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滿低語。
正在朝這邊挨近——
道滿低語,青蟲搖搖晃晃地起身。
「誰說是道滿……」
赤子緩緩移動視線,望向光君。
「不,樂音沒有消失。」
「正是那名女子。只要您附在那女子身上,我們也可帶領您走另一條道路……」
夏燒太夫倒抽了一口氣,蟲麻呂則嚥下一大口唾液。
他仰望著蟲麻呂和夏燒太夫的臉龐。
有時,兩人的雙手會貼在地面,如狗那般用鼻子搓著地面。
只是,不知能不能形容其為舞蹈。
赤子東搖西擺地走近。
那東西落下後,會再度「砰」一聲地躍出。
突!
赤子以試探眼神望向道滿。
赤子突然膨脹起來。
結願當天夜晚,那人祭祀毬並誦經,爾時,出現三名如猴子的童子,自稱:
童子正在踢一顆毬。
接著,光君看見童子身後的霧氣中出現眾多妖物。
九個乳|房的全|裸女子。
「春楊花。」
身穿窄袖便服的狸用兩隻腳走近,接著看似觸到某種物體而止步。
「可是,進不去。」
在最前列踢毬的童子也停止踢毬。童子之一懷中揣著毬。那是有金銀絲線刺繡的毬。
毬被踢高時,之所以在霧氣中閃閃發光,大概是金銀絲線的顏色所致。
「什麼!?」
道滿只是奸笑地望著群集過來的眾妖鬼。
只有青蟲依舊盤坐在地面,雙手合十,緊閉雙眼。
正是道滿方才用禹步結成的結界邊緣。
若要舉例來說,就像狗如人類般用後肢站起,並特意模仿人類似地晃動著手腳——他們跳的正是這種奇異的舞蹈。
他按照道滿等人踏過的禹步步伐反序逆行,從腳跟起步入結界。
用兩隻腳步行的狐。
「是這個嗎……」
臉上掛著溫柔笑容。
獨眼妖僧。
是如狗般大小的巨大蟾蜍。
「方纔吹笛安撫您的,正是他。」
「有趣。」天一神答。
正如剛學會走路的幼兒那般,他的步伐看似隨時都會跌倒。
妖鬼們逐一群集過www.hetubook.com•com
來。
「夏安林。」
「我明白。」
過一會兒——
「是。我很高興。」
犬齒愈來愈長,赤子的身體也驀地高大起來。
「……」
「優美語言和優美音色,正如蜂蜜和奶汁那般,能湧出美味……」
「我們上路吧……」
「天一神大人,笛音令您滿意了嗎……」此時道滿出聲問。
砰……
外貌如赤子的天一神,東搖西擺地走向青蟲。
「這男子的妻子,被莫名其妙之物附身了。我查不出對方到底是誰。」
笛音在風中縹緲飛揚。
「如果我打算逃,怎麼可能會在這種明知您會路過的時刻,特地在此地等候呢?」
「秋園。」
群鬼步入阿哇哇十字路口,在光君一行人面前止步。
「我們是毬精。」
他明白天一種打算主動說出答案。
「喔。」
「繼續吹。除非我叫停,你絕不能停止吹笛……」
「……」
光君於是繼續吹笛。
光君將問題丟回給天一神。
「怎麼了……」
「哼哼……」
「竟然破了結界……」
盤坐在轎子上的則是另一個妖物。
「阿哩……」
「他們是毬精……」
「我問你,樂音……音樂何謂也……」
光君本就無意停止吹笛。
「道滿,你今天逃不掉了。」
據聞,很久以前,某人為了許願,每天踢毬,持續踢了千日,從未休息過一天。這期間,一次也沒有接漏了毬。
「是。」
「天一神大人,什麼事很奇怪?」道滿問。
「是道滿。」
那物體看上去像一團淡薄光雲。
「是秋園、春楊花、夏安林……」
赤子轉了一圈,面向光君一行人。
「呀卡……」
聽到這句話,光君終於想起一件事。
有趣……
「嗯,進不去。」
人頭蜈蚣。
奇異的舞蹈和樂音形成一種不可思議的協調。
同時,也傳來另一種聲音。
天一神發問,光君沒回答。
或許是笛音所致,風,在月光中www.hetubook.com.com看似閃閃發光。
大概在河原院。
那眼神的意思是催促光君繼續吹笛。
光君看見了。
砰!
