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這樣的？嘉宜！」她低聲問。
「嘉宜——」母親一把抓住她，「別太衝動，祖母年紀大了，她們是長輩！」
「我——不是說妳！」嘉倫似乎是忍無可忍了。「那天，葉堅整夜都沒回家，我早晨就送姐姐回去——後來，看見姐姐匆忙的出門，我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就跟在後面。姐姐原來是去找姐夫的，他們在一間餐廳裏面的談話，我全都聽見了。」
「是！不過沒說一定的時間！」嘉宜開始不自然。
「我——為顧全大局，為給妳留面子！」葉堅母親終於沉不住氣，終於顯露了本性，「我們葉家為妳忍氣吞聲，為妳受盡謠言，想不到妳竟不領情！妳這女孩子，妳——妳真令我失望！」
她不明白葉堅為什麼說來又不來，連一絲消息都沒有，他可是故意要在她家人面前坍她的台？
「嘉穎？」嘉宜愕然望住妹妹。「沒有以前那麼任性，那麼倔強了。」
「解決辦法？」葉堅母親已無剛才的氣焰，語氣狼狽中帶著惡狠狠的味道。「唯一的解決辦法是她回去，阿堅說過不離婚，就是一輩子也不離婚！」
愛裏面不該有太多的顧忌，愛是義無反顧的，愛是錯也任它錯到底的，否則怎配稱愛？
「現在就去搬！」嘉倫性子急。
「不，」嘉宜看著自己腳尖，堅定無比的。
「除非妳自己拿不定主意，無法堅定立場！」嘉倫悻悻的。「難道妳還對那種人存著有幻想？」
「你不下來我就上去。」她絕不妥協。
「嘉宜，既然妳不給我面子，我也沒話說，」她神色非常難看，「你們夫妻吵架可能是葉堅的錯，妳這麼離開家不肯回去卻是妳不對了，而且——妳該知道，阿堅心中總存芥蒂也並非他小氣，妳和妳那位高寧表少爺的事——實在也鬧得過份，是不是？現在妳又不肯回家，誰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呢？……」
十點鐘，十一點鐘，葉堅一直沒來。
父母互相看了一眼，以他們的經驗知道，這對結婚才幾個月的夫妻之間有了問題。
「不，不必！」嘉宜立刻搖頭，「我自己知道沒有事，不用檢查，真的！」
「妳——」嘉宜母親的臉一下子變成蒼白，葉堅母親的話太過份，太離譜了。
「不許走，葉堅，」她逼得提出警告，「你如果硬不肯離婚，你當心你——會後悔一輩子！」
她想哭，但卻不敢也不願哭，她怕自己的眼淚會惹得全家人更不安。
葉堅會——那麼狠心嗎？以往的時日裏，他們之間雖沒有轟烈的愛情，雖沒有纏綿的往事，但，他們一直都相處愉快，都相敬如賓，葉堅對她還——百依順得很，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可怕？只因為妒嫉？
嘉倫的心事重重，抱著一個沙發墊，遠遠的坐在一角，也不知道是為了和女朋友分手，或是因為葉堅？
說完，也不再打招呼，甚至不理會聽得呆了的祖母，大步走出去，走出玄關，才轉回頭叫：
「他為什麼不來呢？」嘉宜的母親在一邊問著。
「他是不是說好了要來接妳的？」母親問。
「這件事與對得起、對不起無關，」嘉宜看祖母一眼，聲音也放軟了些，她是識好歹的，「事實上，我也沒有做過對不起葉堅的事！」
「難道——阿堅對不起妳？」祖母試探著問，她非常小心與婉轉，她一直都是真心喜歡嘉宜的。
「他有應酬，他會來接我！」嘉宜說。
「如果妳再這麼折磨自己，他們才會怪妳！」他說。「妳是他們的女兒，他們希望妳快樂、妳幸福，他們怎麼會怪妳呢？」
「為什麼？你知道他去了那裏？」嘉宜意外的。
「現在就安心在家裏住下去吧，事情總會解決的，開心些，我不相信葉堅能拖妳一輩子！」母親冷笑。
「你——」她真是忍不住想殺了他。
葉堅母親繼續又說：「萬一——哎！嘉宜，妳現在身分不同以前，是葉太太，妳總要顧著些面子啊！」
好久好久，母親沒出聲，是沒人接？母親搖搖頭，放下電話。
母親神秘的笑一笑，低聲說：「妳記得李振邦嗎？高寧部隊上那個一起服役的同學？」
「那——為什麼會這樣又瘦又乾呢？」母親自語，「這樣吧！明天我帶妳去醫生那兒檢驗一下吧。」
他難道沒想到她的家人會怎樣對他「另眼相看」？
「我們阿堅當然不會有問題，怎麼說也是自己的老婆，再委屈、再為難的也做得到，接嘉宜回去自然可以，只是——嘉宜也同意嗎？」葉堅母親想見好就收，能出一口氣，羞辱、諷刺嘉宜一番也是好的。
「打個電話回妳家看看！」母親拿起電話。
「不能！」她是硬到底的。
到了葉堅的公司，她在詢問處打電話，很巧，接電話的正是他。
