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稍待又問道：「我們現在往那裏去？」

陵四面都有石階，兩旁列著石翁仲、石馬、石華表。

在果樹之間，居然有幾隻梅花鹿在徘徊，那些鹿也不畏懼楚輕侯他們，楚輕侯手撫著其中一隻梅花鹿，忽然道：「我們昨夜吃的是鹿肉。」

「姊姊，你說怎麼樣？」是香奴的聲音。

楚安怔怔的聽著，怔怔的望著楚輕侯：「公子其實也有些相信了。」

那只是三十餘級，走來卻令人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每走一步，壓力彷彿更加重了。

「可以這樣說。」留侯的話聲一頓。「不過本侯平生就只養過一隻貓，就是這一隻。」

楚輕侯目光轉回來：「當然都休息去了。」

楚輕侯手指墓碑：「你看，這個東海留侯乃死在洪武二年。」

前方樹木叢中，隱約已看見那座殿堂的飛簷，楚安想一想：「若是沒有人，我們又……」

「希望就是了。」楚安苦笑著，楚輕侯沒有再說什麼，負手在院子中踱了一圈，楚安竟一步也不放鬆，緊跟在後。

這笑聲仍然是那麼動聽，但楚安聽起來卻毛骨悚然，他卻聽不懂這姊妹兩人的話。

那一聲貓叫聽來卻已是很遙遠。

燈光即時暗下去，慘白的燈光彷彿變成了淡碧色，香奴的臉龐亦有如碧玉，嘴唇卻反而更紅。

楚安又問：「那麼公子能否肯定，我們前世並沒有開罪過她們？」

山頂那座石陵就好像是浸於一盆瘀血之中，那三塊石碑卻反而顯得更光白。看著那三塊石碑，楚輕侯主僕彷彿又看到了東海留侯、香奴、月奴那三張蒼白如死人的臉龐。

她的嘴唇繼續往下移，已吻在楚輕侯的脖子上——

「這樣說，你還很清醒。」

「總不成這樣等下去。」

楚安也不知道為什麼恐懼，當然他更加不知道，這才是開始。

楚安每樣都試一試，還沒有試遍，肚子便已經塞飽。

「就是這樣也不要緊，那位楚公子年輕力壯，又是個練武的，少一點兒血，算不了什麼。」

楚安聽著心寒，目光不覺落在樹幹上，看見並無蛇游上來，才鬆過一口氣，楚輕侯的目光卻落回石陵上，那邊並沒有任何異樣。

貓叫聲入耳的那剎那，楚輕侯渾身亦一震，那一聲貓叫，就像是尖針一樣刺到他的神經，他渾身的力氣同時恢復過來，一種強烈的恐怖同時襲上心頭。

「怎會有這種事？」楚輕侯笑得很勉強。

一個紫檀木架上，放著幾罈酒，其中的一罈泥封已開，楚輕侯不必試，只嗅那氣味，就知道是他們昨夜在殿堂上喝得那種酒，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特別的地方。

楚安的笑容突然僵住。「要是帶著老奴，就連飛越只怕也大成問題了。」

「到公子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我們不知道還有沒有命離開。」

「也許公子說的是事實。」楚安向周圍一望：「還有一點，不知道公子有沒有留意。」

楚輕侯應聲目光一轉。「沒入睡？」

「知道了。」香奴連忙整理好衣襟。

「可別忘記，這一次是我的。」

雨點亂箭一樣射落於漫山紅葉之上，「沙沙」聲急起，就像無數餓蠶嚙噬桑葉，又像是有無數毒蛇在到處遊走。

香奴的呼吸也一樣，呻|吟著輕呼：「公子——」她的語聲微帶顫抖，充滿了誘惑，輕舒雙手捧住了楚輕侯的臉頰。

他說得很輕鬆，楚安奇怪的望著楚輕侯。「公子完全不相信？」

「方才若不是公子叫住，老奴只怕早就已經醉倒了。」楚安一舐嘴唇，「那真的是少有的陳年佳釀。」

而且，還是惡夢！

西面是沙灘，那無疑也就是楚輕侯主僕登陸的地方，居高臨下，他們可以看到那一片松林，昨夜香奴迎接他們的石牌坊，還有那個池塘，那座水軒，連接水軒的九曲飛橋，那片廣場，然後就是宮殿、漫山紅葉。

