,所謂俠士英雄,不惜拋頭顱,灑熱血,專管不平之事。」
東門柳彷彿極力矜持,平息怒氣,恢復了正常神色,淡淡問道:「獨孤幫主,你向我們下蠱之意,到底是為了什麼?」
獨孤智接口說道:「對了,從那顆『清蒸人頭』之上,可以看出『萬古傷心』白不平究竟是否彭白衣所扮?因為父子之情,出於天懷,絕不會子見父頭之下,絲毫無動於衷……」
獨孤智答道:「這意義極為明顯,便是限你們於十日之內,聚眾前來『天玄谷』,與我一分強北。」
羅香雲問道:「娟姊想什麼呢?」
夏侯娟雙眉一挑,目閃神光問道:「假如獨孤智要你殺死我呢?」
獨孤智點了點頭,雲千里便飄然而去。
東門柳道:「派誰都行,我只請幫主找位老實可靠些的。」
「綠髮魔君」毛陵知道這是「雙心魔后」文雪玉的一線生機,稍縱即逝,遂連聲答道:「當然使得,這是最佳上策!」
獨孤智點頭一笑,又向雲千里道:「雲堂主,你要我對文供奉從寬處置,原屬可行,這樣一來,幫規廢弛,日後他人效尤,叫我何以樹威?何以服眾?」
說到此處,語音略頓,陰惻惻地笑了一笑,又道:「但養虎雖能衛主,卻也易傷身,我自然要動點腦筋,使所豢猛虎,有所忌憚,對主人乖乖服從,只把爪牙向外。」
獨孤智愕然問道:「這是何故?」
夏侯娟與羅香雲,均看得怵目,聽得驚心,暗覺「六殘幫主」獨孤智的心計之工,手段之狠,真不愧是當世武林中的第一奸雄人物。
獨孤智陰惻惻地,笑了一笑,目中兇芒如電,盯在夏侯娟的臉上,得意答道:「當然有效,我打算用『冤魂報帖』之法!」
獨孤智獰笑說道:「假若你們這於自命為俠義道的人物,於『十日限期』,不來『天玄谷』赴會爭雄,凡過一日,我便慘殺一人,剝下人皮,張掛在『天奇林』口。」
雲千里失笑答道:「文供奉雙心絕藝,蓋世無雙,怎麼懼怕濮陽勇?但就因此人蠢頭蠢腦,心眼太實,他既奉了獨孤幫主之命,護送夏侯娟等,途中若遇阻礙,非和對方拼命不可,雖然,雞卵焉能敵石,螳臂不足擋車,卻也不宜在自己人間傷了和氣。」
一面說話,一面站起身形,似欲向獨孤智有所舉動。
濮陽勇伸手入懷,摸出一粒宛如龍眼核大小的黑色丸藥,答道:「只有一粒。」
夏侯娟又復問道:「我來問你,假如我要你殺死獨孤智,你可敢下手?」
東門柳冷然說道:「不單那些,我還要你讓我女兒和夏侯娟、羅香雲等兩位姑娘,一齊毫髮無傷地,安然出谷。」
夏侯娟暗叫一聲「糟糕」,心想:「倘若彭白衣真有不測,豈非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
夏侯娟長嘆一聲,目注羅香雲道:「雲妹,你看獨孤智多麼厲害?居然連濮陽勇這樣一個胸無城府之人,也對他如此忠實。」
羅香雲目送群邪去盡,向夏侯娟微笑叫道:「娟姊,再入『天玄』之舉,到如今大概才算告一段落,但這場任務,究竟是成功?抑或是失敗呢?」
夏侯娟道:「你服我不服?」
獨孤智問道:「夏侯姑娘要聽什麼話兒?」
獨孤智道:「兵來將擋,水來土屯,我怕些什麼?」
羅香雲接口笑道:「你不信我的話,總該相信你兩位盟兄的話,不妨回去問問『三手魔師』高松泉、『綠髮魔君』毛陵,聽聽他們是怎樣說法?」
夏侯娟想不到竟會碰了一個釘子,秀眉微挑,詫然注目問道:「你為什麼不隨我去?」
濮陽勇毫不遲疑答道:「不敢!」
文雪玉獰笑說道:「不聽也得聽,不死也得死,只要我文雪玉一起殺心,縱是大羅神仙,也將難逃劫數!」
獨孤智略一沉吟,說道:「濮陽總護法如何?」
夏侯娟聽得心中一跳,暗忖照獨孤智語氣聽來,莫非彭白衣所扮「萬古傷心」白不平的蹤跡敗露,業已慘遭不測?否則,他怎麼……
獨孤智臉上流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兇厲神色,淡笑的回答道:「抓得住善良百姓,我就殺善良百姓,抓不住善良百姓,我就殺幫中弟子。」
東門柳冷然接道:「於是,你就把腦筋動到我和『海外三魔』身上。」
語音一了,欺身搶步,雙掌又發。
夏侯娟笑道:「大概是他……」
夏侯娟見文雪玉仍是分心雙襲,一招兼攻自己與羅香雲兩人,不禁微覺不服,凝足十二成的「般若掌」力,硬接來勢。
她心中正自起疑,濮陽勇又咧著大嘴,向她傻兮兮地,笑了一笑!