「妳發覺到嘉穎有什麼改變嗎？」
她不能忘了家中的冰冷和葉堅說的那些冷酷、絕情和殘忍的話，她知道葉堅絕不是開玩笑，她不想回去再受那種精神虐待。
「你——別逼人太甚。」她咬牙切齒。
「妳這——分明欺負人！」嘉宜母親被氣壞了。
「我逼妳什麼？嘉宜！憑點良心，妳是我的太太啊！」他看看錶，「不能再談了，我的一小時假到了！」
她在猜，葉堅可能到她父母面前假裝一番、訴苦一番、自責一番，表面上他大概會裝成好丈夫的模樣，他的目的只為折磨嘉宜，是不是？嘉宜搬回了娘家，他不是失去了折磨的對象嗎？就算在他父母、同事面前，他也難以交代，他一定會來求她回去！
「你——聽見了什麼？快說！」嘉宜母親急切的，「你為什麼不早說？」
多麼不可靠的外表。
她看姐姐一眼，轉身回到臥室。
「我知道，我們門戶很謹慎。」嘉宜笑。
他看來容光煥發，精神奕奕，而且神色自若，沒有半絲為昨夜不歸而歉疚。
「嘉宜，妳不舒服？」父親先問。
母親臉上神色有點特別，好半天，才說：「聽說——葉堅現在有點變！」
她沒有先打電話通知他，逕自坐計程車趕去他的辦公室，她預備在他公司樓下打電話讓他下來，否則她就上去，這一次——她是下定了決心。
「我——沒有人證物證，我要離婚！」她揚一揚頭，「葉堅，我沒有想到你是這麼陰險、惡毒的人。」
「嘉宜啊！妳就是孩子氣重，」葉堅母親是軟硬兼施，「是不是怪阿堅不肯來呢？他是怕妳不原諒他，才哀求祖母和我替他來的，算了，www.hetubook.com.com算了，天大的事給我們一次面子，祖母八十歲的人了，回家再講，妳要打要罵要罰阿堅，都任妳，只要妳回家！」
嘉宜回到以前住的臥室，靠在床上卻心潮洶湧，這種情形下她怎麼可能睡得著呢？
「我不回去！」嘉宜像一隻豎起了全身毛的貓。「她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回去！」
也罷，留下來吧！是禍是福，葉堅諒解也好，怪責也好，冷戰表面化也好，命中注定的事她是逃不掉的！
嘉宜咬著唇，葉堅母親是什麼意思呢？幫著兒子來欺負媳婦嗎？
「還有，嘉倫和女朋友分手了！」母親眼中光芒直閃。
他呆怔一下，沒想到她會這麼強硬。
「我想——妳們二位也聽見嘉倫的話，他沒有理由說謊，我也沒有理由不相信他。」母親說得很有條理，很有分寸！「我相信嘉宜也不是個任性妄為的女孩子，她什麼也沒說就搬回來，她只是心存忠厚，同時不願傷人，所以——這件事二位最好回去和葉堅商置一下，或者他親自來一趟，好討論個解決辦法。」
葉堅的祖母和母親正眼巴巴的望著她臥室，一看見她出來，都忍不住站起來，迎上來。她們是真心喜歡嘉宜的，她們怎麼知道兒子、孫子怎麼傷害了嘉宜呢？
「那麼——們就再多等一陣好了！」母親說。
「原因我不必說，相信你一定比我更明白，更清楚。」她目不轉睛，「我要求離婚！」
「妳別管啦！」母親端詳著女兒。「人家這麼說總是有根據的，又不是小孩子，空口說白話的，嘉宜，如果——真有什麼事，妳可不許瞞我！」
她——唉，後悔又有什麼用？一個冰冷的家，一個漠不關心的丈夫，她心中——還——惦記著遠去金門的高寧嗎？她不敢想！是不敢想，許多事她都不敢想，想起來那種痛楚，她寧願去死掉，她只不過有一次錯誤的選擇，她——為什麼要受這麼多折磨！
「我有過什麼要求？」嘉宜的眼睛紅了，「你做任何一件事我都沒有意見，但是你——你——」
她開始懷疑，她的選擇錯了吧？這錯誤的選擇也許毀的不只高寧，還有她和葉堅——會嗎？如果婚姻不妥，感情破裂，要鬧到離婚的地步，葉堅難道完全不受傷害？這是不可能的，他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他的內心一定也痛苦，是嗎？
嘉倫沉默但憤怒的坐下來，就在葉堅剛坐過的座位上。
「或者——再等一下，」嘉宜猶豫的，婚姻是她的，她並不想破壞它。「說不定他已經來了！」
門外走廊上有人聲，有人起身了，他們動作都很輕、很慢，就怕吵醒了她似的，他們自然不知道，她是通宵未眠。
「妳還想回去？妳還沒受夠？妳——姐，以前妳不是這樣的人，怎麼現在完全變了？變得這麼軟弱，這麼怕事，這件事妳不想辦法解決？」嘉倫叫起來。
嘉宜母親皺皺眉頭，女兒似乎完全變了。葉堅的母親卻變了臉色，一向溫順的嘉宜比她想像的強硬得多。
「什麼——意思？」嘉宜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也好！」父親點點頭，他是男人、是長輩，就算不滿女婿，也不便責備，避開見面也好。「你們也別等得太晚，女兒回娘家住一夜也沒什麼不對！」
