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一場車禍使你變了一個人？或者，你不再是一個女人了？」

「耶雲，出來走走散散心，好嗎？」

「我相信是的。」

「爾安，這……這件事兒，只我姊姊一個人知道，別人誰也都不……」池耶雲又抽抽噎噎地啜泣起來。

「不想看電影，為什麼？」

「我有沒有資格當個導演，你很清楚吧？」

「你放心，耶雲，現在只多了我一個人知道，我絕對不會讓這樁事洩漏出去。你……你真的算被毒蛇咬了一口，現在都好了，身上的毒素全都已經排出去了。他也沒本領再傷害你，從此以後，我會更小心的保護你。……我……我早知道常寧凡一心一意只以他的事業和功名為重，卻不知道他如此寡情無義，……」

茂松參天，遠山如畫，前面有座高築在懸崖邊上的小亭，二人進去，坐在石板凳上。

轉眼，好幾個月的時間過去，池耶雲的身體日有進步，除了精神上略顯萎靡，模樣兒上已看不出受傷的痕跡。這日午後，習爾安掛了一個電話給她：

「耶雲，我今天最主要的課題是：我想向你求婚。」

池耶雲搖頭又搖手的打斷他：

「只是你仍然有兩項大原因：我對你毫無了解是原因之一，你毫無結婚的心情是原因之二，是嗎？」

「我沒有資格那麼說，爾安，我今後……」

「你又說這些廢話做什麼？！」

「好吧，我現在坦白告訴你，那並不是最重要的事，你滿意了嗎？」

「耶雲，他……那……那一條毒蛇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把你怎麼樣了？」

「什麼人告訴你這……些話的？」

「那倒也並不是，只是，你對我毫無了解，我自己目前也毫無結婚的心情。」

「爾安，你又這麼天真，天真得……」池耶雲搖搖頭，打住了。

「耶雲，下嫁給我，好不好？」習爾安一手握住她的手。

「我不需要把他連名帶姓的說出來吧？」習爾安搖搖頭也噓了一口氣：「我相信，時至今日，你不至於心裏還有所躊躇不決，或者放不開的意思。這就是為什麼今天我敢大膽向你提出，請你接納我的原因呀。」

池耶雲眼圈兒紅紅的：

「那，山路上走走，然後吃晚飯，好嗎？」

「你想當導演？」

「你不喜歡這一行業？」

「爾安，你才是個可敬可愛的人，你……你的誠意使我臉紅，我老實告訴你，我是配不上你的。」

「耶雲，你知不知道你姊夫、姊姊和妹妹都很喜歡我？尤其是你姊姊，她喜歡我的程度絕對勝過她喜歡常寧凡？」

「耶雲，你可知道這些日子來這一個念頭折磨得我多痛苦，……」習爾安雙眼凝注的望著她。

「你向我提出請我接納你？你認為我有資格想接納你便接納？還有，我有資格讓你使用『接納』這兩個字嗎？」

「你難道不認為禍是由我闖出來的？我那天如果沒對你說常導演從始至終沒安排你當《怒潮》的女主角那些話，或者如果我能夠技巧的說，或者之後能不讓你和-圖-書自己開車子，或者……」

「我不是懷疑你的資格問題，……緘」

「那麼我再問你：你一向開車子既有經驗，又十分小心。什麼緣故你會糊塗得紅燈當頭，闖上人家停在十字路口的一輛卡車呢？」

「你認為我對你什麼也不了解？你要我了解的事情是什麼？」

「這回你車禍，最該怪的人是我，是不是？我不該……」

習爾安駕駛著一輛車子來接池耶雲。自從車禍後，她總是一身素淨，臉上脂粉不施，彷彿一個心如古井的小僧尼。今天的她黑衫黑裙，襯得臉孔益發白玉雕刻成的一般。這時她上了車，車子便離開市區向北直駛。好一會兒，已是大屯山區。這兒空氣清新，景色秀美。二人下了車，在寂靜的山道上走著。約莫十來分鐘，習爾安開口道：

「我沒有那麼說。」

習爾安不答話，眼看著遠山的那邊，嘆了一口氣，含情的目光又投在池耶雲臉上：

池耶雲吸了一口氣，緘默地垂下眼皮看著自己的一雙纖白的手。

「那也由不了我喜不喜歡，你早就是副導演，由副而正，是順理成章的事。」

池耶雲再也忍不住，一串串的眼淚沿著面頰往下流。習爾安滿心不忍的把她擁入懷抱中，接連的吻落在她的額髮上，艱澀但打煞不住的一句話衝出口：

池耶雲眼望著遠方，噓了一口氣。

池耶雲從石板凳上立起身，一腳踩了出去，只感腿膝疲弱無力，人便那樣傾斜了一下，習爾安連忙從旁把她扶住。兩個人並肩走m.hetubook.com.com了幾步，她一手撐在質為水泥，形為樹幹的亭柱上，視若無睹的目光投向天空的白雲和腳下葱鬱的林木。