夏侯娟秀眉深蹙,沉思了好大一會兒,看著濮陽勇,緩緩問道:「你那黑色丸藥,身邊帶得可有?」
羅香雲聽得愕然不解,一旁插口問道:「什麼叫十日限期?」
濮陽勇一見獨孤智趕到,便即搶前幾步,抱拳拱身,朗聲說道:「本幫供奉文雪玉,不遵幫主令諭,有違幫中規戒,敬請幫主發落。」
「綠髮魔君」毛陵失聲叫道:「這是苗疆毒蠱?」
但鼓聲越來越急以後,席上共有四人,神色為之在變。
獨孤智繼續笑道:「我獲訊之後,心中又是緊張,又是興奮……」
羅香雲則不似夏侯娟這等性傲,她不肯一上來便與「雙心魔后」文雪玉如此絕世魔頭,硬拼硬接,以一式「弧鴻遠引」,閃飄出兩三丈外。和*圖*書
獨孤智深知自己若再在親情上拉關係,無非取辱,遂雙眉一挑,改口說道:「東門供奉請講。」
她除了眼耳鼻等,慢慢沁出鮮血之外,並雙手往胸前不住狂搔。
濮陽勇虎目一瞪,厲聲問道:「我來問你,你如今是否擔任『六殘幫』供奉之職?」
夏侯娟玉頰微紅,搖頭失笑說道:「我本來以為是他,但如今已知猜錯,我卓大哥與司馬三哥,要去『哀牢』謁師,並遠上『北天山』,此時回不來呢!」
獨孤智鑒貌辨色,知道他們已明利害,遂命雲千里止住鼓聲。
獨孤智點頭說道:「我相信,這是實言,並非老供奉自鳴清高,標榜骨氣。」
獨孤智聞言,側頭雲千里,揚眉道:「雲堂主,濮陽總護法所報情事,應該怎樣發落?」
文雪玉真被夏侯娟頂得火高百丈,一咬牙關,厲聲問道:「夏侯娟,你為何不肯低頭?」
羅香雲不表同意地,軒眉笑道:「我認為效果不同,濮陽勇對於娟姊,是終身敬服,歷久不渝!對於獨孤智只是暫時受制,一旦消除了受制原因,可能立即反敬為恨,並把獨孤智恨入骨髓!」
一片含著淡淡腥臭的五色光芒,迅佈當空,向獨孤智、高松泉、毛陵等,密罩而落。
東門柳聽得連連點頭,羅香雲也在一旁微笑說道:「何況我伯父與『般若庵主』,既受東門老前輩托教愛女之義,又與東門老前輩結誓不兩立之仇,傳諸武林,亦屬罕有佳話。再說回來,武林人講究棋逢對手,將遇良材,倘若東門前輩與『海外三魔』,不向獨孤幫主,矢效忠誠,則『六殘幫』縱令藏龍臥虎,『天玄谷』縱如金城湯池,我伯父和『般若庵主』,恐也不屑一顧。」
「海外三魔」馭下素嚴,高松泉與毛陵,均未想到余紀霞竟敢如此當眾反噬!
雲千里搖頭答道:「不是,是那東門柳大發神經,當眾聲言,自己誓死效忠『六殘幫』,卻把他女兒,命夏侯娟、羅香雲等帶走,托請『般若庵主』、『金剪醉仙』等對頭人,加以撫教。」
這幾句話兒,回敬得相當厲害,獨孤智無言可答,臉上漲得由紅變紫地,喃喃自語說道:「奇怪……奇怪……那假韋楓怎……怎能裝扮得毫無破綻?」
就在文雪玉臉色慘白,口中低微呻|吟,顯將不支之際,「天奇林」中,走出了一群人來。
獨孤智臉色如冰,向東門柳叫道:「老供奉請把令嬡拍醒,我餵了解蠱藥物後,送她們趕緊出谷,雙方才好了斷。」
夏侯娟聞言,方知對方果起殺心,在一開始時,便下了絕情辣手。
雲千里目閃兇芒,又復說道:「文供奉不可單殺夏侯娟,應該連她同行之人,一齊除去。」
獨孤智道:「放心,我不是想殺你們,只是想用你們。否則那些『般若庵主』、『金剪醉仙』等一干絕世高手,來破『六殘幫』時,叫我這下半身無法轉動的殘廢幫主,如何抵敵?」
獨孤智得意笑道:「蠱雖不錯,卻比苗人所用,高明多了,這是我費盡苦心,搜尋了一百零八隻『天牌毒蠍』所煉。」
夏侯娟搖頭笑道:「不妨事,像他這等實心眼兒之人,只一被人制服,多半永世不叛。」
文雪玉道:「好,我就聽從雲堂主的建議,多忍片刻,等濮陽勇送客任務完畢,回谷以後,再對夏侯娟下手。」
話猶未了,嵯峨怪石叢中,有人接口笑道:「怎麼算是失敗?東門柳中蠱之舉,早已成為事實,你們此行,使他看清獨孤智的猙獰面目,又救出他女兒東門芳,並剪除了韋楓,宇文霜、余紀霞等『海外三魔』門下的三名弟子,成果已算是相當輝煌的了。」
獨孤智聞言,狂笑說道:「人生自古誰無死,早籌妙計對閻君!我早就替我的死法,作了妥善安排,一旦我活不下去,需要解脫之時,這茫茫塵世間,決不會留下我的半寸骨肉。」
文雪玉獰笑說道:「雲堂主此語,深合我心,但這件事兒,應該守秘,不可令第三人知曉。」
夏侯娟笑道:「我同意雲妹的適才看法,認為這是可以使人成癮,每日非吃不可的慢性毒藥,遂弄它一點,帶回去給『一帖神醫』葉天仕師叔研究研究,或許葉師叔醫術通神,能把這位傻瓜英雄,救出苦海。」
羅香雲見雙方業已鬧僵,勢必動武,遂把手中所抱東門芳,放到一片軟草之內。
人隨聲到,疾風捲處,一條雄偉身影,搶到當場。