祖母含淚的搖搖頭，慢慢走出去。「我會勸勸阿堅——」是祖母留下的一句話。
「我為什麼要說假話？」嘉倫大聲嚷，「對方是姐夫，我的希望只有一個，就是姐姐的幸福。」
「他不敢來，怕嘉宜不肯原諒他！」葉堅的母親笑。「其實那天他不過喝醉了酒，在同事家住了一夜，男人家出去應酬喝醉了也不是大事，普通得很嘛，何況他只是在同事家，他同事可作證的，妳又何必這麼生氣呢？」
付了咖啡錢，他們姐弟快步衝出餐廳，叫計程車直奔吳興街她的家。
五分鐘之後，葉堅從電梯出來。
「是啊！嘉宜，」葉堅母親說：「兩夫妻有什麼隔夜仇呢？吵過就算了，阿堅也不是壞孩子，妳是知道的，何必鬧這麼大的脾氣呢？」
她明白，父母都對葉堅有了懷疑，更有了不滿，真是如嘉倫所說，葉堅故意這麼做的？
「嘉宜，」母親困難的，「別太任性，是葉堅求她們來的，葉堅自知做錯了事，惹了妳，他自己不敢來，我看——妳也別太固執了！」
「嘉穎！」母親用眼色制止她。
「我是嘉宜，我在你公司樓下，你下來一趟。」她說。
「好！我知道！」嘉宜垂下頭。
那樣的遙遠兼沒有聯繫。
「不對！」母親一個勁兒搖頭。
母親愕然的望著她的背影，好半天都說不出話。她心裏隱隱感覺到，嘉宜的婚姻已然不妥。
「為什麼要回去？」嘉穎是衝動又極端的。「說好來接又不來，連個電話也沒有，算什麼嘛！」
「我這麼做——好不好呢？」她自問。
「不會，我知道！」她吸一口氣。「妳在避？」母親壓低了聲音。
「我堅持。」她毫不畏縮的直視著他。
「我——感覺不到！」嘉宜勉力忍住了內心感情的激蕩。「葉堅始終是那個樣子，你們不要誤會他！」
嘉宜全無表情的望著他，哀莫大於心死，現在他無論說什麼，她都不會動心。
「咦！誰欺負誰？」葉堅母親失聲說道：「我們可是一直愛護嘉宜的，欺負人這罪名可擔當不起啊！」
「姐姐——」嘉倫站了起來，眼睛也發亮了，他喜歡突然變得勇敢的姐姐。「妳想通了？」
「妳對他已經夠公平了，可是誰來對妳公平呢？」嘉倫是年少氣盛，更是姊弟情深。「他——我早就看出他心懷鬼胎，從結婚時就看出來了。」
「我可以原諒妳罵我陰險、惡毒，但我並不是這麼一個人，我的同事、朋友、我的父母，甚至你的父母都可以證明，是妳對我有偏見。」他冷冷的笑。
「喲！二少爺不同意呢！」葉堅母親冷笑說，「看來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都得靠邊站了，還有地位嗎？」
「誰又能證明妳的內心就美麗，善良呢？」他漠然不動，「嘉宜，我們還是好夫妻，只要妳的要求不太嚴格！」
「這樣吧！」嘉宜母親皺眉，她也討厭對方的裝腔作勢，為了女兒，委屈一點吧！「由我作主，讓嘉宜在家裏再住二天，然後阿堅來接她回去，好不好？」
她依然看書，然後母親進來了。
「也不能太大意，現在台北治安也不比從前，小太保壞孩子太多，總要防一防！」和-圖-書
母親慎重的。
嘉宜終於搬回了娘家，因為她已對葉堅徹底失望、絕望，葉堅說明了婚姻只是報復的手段，她還留戀什麼？天可能塌下來，葉堅絕不可能回心轉意！
「我不能任他這樣欺負妳！」嘉倫咬著牙，「他簡直——不是人，我看錯了他！」
沒有心情上班，她打電話去請假，然後就坐在冷寂的屋子裏發呆。
「我要求離婚！」她定定的眼著他，眼光堅定無比。
「走吧！」他對嘉宜笑一笑，逕自走出了大廈。
「那麼——」葉堅母親眼珠兒一轉。
嘉宜舔一舔咬破了的唇，慢慢說：「我搬回家去容易，但是——回去就困難了！」
葉堅是不是妒嫉她和高寧曾有的一段愛情？是嗎？葉堅是在妒嫉？
她真是知道的，她只是一朵失去朝露滋潤的花朵，精神上也不愉快，只是這樣！
葉堅徹夜不歸，他可能去了那裏？
「不會，媽！」嘉宜心中嘆息，叫她怎麼說呢？葉堅是改變了，變的卻是精神上的，無法具體的說出來。
嘉宜深深的吸一口氣，還是離開這餐室吧，人家會以為她一個女孩子坐在這裏做什麼？會不會當她是不正經的人？一抬頭，她便看見了嘉倫。
「結了婚的人也不能算小孩子了，」葉堅母親竟是得寸進尺。「我不管行嗎？我並不想管，管得好沒有人謝我，管不好大家怨我，只是——我看也實在鬧得太不像話，親家母，妳說說看，結婚才多久呢？就一聲不響的搬了所有衣物回娘家，讓外人看起來，我們葉家名譽掃地了。」
「誰說的？誰說葉堅變？」嘉宜怔一下。
又等了一陣，已經十二點了。
嘉宜近來精神很差，本已苗條的她更是日漸瘦削，紅潤的臉兒也變得一片不正常的青白。
