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記者回答。「可是,這種事情誰也沒辦法知道啊。」
他最喜歡的小說是《法蘭達斯之犬》。他說:「嘿!你相信嗎?一條狗會為了畫而死。」
「你學到了什麼?」
哈德費爾非常喜歡《約翰.克利斯朵夫》的理由,純粹因為它把一個人從誕生到死亡為止,非常仔細而有條理地描述出來這一點,還有它是一本長得可怕的小說這一點。所謂小說這種東西,除了是資訊之外,必須要能以圖解和年表表現才行,這是他所持的理論。而且那正確度和量成正比。他這樣認為。
「非常樂意。」
「再過二十五萬年太陽就會爆炸噢。轟隆……OFF噢。二十五萬年,不是什麼不得了的時間噢。」
不用說曾經有幾位冒險家或調查隊進去過井裏。那些帶了繩索的人,因為井太深和圖書和橫穴太長只好倒回來,而那些沒有帶繩子的人則一個也沒回來。
「不是忽然喏。在你穿過井的時候已經流逝了大約十五億年的歲月了。就像你們的諺語中有一句話說:光陰似箭。你所穿過的井,是順著時光的歪斜度掘出來的。而我們則徘徊在時光之間,從宇宙創生到死為止,因此我們風是既沒有生也沒有死的。」
哈德費爾的作品裏有一篇《火星的井》,是他的作品群中最特殊的,簡直像在暗示雷.布拉德貝利會出現似的短篇。這是很久以前讀過的,詳細的地方已經忘了,不過我只把大概的情節記在這裏。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我對這房間裏最神聖的書,也就是以英文字母順序排列的電話號碼簿發誓,我只說真實的話。人生是空虛的,但是當和-圖-書然有救。因為並不是一開始就完全空虛的,而是我們在非常辛苦又辛苦的重複之下,拚命努力把它削減,最後變空的。至於怎麼辛苦、怎麼削減的,在這裏不多費筆墨,因為太麻煩了。如果有人無論如何都想知道,可以去讀羅曼羅蘭著的《約翰.克利斯朵夫》,那裏面全部都有寫。」
有一天,有一位在太空徘徊的青年鑽進井裏去,他厭倦了太空的寬闊,期望不為人所知的死亡。隨著他的向下降落,井使他覺得越來越舒服,一種奇妙的力量開始溫柔地包圍他的身體。大約下降了一公里左右以後,他發現一個適當的橫穴,於是鑽進裏面,他漫無目標地順著彎彎曲曲的路繼續走,到底走了多少時間他也不知道。因為手錶已經停了。或許是兩個鐘頭,也可能是兩天。既不覺www•hetubook•com•com
得餓也不覺得疲倦。剛才所感覺到的不可思議的力量,依然包圍著他的身體。
對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他常常抱著批判的態度。當然量方面不成問題,他說。但是作品裏缺乏宇宙的觀念,因此作品給我的印象真是不協調。他使用「宇宙的觀念」這句話時,大部分表示「不毛」的意思。
「你可以不必在意我,只不過是風而已。如果你喜歡的話,也可以叫我火星人。聲音聽起來不錯,本來語言對我來說,就沒什麼意義。」
風這樣對他呢喃著。
「大家都知道的事還寫在小說上,那到底有什麼意思?」
戴立克.哈德費爾雖然留下那麼龐大數量的作品,卻是一個極少直接談到人生、夢或愛的作家。比較認真(所謂認真是指沒有太空人或怪物登場的意思)的半自傳性作https://m.hetubook.com.com品《繞彩虹一周半》(一九三七)裏面,哈德費爾用諷刺、謾罵、玩笑,和逆說掩飾矇混,只在極少數很短的句子裏,披露了真誠的原意。
而且有一次,他突然感覺到日光,原來橫穴和其他的井連接在一起,他從井裏往上爬,又再爬出地面,他在井邊坐下,眺望著一無遮攔的荒野,然後又眺望太陽,有什麼不一樣了,風的氣味、太陽……太陽雖然正在往空中上升,可是卻像夕陽一樣,變成橘紅色的巨大塊狀。
「你知道在宇宙空間裏,時光是怎麼流的嗎?」
「您書上的主角瓦特在火星上死兩次、在金星上死一次。這不矛盾嗎?」
「我嗎?在說話的是你喲,我只是給你的心一點暗示而已呀。」
有一位記者在採訪的時候問哈德費爾說:
這是一位青年潛入火星地表下面無數被挖掘和_圖_書成沒有底的井裏的故事。井確實是在大約幾萬年前火星人所挖的,可是奇怪的是這些井全部一律仔細地避開水脈挖成。他們到底為什麼挖了這樣的東西,沒有人知道。實際上火星人除了這些井以外,什麼也沒留下。既沒有文字、住宅、餐具、鐵、墳墓、火箭、街道、自動販賣機,連貝殼也沒有,只有井而已。這能不能算是文明,實在讓地球上的學者們難以判斷,不過這些井確實作得很巧妙。在經過幾萬年的歲月之後,連一片瓦都沒有破。
大氣輕微搖動起來,風笑著。然後永遠的寂靜再度覆蓋了火星的表面。年輕人從口袋裏拿出手槍,槍口對準太陽穴,悄悄扣了扳機。
「太陽到底怎麼了?」
「可是你正在說話啊。」
哈德費爾這樣說:
「老了啊,快要死了,這是你、我都沒辦法的事。」
「為什麼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