他們夜間雖然遭遇那麼奇怪的事情，但因為實在太疲倦，這一覺睡得還很不錯，所有的疲倦亦一掃而空。

楚安的話聲不住顫抖。「老奴已準備入睡了，那知道就聽到那兩個女人在說話……」

楚輕侯看在眼內，卻仍然等了一會，才說道：「安伯，今夜你就留在這裏好不好？」

楚輕侯目光一落。「你放心，我是不會將你一個人留下來的。」

「若說是人不夠使用，更不成理由。」楚安東張西望，「月奴香奴倆姊妹且不說，我們昨夜遇到的那麼多白衣人……」

楚安說道：「也許還有其他的辦法過去。」

被枕顯然是全新的，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香味，那種香味與香奴身上散發出來的似乎完全是一樣的。

那些石人石馬顯然都經過不少日子，也許是風雪侵蝕，不少地方已剝落，石縫間甚至長出了青苔來。

「你說他不派人來侍候我們？」

「『嗯』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楚輕侯試探著問：「侯爺也相信這種傳說？」

香奴的身子旋即倒下，柔軟的乳|房壓上了楚輕侯的胸膛，楚輕侯想閃避，卻有心無力，呼吸更急促。

楚安說：「好得很，我們就是跑不了，只要那位侯爺不吃掉我們，也不怕餓死。」

楚輕侯無言點頭。

珠簾無聲的分開，香奴無聲的進來，渾身彷彿都發光。

楚輕侯接道：「雖然他們未必阻止得住，但這一來就打草驚蛇了。」

「那怎麼是好？」楚安驚問。

楚輕侯在一道石階之間停下腳步：「我們上去一看，便有分曉。」隨即舉步走了上去。

雲很多，秋雲似薄羅，陽光輕柔得就像是情人的眼波，楚輕侯走在陽光下，心情暢快，楚安寸步不離，忽然道：「公子，真奇怪。」

燈光接著迷濛了起來，廳子裏竟似有煙霧在瀰漫，淡薄的煙霧，森寒的煙霧。

穿過這個院子的一道月洞門，就進入一片楓林內，一條白石徑蜿蜒在楓林中。

香奴雖然先動身，楚輕侯追出房間的時候，距離香奴只不過一丈，但到楚輕侯掀開廳和_圖_書門外那道珠簾，她已經領前兩丈，追出小樓外，香奴就不知所蹤了。

楚輕侯忽然發覺這裏簡直就像是一個古戰場，紅葉飛舞於風雨中，就像是血飛激在刀箭下。

「這隻黑貓看來還不錯。」

楚安立即接著：「若是那些白衣人，還是免了，面無表情，陰森恐怖，活像一群僵屍，由他們來侍候，就是美酒佳餚，也吃不下嚥。」

笑聲末停，珠簾無聲分開，香奴無聲的飄進來。

「他是被朝廷流放海外，要報復，對象當然就是當今天子了。」楚輕侯眉皺得更深。「難道他竟是要迷惑蕭十三，借蕭十三的勢力試圖傾覆天下？」

留侯笑望著楚輕侯出來。「下人無禮，驚嚇著公子，本侯實在很過意不去。」

「別再胡思亂想了。」楚輕侯目光一轉。「好好睡一覺，即使有什麼事情發生，我們都不致於沒有精神應付。」

陽光這時候更加溫柔，雲漸厚，風漸急。紅葉在風中吹落，秋意更蕭瑟。

「昨夜那位東海留侯對我們還真不錯，可是現在……」

「為什麼？」

一覺醒來，已是中午，楚輕侯走出了小樓。

「何以見得？」

「譬如說這一隻？」留侯話聲未落，那隻黑貓又「咪嗚」一聲。

「是相信。」

楚安笑起來。「反正公子還不想離開，管他那許多。」