「他幾點鐘來？」母親看錶。
「妳現在預備怎麼做？」嘉倫望著她。
「妳說的話完全沒有長輩的風度，所以妳沒有資格怪我無禮，妳知道什麼？妳懂得什麼？信口開河的，妳為什麼不回去問問妳的寶貝兒子？問問他到底我為什麼回娘家？妳如果覺得丟臉，妳如果怕別人閒言閒語，妳叫妳的兒子和我離婚，事情就是這麼簡單。要我回那個冰窖一樣的家，我可以告訴妳，辦不到！」她斬釘截鐵的說。
「那——」她心動了。
嘉宜只是哭，這話從何說起？她鬧脾氣？
「傻孩子，妳做得對！」母親柔聲說：「只是妳該早點告訴我真相，別自己一個人這麼悶在心裏難受！」
「我不能答應。」他臉色沉一沉，滿臉像是冰霜。
「倒不是這意思，我們葉家不慣離婚的，」葉堅母親又笑了，她似乎以為自己抓住了王牌。「生為葉家人，死為葉家鬼，你們要好好考慮吧！」
「這正是你陰險、惡毒之處！」嘉宜沉不住氣了。「你用美好的外表，來掩飾你醜惡的內心！」
「我現在沒有空！」他非常直接的拒絕，「我在上班，妳不知道嗎？」
天終於亮了，她竟是姿勢不變的，一夜沒有閤眼。
「我——很好啊！」嘉宜勉強平靜了自己。「哦，我就留在這兒吧，看葉堅來了有什麼話說！」
「哦——他有很多應酬的？」父親看了她一眼。
「嘉——倫！」她失措的叫——然後，眼淚就流了下來，嘉倫是她親愛的弟弟，她不需要掩隱瞞。
「笑話，妳有什麼理由要求離婚？」他的聲音也變得冰冷，「就算我做錯事，我有不軌的行為，妳也要提出人證物證才行！」
比起葉堅母親來，祖母是忠厚、善良多了。
「不，她說的也許是對的！」嘉宜慢慢往臥室走。「現在才知道，我根本完全不了解葉堅！」
「這只是我的感覺！」嘉倫搖搖頭，不肯再說下去。
「我看他根本什麼都不會說！」嘉穎人小鬼大，「我現在才發覺，姐夫城府又深，心眼又窄，還特別會做表面功夫！」
「啊——起來了，這麼早？」母親望見了她。「怎麼臉色這麼差？妳沒睡好？」
「我——不是為這件事生氣！」嘉宜說，「我不是這麼小氣的人，我們的事——妳們不明白！」
是了，該找葉堅去，他雖然徹夜不歸家，但是他一定會上班的，他要報復的是嘉宜，而不是他自己，他不會拿他的工作開玩笑。
母親點點頭，她慢慢的轉向葉堅母親和祖母。
哦？只是喝醉了酒在同事家睡了一夜這麼簡單？葉堅想瞞盡天下的人？想把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那——好歹妳也要跟她們說清楚！」母親嘆息，「我很難說話，是不是？」
「好！葉堅姐夫說，他之所以和姐姐結婚是為了報復她，要折磨她一輩子，」嘉倫脹紅了臉。「姐夫不離婚，他說——叫姐姐去找任何男人，他不在意，只除了高寧。他——簡直不是人，他該下地獄。」
「媽，請別怪我多事，我不能眼看著姐姐受欺負，這件事，我完全明白！」嘉倫嚴肅的。
嘉宜早就開始後悔了，如果她不嫁給葉堅，情形一定比現在好得多，嘉穎可能不諒解於一時，葉堅可能會懷恨懷怨，肯定的，她會幸福！
嘉宜的心又冷又痛，對葉堅她原已不存任何希望的了，她心痛為自己，她竟然選擇了葉堅。
「妳有什麼事呢？不能等到晚上回家講？」
「我勸妳還是乖乖的做葉太太好了，明年如果能生個孩子，情形當然更好一些。」他喝一口咖啡。「否則——我們至少也得要白頭到老的！」
「嘉宜，祖母和妳婆婆來了。」母親說。
「他說是和平分手哦！」母親搖搖頭，「這樣也好，男孩子該以學業、前途為重，畢業以後還怕找不到女朋友？現在台北最吃香的是男孩子。」
「謝謝你，嘉倫，」她吸一口氣，「我的事——我可以處理，否則我一定找你幫忙！」
「留下來好了！」母親也說：「萬一回到家裏——葉堅沒回來，妳一個人住一幢屋子，妳會害怕的！」
「管他父母做什麼？他們一家人，當然是幫他的，」嘉倫冷笑，「我就不相信，他能拖累妳一輩子！」
若是妒嫉，還算他有絲人性，但——他會不會只為報復而報復？他會不會只為——不服氣呢？那多——可怕！
「我不願說，我怕降低了自己人格，我說不出口，」嘉倫一臉的鄙視。「而且，這件事該由姐姐決定，我不能代作主張。」
「和以前一樣的工作，回家，休息，以前沒累過，現在也沒理由累啊！」嘉宜笑。「或者天氣漸漸變冷，冬天我總是比較瘦！」
想通了嗎？嘉宜。