輪車左側三人,正是東門柳、高松泉、毛陵等三位供奉。
語音了處,立時厲聲喝道:「更換鼓音!」
文雪玉喜道:「雲堂主人真不錯,將來我定要……」
夏侯娟微點螓首說道:「好,我一定把尊駕這些言語,完全轉達就是。」
獨孤智獰笑說道:「我便催客赴會。」
「想」字才出,忽然一片峭壁頂端,有人冷冷說道:「你是想死!」
夏侯娟道:「帶什麼話?帶話給誰?」
獨孤智道:「多謝夏侯姑娘,老夫別無他言,我們十日後見。」
羅香雲在一旁看得好奇問道:「娟姊,你掐下那一點丸藥則甚?」
高松泉也隨之點頭,只有「紫拂羽士」東門柳,仍然岸坐巍巍,毫無表示。
雲千里陰惻惻地接口笑道:「下手方法,還不容易?如今獨孤幫主正命濮陽總護法,送夏侯娟、羅香雲等出谷,文供奉只需悄悄埋伏在『天奇峽』外,一見那兩個賊婢,立下辣手,因已出本幫範圍,事屬私仇,毫不影響『六殘幫』的威譽。」
文雪玉臉色一沉,冷然問道:「你這樣笑則甚?」
夏侯娟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你就這樣聽他的話?」
獨孤智微微一笑,向夏侯娟點頭說道:「若是『六殘幫』中任何人私為此事,獨孤智必正幫規,但既是夏侯姑娘所為,老夫只有付諸一笑。」
這樣一來,文雪玉雙掌分擊之舉,便成了一掌著實一掌落空情狀。
一語方發,令出如山,那幽幽鼓聲的節奏立改。
顯然,這位曠世兇魔,是在強以修為功力,抵制什麼奇異痛苦。
東門柳應聲答道:「我已自誤,不能再讓我女兒錯誤一生,要使她從此歸入正途,在武林間,作個堂堂正正,光光明明人物。」
獨孤智詫然瞠目,東門柳繼續說道:「一來我如今連與我女兒,都站在敵對地位,自不願單獨相處,落上絲毫通敵嫌疑……」
東門柳滿面神光;又道:「不過我奉託之事,有點違背人情,因我既把我女兒的教撫重責,以及終身歸宿,一齊奉託令師和羅大狂道友,但『天玄谷』會戰之際,卻又誓死效忠『六殘幫』,與他們站在絕對敵對地位。」
獨孤智笑道:「我知道老供奉的條件,大概是要我先給東門芳姑娘,服食解毒藥物。」
這變色的四人是「三手魔師」高松泉、「綠髮魔君」毛陵、「紫拂羽士」東門柳以及「辣手神仙」東門芳。
濮陽勇不知她們竊竊私語地說些什麼,只是瞪起一雙環眼,向夏侯娟叫道:「夏侯姑娘,你最好不要再來,我家獨孤幫主,實在厲害……」
獨孤智不等他往下再說,便自笑道:「就算叔父功力湛深,不畏蠱毒,但東門芳表妹,正屬妙齡,倘若就此香消玉殞,叔父必將肝腸寸折,抱憾終身的了。」
濮陽勇道:「那東西好苦,好難吃,但我一天不吃,就會生病,獨孤幫主說是除了『天玄谷』外,任憑我走遍四海八荒,也休想再找得到這種黑色丸藥。」
夏侯娟微微一笑說道:「我是否將受萬刃剖心之慘,還說不定,但你的萬蠱囓心之慘,卻絕對難逃。」
獨孤智又道:「我死之後,『天玄谷』的鐵桶江山,便奉贈助我完成霸業之人,並留下獨門解蠱靈藥,你們只消在我墓碑之上,鐫刻『以殘疾勝常人的癱瘋武林霸主』字樣,獨孤智雖在九泉,亦所瞑目。」
原來這顆由韋楓綁來,由雲千里下手割斷的布裹人頭,不是化名「萬古傷心」白不平,竟是韋楓自己。
夏侯娟接過丸藥,只捏下小小一塊,收入懷中,仍將原藥還給濮陽勇,含笑說道:「看你急得那副樣兒,趕快拿回去吧!」
獨孤智哈哈一笑,目注毛陵問道:「毛供奉,看見沒有?我的處置嚴酷方面,比你如何?」
濮陽勇見夏侯娟不再說話,遂抱拳一禮,回身進入「天奇林」,去向獨孤智覆命。
濮陽勇狂笑說道:「好,算你夠種!但你大概意料不到,獨孤幫主業已被我用秘密記號請來,如今正在『天奇林』中,傾聽你親口供狀。」
一出「天奇峽」,濮陽勇便止步叫道:「夏侯姑娘,我不送你了,因為獨孤幫主只命我送到此處。」
語猶未了,東門柳便搖頭叫道:「不行,不行,這兩位堂主,均太以陰險毒辣,我不放心。」
這位足智多謀的「六殘幫主」,說到「倘若」二字,故意把語音略頓,又向「紫拂羽士」東門柳,及「綠髮魔君」毛陵,「三手魔師」高松泉,目光略掃,方緩緩說道:「倘若甘願助我完成所願,則尚有希望……」
毛陵話猶未了,余紀霞便截斷了他的話頭一笑地,和*圖*書冷冷說道:「二師伯說哪裡話來?弟子受恩師天高地厚的撫育栽培,正愁無以答報,如今既有機緣,粉身碎骨,亦所不辭!」
文雪玉揚眉問道:「你認為我應該為她報仇?」
看來,就在那時,韋楓業已掉包,「人頭宴」上的是假韋楓,真韋楓卻被黑布蒙頭,綁在木樁之上,如今令人難明的,只不過那假韋楓到底是誰而已?