殿堂那邊沒有人又該怎麼辦，他當然也不知道。

楚輕侯點點頭笑道：「反正我是說不過你的。」

一連兩個除非，楚安仍然接不上話，臉色卻顯然已變了，楚輕侯目光轉落在楚安的臉上，替他接下去：「除非他們都是那種東西，只能夠在夜間出現。」

楚安越走越心寒，跟著楚輕侯更貼近，他忍不住又問：「公子，怎麼到處都不見人？」

「哦？」楚輕侯有些奇怪。

「給你這麼一說，姊姊也心動了。」

楚安適時補充了一句：「昨夜那個叫做香奴的女人，我肯定她準備是要吸公子的血！」

「是了，公子，那些小舟都漂流到這個小島來了，會不會是那個東海留侯的魔法呢？」

「見機行事。」

雲更厚，而且在逐漸變色，地上的影子越來越淡薄，楚輕侯忽然留意到，仰頭望去，只見一團團黑雲正像奔馬一樣四面奔來。

楚安抓了抓腦袋，「石陵上可沒有地方能藏起我們。」

「我們可以繼續藏在楓樹上。」楚輕侯目光一轉。「安伯還是留在小樓那邊……」

「那個老頭兒我可沒有多大興趣。」

走盡了石階，他終於來到三個石墳之前，那三個石墳一大二小，縫隙間全都長滿了青苔，也不知多久沒有清理，墳前都立有碑石，也是一大二小，正中那最大一塊的刻字有些已落，但「東海留侯」四個字勉強仍然分辨得出來。

「洪武二年距現在……」

小樓右側的迴廊上，幽靈般地站著東海留侯，他手中抱著一隻奇大的黑貓。

楚輕侯主僕並沒有碰那些酒，從後殿的另一條長廊走了出去，那條長廊連著一個寬大的院子，設計得非常精巧，卻像是一幅已褪色的扇面，雖然美麗，卻美麗得憔悴而蒼涼。

楚輕侯沉默了下去。

「那有什麼鬼！」

楚安嘆了口氣，楚輕侯又沉吟了一會：「我們這就到處去走走，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然後，去看那些白衣人是不是還在。」

楚輕侯笑道：「看看才放心。」轉身舉步，往一旁石階走下。

「也許他想要利用蕭十三對付什麼人。」

最低限度，令他有真實感覺，之前的遭遇實在太不真實，就像是作夢一樣。

他本來裝作已經入睡，睜著一隻眼睛瞄著香奴，現在他所能夠做到的也只有這樣。

「沒有人再說。」楚輕侯腳步加快，他說得儘管輕鬆，心頭卻並不輕鬆，這一次遭遇，實在太詭異。

——他們是負責這兒的安全，每一個都有一身不凡的武功，有他們在附近巡邏，別人要進來固然不容易，要出去也一樣困難。

地上這時已沒有他們的影子。

楚輕侯「嗯」的應了一聲。

松林濃密，石徑蜿蜒，楚輕侯在石徑前停下腳步，目光突然亮起來，楚安一步便待跨進去，卻被楚輕侯一把拉住。「小心！」

楚輕侯稍為沉吟。「我們先下去看看再說，說不定我們根本走不出去。」

「什麼人？」

楚安怔住，楚輕侯轉回話題，「或者那位錦衣侯已經吩咐了人侍候我們，他們現在只不過是去替我們準備食物了。」

楚輕侯一笑。「你打的是什麼主意我明白。」

楚輕侯一心想偏開臉，那張臉卻完全不受他控制，甚至連說話的力氣他都已沒有。

楚安年紀雖已一大把，記性還很好，月奴姊妹說的話，一字不漏當然不能夠，但也能夠很詳細的複述一逼，楚輕侯越聽越心寒，一面回憶香奴方才地舉動，一面不由自主的以手撫頸，呻|吟道：「難道她竟然是要吸我的血？」

