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包括視萬事理所當然的斯年。
「我可不可以去?」文珠說。
「一個人來?」費烈對她揚一揚酒杯,喝一口酒。「這種場合——實在悶!」
「還要怎樣呢?我不能為她而活!」他吼著。
也許她真不清楚,她對斯年是不同的。
「啊——費烈!」她笑了。「香港就是這麼小!」
「斯年對女孩子從來沒表現過那麼緊張!」他說。
「難怪你如此大膽!」她笑。
她已有情嗎?
「劍橋的都是君子?」她也忍不住笑。
斯年一定氣壞了,以為她有意避開——讓他生氣最好,他這個人對一切都太理所當然了!
「我認識了妳,這是不能假裝的!」他說。
「不,文珠接我來的!」費烈說。
「喂,費烈,你追蕙心有進展嗎?」文珠忽然問,不談斯年,她神情立刻好轉。
「去嗎?」斯年笑。
「你太保守,約不到晚餐,為什麼不改約午餐?大多數女孩子午餐時戒備比較鬆!」她說。
「蕙心,妳怎麼比鐵石心腸更心冷,心硬?為什麼一定要折磨我?」他故意苦著臉。
「但妳知道我會來,妳這麼做——分明想氣死我!」斯年是強詞奪理。
她搖搖頭,再搖搖頭。
「妳在酒會遇見費烈?他主動送妳回來,是不是這樣?是不是?」他抓住她的手。
她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我與眾不同?」他搖搖頭,有點自嘲。
「你這傢伙,想嚇人嗎?」她叫。立刻容光煥發了。「怎麼現在才來?」
遇到越強的壓力,她的反抗也越大,她是這樣的人!
「至少費烈是!」他說:「而且他知道我對文珠只是兄妹感情!」
巨大的長窗外面是一片灰濛濛的世界,天色陰暗,飄著幾絲毛毛細雨。
「文珠——近來怎麼樣?」她忽然問。
「其實——都怪我,」他忽然說:「我一直任這件事拖著,我該早些積極地讓文珠明白——不,也不能這麼說,她原是明白的!現在我自食惡果!」
「是那外表,內心——我們很不同!」他搖頭。
「我去了地獄,妳呢?」斯年笑,「跟著去?」
「遲早妳會承認!」他信心十足,把握十足。
「你們只是兄妹,像我和她。」費烈說。
「我和文珠從來只是兄妹感情,她也並不愛我,奇怪的是——大家都把我們看成一對,我們自己也都習慣了——這——很糟糕!」他說。
她微微一笑,慢慢說:
「那又如何?為了我你還是划不來,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她說。
「我已習慣!」她笑。
「我明白你的意思!」斯年頗為感激,「我會考慮一下,我會找出可行的方法I」
但是要她去向人推銷自己——自我介紹,實在很像推銷自己,她又不情願。
「斯年,不是開玩笑!」費烈拍拍他。「你最好對文珠說清楚,免傷感情!」
「誰說不要!」斯年誇張地叫。「今晚約了個大客戶談生意,非去不可的!」
「你們約會?」他看她。
「伯傷了她?」她終於問。
斯年把汽車轉一個彎,直駛蕙心的辦公大廈,他今天遲了一些,希望還來得及接她。
「我陪和你陪怎麼一樣呢?」費烈說。
「教授呢?」費烈風趣的。
「我對他?」她吃了一驚,「我對他怎樣?還不是跟以前一樣,大家在一起玩慣了嘛!」
「那麼,適宜用怪招,要出奇制勝!」斯年說,發動了他的賓士四五〇跑車。
「送我回家,好不好?」她在要求著。
「不要鬥嘴!」文珠叫。
「你有這耐性等吧!」她笑,也信心十足。
蕙心有點明白他心理,不便再說什麼。
「我也沒有打算娶妳!是不是?」斯年的聲音冒出來。
他意外的看她一眼。
「在,近年她熱衷於打漁捉魚,常常出海,兩三天才回來!」
這原是她意料之中的情形,她才工作不久,不可能在這種場合有朋友。
「哦!阿拉伯人!」文珠翻翻眼睛。「我最看不慣的暴發戶嘴臉。」
「因為很多人希望成為妳的朋友!」他由衷的。
「或者吧!」他微笑。「斯年是不肯認輸的!」
「我們來打賭?」她說。
「不是適當的時候,你也不是適當的人選!」她說。轉身走進大廈。
然後突然跳起來。
「哦——去那裏了?怎麼不給我一個電話?」他急切的。
斯年又站了一陣,才上車離開。他發誓要在適當的時候,把自己變成適當的人選。他發誓!
