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願化干戈劫 就磡懇商談

一陣陣清涼直沁心頭,他逐漸冷靜下來,又過了一會,他才從水裏將臉抬起,然後轉過身。
「難道不是?」胡子玉又一怔。
鳳棲梧道:「我們需要考慮。」
鳳棲梧看看鳳生,又看看峽道那邊,道:「我們先過去那邊樹林。」
曹廷嘆息道:「我們吃光了那盤人肉,仍然不知道,因為飽著肚子,索性四面逡巡一下,我因為是老大,給留下來。」
「大哥一向都平易近人。」
那些黑衣人應聲一齊移動腳步,鐵雁緊隨著鳳棲梧,接問道:「二爺只是一個人?」
曹廷接道:「我們當時吃的是人肉,是絕不會錯的,既然有吃人肉的人,就是有吸人血的人亦不足為怪。」
胡子玉一面勒馬一面道:「片面之詞,不足為信,怎少得了小弟?」
鳳棲梧道:「吩咐各位兄弟,沒有我的命令,不可擅自離開崗位。」
鳳棲梧微喟:「她本來就是一個很深沉的女子,大哥說不定就是受她影響。」
燕南道:「你們都是血性漢子,大師伯——」
「真相,你以為那就是真相?」
鐵雁道:「那是給我們的燈光嚇著,大部份的人臨陣退縮?」
「你們到那兒幹什麼?」鳳棲梧忍不住問。
鳳棲梧臉一寒,道:「都是廢話,嫂嫂再不張開嘴巴。伸出舌頭來,我們可不客氣了。」
鳳棲梧頷首,振吭道:「放下吊橋!」一頓,再吩咐:「鐵雁跟我來,其餘人緊守崗位!」身形倒翻,掠下高牆,躍回坐騎。
連名字也竟然是這麼巧。
曹廷點頭道:「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燕南郭勝?這不都是中原五義的弟子?」
鐵雁道:「有些事的確很特別。」眼中同時露出了奇怪之色。
蟀婷笑笑問:「這也是你對嫂嫂的態度?」
鳳棲梧接問道:「你們要說的只是這些?」
他甚至默認與憐憐私下勾搭上,安家兄弟雖然是黑道中人,對於這種事,相信他也不會那麼隨便,而他言下的意思,顯然那是由於憐憐挑逗。
胡子玉苦笑接道:「他殺了我們心愛的弟子,我們雖然有言恨不得寢他的皮,吃他的肉,但只是說說而已,做夢也想不到,竟然真的吃到了。」
鳳棲梧道:「江湖人以血還血,何須再問?」
鳳棲梧走出了大堂,繼續前行,終於消失不見,婷婷同時發出了一聲嘆息,垂下頭,無言將羅裙拉攏。
鳳棲梧沒有忘記那一輪明月給他的恐怖感覺,在發現鳳生婷婷二人在床上那剎那的驚訝。
鐵雁道:「方才我遠遠看見,還以為是大爺……」
鳳棲梧轉問鐵雁:「一切防備措施已經做妥了?」
鐵雁垂下頭:「大爺從來都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只是這兩次。」霍地又將頭抬起來:「我們本來也以為是大爺不當,但今夜——」一頓,詫異的望著鳳棲梧。
曹廷看了胡子玉一眼,胡子玉鬆過一口氣,只要鳳棲梧肯跟他們說話,事情便有希望了。
鳳棲梧一聲嘆息,婷婷接問道:「你可以問我,關於我的任何事。」
鳳棲梧霍地回頭,道:「隨我來!」策騎往吊橋奔回。
婷婷沒有回禮,維持原來的神態,絲毫不變。
鐵雁亦躍了下來,上馬緊跟著鳳棲梧,也就在這時候,「軋軋」聲響,那道吊橋緩緩放下。
曹廷鬚髮皆顫,嘶聲道:「好,他們都是好漢子。」
「站在他們的立場,這實在是無可厚非。」鳳棲梧在井旁坐下來:「在柴東升一事之後,大哥也沒有跟你們說是什麼原因?」
為首的鴿子道:「弟子等只想問師尊一句話。」
還未到王府大門,幾個幫眾已牽著馬奔來,鳳棲梧鐵雁雙雙上馬,策馬飛奔。
「如何?」胡子玉追問。
也就在這時候鳳生發出了一聲呻|吟,鳳棲梧腳步一頓,脫口道:「停下來。」
曹廷繼續道:「再西進永昌,即古沙陀國,更過,到山丹,便可以看見祁連雪峯,胭脂小山,霍去病大破匈奴於祁連,匈奴有首歌:『奪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奪我胭脂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鳳棲梧一些也不像在說笑,目光灼灼,盯穩了婷婷。
鳳棲梧道:「只是要看清楚你們是否有誠意?」
燕南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脫口問道:「師父,這到底是……」
風棲梧道:「在襲擊柴東升之前,你們是否已知道襲擊的對象?」
曹廷搖頭。「我們追的是一個採花賊,千里獨行。」
以鳳生的性格,若是沒有事,必然在後掩護,也必然振吭呼喝那些手下趕快進峽道。
鳳棲梧也清楚記得鳳生當時並不像醉得那麼厲害,正如他在連雲莊大堂看見安順。
胡子玉道:「也所以,鳳生必然傷得很重,不能不撤退。」
胡子玉道:「若是給千里獨行遇上,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女人,我們在驚訝之餘,不禁為之捏一把冷汗。」
「然後就是張掖,漢書所謂『斷匈奴之臂,張中國之腋』的張掖,西魏時更名甘州,出張掖西門,是流沙地帶,過高台便是酒泉,穿越大戈壁,是塞上第一雄關嘉峪關,再西進抵玉門,安西,疏勒河,便可看見瓜州古城,四周皆沙,堆積之間,幾與城齊,再進才是甜水井。」曹廷一頓才接道:「一人村就是在甜水井。」
鐵雁微喟道:「也只有那樣解釋。」
這一次到婷婷怔住了,鳳棲梧接道:「這只是一件小事。」
曹廷三人從未到過這地方,遠看雖然已覺得這地方不尋常,走近了,才發覺這地方的險固仍然在他們意料之外,他們若是明攻,莫說百來人,就是十倍這數目,亦未必能夠將之攻下來。
曹廷接仰首,一字一頓道:「現在可以談的了……」
燕南疑惑的看著他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在他仍然些頭緒也沒有。
曹廷嘆息道:「難為你們了。」
鳳棲梧的目光也就在這時落在鳳生那副銅棺上。
胡子玉道:「她全身赤|裸,沒有兵器,只是用她的指甲將我們一一弄傷,那到底是她真的那麼厲害,還是因為她渾身赤|裸,使我們下不了手,所以只有挨打,直到現在我們仍然想不透,就是五弟,也不知怎會砍出那一刀,事後他告訴我們,當時他實在很想殺人,而奇怪的是,我們也都有那種感覺。」
鳳棲梧突然問:「五位可記得,到達一人村是不是月圓前後?」
「她告訴我們,她叫做依依,看守那條一人村的人,是她的爹爹,早些時病逝,官府還沒有找到繼任的人,所以暫時由她來看著。」曹廷搖頭道:「我們當時都沒有考慮到這是否謊話,只覺得這個女人很可憐,當時已入夜,我們也就在那兒住下來。」
「正如我大哥不時的將臉埋在水裏,要求頭腦清靜。」鳳棲梧接問:「這年來是否出了什麼事而令大哥很煩惱?」
曹廷道:「在我們來說這是報復,對其他人來說卻是一場災禍,我們何妨先將這場災禍中止,待事了之後,才了斷彼此間的恩怨?」
在他離開之後,鳥幫總壇就發生了那些怪事,那些被吸乾了的屍體,不就是曹廷胡子玉他們說的那樣。
鳳棲梧點頭:「以我們所知,這之前家兄與你也曾見過面,拉過交情,家兄私底下也曾對我說及,中原五義都是好漢子,可以交朋友。」
一個弟子道:「既是如此,我們索性留在這附近接應。」
鳳棲梧道:「那個小伙子已經失蹤很久了?」
鳳生的嘴唇顫動兩下,沒有聲響。
鳳棲梧截道:「我知道各位都是好漢,也所以我更不能要大家這樣去送死,現在殺回去只是送死,而且,中原五義一定會乘勢襲擊總壇,以絕後患。」
曹廷道:「他到底怎樣,我們很快就會知道的了。」
「可是這年來,大爺的脾氣變得很怪,很少跟大夥兒在一起,對幫裏的事情,都是愛理不理,平日陰陰沉沉,大夥兒都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
一個堂主道:「屬下已四面打聽過,除了東面那一行人之外,其他三面俱都未見敵蹤。」
鳳棲梧霍地回頭,望向箭射處,道:「那一個?」
鐵雁亦道:「我跟隨大爺也有十多年了,一樣對這件事全無印象。」
「他們沒有走遠,我所以放走他們,是因為我絕對有把握將他們抓回來,只要我能夠肯定他們該死。」
鐵雁道:「也許有詭計。」
安順曾說過婷婷已經嚼舌自盡,當時似乎並沒有說謊的必要,那只有令鳳棲梧更憤怒。
鳳棲梧鐵雁的後面也很快跟上了數十個幫眾。
曹廷道:「等在路上,我們只是不希望再有不必要的傷亡。」目光轉向那十二個鴿子:「他們所以跟來,只因為非來不可。」
群鴿無言垂下頭,鴿首又道:「事既至此,我們也只有依照幫規自行了斷。」
「所以你放走他們?」
鐵雁冷笑道:「也許他是瞧上了那個依依,想不到卻給老大佔先。」
曹廷的身子挺得筆直,胡子玉顯得有些無可奈何,燕南仍然一面的悲憤之色。
胡子玉忽然發出了一聲苦笑。
今夜的月仍然是那麼圓,那麼明亮。
曹廷道:「也是說,他們最少有過千的人可以攻擊我們。」
燕南道:「鳥幫的人現在也是必有這種情緒,未必會讓兩位師叔伯有說話的餘地。」
鐵雁一直留意鳳棲梧的神態變化,忍不住問:「二爺完全不知道有這件事?」
鳳棲梧又道:「近年來總壇這兒有十一個人無故失蹤,只有一具屍體被發現,那具屍體滴血無存,就像當年一人村甜水井所找到的屍體。」
曹廷道:「但他若不提及那十三槍,十七劍,二十三刀,我們還省不起來。」
曹廷道:「自古以來,不少人說過一些令人難以相信的遭遇,我們雖然不知道那是否完全出於胡謅,卻也不能夠完全否定,因為,不見過並不等於不存在。」
鐵雁冷笑道:「幫主從來沒有枉殺過一個人。」
鳳棲梧一皺眉,彷彿已知道那剎那發生了什麼事情,目光一緊,道:「果然不出所料。」
婷婷道:「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太清楚的好。」