楚輕侯手指前方：「到昨夜那座殿堂，那裡應該有人在。」

這時候他們已穿過廣場，來到那條白石徑的入口。

楚安跟著走出來，其實他早就醒來了，只是提不起勇氣，走到外面。

楚輕侯道：「光天化日之下，要不被那些白衣人察覺，只怕並不容易。」

楚輕侯怔一怔：「你說到那裏去了。」

天地一亮，那剎那楚輕侯突然發覺正中那塊石碑竟好像一動，他心頭一凜，目光同時亦一緊。

轉了幾個彎，石徑繼續往上伸展，再前行數丈，豁然一開，當前一座石陵，建築得很華麗。

香奴急忙往外飄，一臉的恐懼之色。

「譬如他們沒有影子。」

「你要我怎樣說？」楚輕侯反問道。

「堂中蛛網塵封，院外荒草及膝？」

「暴風雨降臨，說不定他們亦會出現。」楚輕侯一聲嘆息。「不知何故，我竟然會生出這個念頭。」一和*圖*書頓又說道：「也許就因為昨夜那一陣暴風雨。」

一種淡碧色的光，那種光既似燈光射落，但更像就是從她身上發出來的。

楚輕侯怔在當場，留侯獨自笑了一會：「時間實在不早了，本侯也該休息了。」

黑貓這時候爬上了他的右肩，面向楚輕侯，燐火般的雙瞳一眨也不眨。

「我看侯爺一定還有事情要請教他們。」

「不過他們都有影子。」

「很難說。」楚輕侯苦笑。

「這與他有什麼關係？」

楚安嘆了一口氣：「我們根本就跑不過他們，不過在白天——」他突然壓低了嗓子：「情形也許就會不同，他們若是那種東西，白天就不能出現。」

楚輕侯不加思索道：「還是快去睡覺，好像現在這樣，就是逃命，相信也跑不了多遠。」

「暴風雨只怕又要來了。」楚輕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楚輕侯亦已心中有數，背負雙手，繞著那三個墳墓踱步起來，楚安一步也不敢放鬆，一面道：「老奴只是奇怪那個東海留侯為什麼對蕭十三那麼感興趣。」

「他們若是真的由墳墓裏出來，公子……」

正當此時，一聲貓叫，突然傳來！

楚輕侯幾乎立即排斥這個念頭，楚安這時候已經爬上來了，看到了，猛一聲怪叫：「公子，東海留侯——」

楚輕侯的呼吸已變得有些急促，他到底是個很正常的男人。

葬在這個墳墓中的東海留侯若是他們昨晚所見的，豈非就是一個已死了一百年的死人。

「若是在乎——」

「你以為應該怎樣？」

「應該會。」楚輕侯目光一抬：「這其實就是所謂因果。」

「不合情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楚輕侯又踱步一周，向殿右側的一道珠簾走去。

楚輕侯淡笑，楚安接問：「公子，怎麼還不見有人到來？」

沒有人攔阻他們。

楚安不加思索的搖頭：「這個更簡單了，只要他吩咐下來，那些人總不會敢違背他的命令。」

風雨雷電，組成了一首激烈而蒼涼的曲調，充斥在天地間。

楚安苦笑，倒退到楚輕侯床前：「老奴本來已忘記了她們沒有影子。」

楚輕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目光不覺落在那隻黑貓之上，那隻黑貓一直就瞪著楚輕侯，燐火一樣的眼睛彷彿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邪惡，楚輕侯目光才落下，牠就「咪嗚」的低叫了一聲。