「再見!」她說,費烈離開了,她才轉步往大廈裏走。
「我們是在鬥固執?」她問。
「我又沒得罪過她,為什麼不理?」斯年反問。
她又皺眉,掙脫了。
www.hetubook.com.com「費烈看見又不等於文珠看見,費烈是君子!」他笑,「別忘了他是劍橋的!」
「我不在意你——等,」她考慮一下。「可是我不喜歡常常被打擾!」
「謝謝你,費烈!」她說。
「小姐,我是人,不是球,怎麼滾?」斯年笑。
「與任何人無關,」她微笑。「因為我絕對無意在目前結交朋友!」
文珠思索一下。
「不是你叫的?」她問。
「沈蕙心?」斯年笑。
「妳為什麼不相信我是喜歡妳?」他問。
她看見他把汽車駛向她家的路,他——或者並非外表那麼固執吧?
「我有同感!」他說:「就像斯年和文珠,我一直以為他們是相好,很志同道合的一對!」
她暗暗搖頭,她是站在這兒等第二個人對她自我介紹?或是她該主動點兒結交朋友?
斯年?他在這兒做什麼?
蕙心望著他的背影遠去,才慢慢走過來,上車。
「說真的,這種天氣把我『電召』來做什麼?」斯年問。
「你不擔心他告訴文珠?」蕙心笑。「那時又得急急想法補救,挽回!」
「是吧,我沒有去找!」他笑。「我是個很懶的人!」
「她該做點事的,就是懶!」費烈搖搖頭。「她父母也縱容她,她是獨女!」
「沈蕙心,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他嘆一口氣。「妳不知道我為了停車在妳公司門口等妳,被那些司機罵得多難聽,差點就要被拉進警局,告我阻礙交通!」
「我不明白,」他搖搖頭。「若是這樣——他有另外的女朋友?妳有另外的男朋友?」
他也真是莫名其妙得很,監視她做什麼呢?又有什麼用呢?她是不在乎任何人的!
她也不響,可是看得出,他無意送她回家。
「去啊!又想到那去癲?」她問。
「明天中午一起午餐?」他說。
「一言為定!」他高興起來。
喝一口酒,有一雙溫文有禮的手在背後輕輕的拍一下她,她意外的回頭,誰?
「你這劍橋的學生!」她搖頭。
「有什麼不同?我感覺不出!」斯年聳聳肩。
「別提費烈!」他不高興的。「他配不上妳!」
斯年好強、好勝,也許——他真的喜歡蕙心。
「這那兒是賭?是你耍無賴!」她搖頭。
「那麼,我們一起走去停車場吧!」他看來很高興。實在是,富家子女都比較天真。
蕙心想一想,笑了。
五點半過後,中環還是一樣的擠,令人搖頭嘆息,蕙心突然想起,斯年每天依時依候的接她,今天豈不是要錯過了?
「有什麼關係!」他看來完全不在意。
「莫名其妙,我又不是你什麼人!」她說。語氣中再無發怒的味道。
「有事?」
似乎——有一點進展了!
「我不怕,報警好了,」他似乎豁了出去,什麼風度面子都不要,值得嗎?「妳一定要解釋,否則我今天絕不罷休!」
她心中是老大的不願意,這種雞尾酒會最無聊,客人和主人根本不認識,為了業務上、生意上的來往,就給一張請帖,老總當然不去,就落在一些高級職員身上。唉!拿一杯酒,傻傻的面露微笑站著,也不知道做什麼,站一會兒,看人來得差不多,如果沒有抽獎,人就漸漸散了。酒會的目的是什麼?能達到嗎?