鐵雁走了幾步,又問:「二爺,一個人給弄成那樣子,是否還能夠活下來?」
曹廷搖頭道:「我們原是打算乘勝追擊,才將他們帶來,他們也以為已經將鳥幫的主力殲滅,才毫無畏懼。」
鳳棲梧道:「這之前我所做的事情已經夠我後悔的了。」
曹廷道:「這要看鳳棲梧是否還有理智。」
「聽他們說,大哥找中原五義,是因為中原五義曾經嚴重的傷害了他的一個好朋友。」鳳棲梧一頓接道:「大哥不惜傾盡鳥幫的所有人力,為那個人來報仇,那個人當然是他的好朋友。」
鳳棲梧道:「也許都是。」
婷婷意料之外,半身一倒,右手有意無意,抖開了羅裙,一對晶瑩的玉腿展露在鳳棲梧眼前。
鳳棲梧微喟一聲:「大哥是一條好漢,也所以才得到你們的愛戴。」
鳳棲梧道:「那個人當然是死定了,但是你們的惡行卻給別人看見,告訴我大哥……」
曹廷看在眼內,搖頭道:「鳳公子還是不信任我們?」
鳳棲梧殺了郭勝等人,還將峽道的埋伏完全解決,轉過來截擊追兵,充份的表現出非獨是武功好,而且有腦筋。
「原是鳥幫鴿組的弟子已經動身去打探鳥幫的情形,半個時辰之後,我們便啟程。」曹廷沉著聲:「要攻鳥幫的總壇,必須在鳥幫各地分壇趕赴總壇之前,他們若是集中在一起,我們除了一戰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的了。」
對於鐵雁的建議鳥幫由鳳棲梧統率,並沒有人反對,用不著一個時辰,整個鳥幫總壇已佈置得銅牆鐵壁般,老弱婦孺都已給遷往安全的地方。
鳳棲梧緩緩鬆開雙手,站起了身子,仰首向天,急風吹舞著他的衣袂頭巾,殺氣也同時飛揚。
鳳棲梧道:「我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麼地方。」
「鳳棲梧與鳥幫的人一向合得來,而鳥幫中大概還沒有能夠與他相比,何況他還是鳳生的親弟弟,以後不得而知,在目前,鳥幫的人一定會擁護鳳棲梧,也一定會團結起來,向我們報復。」
曹廷道:「是一個女人本來不足為怪,卻怪在這個女人年青美麗動人。」
婷婷道:「看來他們的口才遠遠在我之上。」
「你們已知道誰是誰非的了?」
婷婷搖頭:「沒什麼,是我不小心扭傷了足踝。」
一場激烈的報復也就在m.hetubook.com.com這一刻開始。
總壇的大堂同時被佈置成靈堂。
喝罵聲終於逐漸停下來,曹廷這才一抱拳,振聲道:「中原五義曹廷胡子玉率領門下弟子到來拜訪鳳幫主……」
這難道就是一年浪跡江湖,沉醉於夢鄉的結果?
與她的目光落在靈前同時,那些燭火突然一齊冒起了尺高。
「亦是月圓前後發生的?」
馬嘶聲,曹廷的吼叫聲緊接傳來,還有慘叫聲,雖然很快便已給轟轟發發的巨石滾落聲掩蓋,使他們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曹廷接道:「這個千里獨行在不足百里之內,先後姦污了二十七個女孩子,殺了四十六個人,其中三男一女,是我們的弟子。」
「他真的又活下來。」鳳棲梧冷然一笑:「又活下來是什麼意思?一個人難道竟然能夠活上很多次?」
鐵雁道:「二爺走後不久,大爺平日的習慣便開始一一改變的了。」
「幫主夜襲我們五師叔……」
「難得鳳公子如此胸襟——」曹廷目光一抬,話才說到這裏,已給鳳棲梧截住:「這是廢話,我只要你們說清楚,此來是戰是降?」
「他們難道不該死?」
鳳棲梧搖頭:「你不要誤會,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如果我也在,大哥就是提不起興趣,我也會積極的去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腳步移動時並不快,但靈堂寂靜,好像鳳棲梧這種高手,又怎會不知道有人接近?卻始終毫無反應。
「鳳生怎會是這種人?」
胡子玉道:「也許我們根本就不應該就此停下來,應該依照原定的計劃,乘勢直搗鳥巢,以絕後患。」
鳳生也是在有了婷婷之後,變了另外一個人,鳥幫總壇也是在婷婷進入之後,出現了種種奇怪的事情。
「曹廷他們知道了原因,除卻那些話之外,沒有其他的話了。」
曹廷胡子玉燕南總算清楚他們喝罵什麼,那十二個鴿子亦惶然抬起頭來,一個失聲道:「幫主死了?」
「正是——」非獨那十二個鴿子,所有弟子連燕南在內都以切望的眼神看著曹廷。
鳳棲梧忍不住追問:「你們闖進去,除了發現白痴般的老大之外,還有什麼發現?」
箭直射入鴿首的眉心,鴿首慘叫中倒墜馬下。
鳳棲梧道:「事情到這個地步,卻非弄清楚不可。」
鳳棲梧冷截道:「我只是要知道,那到底是什麼人?」
曹廷道:「我們帶著疑惑的心情回中原,之後雖然沒有任何事發生,也經過多年才將之忘掉,想不到二十年後的今日那個女人才向我們報復。」
胡子玉輕「哦」一聲,曹廷接道:「你難道看不出,就是他們也不清楚鳳生與我們之間有何仇怨?而且鳥幫之中顯然也曾發生一些極不尋常,也不能夠解釋的事,那與我們所說的,也顯然大有關係。」
他雖然放低了聲音,曹廷胡子玉仍聽得真切,一齊望著鐵雁。
其他人亦無不甚感詫異,看看婷婷,又看看鳳棲梧。
安順既然與憐憐幹了那回事,似乎沒有殺她的必要。
燕南搶著道:「弟子也去走一趟。」
燕南一聽便知道曹廷動了真怒,垂下頭,不敢再作聲。曹廷轉對鳳棲梧道:「令兄快人快語,在你面前當然更不會作違心之言,可見得這之前,他對我們兄弟五人並無惡感。」
鳳棲梧終於伸出手將婷婷扶起來,婷婷很自然的抓住了鳳棲梧的手臂,領子半敞,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膚。
月明之夜,豬牛雞鴨等大叫大鳴,跡近瘋狂。
風從門外吹進,衣袂聲響,鳳棲梧當先走進來,後面跟著鐵雁,內外四個堂主,四個舵主。
鐵雁正色道:「屬下所說的,全是事實。」
「那是真話?」
鐵雁等一齊湧上,亂成了一片。
鎮後面是大江,設有木排,其他三面都築上高牆,在高牆之外還一條護壕,引入江水,雖然不過兩丈來闊,若是吊橋給收起來,要攻入這個鎮,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鳳棲梧道:「我其實只是想問嫂嫂一件事。」
鐵雁等突然舉起了兵器,大叫:「我們殺回去,替大爺報仇!」
那若是亂箭,跟著曹廷胡子玉那十二個鴿子已經變成刺蝟,他們坐在鞍上,腰身原挺得很直,到了壕前,已變得很佝僂,現在更就不由得一個個垂下頭去。
鳳棲梧冷冷的道:「只憑十二條人命就要我們信任,那有這麼容易……」
鐵雁道:「奇怪曹廷竟然說——」
曹廷截道:「生死有命,況且我們也殺了他們不少人。冤冤相報何時得了?」
鳳棲梧沉吟道:「那邊不遠有一座空置的農莊,你們可以暫時留在這裏。」
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一回事,鐵雁也一樣不知道鳳棲梧在打什麼主意,雖然想問,但到底沒有問,默默跟在鳳棲梧後面。
「血債血償!」眾人齊聲呼應,群情洶湧。
「我明白你們的心情。」鳳棲梧輕嘆一聲:「明天你去替我將那些人的家人找來,希望在詳談之後,多少能夠找到一些線索。」
燈光照射之下,鳳棲梧看得很清楚,婷婷的舌頭異常鮮紅,近舌尖寸許,一條淺紅色的傷痕橫過,顯然是曾經斷下來。
「房門緊閉,那麼窗戶?」
曹廷淡然一笑,勒穩胯|下已被驚嚇著的坐騎。
入了連雲莊之後,也沒有,一直到他押著安富步出密室,當時他只是想尋回婷婷的屍體。
鐵雁點頭,回首望去,更多的燈籠已亮升起來,非獨鎮內,就是鎮外,亦能夠看出老遠。
銅棺在燈光下散發冰冷的光芒,鳳棲梧心頭不由一凜,就像給一盤冷水當頭淋下,雙手一送,將婷婷送出懷抱,送坐在那邊的白布座子上。
「就是那個人?」鳳棲梧追問。
「一定會來的,他們總不會等我們集合各地分壇的力量,全力向他們攻擊。」
鳳棲梧點點頭,鐵雁接道:「這一次我們的攻擊中原五義,也只是我們做主動,事前中原五義一些表示也沒有。」
在支開了那兩個丫環之後,這雙淚眼除了悲傷疑惑之外,又多了一份狡黠。
然後鳳棲梧想起婷婷當時的話。
「災禍?」鳳棲梧只有憑口形推測。
鳳生的屍體還未進門,她便已迎出去,哭得就像個淚人,而眼淚,一直都沒有停下。
燕南一旁看得真切,要救,卻不知該救那一個,怔在那裏,目眦迸裂,血淚奔流。
曹廷嘆息道:「這種事無疑難以令人置信,卻是事實。」
胡子玉接道:「那也就是薛平貴所謂一馬離了西涼界的古涼州,最出名的一樣產品就是王蝦蟆家傳的狗皮膏藥,遠近馳譽,專治風濕。」
「那是什麼東西,現在有誰能夠肯定?」曹廷亦苦笑起來。
「那是血。」胡子玉的聲音陡然高起來:「大量的血由依依的身上流出來,很快便染紅了整塊地面,她的肌膚同時逐漸蒼白起來,最後變成死魚肉一樣,那些血繼續流過不休,一個人竟然會流那麼多血,實在難以想像,也是我們生平僅見。」
「既然不知道,通知胡子玉暫避一時就是。」
「二爺」一聲,鳳棲梧渾身一震,目光一清,婷婷的目光卻一黯,嬌靨接紅起來。
鳳棲梧道:「你應該知道我會怎樣回答。」
死的應該是婷婷,然而他們看見的卻是憐憐的屍體。
曹廷當然明白胡子玉的心情,嘆息道:「這種事,我們雖然是當事人,仍然是滿肚子疑惑,其他的更就不在話下。」
鳳棲梧反問:「是誰告訴嫂嫂他們走了?」
鳳棲梧搖頭:「大哥肯為他不惜犧牲這麼多兄弟的性命,可見得他一定是大哥的好朋友,大哥的好朋友有那一個我不認識?」
「一樣東西?」燕南脫口一聲,其他人亦無不一臉詫異之色。
鳳棲梧接著在婷婷的面前跪下:「嫂嫂——」
跟著是那匹馬,不住悲嘶,尤其是婷婷騎的那一匹,而鳳棲梧催騎接近婷婷的時候,他胯|下的坐騎不是又悲嘶起來?