原來有人在踢毬。
「回到神祇身上。無論任何樂音,在這現世被演奏出來的所有樂音,都會回到神祇身上。」
「我們已經準備好乘坐物。」
霧氣逐漸挨近。
「是嗎?」
「是嗎?」
「你是不是又打算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來誆騙我們……」
「我有那麼可怕嗎……」
「隱藏的神祇……亦即神秘的餘韻,正是所謂的樂音吧?」
赤子走至結界前,止步,伸出手。
「哪裡?哪裡?」
是個一歲左右的全|裸赤子。
逐漸挨近的那團霧氣,最前列有白色的小物體在動。
道滿邊舞邊低聲說。
從人頭耳孔伸出舌頭般的東西,在地面爬行的蝸牛。
走動的門板。
「是。」
「咩……」
「道滿,連你也束手無策嗎?」
「乘坐物?」
光君吹笛,夏燒太夫擊鼓。
「請便……」
「吸吮他的眼球。」
「這麼說來,您的存在和樂音或笛音一樣……」
「你的笛音很好聽。像風,卻又不是風。雖然風聲也很美,但你的笛音裡似乎棲宿著另一種風聲沒有的東西……」
道滿和蟲麻呂合著笛音和鼓聲,踏著地面舞蹈。
接著,和著笛音和鼓聲,傳來一陣聲音。
光君看著兩人的舞蹈,雖然仍不大明白,卻也漸漸理解其效用。
朦朦朧朧地,看似青色又看似綠色的煙霧——
「秋園」正是「喔」,「春楊花」是「呀卡」,「夏安林」則為「阿哩」——據說三人的名字和踢毬時的吆喝聲對應。
用獨腳一蹦一蹦跳著的火盆。
「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滿啊,這男子,很有趣。看在剛才他吹笛的分上,我就讓你騙一次吧。你到底有什麼要求……」
在這群夜行百鬼的中央,有妖物負責抬轎。
獨眼妖僧站在狐身後。
「你要我做什麼?」
聲音愈挨近,光君也看得愈清楚。
兩人已持續了一陣子同樣動作。
那霧氣如爬行般,在地面低處移動著。
五年前——
「這傢伙,正是之前來冥界把我們鬧得團團轉的那個老頭子。」
妖鬼群發出驚歎。
「我不知道該如何區別我剛才說的神祇與類似你們這般存在的神祇。不過,我們人類和這世上將誕生,或已誕生的所有生命,應該都是我剛才所說『神祇』的存在……」
群鬼向左右閃開。
雙眼細長得像一條縫隙,嘴唇很紅。
「你們在發抖嗎……」
「那該怎麼辦?」
無以數計的妖鬼群。
每逢聲音響起,便有個閃閃發光的東西自霧氣中躍起,再掉落。
「我負責帶路,勞煩您進入這男子的妻子體內,幫我們查一下附身之物到底是何方神祇……」
光君明白道滿所指為何。
「呀卡。」
「連皮帶骨都吃掉。」
咚、
看來,道滿和蟲麻呂正在以舞蹈方式表演那些——例如棲宿於現世與彼世之間的陰魂或妖物——受優美樂音吸引而出現在此地的異物。
「很奇怪……」天一神道。
「哦,的確好像在哪裡見過……」
眾妖鬼異口同聲地說。
赤子那口本來沒有牙齒的嘴,噗地從牙齦長出一顆尖銳的小白牙。
青蟲依舊盤坐地面,雙手合十,緊閉雙眼,看不出她到底知不知道此刻自己四周正在發生的事。
鼓聲響起。
頭部前後都有臉的女子用兩個嘴巴輪流說。
「噢,正是他。」
是毬。
天一神又轉頭面向道滿說:
「既然是他,我們把他吃掉算了。」
「你們是不是在擔心很可能被我吃掉……」
「是嗎?原來那笛音是你吹的……」
「好,那麼m.hetubook.com.com
,道滿,你帶路吧……」
「呀呀呀,這兒好像有刺,進不去……」
「咦?這個老頭子,我好像在哪裡見過。」狐道。
「那不是蘆屋道滿嗎……」獨眼妖僧開口。
獨眼妖僧自結界上方俯視內側。