獨孤智接口笑道:「老供奉太以言重……」
語音才了,雙掌已分,左掌襲向羅香雲,右掌則向夏侯娟當胸擊去。
濮陽勇呆呆聽到此處,忽然搖頭說道:「不對,我不會恨獨孤幫主,他給我大盆喝酒,大碗吃肉,又給我作了名位甚高的『總護法』,我感謝他還來不及,怎麼會恨他呢?」
文雪玉聞言之下,仇火立升,殺心大動地,獰笑幾聲,向雲千里點頭說道:「雲堂主此計絕佳,我立即去往『天奇峽』外埋伏,以制夏侯娟死命,為宇文霜報仇便了。」
這位「六殘幫主」,惱羞成怒,無可解嘲,竟漲紅臉兒,向「海外三魔」中位居老大的「三手魔師」高松泉,苦笑問道:「高供奉,韋護法是你愛徒,怎麼同席甚久,你竟未看出業已非他本人?」
文雪玉聞言一愕,注目問道:「你是說包括『無情奼女』羅香雲……」
夏侯娟心想這老殘廢果然厲害,消息竟如此正確。
文雪玉點頭說道:「你問得多餘,趕緊乖乖自絕,否則……」
這雲千里何等刁鑽,他偏偏不把「海外三魔」及「紫拂羽士」東門柳,均已中了蠱毒,必須接受獨孤智控制之事,向文雪玉說出。
獨孤智大喜說道:「多謝叔……老供奉……」
高松泉厲聲問道:「你對我們用毒之意何在?」
濮陽勇道:「我笑你不知天高地厚,簡直膽大妄為。」
夏侯娟笑道:「否則怎樣,你不妨說說清楚。」
說也奇怪,在場人物中,東門柳、東門芳父女,「海外三魔」以及三魔的門下弟子,全都中了獨孤智所施蠱毒,但如今對鼓聲起了反應的,卻只有余紀霞一人。
獨孤智哦了一聲,揚眉問道:「什麼叫『情法兩全』?雲堂主且說說看。」
夏侯娟「哦」了一聲,揚眉笑道:「原來你還不知道業已中了獨孤智的『毒蠍惡蠱』之事?」
濮陽勇並未立即遞過,似乎面有難色。
文雪玉雙眉一揚,目閃奇光,凝視著夏侯娟,點頭說道:「難怪我徒兒宇文霜不是你對手,你居然能接得住我的十成勁力一擊。」
羅香雲恐夏侯娟久抱生累,伸手接過東門芳來,嬌笑說道:「那也難講,我們還不是欲作遠行,但到了洞庭不久,竟又倏然回轉。」
夏侯娟提足精神,凝足功力,連接文雪玉兩掌硬擊。
但余紀霞卻臉色逐漸慘白,全身逐漸發抖。
雲千里笑道:「曾往『洞庭湖』,搜取『紫河車』的余紀霞余護法,也是文供奉的嫡傳弟子。」
夏侯娟見了他們的驚愕神情,笑了一笑,目閃精芒地,軒眉又道:「不是我們不走,是我們的話兒還未聽完。」
夏侯娟伸出玉手索道:「給我看看。」
余紀霞因知無論此舉成敗,自己決無倖理,遂回手疾點心窩死穴。
文雪玉想不到對方這兩個年輕後輩,竟狂傲得令人難信,遂冷冷說道:「好,你們就接我一招。」
余紀霞做夢也未想到會有這種飛來橫禍,要自己代師就戮,不由心神皆悸!
雲千里回到水榭平台之上,果已不見濮陽勇、夏侯娟、羅香雲、東門芳等四人,不禁從嘴角問,浮起一絲得意獰笑,侍坐獨孤智身邊,靜待峽口消息。
文雪玉怒道:「你簡直信口開河。」
雲千里不等文雪玉說完,便即冷笑說道:「為何無話可說?我認為文供奉應該為宇文霜姑娘,報仇雪恨。」
獨孤智向席邊的几上,木盤中所盛黑布包裹的樁上死屍人頭,看了一眼,得意笑道:「如今,樁上人屍,用來煮酒,已化飛灰,我要說明他的身分來歷,並把這人頭面目,當眾揭露。」
笑容中,憨厚天真,傻氣十足,竟把夏侯娟心頭才起的一點疑雲,驅散得乾乾淨淨!
這幾句話兒,雖是讚揚濮陽勇,卻也等於又把何撐天、雲千里,罵了一頓。
如今,想笑的是夏侯娟、羅香雲,想哭的卻是高松泉、毛陵、雲千里和獨孤智。
獨孤智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我請雲堂主或何堂主……」
獨孤智笑道:「我雖不會役鬼,卻會使人變鬼。」
獨孤智笑了一笑,並未回答毛陵所問,突然目注雲千里,沉聲說道:「鳴鼓。」
這幾眼的眼色之中,充滿了疑惑意味。
雲千里獰笑說道:「殺死夏侯娟與羅香雲,既是為死者報仇,也是為生者除患,因雙方正式較技之際,必係同輩人物,互相過手,文供奉令兄妹門下七大弟子之中,既數宇文霜姑娘藝業最高,則其他弟子,更未必是那『咆哮紅顏』及『無情奼女』對手,豈不又將多有傷損?」
東門柳臉色如霜,目注獨孤智,厲聲問道:「獨孤智,你……你對我也下了蠱?」
濮陽勇搖了搖頭,接口說道:「不行,我既看見她們三位姑娘,被人攻擊,就要加以保護,你為什麼不等我走遠以後,再復動手?」
夏侯娟冷笑接道:「厲害?他厲害得過人,厲害不過天,只要我們再進『天玄谷』之時,也就是『六殘幫』瓦解冰消,獨孤智遭受孽報之日!」
獨孤智微微一笑,正待答話,東門柳揚眉叫道:「既然幫主相信我從此對你矢志忠誠,便請傳令派人送夏侯姑娘、羅姑娘,和我女兒出谷。」
獨孤智微笑答道:「東門叔父虧你先行中蠱,體內自生抗拒他毒之力,否則豈不早就遭了毛供奉的辣手?」
獨孤智似有意似無意地,目光微掃夏侯娟、羅香雲兩人,冷嶺說道:「注意結果,竟獲密報,說我最欣賞,認為最具有才並擢升為內三堂堂主之一的『萬古傷心』白不平,極可能是哀牢大俠『歸雲堡主』彭五先生的獨子彭白衣所扮。」
這時,夏侯娟因恐東門芳醒後掙扎,不肯丟下爹爹,獨自歸入正道,故尚未把她穴道解開,只是橫抱手上。
但話方至此,東門柳一指突伸,點向愛女後背。
獨孤智傲然笑道:「老夫痼疾在身,論力,三尺童子,亦能殺我,論智,則諸葛復生,也無所懼,但徒恃智慧,亦難成功,必須有權強力量為輔,方能完成霸業。」
天下事怎能盡如人意?凡屬有人想笑之後,多半也有人想哭。
鼓聲方起之時,文雪玉毫無異狀,但等轉變成一種奇異音節以後,竟將這位「海外三魔」,功力稱冠的「雙心魔后」,跌坐在地。
文雪玉暫時還不想與獨孤智手下人物,起甚正面衝突,遂微笑說道:「此處是在『天奇峽』外,業已離開『六殘幫』的範圍。」