婷婷笑起來,銀鈴也似的笑聲,很動聽,在場眾人的心情也竟然要在笑聲中動搖。
「人肉?」鳳棲梧看看曹廷,看看胡子玉,看不出半點說謊的樣子。
「嫂嫂到底是什麼人?」
「我們承認是……」
「弟子該死。」燕南的頭垂得更低。
鳳棲梧道:「你們現在要談,只因為不能不談,這之前不談,眼看形勢不利才來談,那有這麼便宜的事。」
曹廷亦自嘆息:「鳥幫能執綠林牛耳,威震天下,事實有他們成功的地方,她利用鳥幫向我們報復,也選正了對象。」
他們絕無疑問都受過嚴格訓練,也絕無疑問,對鳳棲梧絕對服從,在未得鳳棲梧命令之前,不會輕舉妄動。
群情洶湧,鐵雁好容易令他們平靜下來,也還是因為有鳳棲梧在。
剩下那十一個鴿子也就在怒吼中一個個拔刀或刺進心胸,或抹進咽喉,濺血倒在坐騎下。
「看不出。」鳳棲梧冷笑:「除非他們全都瘋了,否則絕不會就以百人之力正面攻擊我們。」
鐵雁點頭道:「那被找到屍體的小伙子是失蹤的第十個,之後我們曾經加派兄弟在夜間逡巡,尤其是月圓之夜,可是到上個月,仍然又有一個小伙子失蹤。根據住在他附近的人說,當夜他一如往常回自己房間睡覺,到天明父母見他久久仍不見出現,將門撞破,才知道他並不在房間之內。」
鐵雁道:「我們夜襲胡家莊,怎知道鴿組的人原來就是中原五義的弟子,暗通消息,我們一入莊便中埋伏。」
胡子玉不以為意,自顧道:「我走了一段路,看見並無發現,回到那口甜水井旁邊,覺得有些渴,本待打一桶水上來喝幾口,那知道桶子是那麼沉重,我還以為那個桶子必定很大,水載得多,那知道越拉越覺得不對勁,及至拉上來,才發覺桶上倒著一個屍體,其他三個人那時候都已回來,聽得我驚呼,一齊走過來。」
「不用半盞茶便到鎮口的了。兄弟們都已準備好,保管他們來得去不得……」
鳳棲梧忍不住追問:「什麼原因?」
他們才走到大堂石階下,兩個堂主已迎上來,急道:「二爺,中原五義——」
胡子玉道:「屍體只有頭腳部份濕水,而更令我們震驚的是那竟然就是千里獨行的屍體,然後我們想到了剛才吃的那些肉,每個人都想吐,再想到了大哥,怎麼我們那麼嘈吵也不見他走出來一看究竟?」
曹廷點點頭道:「也就是千里獨行的肉。」
婷婷的神態也起了變化,由焦急而失望,然後整個人都彷彿崩潰。
鐵雁也就在這個時候脫口叫出來:「二爺——」
婷婷在鳳棲梧身旁停下來,幽香一縷,飄進了鳳棲梧的鼻子,隨即一聲:「二叔——」
鳳棲梧劍眉一揚,道:「不是不想知道,只是在未明白你們的來意之前……」
她掙扎欲起,卻有心無力,已哭得紅腫的眼睛又淌下了兩行淚水。
鳳棲梧俯下身,呼道:「大哥——」
災禍——這難道還不是災禍?
進了門,鳳棲梧一揮手,道:「拉上吊橋,小心看守,任何人未經我許可,若擅自進出,格殺勿論!」
鳳棲梧無言揮手,舉步前行,嚴格說來他並非鳥幫的一份子,但現在鳥幫的人,已然將鳳棲梧奉為首領,這一來,是因為他與鳳生是兄弟,其次,他的武功事實亦足以繼承鳳生的地位。
胡子玉接道:「我闖進去的時候,大哥就像是一個白痴。」
「不錯,告訴他真相……」
鳳棲梧追問:「今夜怎樣了?」
一個漢子應聲躍上牆頭,嘶聲道:「不是他們反叛,幫主不會死,我三弟也不會死,趙勇未得命令,擅自放箭殺叛徒,也是該死!」左手拋弓,右手一柄短刀已反插|進心窩,悶哼一聲,倒墮下高牆,「通」的掉進壕水裏。
胡子玉尚未作答,鳥幫各人又叫嚷起來了,鳳棲梧等他們稍靜才道:「幫有幫規……」
大堂只剩下她一個人,燈光下,看來是那麼淒涼,一直到她將頭抬起來。
鳳棲梧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少得我份兒?」
鳳棲梧微一頷首道:「怎會弄成這樣子?」
曹廷一怔,道:「中原五義絕不會降服任何人,戰與否,只決定在公子。」
「那是因為我們恐怕傳出去……」
曹廷反問:「以鳳公子的見識廣闊,可知道有什麼人在挨了十三槍,十七劍,二十三刀,再給扇骨痛扎,流星鎚亂撞,仍然能夠活下來?」
儘管喝罵,那些鳥幫的弟子沒有https://m•hetubook.com•com一個將箭射下來,雖然他們表現得已恨不得射出那麼一箭。
婷婷道:「我只是猜想。」
胡子玉燕南左右立在曹廷身旁,燕南垂下頭,胡子玉神態落寞。
鐵雁仍然吞吞吐吐的說道:「夫人美麗溫柔,但不知道何故,屬下每次見到她時,總覺得有些心寒。」
鳥幫的人都聽得很清楚,十三槍,十七劍,二十三刀……鳳生是為了倒在中原五義手下那個人報仇。
鳳棲梧道:「除了這些廢話之外,你不懂得說其他的了。」
燕南如晴天霹靂,怔住在當場。
曹廷點頭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到現在仍然是一個謎。我們傷害了那樣東西之後,原以為事情完結的了,那知道她並沒有滅亡,竟到了鳳生那邊,對我們採取報復。」
他們都是無辜的人,只因為一片忠心,被牽入這件事之內。
胡子玉無意回頭望一眼,道:「大哥,你考慮清楚了?」
那難道是婷婷進入鳥幫總壇之後才有的事情。
「一個女人。」曹廷又嘆了一口氣:「一個既年青,又美麗,身材又動人的女人。」
在步向鳥王府的時候,他的心情仍很亂,路上他一直都是在想著怎樣找中原五義算賬,看見鳥王府,才突然想起婷婷,才亂起來,可是到看見婷婷,非獨不再亂,而且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鳳棲梧笑笑:「他們難道真的以為可以將我們擊倒?」
婷婷笑問:「你對我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兇?難道真的因愛成恨?」
那些幫眾齊應一聲,吊橋旋即軋軋的拉起來。
曹廷一抱拳,勒轉馬頭,燕南旁邊急問道:「這十二個師兄弟……」
下面的話還未接上,喝罵聲又起,鳥幫一眾顯得更激動。
霍青竹的屍體已給撈上來,一條右臂卻已消失在水裏,葉南溪挨了鳳生那兩刀,連站也幾乎站不起來,幸好是外傷。
「依依仍然說那是兔肉,但兔骨頭卻拿不出來,還有井裏的屍體,還有像千里獨行這種高手,竟然會倒在她手中,這所有的問題她都不能夠答覆我們,她也顯然不習慣這麼被人喝問,終於生氣了。」胡子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若非目睹,絕沒有人會相信一個那麼漂亮的女孩子生氣起來,竟變得那麼可怕。」
鳳棲梧沉默了一會,問道:「有什麼人?」
鐵雁道:「才一夜。」
曹廷道:「當時我認為是一種邪門內功,他們卻認為她不是人,老五在惶恐中劈出第一刀,一場惡戰就那樣展開了。」
燕南等人仍然是一臉詫異之色,曹廷也知道,除了他們兄弟之外,其他人實在很難明白那到底是什麼事情。
曹廷截道:「該知道的時候,你總會知道的。」轉過背身,目光落在燒毀了的莊院上,無限地感慨。
曹廷道:「一個人也許會看錯,可是五個人……」
胡子玉道:「江湖上傳說,鳳生借醉搶走了鳳棲梧未過門的妻子。」
鳳棲梧不由想到去年中秋發生的事。
鳳棲梧目光更緊,面色沉下來,一顆心亦同時沉下去,他想起了連雲莊密室內安順那個寵妾的屍體。胡子玉說的情形,不正是那樣?
