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花之女

月光滑落在女人蜿蜒垂地的長髮上,散發著黑亮潤澤的光芒。
女人漆黑的雙眸,正斜睨著壽水。
「喔——。」
壽水心頭一動,先想到外面瞧個仔細。
沁涼的夜氣流入房間。
外面到底是怎樣的月色呢……
壽水踩在冰涼的走廊上,赤足前行,終於察覺到「那個」。
壽水大聲叫起來。
「而且這女的還相當妖艷哪。」
女人抬起臉來。
記得剛才步出走廊時,確實沒有看到這東西呀。
「資之的法號是『壽水』,這傢伙為了供養雙親,決定抄寫《般若經》。」
「對!」
「我認識一位名為梶原資之的武士。」喝下一大口酒後,博雅才開口。
他往前走了幾步,只見走廊前方蜷曲著一塊黑影。
「是資之……是壽水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樣講的啦。」
是人。
壽水深受吸引,掀開被褥,拉開紙門。
「佩服!」
「什麼嘛!」
便打開房門,跨出走廊。
庭院草木在夜氣中瀰漫幽香。
「妳是誰?」壽水問。
妙安寺是個小寺院,和尚不到十人,加上壽水,總計有八人。
起初他不知道自己清醒了,本以為還在睡夢中,卻發現自己睜開雙眼凝視著天花板發青的暗影。
他探出半張臉仰望夜色,原來,在楓樹樹梢的天際,掛著皎潔的上弦月。
壽水頓住腳步。
冷不防——
女人舉起右袖,遮住嘴巴,袖口中露出白皙的手指。她用長袖和手指遮著嘴,令人無法看清她的嘴巴。
而且是一個女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
一雙愁苦、悲切的眸子。
「唔。」晴明慢條斯理地啜飲著酒,傾耳細聽。
女人依然悶聲不響。
不過,只是微微抬高下巴而已。
那是雙姣美又晶亮的眸子。眼神像是在哀訴什麼,直直凝視著壽水。
「然後呢?」
那夜,戌時過後,壽水才準備就寢。
「怎樣的妖物?」
「妖物嗎?」壽水再問,不料女人挪開了遮住嘴脣的手。
「為什麼要當和尚?」
「妖物?」
「對,穿過土御門大路,再往西過去那兒。」
「你看過了?」
「是這樣的,晴明……」
不,也許是自己眼花看錯了,那黑影很可能一開始便在那兒了。
「以下的話才是重點:資之入道的寺院,正是妙安寺。」和-圖-書
壽水暗想,大概是月光透過紙窗照在自己臉上,才覺醒過來。
「資之年約三十九歲。之前本是圖書寮的官員,現在辭職不幹,當和尚去了。」
那是最近才開始流行的紙糊小窗。
從紙窗照進來的月光,將房內黑暗染成一片靜寂明澈的青藍。
從正面看去,女人依然低垂著臉,加上壽水是居高而望,更是無法看清女人的五官。
「嗯……是個女妖物。」
「算了。你先說說到底是怎樣的妖物吧。」
但是,女人還是悶聲不響。雖然不吭聲,雙眸中的悲淒神色卻益加濃厚。
黑色木板走廊與庭院之間沒有隔牆,平日木紋清晰可見的黎黑木板走廊,因表面覆上一層青藍月光,看來竟有如洗刷得玲瓏剔透的青黑色石磚。
那不是專門讓和尚在此修m.hetubook.com.com行的寺院,而是讓稍有名號的公卿和武士因故退休後,能夠安身立命的好地方。事實上,這也是妙安寺的用處。
「一天十次,說要連續抄寫一千天。」
單衣底下似乎一|絲|不|掛。
「有什麼事嗎?」壽水繼續追問。
待在妙安寺的人不必像密教僧那樣刻苦修行,也不像一般和尚受戒律的束縛,只要請親友不時捐點香油錢給寺院即可。他們不但偶爾能在吟風詠月的聚會中露面,也可以要求寺院提供別室僧房,當作自己的個人住屋。
「到今天為止,終於過了一百多天。可是壽水那傢伙,最近這八天來正為一隻妖物傷透了腦筋。」
外面似乎吹著微風楓葉葉影在紙窗上微微搖動。
「在西邊桂川附近那座寺院?」
女人低垂著臉,跪坐在走廊上。
「是m.hetubook•com•com女的?」
壽水睡在妙安寺別室的僧房內,每晚都在僧房獨眠。
為什麼會突然醒來?
楓葉在月光下臨風搖曳。
「哦……」
壽水轉頭一看,只見青藍月光照在面向庭院的紙窗上,映襯出楓葉葉影。
照在紙窗上的月光,明亮的有點刺眼。
那黑影是何時出現的?
「不,我沒看過。」
「妳是誰?」壽水又問了一次。
所謂的「那個」,其實是人。
身上穿著綾羅單衣。
博雅再度端起酒杯,喝口酒才開口:「一天晚上……」
「一年前,他雙親同時因病去世,頓時百感交集,便削髮為僧。」
沙沙……回應的是隨風婆娑的楓葉。
那夜,壽水突然醒來。
博雅開始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壽水跨前一步細看,女人的模樣虛無縹緲,怎麼看也不像是 世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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