毛陵等他話完,首先點頭說道:「獨孤幫主放心,我毛陵服了你了,甘願竭盡所能,助你完成霸業。」
夏侯娟明知雙方火候差得太遠,但仍不肯低頭示弱地,應聲答道:「我不要佔這樣便宜,常言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要替你徒弟報仇,儘管對我下手,慢說三招,便是三十招,三百招,夏侯娟又復何懼?」
文雪玉搖頭說道:「我不承認我是『膽大妄為』,我認為為徒報仇,是天經地義之事。」
濮陽勇來得及時,身形一落,虎掌雙分恰好接住了文雪玉幾乎全力施為的這招「開天闢地」。
濮陽勇翻著大眼答道:「你是夏侯姑娘。」
羅香雲笑道:「娟姊,你在想些什麼?」
照「雙心魔后」文雪玉的情況看來,她確實中了獨孤智的「毒蠍惡蠱」,而這種毒蠱,發作起來,也委實相當厲害。
誰知他們正在憂慮,雲千里卻含笑說道:「幫主不妨來個情法兩全。」
夏侯娟肅然起敬,躬身陪笑說道:「晚輩懂得老前輩的一片苦心。」
獨孤智搖了搖頭,獰笑說道:「不必勞動毛供奉,你不妨看看這萬蠱囓心,究竟是何滋味?」
夏侯娟聞言,不禁暗罵,這獨孤智假仁假義,著實刁得可惡!
但她滿腔殺氣,才一騰眉,東門柳卻已有所覺察地,搖手叫道:「夏侯姑娘你莫要輕舉妄動,獨孤幫主現已答允我的要求,放我女兒東門芳,與你和羅香雲姑娘,安然出谷,則我便如言盡忠『六殘幫』供奉職守,對幫主安危,嚴密護衛。你們出谷以後,可立召群雄,雙方決一了斷,此刻卻不許有甚挑釁舉措。」
夏侯娟越發驚奇,揚眉問道:「黑丸藥?這黑丸藥是什麼東西?」
夏侯娟驀然失笑,這才明白為何自己獨門手法,把韋楓點穴制倒在水榭之中,彭白衣竟能於一轉眼間,便入內將他解穴救出?
濮陽勇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服,我不和你打架。」
夏侯娟微笑說道:「獨孤幫主怎麼如此健忘,你所要當眾宣佈的四大秘密,才不過講了一半。」
饒是如此,雙方掌力一合,夏侯娟仍然氣血大震,腳下拿樁不住,「騰騰騰」地,倒退三步。
文雪玉點頭答道:「不錯。」
有了總護法親自護和-圖-書送,一路之上,果然毫無阻礙地到了「天奇峽」口。
指風到處,正中心窩,余紀霞有氣無力地,低低「哼」了一聲,便告絕氣死去。
東門柳目光移注愛女東門芳,嘆息一聲又道:「但為了我的女兒,我甘心受你挾制,竭盡所能,與『金剪醉仙』羅大狂、『般若庵主』梅大師等,放手一搏。」
東門柳不等獨孤智話完,便即搖手說道:「我不送。」
文雪玉冷冷說道:「你要活,我不許你活,你不要死,我偏要你死!」
夏侯娟笑道:「問心無愧,何必低頭?」
夏侯娟秀眉雙蹙,心忖這真是蓋代奸雄口吻。
這句話兒,不僅出於獨孤智所料,連東門柳都為之聽得怔住。
獨孤智在雲千里話完以後,向高松泉、毛陵,掃視一眼,含笑問道:「高供奉、毛供奉,雲堂主之意,可使得麼?」
夏侯娟道:「我是想……」
夏侯娟上前半步,目閃神光,揚眉答道:「是我!我覺得獨孤幫主,業已示威,業已服眾,目的既達,又何必過分兇殘得完全泯沒人性?」
獨孤智臉色如冰,目光如電,又復沉聲喝道:「六殘幫中不容有任何蓄意背叛之人,余紀霞護法罪行昭彰,必須處死,以資炯戒,刑堂,擊『催魂鼓』!」
東門柳臉色方霽,一剔雙眉,向夏侯娟、羅香雲朗聲說道:「夏侯姑娘與羅姑娘,且代我向令師令伯致意,請他們對我這獨生愛女東門芳,好好教導,培育成全……」
文雪玉騎虎難下,只好冷冷說道:「那我可能不再希罕『六殘幫』供奉職位,把你一齊包括在這場劫數之內。」
話猶未了,夏侯娟突然搖手說道:「且慢,我們如今不走。」
語音至此,頓了一頓,也揚了一揚,繼續說道:「至於我本人則從此效忠『六殘幫』,盡力為之,死而後已,一切經過情事,均在兩位姑娘目睹之中,我也不多說了。」
文雪玉哂然道:「這不叫大發神經,這叫大發瘋狂。」
東門柳忽然插口問道:「獨孤幫主,『歸雲堡主』彭五先生的一身功力,與我相差有限,你是怎樣把他的人頭,弄到『天玄谷』內?」
羅香雲答道:「倘若過了十日,你便如何?」
夏侯娟揚眉問道:「催客?你用什麼法兒催?能有效麼?」
何撐天不在當場,雲千里卻聽得臉上一紅,但只敢怒而不敢言,目內兇芒,連閃幾閃。
東門柳怎肯如此,只是滿面憤色地,頻頻搖頭。
文雪玉不僅趺坐在地,並還臉色大變,不僅臉色大變,並還全身發抖。
文雪玉不知水榭平台上所生事故,自然問道:「那東門芳也和濮陽勇一樣,是獨孤幫主派去送客的麼?」
濮陽勇沉思了好大一會兒,方朗聲答道:「誰也不殺,殺我自己!」
說到此處,向暈躺椅上的東門芳,看了兩眼,眼光中流露出無限慈愛神色。
獨孤智笑道:「何必派人,老供奉親送如何?你父女分別,也該……」
這時,東門芳秀眉雙挑,揚眉叫道:「爹爹不要為我顧忌,你下手殺了獨孤智吧!我……我不要這種無情無義的狠毒表哥。」
雲千里笑道:「文供奉最好是等奉命送客的濮陽總護法走後,再對夏侯娟等出手。」
夏侯娟收起丹丸,向東門柳含笑說道:「東門前輩請將令嬡交我,夏侯娟、羅香雲就此告辭。」
「三手魔師」高松泉身中「毒蠍惡蠱」,心痛愛徒慘死,哪裡還有好氣?聞言之下,怫然答道:「獨孤幫主,你怎不想想,彭白衣連對他生身之父,尚會認錯,高松泉怎料得到,在『天玄谷』銅牆鐵壁之中,幫主的睿智天聰之下,會出了當場掉包怪事?」
說完,目光如電地,向「三手魔師」高松泉,「綠髮魔君」毛陵,掃了一眼。
他不知此舉是誰所為,遂冷笑一聲,緩緩問道:「是誰殺死余紀霞,不讓她消受最難熬的最後痛苦,莫非這等叛上逆徒,也值得憐憫麼?」
羅香雲向夏侯娟看了一眼,眼色中微含驚異,似覺余紀霞既是萬惡兇邪,怎又說得出這種冠冕堂皇之語?