「文珠呢?」她顧左右而言他。
「哦——」他不能置信。
「好得很,我是很有耐心的!」他說。
「請問你,這種天氣你還有什麼地方可去?」文珠也不示弱。
「我會等一輩子,等到——」他考慮一下,然後促狹地用個電影名字:「等到地老天荒!」
「總是有的!」斯年不想深談。
「那我們一起走吧!」她沒經過考慮的就說:「我很怕又有人來推銷自己!」
「我對文珠不是和你對文珠一樣?」斯年說,「你怎麼問得這麼怪?」
「她有資格懶!」她笑:「因為世界上已沒有什麼東西她嚮往,她要的,幾乎伸手可得!」
主人剛才顯然對蕙心沒有特別印象,現在見她跟費烈在一起,居然理所當然地說:
「那麼,我情願你送我回家,」她笑。「等車的滋味真不好受!」
「『哦』什麼?恍然大悟?」他笑。「想念我了,是嗎?」
剛踏出公司大廈,就看見那輛熟悉的賓士四五〇,這傢伙陰魂不散的又來了!
「妳笑我?」他又捉住她的手。
「我會殺了費烈,他完全沒有義氣,他——」
「什麼叫禮貌周到?」他果然好奇地上當了。「怎麼不見他人呢?」
「你說完了沒有,我要回家了!」她冷冷的。
「有一個客人約飲茶!」他淡淡地說:「費烈陪著妳還不夠?」
「不認識我之前不是一切好好和_圖_書的?」她說。
她皺眉,雖不看他,也能感覺到他的真誠。
「我絕無意把自己『配』任何人,我是獨立、自主的,現在如此,過去如此,將來也如此!」她說。
「我對他緊張?有嗎?」文珠叫。
「文珠卻把我介紹給費烈了!」蕙心還是笑。
終於有一個熟人了。
「你以為呢?」她不答反問。對斯年這種人,要嘻皮笑臉,不能認真,否則一定會被他氣死。
「人總要勉強自己去做一點不喜歡的事,不能太隨心所欲!」他說。
「我送你下山,你去那裏?」斯年問。
「遲一點,二十八歲或三十歲!」她說。
「我和酒會主人是朋友,也是英國時的同學!」他說:「我來酒會純為捧場!」
「不行,我從不帶男孩子回家!」她正色說。
天色依然陰沉,已到下班的時候,中環人潮湧湧,車龍排得好長。
「你去地獄!」文珠用英文罵。
「啊!費!你的女朋友!」
「忙吧!」費烈是含蓄的。
「他在電話中說好要來的!」費烈說。
然後——似乎是斯年先軟下來,他讓步了。
「請我到妳家去坐坐!」他提出要求。
斯年的衝動很動人,他是真誠的,是急切的,是憤怒的,只是——她不必向他解釋,完全沒這必要,她不是那種求解釋的女孩子!
「文珠回來呢?」她笑。
才走幾步,被一個強有力的手抓住了,她大吃一驚,這個時候公然打劫?
他們在停車場取了車,費烈就先送她回家。
「笑話,她在香港又如何?我不怕她!」他脹紅了臉。
「我是指感情!」費烈單刀直入。
「免了!」文珠作出一個怕怕的表情。「你是非做阿拉伯人的生意不可嗎?」
「斯年那個人好強,好勝,」她慢慢說,一邊思索著,她不想說錯話。「我不怎麼理會他,對他又不客氣,他——只為好強!」
「你說得對,雖然我體會了文珠的心情!」她說:「我到了!」
「文珠該知道!」他說。
「斯年怎麼還不來?」她終於問。
「不是!我喜歡妳,真的!」他捉住她的手。
「好自為之!」費烈叫。
「生活太規律不是好事!」他說。
「不需要又接又送才叫禮貌周到吧?」她說。
「文珠和你是相配的!」她說。
「好!我們一言為定,不過——得有個時限!」她說:「總不能賭一輩子!」
「傅斯年,你了解我有多少?」
一陣自我介紹,寒暄,不著邊際的應酬幾句,中年人禮貌地對她舉一舉杯,走了。
「據我所知,沈蕙心驕傲得很,學校中的男同學。助教、講師沒有一個在她眼中。」她說。
「可以!」斯年毫不猶豫。「只是——對方是個阿拉伯人,我怕妳悶壞啊!」
他沉默著,好半天。
「我——也不知道要怎麼才能脫身!」他終於說。
但蕙心又有她自己極強的信念和原則。他們可以說是——兩強相遇,會不會兩敗俱傷?