胡子玉道:「我們也是的,甚至懷疑原是鳥幫鴿組的人的說話,但現在看來,我們若只憑這些人,除非對方那些燈籠只是虛張聲勢,否則只怕難免全軍覆沒。」
「請——」鳳棲梧伸手送客。
她的語聲充滿了誘惑,尤其是那一聲「鳳大哥」,鳳棲梧入耳不由一呆。
鳳生極少會醉酒,但那天夜裏竟然會醉到與婷婷發|生|關|系也不知道,是不是很奇怪?而鳳生更不是那種重色輕義的人。
鳳棲梧苦笑,道:「我也不相信,大哥這麼年輕便離開這人世。」
婷婷追前幾步,「哎喲」一聲,身子一栽,倒在地上,鳳棲梧應聲止步,回頭一望,只見婷婷黛眉輕蹙,手抓著羅裙一角,半臥著支撐欲起,他一皺眉,還是走近去:「怎樣了?」
鳳棲梧瞳孔驟然收縮,雙手抓住了鳳生的雙臂,嘶聲叫出來:「大哥——」
鳥幫弟子轟然齊應,曹廷高聲道:「公子難道不想知道何以有這種事發生?」
所有人無不緊張起來,一直到他們看清楚那個人,不由自主的爆出一聲歡呼:「二爺——」
胡子玉道:「這主要因為大哥不服水土,途中曾感染風寒,而我們亦只是打算四個人從不同方向四面隨便看看。」
曹廷頷首道:「我已經決定了。」
那個堂上應聲退下,鐵雁一旁插口道:「二爺,你看他們用什麼陰謀詭計?」
「那麼他的血那裏去了?」鳳棲梧脫口追問。
胡子玉曹廷齊皆一怔,曹廷道:「我們的確有那種感覺,你……」
鐵雁上下看了鳳棲梧一眼,道:「這年來大爺也是時常要這樣清靜一下。」
他站在鳳棲梧身後,一樣看見婷婷發亮的眼睛,遠比別人強烈,卻沒有鳳棲梧所受的影響那麼大,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眼睛,當然想不到那一聲驚呼,反救了鳳棲梧。
話口未完,一枝箭已「颼」地射向鴿首,快而狠準,但以鴿首的武功,要避開要擊下這枝箭卻是絕不成問題,所以曹廷胡子玉並沒有飛身去撲救,到他們發覺鴿首木立不動,靜待死神降臨的時候,已經來不及。
鴿首截道:「燕師弟不必為我們說話,我們未得師長許可,擅投鳥幫,已是該死,身為鳥幫一員,竟然出賣鳥幫龍頭幫主,更是罪無可恕……」
「沒有。」鳳棲梧道:「胡家莊前,隨去的兄弟都聽到,中原五義曾經聯手將那個人刺了十三槍,砍了十七劍,剁了二十三刀,還以扇骨扎臉,流星鎚痛擊。」
胡子玉補充道:「我們說的那個人就是這個人。」
「然後她突然抱著我痛哭,懇求我帶她離開一人材,帶她到中原。」曹廷說下去:「好像她那樣美麗的女孩子,留在那樣的地方,絕無疑問是一件很令人可惜的事,跟著她說只要我答應,她願意一輩子侍候我,在我還沒有答應之前,她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卸下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美麗的胴體,竟就與她立即在床上幹了那回事,也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跟著就整個人都迷失了。」
鴿首插口道:「因為佩服幫主的為人,才投到鳥幫,那知幫主竟然偷襲……」
「你相信,是因為你曾經目睹那個女人可怕的變化,但對其他人來說,那只是一個故事,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鳳棲梧還有耐性讓我們將整件事說完。」曹廷笑了笑:「但倘若鳥幫已集結在一起,只怕說故事的人連說故事的機會也沒有。」
他的話聲異常沉重,也異常認真,面容肅穆,絲毫笑意都不見。
鐵雁知道那是什麼人,沒有問那是什麼事,緊跟在後面。
婷婷道:「你是說你將我救出連雲莊,將我帶到來這裏?」
才奔出長街,沉雄的鐘聲已然驚破靜寂長空,遠遠傳開去,數不清的燈籠隨即四面八方亮了起來,不到片刻,整個鎮已然光亮得有如白晝。
鐵雁竟然回答道:「夫人的事情,我們可一些印象也沒有。」
婷婷的眼睛同時大亮,鳳棲梧目光深注,那剎那不由得一陣目眩,婷婷的雙瞳彷彿就是兩個漩渦,非獨目光,鳳棲梧的靈魂也不由自主投進去。
燕南脫口道:「怎會有這樣的人?」
「我們不怕死!」
「二爺放心。」鐵雁接道:「莫說百人,就是萬人也休想將這個鎮拿下來。」
胡子玉無言跟著離開,燕南看在眼內,亦只好跟在後面。
也所以,鳳生雖然沒有跟他們說清楚,他們仍毫不猶疑的服從鳳生的命令,去偷襲柴家莊,胡家莊。
婷婷一雙淚眼卻不時望向風棲梧,悲傷之外,還有一絲疑惑。
鳳棲梧手急眼快,忙一把扶住,這一把,手臂卻正好壓在婷婷的胸脯上,那剎那,鳳棲梧有如電殛,渾身猛一震。
鳳棲梧道:「先回總壇,整頓一下,等他們殺來,迎頭痛擊。」
鳳棲梧深注鐵雁,轉問:「只是這些了?」
最令曹廷震驚的還是燕南的回報,那在峽道將石塊推下,襲擊他們的不待言就是鳳棲梧,他只是一個人,卻將郭勝等十八人殺一個乾淨,若非那罈酒,連燕南也難倖免。
鐵雁更覺奇怪,道:「聽大爺跟曹廷他們說,他們曾經傷害了大爺的一個好朋友。」
鳳棲梧對千里獨行這個人並無印象。
鳳棲梧道:「我們問過靈堂外面的兄弟,不見嫂嫂外出,也沒有敢進來驚擾嫂嫂。」
高牆前面的空地上,悍立著的十隊手執兵器,隨時準備殺奔出去的幫眾,鳳棲梧在他們面前一轉,道:「你們都隨我來。」策馬往前行。
鳳棲梧意志不知怎的竟變得那麼脆弱,腳步停下來同時,旖旎的種種往事亦紛紛湧上心頭。
鳳生臨終的那種淒涼的笑容,那兩顆眼淚,還有那無聲的兩個字「災禍」,又在鳳棲梧腦海中浮上來。
燕南方待回話,曹廷已厲聲道:「南兒若再多說這種廢話,我便將你趕掉。」
鳳棲梧道:「那是為了什麼?」
鴿首搖頭道:「我們死不要緊,只是我們的妻兒……」
婷婷說了一句令所有人齊皆怔住的話。「只要你不是在這個時候要我嫁給你就成了。」
「十二槍,老二剁了她十七劍,老五砍了她二十三刀,還有老三的流星鎚。」
「兄弟鬩牆,外禦其侮,這其實亦是意料中事。」曹廷嘆了一口氣:「幸好他們並不是聯手來襲,否則這一戰,我們只怕沒有多少個活得下來。」
「她的眼睛變成了血紅色,本來白玉一樣的肌膚亦變得通紅,那給我們的感覺已不是美麗,而是恐怖。」胡子玉搖頭接道:「人怎會變成那樣?」
胡子玉悶哼一聲:「那你到底打算怎樣?」
曹廷道:「那是七月的十五。」
目送曹廷三人消失,鳳棲梧仍然呆在那兒沒有移動。鐵燕看出他是在沉思,不敢驚擾,幾個要出來的壇主都被他揮手示意回去。
「也是說,你們真的做過那件事。」
鳳棲梧冷冷的道:「我只是要嫂嫂伸出舌頭來看看,嫂嫂何必說這些廢話?」
喝聲震動靈堂,眾人的心神亦為之一清,婷婷的笑聲沒有給喝停,但聽來已弱很多,鳳棲梧接道:「這是什麼時候,嫂嫂竟笑得這樣開心,難道不覺得過份?」
胡子玉接問:「那大哥意思——」
吊橋現在已給收起來。
這真的是一場災禍,到什麼時候才終結。
曹廷胡子玉的對話也只有燕南才聽得到。
那種反應與其說是討厭,毋寧說是恐懼。
那些都是原屬鳥幫鴿組的人,胡子玉一皺眉,說道:「你們為了師門,通風報信,不惜背叛鳥幫,他們是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鐵雁道:「夫人平日極少走出來的,別的人不知,據屬下記憶所及,這一年來,只不過見過她三次。」
再前行,那幢農莊已在望,曹廷突然勒住了坐騎。一群人立時從前面林子裏奔出來,正是他們的弟子。
胡子玉又打了一個寒噤,道:「那具屍體一絲血色也沒有,背上的肌肉不見了老大一片,那顯然是用刀割下來,割口亦毫無血跡,若是已死去多時的人,肌肉絕不會那樣鮮,若不是,怎可能沒有血?」
鳳生仍躺在矛桿架成的床上,昏迷未醒,鳳棲梧亮著了一個火摺子,細看一遍,一張臉不由白起來。
鳳棲梧搖頭:「即使鴿組背叛我們的那些人全部死光了,他們多少也應該知道我們的實力,知道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鳳棲梧道:「他們懂得伏擊大哥,絕不會孤軍深入來送死,吩咐三面的兄弟小心戒備。」
「是怎樣?」鳳棲梧急急追問。
語聲未已,正門那邊已傳來嘈雜的人聲。
「他們若是不來……」
也是說,這個人比鳳生更難應付。
「大哥雖然是死在他們手上,卻也殺了他們不少人,當他們甘願一死來請我們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我們便不該拒絕。」
鳳棲梧在第一眼那剎那,卻有一種很陌生的感覺,完全就像是在看到一個陌生人。
燕南沒有作聲,只是搖頭。
曹廷道:「我們呆到了天亮,屍體再沒有變化,之後我們遍搜屋內每一個角落,也沒有任何可疑物件發現,倒是從那口井裏再撈出了六具屍體,裝束雖然不一樣,死狀都並無不m•hetubook•com.com同,渾身的鮮血好像都給放盡。」
鳳棲梧仰首向天,沒有作聲,胡子玉接道:「站在我們的立場,雖然知道是怎麼回事,除了一戰之外,亦無選擇。」
鐵雁道:「大爺也就因為一擊成功,跟著帶我們趕程往襲胡子玉,這一次卻給鴿組的人先將消息送到去……」
高牆上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所有的目光都充滿了疑惑。
鐵雁點頭道:「以前沒有的。」
鐵雁道:「完全提不起興趣,對一切事情,大爺都是那樣子無動於衷。」
群鴿尚未有反應,燕南已嘶叫起來:「你們並沒有做錯,為什麼……」
「兄弟們都說是喝醉了酒,不慎掉進枯井裏,給井底石塊割破了咽喉而死。」
鳳棲梧道:「我不想用強,嫂嫂堅持不肯,那也是無可奈何。」
胡子玉道:「要怎樣看?」
抬著鳳生的黑衣人應聲停下,其餘人隨即圍上來,不待鳳棲梧吩咐,一齊剔亮了火摺子。
他幾乎已忍不住回頭望去,卻還是在那剎那打消了這念頭,舉步再往前行。
胡子玉道:「不管我們能否說服他們,你們回去之後,立即遷避他處。」
鳳生的傷口已然洒上金創藥,可是鳳棲梧仍然不難看得出傷勢的嚴重,他再探鳳生的脈搏,面色更難看。
曹廷隨即道:「她給我們弄來了一盤肉,味道很鮮甜,很可口,她告訴我那是兔肉,我們卻從來沒有吃過那樣的兔肉,卻只以為那是關外的烹調手法不同,怎也想不到,那竟是人肉……」
鳳棲梧又道:「不管怎樣,這件事都必須要用血來解決。」
曹廷道:「我們是追一個人追到那兒去。」
鳳棲梧淡然一笑,轉問道:「這年來,幫中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
燈光照射,壕中的水流有如一條閃亮的銀帶,自下望上去,那道高牆更覺得高不可攀。
「我們兄弟五個又何嘗是?」
柴東升一家雞犬不留,以鳳生的為人,怎會做出這種令人髮指的事情?