夏侯娟芳心一震,怒聲叫道:「獨孤幫主,你不能僅憑密報,便……你有……有證據麼?」
羅香雲道:「獨孤智那廝,花樣太多,難保不對這位傻瓜英雄,另加控制,娟姊還是設法試探一下,比較妥當。」
夏侯娟與羅香雲遂平心靜氣地,聽這位「六殘幫」幫主,再復敘述。
獨孤智略一尋思,覺得很有理,遂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瓶丹藥,向夏侯娟遞去。
東門柳怒道:「我才不怕……」
獨孤智嘿嘿笑道:「你雖不殺伯仁,伯仁為你而死!你們既然自詡降魔衛道,仁義如天,能忍心為了遲來,而眼看著一張張活剝人皮,張掛在『天奇林』外麼?」
說到此處,目光微注那位魁梧偉岸,虎背熊腰的濮陽勇,改以「蟻語傳聲」,對夏侯娟悄悄說道:「娟姊,這位濮陽總護法,如今是否還照樣服你?我們所說話兒,若是被他聽去,可妨事麼?」
「咆哮紅顏」不愧是當代武林年輕人物中的第一高手,這兩掌硬擊,仍被她應付下來,但已心中狂跳,臟腑翻騰,無法再繼續應接「雙心魔后」文雪玉的連綿攻勢。
夏侯娟愕然問道:「此話怎講?」
東門柳淡淡說道:「整頓幫規,嚴行賞罰,是幫主職權,東門柳不願表示意見。」
文雪玉皺眉說道:「獨孤智為何……」
林中原本靜悄悄地,毫無響動。
砰!砰!
獨孤智「哦」了一聲,含笑說道:「原來夏侯姑娘是要聽其餘兩項秘密,我既有言在先,自當一一奉告。」
她不是暗襲獨孤智,是向滿地亂爬亂滾的余紀霞,凌空彈指,使她早了殘生,解除痛苦!
夏侯娟銀牙一咬,正待答話,獨孤智業已哈哈笑道:「彭白衣既已露馬腳,使我獲得實據,則『六殘幫』的內三堂堂主之位,怎容奸細盤踞?我遂不再客氣,請韋護法和雲堂主,把他當眾處置,以屍煮酒,用昭炯戒!」
節奏一改,那位「雙心魔后」文雪玉的全身抖顫,便即停止,臉色也漸漸和緩過來。
文雪玉聽得獨孤智也已在此,不禁暗吃一驚,向「天奇林」中,注目看去。
東門柳雙眉一挑,神色黯然又道:「二來父女從此長別,多看她一眼,便可能多添我一分悵惘,還不如早些別過的好!」
夏侯娟一面乘機調元運氣,使自己被對方震盪得的翻騰臟腑,恢復平靜。一面暗想獨孤智真夠厲害,不愧是能統御群豪的一代奸雄。
換句話說,他要殺東門柳,決不會波及高松泉,要殺高松泉時,也不會波及到東門柳的身上。
羅香雲恍然說道:「妙極,還是娟姊來的細心,我怎麼就未想到葉師叔的身上?」
文雪玉冷笑說道:「你不要老是猛打官腔,拿什麼『幫規』『幫主』壓人,我便真使『六殘幫』失盡光彩,丟盡顏面,獨孤智那老殘廢,又敢把我怎麼樣呢?」
獨孤智冷哼答道:「對了,彭白衣可恕,白不平難容,我若不殺此人,真成為『萬古傷心』的了。」
夏侯娟道:「那還有誰?自然是那『六殘幫』的幫主獨孤智了。」
東門柳不等他多作解釋,神色凜然地,搖手說道:「蠱毒既施,親情早絕,我們如今只往利害立論,獨孤幫主是明白人,請聽我幾句衷腸話。」
這聲輕哼,雖極低微,獨孤智仍自警覺,目光轉注之下,發現余紀霞業已命赴九幽,魂歸地府。
東門芳「吭」的一聲,應指暈倒椅中。
獨孤智面寒似冰地,怒聲說道:「夏侯姑娘請告訴此人,別人來我『天玄谷』,在雙方未較身手前一律禮若上賓。但他卻最好不來,否則只一踏進『天玄谷』,他便立遇慘禍,死無葬身之地!」
獨孤智苦笑叫道:「東門叔父,你難道仍不能體諒小侄的無可奈何苦衷,加以寬宥麼?」
毛陵厲聲叫道:「你就再說說看。」
當先一輛四輪車,輪車上半躺半坐的,正是那位手執羽扇,身穿八卦袍的獨孤幫主。
她一面前行,一面向羅香雲低聲笑道:「雲妹,你認為我的恩師,和你的伯父,是否人在『天玄谷』內?」
轉瞬間,衣被她搔破,雪白的胸前肌膚之上,也滿佈了一道道鮮紅指痕,涔涔沁血。
一面發話,一面發掌,左手攻向夏侯娟前胸,右手攻向夏侯娟丹田小腹。
獨孤智似有礙難地,皺眉說道:「假如我放她們安然出谷以後,老供奉顧慮已失,對我翻臉無情……」
獨孤智搖頭笑道:「你們不必行功暗察,若在發作之前,能夠被人覺出,我怎麼還敢忝顏自封『用毒祖宗』四字?」
獨孤智哈哈一笑,向東門柳點頭說道:「多謝東門供奉,如今我師出有名,可以主動命這叛上逆徒,為文供奉代死。」
不但如此,余紀霞並痛苦得滿地亂滾亂爬,不管抓住什麼樹木土石之屬,都要惡狠狠的啃它幾口!