「那是他的事,我有自己的原則,信念!」費烈沒出聲,顯然是在考慮著一件事。
「這樣並非快樂!」費烈正色地說:「生活的意義在有所追求,有所爭取!」
女朋友,這麼簡單?
她反應迅速的摔開他。「我說過,我不必告訴你的!」
「在中環放下我,就行了!」費烈說。
「我是公司派的,無可奈何。你呢?」她問。
蕙心當然也看見了他,正待走過來,突然又停步,她——怎麼了?
「你自己說的嘛!你和文珠已習慣!」她笑。
「我又不是選丈夫,男朋友嘛!不必太挑剔!」她說。
「怎麼?」費烈站在那兒:「才來就走?」
「我明白了!」他溫文的笑。
「絕不後悔!夏威夷回來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妳!」他又盯著她,黑眸中有特殊的光芒。
「臨時派下的酒會!」她說。
「喜歡不是足夠的理由!」她搖頭。「你這麼固執,將來必然後悔!」
「不怕她難過?不開心?」她問。
他輕輕嘆一口氣,不再言語。
「斯年,你對文珠到底怎樣?」他問。
她很意外,是什麼意思?
蕙心跟著人群走進去,這是最熱鬧的一刻,生張熟魏都和站在門口的主人握手,打招呼。
「該對她說什麼?」斯年望著他。
站一陣,等人多一點的時候就溜吧!反正已經簽了名,主人知道她代表老總來過就行。
「有!是妳自己不覺得而已!」他說。
酒會是五點鐘,在文華酒店,所以在四點四十五分就離開了公司,步行過去。
「嗯——我總會解決的!」他放開她。
「哦——你們每天中午一起吃午餐?」文珠問。
「天地良和_圖_書心,我甚至沒有吻過文珠,」他苦笑。「我得快馬加鞭替她找個男朋友才行!」
「有嗎?一個強勁的對手?」他似自問。
「放手。」她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推開他。
「我所渴望的是文珠遇到一個她所喜歡的男孩,那麼就一切解決了,否則——真是為難!」他又說。
「然而現在看來——至少斯年不是這個意思!」他說。
費烈看她一眼,慢慢又坐下去。
「傅斯年,你不要太過分!」
「我們等著瞧,看誰認輸!」她笑了。
「預備——酒會結束才離開?」她扯開話題。
「我不理會什麼品味,我不是你們對象!」
「為什麼不試試?」她笑:「在文華二樓訂個位子,你知道中環午餐多擠,她一定來!」
他看她一眼。
「電話聯絡!」斯年揮手。
「現在不是流行成熟型的男人?」費烈再說。
「這樣我就很開心,」她說:「被人誤會,實在——很悶,很煩!」
「不至於那麼夠義氣吧?」他笑。「等客人來得差不多時,我和主人打個招呼就走!」
「我有車在對面停車場——」費烈誠懇地望住她。「我送妳回去——如果妳沒有約人的話!」
「又來了!我根本不愛她!」他叫。
「不必!妳約斯年好了,等會兒我要走!」費烈悅。
「才怪!是費烈多事,他在午餐例會見到妳,」他說:「雖然我不喜歡費烈,卻不否認他有很高的品味!」
費烈也不分辯,含糊地招呼過了,走出酒店。
「絕對同意!」她跟著他走出去。
「你們慢慢打情罵俏吧!」費烈往門口走:「我失陪了!」
蕙心當然也不介意,對方是什麼人呢?以後可能根本不再見面的,誤會也由他吧!