鳳棲梧奇怪問道:「你們是真的看到亮光?」
「她就像是血做的,血流盡了之後,肌膚便皺摺起來,豐|滿的乳|房甚至乾癟萎縮。」
婷婷仍然一個人守在靈堂內,只是已經沒有流淚。也許她的眼淚已經流乾。
鐵雁道:「有兩條牛亦是這樣子,突然倒斃,咽喉破裂,滴血不存。」
鳳棲梧微一頷首:「鎮外的兄弟全都已回來?」
「怪不得你。」曹廷搖頭:「這就是所謂人算不如天算。」
那的確沒有要他們等多久,曹廷等十五騎便已奔到來,看見那些鴿子,鳥幫上下無不顯得異常激動。
鳳生的神情更激動,瞪著鳳棲梧,眼角竟然淌下兩顆淚珠,鳳棲梧還是第一次看見鳳生流淚,心頭一酸,道:「大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在不到半天的時間,附近兩個分壇的壇主已然率領幫眾到來,鳥幫總壇所在的整個市鎮亦遍佈死亡陷阱。
鳳棲梧道:「嫂嫂沒有必要說這些話。這對你我都無好處,對事情也沒有任何幫助。」
鐵雁垂下頭,道:「不瞞二爺,這年來大家的確因為大爺那樣,變得沒精打采,所以大爺去突襲中原五義,大家反而很興奮,那最低限度證明一點,大爺還知道我們這些人的存在。」
鐵雁即時道:「他們難道是要部份誘我們出擊,部份向我們暗襲?」
鳳棲梧皺眉道:「會不會給井水浸洗乾淨?」
燕南與十二個鴿子跟了上去,其餘的人隨即將火把熄滅,兩旁散開。
婷婷接問:「你見過這樣殘忍的人沒有?」
胡子玉截道:「我們卻也不敢太肯定,那剎那,我們的腦袋完全空白。會不會是錯覺,誰也不敢說,而更可怕的事情也就在這時候發生了。」
胡子玉苦笑:「令兄若非已迷失,相信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既然迷失了,在當時那種環境,還有什麼話能說得動他,相信就是閣下趕到來,亦難以令他改變主意。」
「一個屍體怎會有那麼多的血?」
鳳棲梧接問:「那麼嫂嫂可猜想得到他們到來說過什麼話?」
牆頭上也早已立滿了幫眾,手執弓箭與各種兵器,鳳棲梧奔上牆頭,遠遠已看見一條火龍向這邊迅速接近。
鳳棲梧冷笑道:「那他們怎麼不阻止幫主與一群兄弟的前去,只要那一戰能夠避免,大家總有機會坐下來談清楚。」
那一劍原就已割開了他的喉管,所以連話也說不出來,若非內力深厚,根本支撐不到現在。
火摺子一個個滅去,眾人亦終於一個個平靜下來。
鳥幫一共來了一百八十三人,卻留下了一百二十七具屍體,可謂損失慘重。
「幸好二爺及時趕到來。」鐵雁猶有餘悸,打了一個寒噤。
婷婷笑容一歛,道:「鳳棲梧,有生之日,你都會為今夜的事情後悔。」
靈堂中香燭長燃,煙飄繚繞,燈火凄迷,煙飄到婷婷的身上,彷彿就黏凝在那兒,由淡而濃,婷婷逐漸迷離在煙中,看來是那麼的不真實。
鐵雁忍不住道:「先讓我們處決叛徒,以慰幫主與死難諸兄弟在天之靈。」
鐵雁厲聲道:「你們加入的時候念的幫規難道完全忘掉?」
曹廷揮手道:「我明白——」接問鳳棲梧:「鳳公子能否等……」
到現在為止,他還是不明白那到底什麼回事,頭才抬起來,就發現鳳棲梧正在盯著他。
馬若是因為都忠於安家兄弟,才作出那種反應,實在難以相信。
胡子玉偏過頭,不忍目睹。
婷婷道:「我只知道他們是殺你大哥的仇人,而你竟將他們放走了。」
鳳棲梧截道:「只要各位兄弟提高警惕,不管是什麼陰謀詭計,相信我們都應付得來。」
鐵雁點頭:「沒有人能夠解釋,也所以出現了諸般鬼神傳說。」
胡子玉看了曹廷一眼,只是笑了笑,卻笑得那麼苦澀,曹廷並沒有作聲,只是望著鳳棲梧。
胡子玉呻|吟著道:「當時即使有他人在一旁,但除了我們,除了她本人,有誰會清楚?」
鳳棲梧很想掩上耳朵,可是他沒有這樣做,雙手拳握,繼續前行。
他移動得雖然慢,終於還是走出了大堂。
鳳棲梧看著那條火蛇停止前進,散斷,陸續熄滅,只剩下十來點,毫無反應,到那十來點火光再向前移動,嘴角才露出一絲冷笑來。
曹廷道:「你們是要知道這件事到底誰是誰非?」
「仇人的話你也相信?」
鳳棲梧看在眼內:「到底什麼事?」
鳳棲梧一直留在大堂內,處理一切事情,婷婷一身素白,在兩個丫環侍候之下,亦一直留在銅棺之旁,不停的流淚。
與之同時,偵騎信使四出,一面偵查中原五義等人的動向,一面急報各地分壇,召取援兵。
鐵雁道:「奇怪到現在為止,另外三面仍然沒有任何的發現,那若是只有幾個人,起不了多大作用,若不是,我們的人似乎不可能完全沒有……」
曹廷又一聲嘆息。道:「這件事兩方面都沒有錯,只錯在為師五人早年不慎開罪了一樣東西,鳳生那樣做也完全是身不由己。」
看見這些忠心的弟子,曹廷胡子玉無不感慨之極。
胡子玉道:「鳳棲梧看來很冷靜,這對我們多少也許有些幫助。」
「傷口在咽喉?」
曹廷道:「要看鳳生的情形,若是他只是重傷,我們大可以不必著急,若是他死了,他們的報復一定會立即進行。」一頓道:「據說鳥幫這一次調動的只是總壇的部份精銳,他們仍然有足夠的能力摧毀我們。」
「這個沒有說。」
曹廷垂下頭,鳳棲梧鐵雁這時候已開始相信曹廷他們的誠意,好像這種話,本不是曹廷這種身份的人還會說出口的。
一排十二個弟子隨即從旁策騎上前,為首一人接道:「我們十二人卻是必須追隨前去。」
曹廷接道:「在我們到來之前,鳳公子相信亦已問清楚,就算鳳幫主的親信,也不知道鳳幫主到底是為了什麼要攻擊我們。」
曹廷道:「到這個地步,已經很糟了,我們若再不說話,鳥幫整個迷失,後果更不堪設想。」目光落在那十二個鴿子的面上,道:「你們跟去也好的,若是鳳棲梧不讓我們有說話的餘地,總要有人將我們的話記下來。」
婷婷嬌笑道:「你最好還是不要看,否則,你一定後悔。」
「不知道……」
鳳棲梧道:「在那裏?」
鳳棲梧道:「我不是鳥幫的人,我不知道。」
「鳥幫的人未必服從鳳棲梧。」
鐵雁駭然:「現在他們……」
跟著就是鳳生的襲擊中原五義。
燕南催騎再上前兩步,道:「那麼多師兄弟死在他們的手上,怎能……」
「我們由中原西追至安西,幾次差不多要將他抓住,但都給他逃掉,到了瓜州古城附近,更就完全失去他的蹤跡,再過那附近只有甜水井有水可飲,所以我們追到了一人村。」曹廷嘆了一口氣說:「那條一人村,的確只有一個人。」
長街到處燈火輝煌,鳳棲梧一騎走在最前,目光亦逐漸亮起來,一路上他都沒有再說什麼,帶著一群人默默走向前。
鳳棲梧步向石階,仰首看著那一輪明月,腦袋裏仍然像塞滿了亂草,湧現的都是與婷婷親嫟的諸般情景,怎也驅不去。
鳳棲梧冷笑道:「我只知道他們是鳥幫的人,不依幫規處置,難息眾怒,就是我願意談,鳥幫的人也會反對。」
鐵雁急步相隨,那個堂主卻向鐘樓奔去。
鳳棲梧的目光是那麼冷酷,只看這目光,燕南絕不相信這一次鳳棲梧仍然會對自己刀下留情。
婷婷的舌頭緩緩縮回,道:「看清楚的了。」
曹廷苦笑道:「那也許是因為吃了人肉的影響,總之,我們很想很想殺人,到全都傷在依依指甲之下,殺機更濃,依依當時不住笑,好像覺得很有趣,那又給我們一種被戲弄的感覺,大概因此原因,那一份憐香惜肉之心沒有了。」
鳳棲梧一行人還未回到鳥幫的總壇,消息已經傳到了,所以到他們返回總壇的時候,周圍都已聚滿了一臉悲憤、手執兵器的幫眾。
鳳棲梧截道:「你們一共來了百多人,其他的那裏去了?」
「很深的傷口,可是附近一滴血也沒有,傷口亦毫無血色,有如死魚肉,屬下覺得奇怪,暗自扎了屍體一刀,發覺亦是一滴血也沒有。」
鳳棲梧喝道:「你們若是一片誠意投靠我大哥,又怎會在乎別人說話,鳥幫之中,不管名門弟子出身,卻不見他們像你們這樣。」
「只要是真話我就相信。」
胡子玉亦自嘆氣:「看來我們得準備應付他們下一次的襲擊了。」
胡子玉接道:「鳳生可不在,難道真的已倒下?」
曹廷道:「那件事發生在一人村。」
鳳棲梧道:「不錯,鴿組既然大都是中原五義的弟子,若是一早將目的地說出來,柴東升縱然不能夠及時請來其他四個兄弟,要逃走應該絕不成問題。」
鳳生不時將臉埋在冷水中,是不是為了頭腦需要冷靜一下?什麼事令他那麼煩惱。
火光照耀下,鳳生眼蓋顫動,終於張開來,眼神已變得黯然無光。