htｔps://wwｗ•hｅtｕｂｏｏk.cｏm.cｏｍ她突然想起有一晚，也是半夜，她睡不著，她正在和自己的感情鬥爭，她已愛著高寧卻又不敢承認，她避開他、拒絕他，她已好幾天沒見到他，就在那睡不著的半夜，她走到窗前關冷氣，就看見坐在窗外草地上的高寧。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走出去，從那個時候，她已對他付出了全心全意，也是那一晚，高寧第一次吻了她——以後的一切簡直像做夢般的不真實，那似乎是好遠好遠的往事，卻又清晰的印在心版上，高寧——是那麼一個敢愛敢恨、敢做敢當的男孩子，他愛得深，愛得狂熱，所以他受的打擊才那麼大，大得連他那般堅強的男孩都承受不起。
「妳講笑話！」葉堅的母親也是這麼能言善道，以前為什麼從未發現？「阿堅是我的兒子，他的事我怎麼會不明白？何況他什麼事都對我講，沒什麼事是我不明白的！」
「不知道，因為他根本不是人，不能用常理來推斷他的事，」嘉倫說：「他一定會失望會驚訝，他算準了妳不敢離開的，所以他才那麼放肆！」
「就是一輩子——我也不在意！」嘉宜說，「只是——我從來沒有想到葉堅會是這麼可怕的一個人！」
「嘉倫——」母親氣白了臉，這不是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嗎？「你想氣死我？」
離婚——是逼不得已的，這麼下去不知道她還能支持到幾時，再大的仇怨——沒有理由拖她一輩子，折磨她一輩子，她沒有犯罪，只不過——她怎能想到葉堅竟是那般心胸狹窄、有仇必報的人呢？
「我——沒去過，他應酬不多，而且他的朋友——我也不認識！」嘉宜的臉色變了。
「你最好請兩小時假，」嘉宜的脾氣發了也是驚人的，「我們的事十分鐘談不完！」
「媽——」
「老實說，對於妳結婚時仍是處女我的確感到意外。」他邪惡的。「妳可以去結交任何男人，只要不是高寧！」
「是根本沒回家！」嘉倫在一邊說。
嘉宜靠著門邊的大理石站著，她幾乎整夜沒睡，臉色必然很差，而且她神色冷漠，經過的人都對她投來詫異的一瞥。
是應該以行動表現給葉堅看的，是不是？
有——孩子？嘉宜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怎麼可能有孩子呢？怎麼可能？除了最初兩個月住在葉堅父母家中時，葉堅自搬了新屋後——就簡直沒有親近過她，每天總是早早上床，早早入眠，也不知道是有意或者無意避開她，這——怎會有孩子呢？
葉堅母親瞄他一眼，很是不屑。
「好吧！隨妳，真的不舒服就不能拖了，這麼大的人還怕看醫生！」母親笑。
「如果姐夫不來，我看姐姐就住在家裏好了，」遠遠在一邊看電視的嘉穎突然加進一把聲音。「姐姐家那邊真是太僻靜，又靠近松山寺，怪嚇人的！」
「這就好——哦！嘉宜，妳近來去看過醫生嗎？」母親突然想起什麼。「妳有沒有感覺什麼特別不舒服？妳食慾好不好？頭昏不昏？想不想吐？」
「媽，對不起，我給妳惹來麻煩！」嘉宜垂下頭。
「妳不知道我也沒法子！」她再吸一口氣，她的牛脾氣發作也不是好惹的。「事實上妳說得對，我沒告訴妳，妳也不知我心裏所思所想，葉堅告訴妳的也未必是真話，也不是他心裏所思所想！」
嘉宜看母親一眼，終於走出去。
「嗯——我們不打算這麼快有孩子，還年輕，要先打好事業和經濟基礎才行！」嘉宜說。
「也不多，出差去工地比較多！」嘉宜笑。「出差有額外的錢可拿，何樂而不為？」
無論如何要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
望著燈櫃上的小鬧鐘，時間靜悄悄的從身邊溜走，一點、兩點、三點、四點——完全沒有葉堅的消息，他難道是忘了一個在等他接回家的太太？
這一下子，葉堅母親臉上再無笑容了，她本來是個親切健談的婦人，這麼一板起臉，竟是那麼嚴冷。
「嘉倫——」嘉宜不安又矛盾。
「是啊！是啊！」祖母一個勁兒點頭，「只要你們兩夫妻幸福，其他什麼事都不重要，嘉宜，聽祖母話，跟我回去，嗯，好不好？」
「就這麼說定了，親家母，我們把嘉宜交還給妳，請妳多多照顧，」停一停，看嘉宜一眼，「嘉宜啊！娘家住厭了就回家，知道不？阿堅會等著妳的！」
「葉堅怎麼不一起回來？」父親在抽煙斗。
嘉宜霍然抬起頭，心胸中的悲憤再也使她控制不住自己情緒，她冷冷的、定定的、深深的凝視葉堅的母親，是長輩又怎樣？就能諷刺人？就能侮辱人？
「姐，如果妳不願住在這兒，我送妳回去。」嘉倫扔開沙發墊子，跳起來。
「不，這件事不能完全怪他，嘉倫，他正在氣頭上，他的話——只是過份衝動，這麼多年，你該知道他的為人，嘉倫，我們該——公平點！」嘉宜努力壓抑著心中憤恨，她拼命替葉堅說好話，她不想鬧出事來。