「現在呢?讓費烈看見你來接我,而我和你又沒有他想像的感情,你這隻死貓豈不是吃得太划不來?」她說。
文珠也睜大了眼睛,定定地望住他。
「妳說笑話!」斯年神色認真。「我對文珠做的一切只是不想傷她!」
「誰知道?她只肯聽我電話,不肯見我人!」費烈倒是很幽默的。
「開車來的嗎?」斯年問。
「很夠義氣!」她開玩笑。
「他的禮貌很周到!」她說。淡淡的。
「阿拉伯女人!」斯年笑著和費烈一起走出去。
「喂!我離開的時候費烈是否乘虛而入?」他笑。
「我看她已陷下去了,你要幫她自拔!」費烈說:「我是你們倆的兄弟,朋友,我不希望任何人傷心!」
「早就離開了!」文珠又坐下來,「他這傢伙,到底癲到那兒去了?」
「原是你不該!」她說。氣泡也散了。
「一定要!否則我不放過妳!」他叫。
他凝視著她,似乎呆了一下,他喜歡她那種笑容,坦然、大方、磊落、開朗,他真的喜歡。
「我再打電話去催催!」費烈站起來。
「妳做的好事!」一個很憤怒的聲音。
想揚聲招呼,卻看見步行過來的費烈,費烈也趕來等蕙心下班?
「什麼解釋?」他打開了車門讓她上去。「我到夏威夷去了五天,才回來!」
「費烈呢?他不是打擾?」他問。
正考慮該不該離開,費烈也看見了他,他那部賓士四五〇跑車畢竟是引人注目的。
「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斯年說。
第一次,他們能好好的,心平氣和的談話。
「傅斯年,好久不見,好嗎?」既擺脫不了,索性大方迎上去。「你的解釋被文珠接受了嗎?」
他已經明白大概情形了。
「為什麼不看?人總會無聊的?」他說。
「她驕傲得很,通常都不理男孩子的!」文珠說。
「甚至約不到她吃晚餐!」他笑。
「好吧!我相信!」她微笑。「你叫陳家瑞不要對找虎視眈眈的監視,好吧?」
「我有我的理由,但不必向你解釋!」她說。
「地老天荒不了情?」她說。立刻發覺說錯了。
「我不知道,總是有的吧?」她皺皺眉。「我——當然也認識一些男孩子!」
「站在這兒,若你有朋友在,一定會看見你,」她說:「你是很與眾不同!」
「你的西洋鏡拆穿了!」她說。
只是,現在想找部計程車怕萬分不易。
「等一陣,我和你一起走!」斯年追著來。
「我是瘋了,眼巴巴的去接妳,被後面的司機罵得半死,祖宗三代都受連累,我堅持阻在那兒十分鐘,但是妳——妳竟同費烈在一起,妳——妳——」他說得咬牙切齒,好像要把她一口吞下去。
「不必了解,我喜歡妳!」他說。
「你們很配!」她說。
「為什麼這樣固執?妳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他怪口叫。
「文珠叫我展開午餐攻勢,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
擔心一樣不行,」費烈苦笑,「她是個奇怪的女孩子。」
「他——不是適合妳的那一型!」他皺皺眉。很明顯的很不高興。
「我有自由,你管不著!」她氣壞了,這算什麼?
費烈不響,過了一陣。
他呆怔一下,忍不住也笑起來。
「可去的地方太多了,」斯年看費烈一眼。「你那位沈蕙心呢?」
「不至於那麼嚴重吧?」她搖頭,「除非你有一個強勁的對手!」
「我從來沒約過任何人!」她說的是真話。
在工作上她是順利的,唯一的缺點是那個玻璃房裏的上司陳家瑞,總像在監視她似的。
「很難解釋,雖然她不愛我,如果我有女朋友,她還是會不開心,是——習慣吧!」他說。
她微微皺眉,她怎會對自己沒有信心?