鐵雁奇怪道:「二爺不知道大爺與中原五義之間有宿怨?」
胡子玉道:「當時大家都顯得有些瘋狂,也不知是怎的,她的一隻腳給我抓了一個結實,然後大哥的槍就刺進了她的身子。」
鳳棲梧目光一緊,鐵雁亦呆視著胡子玉。
「叛徒!」不知那一個當先叫出來,其他的也跟著高聲大叫,亂成一片。
經過詳細的考慮,他已經知道要問什麼。
「這是說,到現在仍然是茫無頭緒的了。」
胡子玉終於一聲嘆息,道:「大哥的決定,果然沒有錯。」
鐵雁目光一轉道:「幫中有十一個小伙子無故失蹤,每當明月之夜,幫中養的豬牛雞鴨等都顯得有些慌亂,大叫大鳴,不少更跡近瘋狂。」
鳳棲梧嘆了一口氣:「那只有待大哥醒來,才知道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鳳棲梧詫異的重複了這一句:「一人村?」
什麼時候才是該知道的時候?
胡子玉道:「那七個人與兩匹馬的血都是給她吸進了體內,所以她體內才有那麼多的血。」
鐵雁苦笑道:「不知道,屬下曾經想過那可能是滲進泥土內,但挖了一尺並無發現,這件事令幫中的兄弟恐慌過好一段日子。」
鳳棲梧其實是在將鳳生性情www.hetubook•com•com大變前後的事情反覆細想。
安富說憐憐是一個女妖精,既可愛,又可怕,「小妖精」這三個字與「淫|婦」那兩個字似乎已沒有多大分別。
中原五義方面亦一樣傷亡慘重,五百六十九人死了二百五十七個,剩下的過半受傷。
鳳棲梧詫異地問:「死因是什麼?」
沒有風,即使有,亦不會將火吹得那麼高,難道是她那雙眼睛的影響?
曹廷斷喝道:「你是要他們十二個就這樣死去,一些價值也沒有?」
鐵雁道:「我曾經問過大爺,是什麼事這樣子煩惱,大爺卻只是搖頭,可是我看得出,大爺是真的有些心事。」
即使他已負傷,只要還能叫得出,也一定會叫出來。到底怎樣了?鳳棲梧前所未有的焦躁,所以沒有將那些石塊全推下去,暗忖差不多,身形便展開,向鳥幫逃走的方向,往山下掠去。
鳳棲梧垂目如故,冷應道:「嫂嫂若是倦了,無妨回房休息,江湖人,不在乎俗禮。」
胡子玉接道:「還有我的扇。」
鳳棲梧道:「不要說了,大哥與你們前次偷襲柴家莊,此次又偷襲胡家莊,都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西面一個窗戶是給打開了,但窗下地面卻沒有人走過的痕跡,因為那天入夜之後下過雨,地面遍是泥濘,有人經過,總有腳印留下來。」
「叛徒」之聲仍然不絕於耳。
鐵雁等人當然也聽到滾石之聲,卻已經全都出了峽道,也所以無不驚訝之極。
鐵雁道:「以二爺的精明,一定會有所發現……」
鳳棲梧一怔,道:「這樣?」雙手從桶裏掏起了一捧水。
鳳棲梧目光轉回,道:「你是來找我的?」
鳳棲梧沉吟不語,曹廷看看他又道:「一人村只有一個人,乃敦煌縣府所派,除了不必納糧之外,尚有一院平房可住,職責卻非常重要,非獨要供給旅人飲水管理住宿,還要警戒馬賊,負有放哨使命。」
整個市鎮亦陷入一片死寂。
曹廷考慮了一下,終於點頭道:「至於其他人,還是回去……」
一個堂主隨即道:「二爺,那就是中原五義的人。」
「婷婷。」婷婷好像覺得很可笑,失笑起來。
曹廷苦笑道:「我們當時大概都瘋了,竟然會對一個女人這樣做。」
鳳棲梧追問道:「你幹什麼闖進去,瘋了?」
鳳棲梧截道:「這件事是我大哥不對還是怎樣且不說,你們加入鳥幫,並沒坦白說出你們的本來身份,則絕無疑問。」
「難道一戰之外,還有第二條路?」
「吸血的女人……」鳳棲梧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沉吟了一會,才試探著問:「我大嫂又怎樣?」
「我們的家人都在幫內。」
鐵雁站在他身後三丈之外,奇怪的望著他,看見他回過頭來,一面走過來,一面道:「二爺怎樣了——」
婷婷搖頭,道:「不用,一會就沒事的了。」她隨即鬆開扶著鳳棲梧的雙手,但立即就倒下。
鳳生悽然一笑,緩緩抬起他的右手,鳳棲梧握住了這隻右手,道:「我們是兄弟,好兄弟!」
「也為了阻止災禍蔓延。」曹廷一皺眉:「說不定鳳家兄弟的衝突也是與這件事有關。」
一個人竟能夠流這麼多淚,是不是有些奇怪?
鐵雁的記性很好,事實說話也不多,所以他幾乎一字不漏,說得很詳細。
鳳棲梧搖頭:「只是要清靜一下。」
走出了老遠,曹廷仍是頭也不回,也沒有作聲,胡子玉終於忍不住道:「老大,你看姓鳳的會不會相信我們的話?」
胡子玉道:「可是我們也有我們的門規。」
曹廷接道:「我一個人留在屋子裏,攤開地圖,正要推算千里獨行將會逃到那兒去,那個叫依依的女人就來了,送來了一杯茶,她本來就是一個很動人的女人,那會兒更加動人。」
幫眾又轟然齊應,為首的鴿子面色灰敗,上前道:「二爺要怎樣處置我們?」
「沒有——」曹廷搖頭。
鐵雁移步到鳳棲梧身旁:「二爺,大爺傷得很重。」
胡子玉道:「那個叫做依依的女人赤|裸著身子,怪可憐的偎在大哥身旁,當時我們都很尬尷,若非大哥神態有異,真的會先退出去,我們叫了幾聲,大哥都沒有反應,問那個依依,她卻只是流淚,三哥著急起來,衝出去拿了一桶水,依依要阻止,三哥已然將那桶水盡潑在大哥身上,大哥這才突然清醒過來。」
鳳棲梧一揚眉:「我正要休息去。」霍地站起身子,舉步前行。
語聲未已,夜風已然吹來急驟的馬蹄聲。
胡子玉半瞇起眼睛,緩緩道:「那只不過千盞燈籠。」
他們甚至不惜為鳳生兩脅插刀。
曹廷道:「我們的來意,就是要說清楚……」
如果他回頭接觸婷婷這雙眼睛,未必再能夠保持冷靜,說不定立即就會在婷婷的目光中迷失。
連他也奇怪,到現在為止,除了一聲稱呼之外,一些說話的興趣也提不起來。
鳳棲梧劍眉深鎖。
眾人齊應一聲,魚貫跟在鳳棲梧鐵雁身後,步履整齊。
開始是由婷婷被擄,他獨闖連雲莊,那之前,並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主要是因為他們說的話令我聯想起一件事。」鳳棲梧重重一頓:「嫂嫂大概還沒有忘記在連雲莊密室我們看見的那具不停流血,頭顱給剁下來的女人屍體。」
「沒有。」鐵雁嘆了一口氣:「也沒有人敢問。」
鳳棲梧接道:「胡家莊一役之前,我不知道大哥在什麼時候,又為了什麼與中原五義結下了仇怨,鳥幫所有的幫眾也全部不知道,但他們都甘心為大哥賣命。」
曹廷看了看他們,接道:「這種事就是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除非親眼目睹,在鳳生襲擊我們之後,我們若是能夠保持冷靜,先避免與鳳生正面衝突,再探查出真相,事情也許不會弄得這樣壞,可是大家當時都非常激動。」
鳳生勉強一點頭,那個頭一側,終於氣絕。
一個個手執兵器的幫眾緊接著奔出,有條不紊的奔向不同方向。
鳳棲梧沉著聲,接道:「另一方面,我們也好趁這一段時間,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是誰?」鳳棲梧追問下去。
鐵雁握拳道:「中原五義卻都是卑鄙小人,四個聯手攻大爺一個……」
曹廷卻道:「鳳公子首先得明白,我們五兄弟都不是沽名釣譽之輩,俠義之名,完全是行俠仗義得來。」
「牆頭之草,首竄兩端,你們若真的是佩服幫主,則如何能忍心看著他與一群兄弟踏入死亡的陷阱?」
婷婷道:「這大概沒有什麼不對。」
鐵雁考慮著道:「有句話屬下本來不該說……」
鳳棲梧道:「要問的已問了,只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嫂嫂答允。」
胡子玉的表情變得更奇怪,曹廷的說話亦在寒噤下中斷。
曹廷道:「我醒來第一個感覺就是非常不悅,大家不錯是兄弟,但這種情形之下,他們也應該知道迴避才是,但到他們說吃的竟然是人肉,才轉為驚訝。」
曹廷斷喝截道:「住口!」
胡子玉嘆了一口氣:「希望鳳棲梧如你所說,是一個還講理的人。」
燕南不能不同意。
這兩件事是不是太巧合?