她輕輕嘆一口氣，錯全在她，是她的軟弱，委曲求全，害了她自己，她放棄了高寧並不表示她偉大，她只是蠢，只是蠢，現在是什麼時代了呢？
「嘉宜啊！這我可就不知道了！」葉堅母親笑。「一來妳又沒有告訴我，再說阿堅也想不出妳心裏面所思、所想啊！妳說是不是？」
「爸，你先睡吧！」嘉宜說。
他似乎有些讓步、退縮的現象。
回到家裏，葉堅不在，看臥室裏的情形，他根本沒回來過，浴室裏沒有換下來的髒衣服，餐檯上沒有吃早餐的痕跡。
「好孩子，委屈妳了！」祖母一把抱住她。「阿堅來告訴我們，妳已經生氣搬回家時，我就狠狠把阿堅罵了一頓，妳是這麼好的女孩子，阿堅實在太不應該了。」
「哦——」嘉宜看妹妹一眼，也沒表示什麼意見。
想起今後可能面臨的困擾，她更加不安了。「你想他看見我搬走了會怎樣？」她問。
「你說得好，葉堅根本沒回家，」嘉宜冷著臉，「雖然這是第一次，但——我吃完早點就回去，我要和他談談清楚，到底他，打算怎樣？」
嘉宜猶豫著，她想留下來，卻又怕和葉堅之間的冷戰情形變成表面化。
「暫時不回去？是幾天呢？」葉堅母親笑容變得不自在。「總不能沒個期限，我們葉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也是書香門第、正正經經的人家，不能任人說閒話，嘉宜，妳說是不是？」
那麼——葉堅是不是有意逼死她呢？她機伶伶的一顫，葉堅竟狠心得https://m.hetubook.com.com想她死？想她去毀滅自己？
「我——」嘉宜垂下頭。
「沒有人接，葉堅可能沒起床！」母親的話是保留的，她不想再刺|激女兒。
她自己還不怎樣，胖一點，瘦一點也沒什麼重要，那天她回家，看在父母的眼中，事情就嚴重起來。
「姐姐，如果妳太軟弱，會吃虧一輩子的！」嘉穎不滿的說：「妳心裏有委屈，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妳——真可惡！」嘉倫咬牙切齒的。
「沒有！我很好。」嘉宜搖搖頭。
「我——都看見了，聽見了，」他硬硬的說：「姐姐，妳別擔心，有我！」
「嘉宜——你們——」母親大吃一驚，情形比想像的更壞。
「我在報復！」他平淡的說，似乎報復這兩個可怕的字眼還有另外的可愛解釋。
「他神神經經的，追問也不說！」母親笑。
「祖母！」嘉宜才一出聲，眼淚就掉下來。
「你——」嘉宜氣得幾乎昏倒。
嘉倫不滿的重重哼一聲，衝回臥室。他從來不是衝動的人，這一次的表現很特別。
母親看父親一眼，點點頭。雖然心中還是懷疑，她卻願意相信父親的話，畢竟，那是女兒的終身幸福。
「嘉宜是我的女兒，自然聽我的話！」母親大聲說，她也不想事情弄僵。
他——終於是遠遠的離開了，他的離開表示原諒了她，是不是？他不再計較她的背叛？他——在遠遠的另一海島上的他，可知她今日的生活？
好久，好久，嘉宜才能使自己冷靜下來，她放鬆了牙齒，她開始感覺到嘴唇在痛，她也嚐到一些鹹鹹的味道——唇破了？流血了？那也沒什麼，這種皮肉的傷害還不及心靈來得重，來得大，來得深。
「還好！」她淡淡的。「我想打電話回去看看！」
「不，我不知道他去了那裏，」嘉倫慎重的，「不過——我知道他不再是以前的葉堅！」
他輕輕推開面前的杯子，似乎惋惜的搖搖頭，便站起身來揚長而去，他甚至不付那杯咖啡的錢。
弟弟妹妹似乎都比她更仔細、更精明，他們都早已發現了葉堅的改變？「我不知道自己的感覺對不對，但是——好多次了，我發覺姐夫所做的一切是故意的！」他說。
「他和嘉穎常常通電話，也一同出去看了幾次電影，」母親笑得好開心，「他是個很不錯的男孩子。」
但是葉堅向祖母和母親認了什麼錯呢？
「我擔心妳是有了孩子自己不知道。」母親笑。
她無法使自己的聲音更婉轉了。
這件事——他似乎是束手無策，葉堅講得清清楚楚，只要不是高寧，他不在意她跟任何男人在一起，在他的心目中，根本不當她是太太，不當她是人，那就是說，只要不是高寧，他不理她死活！
她不能想像，她和高寧——真的傷得葉堅那麼重？葉堅要用這種方法來報復她？
葉堅在附近找了一間餐廳，他們面對面的坐著。「什麼事？嘉宜，」他輕輕嘆一口氣，還搖搖頭，「妳不去上班嗎？還要我請假？妳真孩子氣得很。」
嘉宜正在臥房看書，已經夜晚八點多鐘了。
「嘉倫——」母親喝止他。
「我回娘家住一陣——不會有閒話！」嘉宜還是低著頭，她是打定了主意，絕不讓步。
「她們？」嘉宜皺眉，為什麼要把七八十歲的老人家也拖進這件事呢？可鄙的葉堅。
然而醫生醫人身體，又怎能醫心病呢？
「她們說了什麼嗎？」嘉宜考慮著，「她們是找妳？或是找我？」