獨孤智從一雙深陷鷹目之內,閃射出森森寒芒,電掃屬下群豪,厲聲說道:「我已說過殘疾之身,並無生趣,只想做一天武林霸主,便將『天玄谷』鐵桶江山,奉送各和*圖*書位,以為酬報。但在這樁心願達成之前,諸位若起絲毫異心,余紀霞所受萬蠱囓心的無邊楚毒,即是前車之鑒。」
羅香雲道:「你殺的是什麼人?」
夏侯娟失笑說道:「你不必再在『天玄谷』中,當甚『六殘幫』的總護法,如今便隨我同去好麼?」
東門芳性情甚烈,瞪目叫道:「爹爹既不出手,我自己和他……」
濮陽勇又復略作遲疑,方似無可奈何地,把那黑色丸藥遞過。
夏侯娟本已發了「咆哮紅顏」脾氣,準備不顧一切,大鬧「天玄谷」,但如今看見雲千里揭去黑布,認清人頭面目以後,不禁化「咆哮」為「嫵媚」地「噗哧」失笑。
獨孤智笑道:「既然如此,便請毛供奉命余紀霞護法,準備代師赴死,因為這是無罪之誅,必須本人自願,獨孤智不能主動傳令。」
獨孤智聽完「紫拂羽士」東門柳之言,笑了一笑,又向「三手魔師」高松泉,「綠髮魔君」毛陵,軒眉問道:「高供奉與毛供奉有何高見?」
獨孤智搖頭答道:「這是你癡心妄想,我東門叔父,也未中了你獨門劇毒。」
濮陽勇聞言,發出一陣震天狂笑!
濮陽勇虎目雙睜,神威凜凜答道:「我奉獨孤智幫主之命,護送夏侯姑娘、羅姑娘、東門姑娘等三位離開本幫,不許任何人加以滋擾。」
雲千里把手一舉,立時這水榭平台四外,均起了淵淵金鼓之聲。
這幾句話兒,真比任何蠱毒,還要厲害,立使東門柳向愛女看了兩眼,失聲一嘆,消盡了英風銳氣。
輪車右側,則是何撐天、雲千里,以及「海外三魔」的幾名門下。
文雪玉說完話後,目光厲芒如電,炯炯逼人地,又向夏侯娟道:「夏侯娟,我給你一項便宜,你只要再接得住我三掌進攻,我徒兒的那段仇怨,便算一筆勾卻。」
獨孤智笑道:「老供奉認為派誰比較適當,我尊重你的意見。」
夏侯娟愕然抬頭,只見這片八九丈高的峭壁之上,站著一位身穿白色長衣,胸前繡著兩顆血紅人心的中|年|美|婦。
獨孤智忽然一陣縱聲狂笑,目光如電,顧盼生威地,揚眉說道:「不甘也得甘,不願也得願,你們若是不甘不願,加以反抗,最多把我殺死,但自己也必被『毒蠍惡蠱』囓盡心肝,倘若……」
濮陽勇照樣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不去。」
夏侯娟趨著獨孤智發話示威,「六殘幫」群豪悼然聆聽之際,神功暗聚,右手倏揚。
毛陵插口問道:「希望?什麼希望?」
文雪玉惑然問道:「萬蠱囓心?誰能使我萬蠱囓心?」
先前一聲聲的沉重敲擊,「咚……咚……咚……咚」,彷彿記記震人心弦。
夏侯娟忍不住地問道:「緊張則可,興奮何來?」
說完,便即掉轉輪車,率領著「紫拂羽士」東門柳,暨四大供奉等人,一齊回轉「天奇林」內。
毛陵駭笑叱道:「胡說!他分明曾捧著我那顆淬毒偽鐫的『漢武鄉侯之印』,反覆細看,並用力擊扁毀去,怎麼會未中毒呢?」
東門柳道:「聽你這樣說法,那顆『清蒸人頭』,竟不是『歸雲堡主』彭五先生所有?」
獨孤智向夏侯娟、羅香雲看了一眼,微笑答道:「根據正確探報,夏侯姑娘之師『般若庵主』,羅姑娘的伯父『金剪醉仙』,以及當世武林中的頂尖高手,全已到了『桐伯山』左近,企圖對我『六殘幫』大加撻伐。」
但文雪玉既已出手,不再留情,揚眉叱道:「夏侯娟,你真是膽大包天,且再接我這招『開天闢地』。」
雲千里陰惻惻地,怪笑答道:「不單包括『無情奼女』羅香雲,並連東門柳的那位寶貝女兒『辣手神仙』東門芳,也在其內。」
濮陽勇又是一陣傻笑說道:「夏侯姑娘,我看不聽你的話兒,你會生氣,我若不聽獨孤幫主的話兒,他不是也會生氣的麼?」
獨孤智身為「六殘幫」幫主,平素業已叱吒群雄,如今更用「毒蠍惡蠱」,控制了四大供奉,更是得意洋洋,威風凜凜。
夏侯娟目遂濮陽勇,秀眉深蹙,若有所思。
羅香雲觸動靈機,失聲叫道:「對了,那顆『清蒸人頭』……」
獨孤智陪著笑臉說道:「叔父何必用這『幫主』之稱?」
羅香雲一笑道:「你們向獨孤智所下的毒,未曾奉效,獨孤智卻使你們『海外三魔』,以及『紫拂羽士』東門柳父女,一齊中毒,必須受他挾制。」
雲千里應聲伸手,把木盤中所盛人頭的覆面黑布去掉。