鳳棲梧冷笑道:「應否接受,有待事實證明。」
胡子玉道:「大哥真的相信依依那樣子仍能夠活下來?」
曹廷苦笑:「不錯。」
曹廷緩緩道:「出蘭州經永登上鳥鞘嶺,沿莊浪河前行,古浪後便是武威。」
曹廷頷首,又嘆了一口氣:「我們並沒有輕視鳥幫的實力,但集中全力,結果仍然落到這般田地,鳥幫之所以能夠稱霸綠林,的確有他們的條件。」
「甘心便成了。」
「沒有了。」鐵雁一再搖頭。
曹廷胡子玉燕南無不替他們難過,卻都沒有說什麼,他們都不喜歡說廢話。
血都是由那具女屍流出來,而那具女屍的情形與曹廷胡子玉說的並沒有不同。
鳳棲梧方待問,曹廷已說道:「她的領子敞得很開,俯身將茶放下的時候,甚至可以完全看見她整個胸膛,我年輕的時候曾經荒唐過一段日子,成家立室之後,已沒有在外面胡混,可是,我竟然禁受不住她的誘惑,貪婪的盯著她的胸膛。」
——依依,憐憐,婷婷……
吊橋落下,鳳棲梧即飛騎奔出,鐵雁緊緊相隨。兩騎先後在曹廷之前停下,鳳棲梧右手按著刀柄,雖然沒有拔刀,但絕對可以應付任何突然的襲擊。
胡子玉一怔:「那有什麼關係?」
鳳棲梧搖頭,鐵雁接道:「大爺掩護眾兄弟後退,金鵬替大爺擋擊曹廷一槍,當場命喪,霍青竹乘機偷襲,大爺不忍以金鵬的屍體擋住來劍,才傷成這樣。」
鳳棲梧站起身子:「也許是中原五義的人來了。」放步疾奔了出去,鐵雁忙跟了上去。
婷婷呆了好一會,又笑笑,道:「你一定要看?」
鳳棲梧點頭:「切不可大意輕敵,小心為上。」一頓又接道:「鳴鐘示警。」語聲一落。身形亦動。
婷婷身子是站起了,但搖搖欲墮,好像隨時都會倒下,鳳棲梧又一皺眉,道:「我叫人送你回房間去。」
在未遇上鳳生之前,婷婷一直是這樣稱呼鳳棲梧,每一聲都帶著濃情蜜意。
燕南咬牙切齒道:「大師伯——」右手已按在劍柄之上。
鐵雁苦笑道:「屬下也不知道是否完全是因為夫人心寒,也許當時屬下有些不適,亦可能因為風太冷。」
到他進入了密室,下了石階,碎去珠簾,看到了地上的血,那具倒在血中的女屍。
鐵雁搖頭:「事前大爺什麼也沒有說,一直到大爺下令襲擊,我們才知道對象是柴東升。」
仍留在他們面前那個堂主道:「約莫有百來人。」
鳳棲梧不由點頭:「怎麼你們不跟我大哥說清楚?」
每一步踏出去都好像很費力,那麼慢,又那麼重,每踏出一步,彷彿就聽到婷婷的那一聲「鳳大哥」。
鐵雁一揮手,一個堂主疾奔了出去,鳳棲梧接問:「由東面來的,一共有多少人?」
「正是。」鐵雁皺眉:「只找回一個,乃是在一個枯井之內,當時群鴉集棲在井旁,發現的兄弟覺得奇怪,用繩垂下去,結果找到了那個小伙子的屍體。」
鳳棲梧又沉吟起來,口裏雖沒有說,心底已不由暗問:「難道就因為婷婷?」
鳳棲梧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我只是斗膽請嫂嫂將舌頭伸出來,讓我看清楚。」
明月在中央。
鳳棲梧道:「他們本來就是你們的弟子。」
鳳棲梧默認,曹廷又道:「兩位乃同胞兄弟,自小在一起,鳳公子當然亦清楚,我們與兩位的長輩亦無任何的仇怨。」
「這也是我們唯一的希望。」曹廷亦自嘆了一口氣:「但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讓鳳棲梧清楚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都已在候命出擊,二爺,這一次要他們來得走不得。」
「那大哥應該及早有一個決定了。」胡子玉一向都比較溫和,現在卻顯得異常急躁。
萎縮皺摺的肌肉,乾癟得有如兩個空布袋的乳|房,那麼年輕的女人,死後的肌膚怎會變成那種樣子?
曹廷道:「令兄是怎樣的一個人,閣下應該比我們更明白,令兄什麼時候變成這樣,鳥幫之中發生過什麼事情,與我說的是否有關係,閣下亦應該清楚,這件事雖然是怪異一些,我們似乎只有接受。」
曹廷嘆息道:「我們承認當時都非常激憤,完全沒有考慮到這方面,所以現在才……」
「二叔——」婷婷在後面叫:「鳳大哥——」
婷婷粉臉飛紅,嚶嚀一聲,一個身子縮入了鳳棲梧懷中。
他們兩騎奔在較前面,那些弟子策騎緊跟著,看見前面的亮光,無不露出驚異的神色。
「鳳棲梧絕無疑問,比鳳生更難應付。」曹廷目光一遠:「鳳生有勇無謀,此前一次的襲擊成功,只是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但鳳棲梧卻懂得一看見勢色不對,搶救不及,攻奪峽道埋伏,反制追騎,鳥幫若是由他來統率,不向我們採取行動則已,一開始行動,我們必凶多吉少……」
燕南叫出來:「姓鳳的——」
燕南冷笑道:「那就是他交朋友的方式?」
鳳棲梧脫口道:「肌膚跟著也失去光澤,就像是蛆蟲,剛取出來的骨髓?和圖書
鐵雁點頭:「二爺一年沒有到來,有些事,我認為二爺也應該知道一下。」
鐵雁看看鳳棲梧,沒有作聲,鳳棲梧沉吟著又問道:「大哥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
曹廷道:「我們可以等。」
婷婷道:「說得太遠了。」
「大都死了。」鳳棲梧搖頭:「我不想殺他們,可是他們一定要殺我,因為我姓鳳,而且還要來這裏救人。」
她垂著頭,眼蓋亦垂著,一個身子動也不動,面容亦無變化,泥塑木雕也似,看來卻仍然是那麼漂亮動人。
「他們說得很真實,雖然他們說的是我從來沒有聽過,也似乎沒有可能發生的事,但我仍然覺得他們不是在說謊。」
鳳棲梧目送他們離開,沒有動,腦海中卻沒有平靜過,不住翻騰,鐵雁呆望著鳳棲梧,亦沒有作聲。
鳳棲梧沉默了下去,鐵雁驚訝的看看曹廷三人又看看鳳棲梧,雖然沒有說出口,這表情已無疑告訴曹廷等人月圓前後鳥幫也曾出過怪事,與他們所說的有些相似。兩條牛,失蹤了的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曹廷正要問,鳳棲梧已道:「那之後又怎樣了?」
「那是憐憐的屍體。」
「不錯,他們原是要會合埋伏峽道兩旁峭壁上的人截擊你們。」
曹廷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能夠解釋這些事?」
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將胡家莊燒為平地,火勢熄滅的候,已經是翌日正午。
那完全是一種報復。
鐵雁道:「那麼二爺的意思……」
那不過片刻,在他們前面不太遠的地方就逐漸亮起來,使他們看到了整個鳥鎮的輪廓。
鳳棲梧卻完全不知道,也從未聽過鳳生提及這件事,他們是兄弟,什麼事不知道,什麼事不可以說?