「嘉倫——」母親喝止。
「我想解決，」她思索一下，「你認為爸和媽會怎樣？會不會怪我？」
「怎麼會這麼晚？」母親不滿的。「人家請吃飯，十點鐘無論如何該散了，他怎麼還不來？」嘉宜不出聲，她怎麼知道他去了那兒呢？
「就憑你這報復，我就可以申請離婚！」她叫。
他的臉色果然有些改變，但很快又恢復了原狀。
「妳去見見她們嗎？和她們談談？」母親試探的。天下的母親都是幫著女兒，她也不例外。
嘉宜母親受不住這種話，這種氣氛，她想轉身回房，又怕嘉宜一個人在這兒吃虧，她自然看得出葉堅的母親是怎樣的角色，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幫忙，本質上，她是忠厚的人！
他根本沒回來過。
「文嘉宜，我不在乎妳的威脅，妳最好去交男朋友，找臨時情人，我不在意的！」他陰森的說：「但是妳想離婚再嫁高寧，那是一輩子也辦不到的事。」
「媽，我們並不像夫妻，」嘉宜嘆一口氣，終於說：「我們只是同住一間屋子的兩個漠不相關的人！」
「為什麼結婚之前妳不表示意見？」嘉宜直視她，「妳可以反對，妳可以不同意，妳為什麼不出聲？」
「我想——我暫時不回去！」嘉宜垂下頭，她是倔強的，在這一刻，但她也不能在母親面前衝撞葉堅母親和祖母，無論如何，對方是長輩。
「高表少爺呢？」葉堅母親尖銳的，「妳和阿堅已經是未婚夫妻，妳竟也移情別戀，還說對得起阿堅？」
一剎那間，房子裏的空氣似乎凝固了，連葉堅母親都睜大了驚愕的眼睛，呆在那兒。
好幾次，嘉宜想問一下，有沒有高寧的消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她還是不要再惹煩惱的好！
嘉穎也關了電視，一家人不約而同的都陪著嘉宜在等，氣氛是越來越悶，越難受。
「嘉宜，葉堅應酬不帶妳去的？」父親問。
他在考慮，只是幾秒鐘。
上帝，怎樣悲哀的婚姻、可怕的婚姻？怎樣悲哀的生活、可怕的生活？
她機伶伶的打個寒噤，她不能再坐在這兒呆想，她必須離開家，找人多的地方，否則再想下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嘔吐。
「也許我不明白、不了解你們夫妻之間的事，」她畢竟是老謀深算的。「但，阿堅是我唯一的兒子，妳是我們的好媳婦，我當然希望你們言歸於好、平靜幸福啦！」
「不是——」嘉宜說不出話。
「快走啊！婆婆，發什麼呆呢？」
「他會有報應的！」嘉倫說。
「我只是說真話，誰也無法明白另外一個人心裏的思想，」嘉宜不肯妥協，「媽，妳能完全了解我嗎？」
「小丫頭還是不改胡言亂語毛病！」母親說。
嘉宜沉思一陣，考慮一陣，點點頭。「好！我去跟她們講！」她大步往外衝。
走到街上，她很猶豫，回母親家嗎？或是隨便逛逛？或是——找葉堅去？
「我們不能把嘉宜接回去，是我們的面子不夠。」葉堅母
m.hetubook.com.com親自顧自的說。「不過嘉宜住在自己娘家，有她的父母看著，我們倒也放心，反正那位高寧表少爺也不在台北，是不是？我們只求沒有閒言閒語也就行了！」
「不——這樣豈不是造成更大的誤會？」她搖頭，「而且——我怎麼向他父母和爸媽交代？」
「立刻搬回家，我幫妳搬，」嘉倫絕對是衝動派的，「每一樣屬於妳的東西都搬走，他自然就知道妳的決心，除非他一輩子不想結婚，否則他總會反過來求妳，他是葉家獨子，對不對？」
「他沒有說原因嗎？」嘉宜問。
「我看，葉堅不是那樣的人，」父親說：「這幾年他在我們家進出，倒不失是忠厚、踏實的好孩子！」
「不——葉堅是假仁假義的！」嘉宜脹紅了臉，「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絕非真心！」
「我看——不會來！」一直沒出過聲的嘉倫說，「姐姐不如先睡，免得白費神！」
母親皺著眉沉思了一陣。
「我不同意！」突然加進來的一個聲音，大家都吃了一驚，看見嘉倫站在客廳門邊。
「往年冬天妳也從來沒這樣子過，嘉宜，妳和葉堅——」
「你真是——聽見他這麼說？」嘉宜母親氣白了臉，聲音也在發抖。
「不，嘉倫，不，」她拚命搖頭。嘉倫血氣方剛，她怕他一時衝動而鑄成大錯，「你不要管，我自己來！」
肯定的，他不會回父母的家，他一定還不願他的父母這麼早知道他們的事，那——他會去那種風塵女子處？老實、正直的葉堅會——
再看鐘，五點了，是天亮之前，最黑暗的一刻。
「靜有靜的好處，我倒習慣了！」嘉宜說。
「我提議妳立刻搬回家住！」嘉倫卻沉不住氣。