東門柳道:「你用這種卑鄙手段,加以挾制,我們會心甘情願,替你賣力氣麼?」
夏侯娟冷笑說道:「你不要一廂情願,為什麼不想想八荒群俠,齊興正義之誅,『六殘幫』瓦解冰消,就在目前。」
夏侯娟想不到獨孤智竟對自己如此客氣起來,倒不禁為之一怔。
濮陽勇道:「倘若我定要管呢?」
天奇林中,果然鼓韻又改,改成「咚咚咚咚」,一連串的急促短聲。
夏侯娟得理之下,不肯讓人,索性再加諷刺地,揚眉笑道:「獨孤幫主,請你把丹丸傾在桌上,我知道你是用毒祖宗,害怕瓶上淬毒。」
文雪玉無可奈何,只得獰笑說道:「好!這就叫『在劫難逃』,不走陽關道,偏闖奈何橋,休怪我心辣手狠。」
獨孤智笑道:「我就是不肯深信,才安排今日這場『人頭宴』,準備收集證據。」
夏侯娟心知非拼不可,遂一面向羅香雲暗施眼色,叫她速作準備,一面鎮定心情,微笑詫道:「你以老凌少,這樣兇狠,是否想替『殘心妖姬』宇文霜報仇?」
話完,便低首先從懷中取出一本薄薄小書,然後摘下腰間所懸的一隻鹿皮口袋。
因為夏侯娟覺得濮陽勇所說的這幾句話兒,似乎有條有理,不像有靈智未開的渾噩之語。
夏侯娟莫名其妙,詫聲問道:「什麼叫『冤魂報帖』?難道你不僅擅於役人,並能擅於役鬼麼?」
毛陵聽得獨孤智話完,立即揚聲叫道:「余紀霞!」
獨孤智神色突轉黯然,長長嘆了一口氣道:「像我這等半死人般的久病難痊之身,有何生趣?故而我只想做一天『武林霸主』,今朝心願達成,明日立即自盡。」
夏侯娟點頭答道:「獨孤幫主不必氣得那般模樣,這幾句話兒,我也負責帶到。」
文雪玉苦笑答道:「宇文霜是我苦心培植的心愛弟子,雖然技不如人,無話可說,但傷感悼念,也總屬人情之常。」
獨孤智因還有最後更嚴酷的殺著,未及施展,當眾立威,不禁心中震怒!
羅香雲愕然不解,正待悄悄動問,「綠髮魔君」毛陵,已大為欣慰地,含笑說道:「霞兒既如此對師忠誠……」
念猶未了,獨孤智繼續笑道:「那場『百殘大會』,因有夏侯姑娘所扮『殘心秀士』曹冷血,和羅姑娘所扮『無情奼女』羅香雲,攪鬧一番,遂使我有了戒心,對其餘諸人,也多暗加注意。」
東門柳搖頭說道:「不行,我女兒若是醒轉,怎肯容我一人在此,不是和我糾纏,便是和你拼命,你且把藥拿來,我奉託夏侯姑娘,於她們出谷之後,再餵我女兒服食。」
一面說話,一面緩步而出,走到距離獨孤智、高松泉、毛陵等,約莫七八尺外,凜然卓立。
灌陽勇用樣毫不遲疑答道:「我也不敢!」
夏侯娟指著濮陽勇在「天奇林」中,一閃而逝的雄偉身影,緩緩說道:「我覺得這個大傻瓜,有點變了。」
毛陵溫言笑道:「霞兒,你恩師犯了『六殘』規戒,其罪當誅,獨孤幫主恩施格外,准許以親人代死。你受你恩師多年撫教,無殊骨肉至親,可願意……」
但這位心機深沉的殘腿兇人,在向濮陽勇傳話,叫他去往水榭平台,聽候獨孤智差遣以後,又復悄悄走到「海外三魔」所居靜室,對那因愛徒「殘心妖姬」宇文霜慘死,傷心離席,不曾參與「人頭宴」的「雙心魔后」文雪玉,低問道:「文供奉是否為了宇文姑娘之事有點傷感?」
他們變色之故,是因聽得鼓聲加急後,全覺得腹內有物,蠕蠕而動,彷彿是在爬行,弄得人難受已極。
獨孤智冷然說道:「好,老夫久存有與舉世豪雄,一較長短之念,但他們遲遲不來,未免使我等得好不耐煩!如今夏侯姑娘既然允諾,我便給你十日限期。」
夏侯娟咬牙說道:「你簡直想得太絕,將來不知會怎麼死呢?」
除了獨孤智和雲千里外,席上群雄誰也不知道這鳴鼓之舉,是何用意?
羅香雲道:「這是當然之事,毫不足奇,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獨孤智勃然大怒,厲聲叫道:「哼!什麼叫『強中更有強中手,能人背後有能人』?你去喚他們都來,任何『強人』,也得對我獨孤智低頭,任何『能人』,也得死在我『天玄谷』內!」
文雪玉揚眉問道:「雲堂主以為我會怕濮陽勇那大傻瓜麼?」
話猶未了,東門柳便沉聲叱道:「獨孤智替我住口,你竟敢把我東門柳,看成反覆無常之輩?」
文雪玉皺眉說道:「這是我個人私仇,與幫規無關,濮陽總護法量好少管閒事。」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