「大屯山附近靜僻的地方，醫生說你需要運動，不是嗎？然後看你喜歡到那兒吃晚飯，再去看一場電影。」

「爾安你……」

池耶雲咬著牙根不回答。習爾安想再說什麼，想想改變了話題：

「你已經知道我不再喜歡電影這行業了？或者你也相信我從此不會演電影了，是不是？」

「別再說這一句了，可記得從你到醫院急診室來看我那一刻開始直到現在，你已經把這一句話說了多少遍嗎？」

「你認為我怎麼樣也比不上某一位大人物，是嗎？」

習爾安點點頭：

「下嫁？！」

「我……我說我疲倦，睡著了。」

「我有個計劃：《怒潮》殺青後離開常寧凡。有人請我擔任他所組織的公司的導演，我為了和你之間的事要放在第一位，所以想先決定這樁大事，然後……」

池耶雲遲疑了一下子：

「你說什麼？！」

「最主要的一點，我已經不想結婚了。」

「你說我對你毫無了解？」

池耶雲把一切向習爾安和盤托出，說到她懷孕、墮胎，常寧凡只擔心她不肯墮胎，只說墮胎後她才能主演《怒潮》，事實上是個詭計，以絕她把孩子留著的後患。

「你從開頭便對我十分好，我車禍以後，你對我更好，這些我都十分了解……」

習爾安又提二人結婚的話，池耶雲抬起頭，帶羞又含情的目光望著他，內心的意m.heｔuｂｏｏk•ｃoｍ.cｏm思是：我是一個這麼愚蠢的女人，你不計較一切，還認為我是可愛的嗎？習爾安只覺他眼中望著的是：世上唯一可愛，也是他會永遠愛著的人。低下頭，把吻印在她的唇上。

池耶雲大聲地說：

「不，你離開我的家只不過八點半鐘，和我說話的時候一點兒也沒有疲倦的樣子。那位卡車司機說那時候路上車子並不多，他準備停車的時候，看見你的車子像喝醉的人駕駛著般左斜右擺地過來。紅燈了，他以為你總該停住，但你卻毫不猶豫而且筆直地向著他的車子衝過去。他躲也沒地方好躲，幸虧他的車子大而結實，否則他即使留得住命，也要和你一樣受了慘傷了。」

「你今後只想黑衣黑裙，了此殘生？」

「你對我有太多的幻想，你一直把我想像得太好，事實上，我的缺點萬萬千，我幼稚、無知、好虛榮，……我……你為什麼不睜開眼睛看清楚呢？」

「你配不上我？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的告訴我，我配不上你呢？」

「何必什麼人告訴我這些話？我可以憑自己的觀察力呀。這些時來你絕口不提有關電影的事，也不愛看電影。還有，當你聽人提到常寧凡三個字，眼裏就露出彷彿看到一條毒蛇的神色。」

「如果你不喜歡電影這行業，我就是從此改行也好。我可以加入某家做傳播工作的公司，或者我……」

「尚雲在片場裏表現得非常好，唔？」

「為了失去《怒潮》的女主角哭得那麼傷心？」

「不，電影我不想看。」

「不為什麼，和_圖_書就是不想看。」

池耶雲不答話，回身又坐在石板凳上。一手掠了掠被風吹得飛揚的髮，問：

「我想再問你一句話：《怒潮》的女主角，對你真有那麼重要嗎？」

「那麼我再告訴你一些老實話：我在哭，哭得太傷心，便路況不明，什麼也沒注意。」

「不要把話題岔開去，耶雲，我今天希望你坦白的答覆我一些話，如果你認為我這個人對你還算一片誠心，就請千萬回答我一些問題，因為，如果這些疑團一天不解，我便一天心裏不安。雖然你說你那一場車禍絕對不是因為我『大嘴巴』而引起，那麼什麼是你那夜車禍的真正原因？難道你能說……」

池耶雲噓了一口氣：

池耶雲臉孔埋藏在習爾安胸肩間，抽抽噎噎地啜泣了起來，越哭越傷心，人都幾乎喘不出氣來了。習爾安也流著淚，又憐又愛的把她抱得緊緊地。邊在她耳畔喃喃低語安慰著，直到她逐漸平復了下來。

「你是仙子、公主，我只是一名凡夫俗子，如果你肯嫁給我，不是下嫁是什麼？」

習爾安又親吻著她，傷感而堅定的口吻說：

習爾安緘默了一會兒，說：

「嗄？！」彷彿是他在開玩笑哩，池耶雲笑了起來。

「那兒去？」聽到習爾安的聲音，她心中確有一份親切感。但是，唉。……

「嗄什麼？你難道沒想到有人要向你求婚嗎？」

「耶雲，不管你經歷了什麼樣兒的歷史故事，你在我心目裏，永遠是我第一眼看到的那個可愛可敬的池耶雲。」

「還好，你究竟還算活在二十世紀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