哭聲如人類嬰兒的鹿。
赤子——天一神說。
砰……
赤子以老成的聲音說,再倒退走。
「回來了?回到哪裡?」
有兩個屁股的山豬。
原來是坐在轎子上的赤子,以奇異的老成聲音發問。
「我們本就與此天地同壽。沒有形狀,沒有名字,存在於物體和物體的交界處,只是輕飄飄地浮動著。可是,遠古之前,不知自何時起,你們人類開始祭祀我們,為我們取了名字,你們人類愈畏懼我們,我們便會變成愈可怕的存在,變成你們人類所期望的存在,最後具有能在天地間行動的能力。是你們人類在祭祀我們,倘若你們人類在這天地間消失,我們也會陸續消失……」
因為光君也看得見那物體。
「倘若樂音是一種隱藏的神祇……」光君道。
「哦,道滿。你是那個身為人類,卻能在現世和我們的世界之間來來去去的禍人……」
「喔……」
道滿說。
光君看到二條大路東方遠處出現一團模模糊糊的霧氣。
光君往昔曾聽過同樣聲音。
他把禹步倒過來踏。
「這位年輕人,身上似乎有高貴血統的味道……」
妖鬼背後響起喝聲。
「是。」
三名童子拂開覆在前額的瀏海,額上各自寫著三個名字:
「這傢伙,不怕我們。」天一神望著光君,說道:「他好像很高興。」
「對呀,正是他……」
「樂音回來了。」
「果然有,果然有。這兒有刺擋著,進不去。」
咚、
掉落後,又會響起「砰」一聲,霧氣中再度躍出那個閃閃發光的東西。
「有些情感,人類無法用語言形容……」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心,只能用音樂代替……」
霧氣中,看似有各式各樣的東西在蠕動。
天一m.hetubook.com.com神望向青蟲。
長出手腳的破缸。
蟾蜍們放下轎子。
光君望著天一種,露出微笑。
「無論是何方神祇,只要是我們的同類之一,此事應該不難。我該怎麼做?我們有我們固定的通行道。今晚的通行道已於事前決定了,不能偏離這條道路……」
「你剛才演奏的樂音,此刻在哪裡?樂音消失於何處?」
光君思及此事時,發現道滿正以嚴厲服神望著自己。
「阿哩。」
長著雙翅的貓。
「是啊,何謂音樂呢……」
「是。」光君點頭。
「你們人類稱呼我們為神祇。這麼說來,你此刻所說的神祇,指的是與我們同類的神祇嗎?」
突!
「我問你一個問題。」
道滿和蟲麻呂早已停止舞蹈。
聲音也逐漸挨近。
狸答。
自己吹出的笛聲和夏燒太夫的鼓聲,以及道滿和蟲麻呂的舞蹈,都讓光君覺得十分愜意。
光著腳。
咧嘴笑開的嘴唇中,沒有牙齒。
光君一面吹笛,一面興致勃勃地暗忖:他們到底打算做什麼呢?
「久違了。」
後腦勺有另一張臉龐的女子。
「讓我看看。」
是身穿白色公卿便服,大小如猴子的童子。
道滿正是在此刻叫喚了光君。
既是人,又非人——
「好像來了……」
「哦……」
「有個紅色女童,三名男子,還有個怪老頭子。」獨眼妖僧說。
用兩隻腳步行的狐走過來,同樣在狸身邊止步。
當眾人以為天一神即將撞上青蟲時,天一神卻若無其事地步入青蟲體內,消失蹤影。
「我不逃。」
全|裸赤子起身,下轎。
指尖觸及結界時,發出青光。
學人類身穿窄袖便服的狸。
赤子以老成的聲音說。
「咩……」
「到底是誰?竟然膽敢擋住我們主人的去路。」
是三名身穿白色公卿便服、猴子般的童子。
砰……
「怎麼說?」
胖嘟嘟的白皙小腳踏著冰涼地面一步一步地走近。
「哇,不愧是咱們的主人……」
夏燒太夫也不再繼續擊鼓,光君亦停止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