然後,她要了一杯酒,遠遠地站在一角。
「他監視妳?」他意外的。
「那是很好的運動,適合她!」蕙心說。
「我是那麼無聊的人嗎?」
「我不在公司!」她終於說。她比較快接受軟言相求。
「或者——文珠和你沒結果的事令你心理不平衡?」她絕對理智。
斯年來了,她的神情就完全不一樣,笑容也多了。
「我打電話給斯年,要不要他順便約沈蕙心?這種天氣適合打麻雀!」她說。
斯年皺眉,沉思半晌。
「實在很無聊!」他搖搖頭。
「放手,你做什麼?瘋了!」她掙不脫他的掌握。
沈蕙心被老總臨時派去參加一個酒會。
文珠坐在地毯上吃水晶梨,這是她在山頂的家,她原是快樂的女孩,今天看來卻有些落寞。
放眼望去,竟是沒有一個熟人。
「怎麼樣?」費烈問。
「要不要我幫忙?」斯年做一個眼色。「我每天中午幾乎都碰到她!」
「這個,你是自找的!」她白他一眼。
斯年是自己來的,其實根本與她無關。
「很意外嗎?」她反問。
「他只是打電話,程度上好了一點!」她說。
看看錶,五點半了,人也來了好多好多,整個大廳差不多擠滿了人。
「我?我只等女孩子追我!」他大笑。
「我也這麼想!」她點頭。
她呆怔一下,看見傅斯年脹紅了臉。
「行,我贏了妳就嫁給我!」他立刻說。
「她在香港?」她問。
費烈坐在她不遠的沙發上,若有所思地望住她。
「這是事實!」她還是微笑。「我這麼說不因為文珠,不因為你,而是因為我自己!」
「那妳又不肯接受我!」他說。
「不要這麼嘴硬,總有一天妳會認輸!」他說。
大廈管理員在裏面張望,以為發生了什麼事。
「當然是我的什麼人,」他說:「對妳,我已預備花上一輩子時間。」
「不怕?淺水灣別墅不是急著解釋?」她笑。
「妳能肯定?」他目中光芒一閃。
好不容易挨到蕙心公司的大廈外,停妥車,就看見蕙心瀟瀟灑灑的走出來,一件米色風衣非常有型。
費烈一直是若有所思的表情,當然,他不比文珠天真,他是旁觀者!
「有一件事——希望你別誤會,」蕙心想一想,還是說了,雖然有點小家子氣,她不介意,「傅斯年和我只是和你一樣的朋友!」
「我們不是鬥嘴,是禮尚往來。」斯年說。
「妳這麼說——希望不是因為文珠!」他說。
「嗨!想不到遇見妳!」他說。
「文珠對你和對我不同!」他說。
「無論如何,沈蕙心,我對妳絕不放手!」他說得斬釘截鐵。
「你也看電視連續劇?」她大笑。
話似乎講完了,誤會也解開。
「不行!不行!」他怪叫。「妳跟別人在一起固然不行。跟費烈——更不行!」
「你?楊文珠的尿片朋友!」她大笑。
「不是這樣說,我們沒有約定,常常見面而已,」斯年說:「妳知道,中環就這麼小!」
「她理你嗎?」文珠問得天真。
她看他一眼,也不勉強,慢慢地撥著電話,電話通了,她問了一陣,神色不豫地放下電話。
「他這傢伙,最近不知道在搗什麼鬼!」文珠扔開了手上仍有一半的水晶梨。
她實在不喜歡這種場合。
「文珠認識?」費烈再問。
「癲?小姐,我像妳一樣飽食終日嗎?」斯年作狀的笑。「我要做生意,要賺錢啊!」
「那麼表示妳已有情?」他眼睛亮了。
蕙心很自然地走在費烈身邊,只是普通朋友,她是絕對的大方坦然。
蕙心聽著,是這樣的嗎?
「一身銅臭,越來越俗!」文珠不高興地白他一眼,「你以後還要不要賺錢養家?」
文珠盯著他,終於也笑了。
「少來這一套!」文珠打他一下。
「愛情?」她笑了。「大概沒有,太熟了,那能培養愛情!他只吻我額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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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替我盯住他,看他是不是真的約了阿拉伯人!」她半真半假地說。
「也去了夏威夷,還沒回來!」他說。
「是時候了!」費烈做了一個暗示:「主人現在很清閒,我們過去說再見!」
「全世界的人都窮了,不賺阿拉伯人的錢賺誰的?」斯年大笑:「我的老婆本全靠他了!」
「還不是一樣!」他聳聳肩。「她是好女孩,只是——被寵壞了!」
「態度好一點,小心別人代我報警!」她說。
「我不做這麼悶的事,」他冷笑。「我喜歡直截了當,我要看見妳!」
「沒正經!」文珠白他一眼。「滾吧!」
「未必!」她不同意。「有的人也和我一樣沒有熟人,又不甘寂寞,才四處去廣結人緣!」
「時間還早呢,我們坐一坐!」他說。
他總是這麼靜悄悄的來和去。
她剛才一心趕來酒會,完全忘了這件事。
「我是一心一意來接你!」他凝視她。
「她若再不來,我是否宣佈沒希望?」費烈問。
她被那深深的凝視擾亂了,心中不能寧靜,連忙避開視線。
「你真——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也生氣了,「我高興跟誰在一起有我的自由!」
「有另外的女朋友?」他問。
蕙心淡淡地望著前面,慢慢地說:
然後,他大方的對蕙心打個招呼,對斯年揮揮手,轉身大步而去。
其實,這種酒會應該派她上司陳家瑞來的,目前的情勢是,老總比較看重她?是嗎?