「你急死人，快說出來！」母親忍不住叫起來。
又等了幾秒鐘，他終於極不情願的說：
「嘉宜，做事不能但憑一時意氣，我們才結婚多久？怎麼說得過去呢？」他皺眉。
「可是——」嘉宜搖搖頭。
「親家母，這——未免太說不過去吧！」嘉宜母親說。她是正直的，卻不是巧言令色之輩。
會嗎？葉堅！
「我替妳打！」母親立刻撥電話。
時間就在這種閒話家常中過去，嘉宜倒是難得的開朗，女孩子往往會發現，尤其在結婚之後，娘家才是最舒服、溫暖的地方。
「她們——說是來接妳回家的！」母親搖搖頭。
「對不對都不必理了，重要的是妳快樂，」他由衷的。
「是啊！快跟祖母一起回去吧！」祖母也幫腔。「阿堅在家裏等妳呢！」
「好，我下來，但最多只能談十分鐘。」他說。
「是嗎？他看來並沒有傷心的樣子！」嘉宜說。
人與人之間的緣份是很奇怪，很微妙的，嘉穎一直喜歡高寧，卻和李振邦接近了。
是不是真的絕無挽回餘地了呢？一個離了婚的男人沒關係，一個離了婚的女人——怕就多謠言了，她並不真想走上這條悲哀的路，除非逼不得已！
「媽，妳想到那兒去了呢？」嘉宜失笑，「認識葉堅這麼多年，妳難道還不了解他這個人？」
嘉宜沉默的跟在他背後，對著他的背影，她真如對著一個陌生人。
「嘉宜！」母親示意她見好就收，葉堅的母親講成那樣的，再僵持下去就說不過去了，「聽話，回去吧！」
「親家母，對不起，妳別生氣，嘉宜還是孩子，妳別跟她一般見識。」她只好這麼說：「他們小一輩的事我們不懂，還是讓他們自己來吧！妳坐，妳坐，坐坐！」
「很好，怎麼會又乾又瘦的？」母親疑惑的眸子停在她臉上。「連眼睛裏也失去光采，是不是太累了？」
「嘉倫！這兒不關你的事，你進去！」母親大聲喝止，「那裏輪到你說話了？」
「這樣吧，嘉宜今夜就在家裏住吧，」母親說：「時間這麼晚了，葉堅如果來，我會告訴他情形的。」
母親偷偷瞄一眼看電視的嘉穎，壓低了聲音說：
「故意？」母親吃驚的睜大眼睛，「他故意做什麼？他不知道嘉宜已嫁給了他嗎？」
「別激動，律師是需要證據的！」他還是笑，笑得那樣可惡。「妳拿得出嗎？」
「我——」嘉宜搖搖頭。
「你——該下十八層地獄！」她用力咬著唇，唇上已是一排深深的血痕。
但是，她猜錯了，三天之後，來的是葉堅的母親和祖母，葉堅比她想像中更陰險，更惡毒——為什麼會這樣的？外表看來，葉堅是那樣正派、老實、善良的。
起床吧！半躺在床上睡不著更是辛苦，她寧願出去吃些東西，然後回家看看。
「那是幾十年後的事，我才不擔心那麼多！」他冷笑。「乖乖回家吧，妳一輩子都會是我葉堅的太太！」
自然是沒人接電話，嘉宜在這兒，葉堅未歸，母親想一想，又試了葉堅母親家的電話，倒是很快有人接聽了，不過葉堅沒來過。
葉堅若是「故意」這麼做的，實在是太不聰明。然而葉堅一個大男人，又可能出什麼意外呢？可惡的是她完全不知道他去吃飯的地方和參加的人，否則她也可以打電話去查問一下啊！
葉堅的母親也呆住了，怎麼嘉宜完全變了呢？她個性是平和的，她從來沒有表現過硬性、剛性的一面，原來——她個性中是有硬、有剛的，是這次葉堅的報復所激發出的另一個潛在的她，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她吧？
「我——還得想一想，考慮清楚，」她說：「葉堅的一切，都好像經過了深思熟慮，我不得不更加小心！」
客廳裏一下子安靜下來，氣氛也好多了。
「好吧！」
「總要十點鐘吧？」嘉宜不置可否的。
「可是，——我看不出，我真的不知道，沒想到。」她抹乾眼淚，「他不該是那樣的人！」
葉堅是冷靜的、小心的人，他斷不會出意外吧？
和高寧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時間都幸福、都快樂，現在——她怨不得別人，她選擇了自己的生活，而這選擇幾乎毀了高寧。
「妳要堅持原則和信心，姐姐，」嘉倫正色說：「離婚既已提出來，就要達到目的才行！」
她聽見門鈴聲，她也不以為意，大概是父母或弟妹的客人吧？如果葉堅不來，她反而耳根清靜。
「既然妳明白，妳當然知道——我為什麼會搬回來住了！」嘉宜吸一口氣，離開祖母懷抱。
「怎麼——」嘉宜驚訝的。
「我知道他不同意，他想一輩子折磨妳。這沒有人性的傢伙，」嘉倫的怒火又冒上來。「但是他忘了還有我們，我們全家人都在，都會支持妳！」
「嘉宜——」母親沉下臉：「不許對長輩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