婷婷這才緩緩的抬起頭來,第一句話卻是:「曹廷胡子玉走了?」
「到底是怎樣,很快就會有一個明白的了。」鳳棲梧盯著那繼續接近的火光。
胡子玉回頭望一眼那些弟子,道:「用我們全部人的性命去證明那是事實?」
鳳棲梧雖然看得不怎樣清楚,也聽得不怎樣清楚,已經能夠分出敵我,等到那些手舉火把的人完全進入了峽道,立即將堆在絕壁邊緣的石塊推下。轟轟發發的滾石聲震耳欲聾,飛揚的塵土亦遮蔽了本已不清晰的視野,可是從峽道口急閃出來的火光,他已經知道收到預期的效果。
曹廷插口道:「這倒不能完全怪責他們,是我們兄弟會商決定……」
胡子玉曹廷一聽,不由得面面相覷,那為首的鴿子接道:「即使我們都忍心棄子拋妻,也沒有用的,鳥幫從來不會放過叛徒,那怕十年,二十年,也要將叛徒抓回去治罪。」
方才自己不也是幾乎迷失在婷婷的挑逗中?鳳棲梧機伶伶突然打了個寒噤。
他們的神態都非常激動,這些江湖人最重義氣,何況鳳生對待他們一向都親如手足。
「大哥對這件事情有什麼表示?」
胡子玉接道:「我們給了她一些錢,叫她弄一些吃的。」語聲甫落,他突然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
鳳棲梧也不例外。舌綻春雷,突然大吼一聲:「別笑!」
「那十一個小伙子也是在月明之夜失蹤?」
鳳棲梧道:「只管說,我是怎樣的一個人你應該明白。」
到他們離開的時候,安富的神態舉止也是妖異,那種像貓叫,像狼嗥的聲音,像野獸的爬行,現在想起來,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鐵雁道:「我們已經打好了基礎,能與我們公開一戰的幫派可以說完全沒有,甚至可以說現在只有我們去攻擊別人。」
他繼續前行,就轉入了一條迴廊,來到了一個水井之前,打了滿滿的一桶水,將整塊臉都浸在水裏。
婷婷道:「沒有人會阻止你。」
「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曹廷第一句就是這樣說。
婷婷道:「有關係麼?」
鳳棲梧完全明白他們的心情,他同樣也有一股殺回去的衝動,但他還是抑壓下來。
婷婷幽聲道:「我不倦,只是二叔日夜趕路,忙到現在,該休息一下的了。」
曹廷毫不猶疑的道:「好,我們就等在那兒。」
之後就是鳥莊總壇的突變。
鐵雁點頭:「那就等他們到來的時候將他們殺一個乾淨。」
曹廷胡子玉亦看到鳥鎮的燈光大盛,聽到那一下鐘聲。
「然後我們看到了亮光。」胡子玉半瞇起眼睛:「那種亮光好像由那個女人的身上射出來,光亮得令人目眩,一閃即逝,到我們看清楚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倒下。」
鐵雁道:「你當我們是什麼東西,你們已經反叛了,到現在為止,我們何嘗有片言遷怒你們的妻兒。」
與之同時他亦由心寒出來。若非他趕至,將那些石塊推下去的是中原五義的弟子,鳥幫將會有什麼結果實在不難想像得到,何況在峽道之外還有燕南郭勝等人?
燕南嘆了一口氣,道:「那種事,真的有?」
婷婷道:「你真的懷疑我已不是你深愛的婷婷?」
鳳棲梧也聽得很仔細,雙眉不覺深鎖,嘟喃道:「十三槍,十七劍,二十三刀,還有扇骨流星鎚痛扎亂搥,中原五義到底與那個人有什麼仇恨,竟然用到這麼兇殘的手段?」
這也許就是年輕的女人與年老的女人不同的地方。
婷婷當時對自己的態度是否也有些陌生?
「總壇——」鳳棲梧一字一頓:「找一個人,問清楚一件事。」
鳳生給放在銅棺內,到現在一雙眼仍然睜大,看來像是死不瞑目,又像在咒詛什麼。
曹廷終於同意,一揮手,與胡子玉繼續前行。
鐵雁沉吟道:「這也好——」
可是他的心並未因此放下,那主要是因為到現在為止,他仍然沒有聽到鳳生的聲音。
鳳棲梧截口接問道:「那之後又怎樣了?」
鳳棲梧在歡呼聲中掠到鳳生旁邊。
「那只有凌空飛去的了。」鳳棲梧仰首向大,笑了笑,卻笑得那麼無可奈何。
鳳棲梧一聲微喟:「我本該每隔一個時間就回來看看。」
「也是入夜之後才從燕南郭勝口中知道你們夜襲胡家莊的事。」
鳳棲梧輕嘆了一口氣:「你將他們的說話跟我詳細說一遍。」
「什麼宿怨?」鳳棲梧想不透。
「就是廢話,也只有這一句的了。」婷婷終於伸出了她的舌頭,只是短短一截,這卻已足夠。
胡子玉嘆息一聲:「我們只是光說故事?」
鐵雁再也忍不住悄聲道:「二爺,那兩條牛,還有我們那些不見了的兄弟。」
一年後的婷婷,並沒有多大改變,歲月無情,可是她反而更動人,更美麗。
鳳棲梧目光落下,甚至看見那一道深深的乳|溝,急忙將目光移開。
曹廷搖頭:「原定計劃是郭勝燕南堵住峽道的出口,配合兩旁的石塊攻擊,一舉而將鳥幫殘餘盡殲在峽道之內,但鳳棲梧的出現,卻非獨破壞了我們這部份的計劃,而且令我們損折了二百五十七人。」
曹廷一面設下障礙,以防止敵人的反擊,一面吩咐弟子清理屍體,到正午,亦已經有一個明確的報告。
鳳棲梧道:「這的確是奇怪得很,與我大哥性格的突變一樣奇怪,可惜我沒有在。」
那一聲若是再遲一些,鳳棲梧也許已迷失。
一個弟子應道:「只怕鳥幫的人不是這樣想。」
曹廷忽然一笑:「幸好講理是絕不用這麼多人的,我一個便可以。」語聲一落,勒住坐騎。
十一個小伙子無故失蹤,被發現的屍體滴血無存,兩條牛也一樣,突然倒斃,咽喉破裂……
鳳棲梧一怔:「怎會是一個女人?」
鐵雁終於忍不住問:「二爺,到那兒去?」
燕南恨恨的咬著嘴唇,雙拳緊握,鳳棲梧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
婷婷淡然一笑:「我說我不知道。」
鳳生應聲渾身一震,無神的目光落在鳳棲梧的面上,亦自一亮,嘴唇顫動著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們清楚記得並沒有在峽道上設伏,在進入之前,甚至恐怕中原五義的弟子已在峽道上埋伏好截擊他們,現在埋伏不錯是發動了,但對象竟然是曹廷等追兵,若說這是看錯弄錯,實在難以令人置信。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的人發現了峽道的埋伏,將之奪為己有,掩護他們撤退。
鳳棲梧鐵雁一齊回頭,鐵雁隨即道:「又出了什麼事?」
每一個看見她的人都投以同情的目光,卻沒有一個留意到這件事,鳳棲梧更就不用說,他甚至沒有多看婷婷一眼。
鳳棲梧不禁道:「那你們是怎會知道的?」
等到各人停止了嚷叫,他才道:「死的是我的大哥,我比各位憤怒,但對方有備而戰,我們又只剩下這些人,這樣攻回去,不難會全軍覆沒!」
鴿首道:「只要他們平安,我們便已經放心。」轉對群鴿道:「你們聽到了,這件事我們並沒有做錯,只錯在我們不該既為中原五義門徒,又是鳥幫的一員。」
那些弟子很快追近,紛紛將坐騎勒住,胡子玉隨即道:「鳥幫的勢力證實在我們之上,我們兄弟考慮清楚,決定不牽累任何人。」
鳳棲梧搖頭:「我也沒有見過一個人在這種情形下仍然能夠生存,關於那件事,曹廷胡子玉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
「心寒?」鳳棲梧甚奇怪。
鳳棲梧目光轉向大堂那邊,腦海中彷彿又響起了婷婷的一聲聲鳳大哥,還有諸般誘惑的神態,一雙劍眉不覺鎖起來,那捧水亦不覺從掌中漏盡。
胡子玉心情一樣沉重,不完全因為多年基業毀於一旦,還因為未來的渺茫。
婷婷跟著的說話,卻似乎不像說謊,可是以平日膽小的她,怎敢看下去?
鳳棲梧沒有理會,盤膝靜坐在靈前,眼蓋低垂,身子一動也都不動。
牆頭上的幫眾弩箭紛紛上弦,集中向著曹廷胡子玉燕南等三人。
鳳棲梧率先在鳳生的靈前跪下,叩了三個頭,跟著他的人跟著叩頭,眼瞳中都露出疑惑之色,就是鐵雁也不例外。
曹廷道:「在胡家莊一戰之前,我們也仍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一直到我們聽了令兄那一番話。」
她說的若全都是事實,那個憐憐的行動非獨有些瘋狂,而且邪得很。
那是誰?沒有人想得到,也就在他們怔在那裏,大惑不解的時候,衣袂聲入耳,一條人影如飛從山上掠下。
曹廷道:「是真的,那也是我們兄弟五人有生以來所做的最糟的一件事。」
馬蹄聲,腳步聲由遠而近,婷婷似置若罔聞,毫無反應。
鳳棲梧不能夠肯定,也沒有細思,只是想著如何部署報復的事情。
鳳棲梧又沉默下去,胡子玉接著說道:「令兄問我們,有沒有忘掉我們做過的那件事。他是問最糟的一件,也只有這件了。」
鳳棲梧出奇的冷靜,一直到那些鳥幫弟幹停止了喝罵,才應道:「家兄已去世,有什麼話跟我說也是一樣。」
她的眼瞳同時閃動著一種奇異的光芒,鳳棲梧若是在這個時候向她看,應該就會發覺婷婷的異常之處。
鳳棲梧道:「一具屍體便將你嚇成那樣了?」
鳳棲梧現在卻才想到那會是恐懼。
鳳棲梧道:「那到底是什麼人,你們為什麼要那麼殘忍?」
沒有人作聲,鳳棲梧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好!好漢子!」語聲一落,幫眾齊皆怒吼,群情洶湧。
婷婷目送那兩個丫環步出靈堂,目光落在鳳棲梧的身子好一會,鳳棲梧仍然一些反應也沒有,婷婷終於站起來,移步走過去,衣衫抖起了陣陣「悉索」聲響。
曹廷道:「一定會。」
鳳棲梧看在眼內,一皺眉。
曹廷跟著道:「之後,我們翻開了屋後兩個沙堆,發現了兩具馬屍,也是滴血無存,我們開始懷疑那個女人依依……」
鐵雁的手緊握在雁翎刀柄上。
鳳棲梧目光一落,綺念又生,猛咬牙,偏開臉,眼睛接閉上,再將頭一甩,才將這綺念甩掉,隨即舉步往外走去。
「血濃於水,鳳生與鳳棲梧之間即使曾經發生過什麼衝突,在這種情形之下也一定不會袖手旁觀。」曹廷說這句話的時候,正立在火場前面的空地上。
婷婷並沒有再叫出聲,嘴唇顫動著,無聲的重複著一個變比,從她嘴唇的變化看來,那應該就是在重複著「鳳棲梧」這三個字。
「他若是還有理智,我們就可以跟他說清楚這件事。」
「他們的家人都在鳥幫,留他們在這裏,不是更適合?」曹廷神色黯然,策騎緩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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