「你也沒有其他朋友?除了主人之外?」她問。
「可以慢慢尋求適應!」她說。
有人對她笑笑,是個中年外國人,她只得禮貌點頭,那中年人就走過來。
「我不同,」斯年扮個鬼臉,「我又帥、又有型,我比別人條件好!」
說什麼都沒用,是不是?她和斯年是很相像的兩個人,他們內心都有極強的信念,不會動搖,不肯妥協,不願讓步,這樣下去,這樣下去——會有怎樣的結果?
互相瞪視了好長、好長一段時間,進出大廈的人都對他們投來好奇的一瞥,這兩個人怎麼了?
費烈搖搖頭,再搖搖頭。
「妳不敢?是沒有信心?」他挑戰的。
「真的,看見費烈送你回來,我是妒火中燒!」他笑了,那是非常動人的笑容。
「我才不信他忙得總是不見人影,」文珠癟癟嘴,很不高興。「三天都沒見到他了!」
「你有什麼好方法?」費烈看他一眼。
「哦——」她看他,皮膚棕色的確有陽光。他們真是舒服,要到那裏就到那裏,想都不必想的!
「我不理了,」他猶豫了一下。「我不能因為她而錯失機會!」
費烈看看蕙心,又看看斯年,恍然大悟的露出個好特別的笑容,彷彿是說:原來如此。
「教授太老了!」她也笑。
「我可沒打算嫁他,怎麼會傷心?」她說。
「文珠,妳對他到底怎樣?」
「妳——不能這麼對待我,我做錯了什麼?不聲不響和費烈走了——」
「賭注未免太高!」她不置可否地說。
兩人對峙著,似乎是一觸即發的場面。
「我不習慣。」她認真的。「平日上班回家,最晚七點鐘我就吃晚飯休息!」
「妳開玩笑,那麼多年了都不能協調——我是指內心,有什麼可能再尋求得到?」他看她一眼。
好自為之?費烈是什麼意思?
「怎麼不一樣,」斯年說:「她不打算嫁給你,自然也不打算嫁給我,你沒聽見嗎?」
能遇到個熟人、朋友,實在是太好的事——至少,她不必去推銷自己。
「我不知道,這是你們的事!」她笑。
她希望以冷冰的態度令他氣憤而走,永不再來。
「樂意為妳服務!」費烈微笑。「再見!」
「總要破例的,為什麼不為我?」
車到中環,斯年在文華酒店門口放下費烈。
一星期沒有斯年的糾纏,倒真是輕鬆愉快,蕙心連下班時的腳步也感到輕快俐落。
「不必!」文珠皺眉,「他總會來的,不用催!」
停車在她家大廈門外,她推門跳下來,並轉身,低頭致謝。
「那——妳就不必對他那麼緊張,否則我怕有一天妳會傷心。」費烈笑著半開玩笑。
「我沒有要求你來接我!」她說。
「死硬派!」他盯著她。「不要看低我的魁力,我一定會軟化妳!」
費烈關心地望了文珠,半晌。
「想見妳!」他說。
費烈笑一笑。
「發夢!你根本沒機會!」她說。
「不能限時!」他立刻反對。「我說過,我要一輩子糾纏,妳總會對我軟化,點頭的!」
「我偏要管!」他眼睛也紅了。「妳跟我上車,我們去找費烈,我要和他算賬!」
當然,多參加凡次這種酒會,她也可能建立自己小小的社交圈子,這並非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