楚輕侯目露詫異之色，留侯接著解釋：「這大概因為本侯正是一個邪惡。」語聲一落，放聲大笑起來。

「我們既然不打算現在離開，還是算了吧。」楚輕侯仰頭望天，此時心頭忽然一動。「我們回去陵墓那邊。」

——姑娘身形輕盈……

這句話出口，連他自己也大吃一驚，楚安更吃驚。「公子，會不會這樣？」

「那東海留侯看來還不想殺我，否則昨夜也不會喝止那個香奴——也許我對他還有用。」

楓葉紅透，不少被吹落，楚輕侯主僕就像是走在火燭中、血海裏。

「一般人只怕不喜歡。」

已經中秋，花木的葉子有不少脫落了，走在花木叢中的石徑上，卻連一片枯葉也沒有，顯然那是不時有人打掃，偏就他們連一個人也沒有遇上，周圍只有鳥聲啁啾。

「你的意思是該由我們去找他們。」楚輕侯一想頷首。「也好，反正我也有意要到處看看這地方。」隨即舉步往外走去，楚安當然亦跟著。

香奴在替他整理好寢具之後，便已隨月奴離開，她們姊妹舉手投足都是那麼美妙，帶著些酒意看來，更覺得可愛。

楚輕侯笑道：「你擔心什麼？這都是推測而已，不一定是事實。」

「這裏居然一點變化也沒有。」

他雖非以輕功見長，但一身輕功在江湖上亦很少有人能夠比得上，可是卻竟追不上香奴。

轉了幾個彎，在他們的前面出現了一片果樹，各種不同的果樹，那之上不少結滿了紅紅綠綠的生果，有些已經熟透，楚安一眼看見，高興得跳起來。

「不知道這條石徑通到什麼地方？」楚安這問題，楚輕侯當然回答不出來，腳步不停，只有前行。

也就於這剎那，一道灼目的閃電在天空閃現！那道閃電銀蛇飛舞於潑墨的天空中，美麗而妖異！

日正中天。

楚輕侯一揚眉：「有什麼事情，大聲呼叫就是。」

一種死亡的華麗。

楚安看了那三座墳墓，不敢遲疑，慌忙跟了下去。

「就像那些老故事，夜間儘管是那樣華麗，白日便變成廢宅。」

——她到底要做什麼？

那雙手本來似冰雪一樣，楚輕侯現在卻一絲寒意的感覺也沒有，香奴彷彿在端詳楚輕侯英俊的容貌，忽然吐出了一聲嘆息，俯下臉去吻楚輕侯的嘴唇。

對於島上的情形他雖然還是很陌生，但方向卻沒有迷失。只看地上的影子，他便已知道方向，但多看幾眼，不免又想起沒有影子的東海留侯他們，不免心寒起來。

「老奴卻是一刻也不想留下。」

東海留侯的手隨即輕撫在那隻黑貓的身上：「公子喜歡貓嗎？」

江面上六絕突然來襲的恐懼，與現在這種恐懼根本就不能相比，那種恐懼是來自死亡的威脅，是出於被動，現在這種恐懼卻是自發的，彷彿與生俱來的，到現在才從心底深處湧出。

楚安叫起來：「難怪味道那麼奇怪，幾樣茶式吃來差不多都是那個味道。」

楚安大笑，目光落處，叫：「我們得走了。」

楚安撫掌道：「以公子的輕功，一定可以飛越過這片松林。」

那隻黑貓的皮毛簡直就像是緞子一樣，一雙眼睛亮得有如兩團燐火，亮得就像是香奴在吻楚輕侯咽喉時那雙發亮的眼睛。

霹靂轟鳴，銀蛇亂閃，漫山楓葉顫抖在狂風暴雨中，發出怒濤飛捲一樣的響聲來。

楚安隨即：「就拿我們休息的地方說，現在就已經沒有昨夜看來那麼豪華。」

楚安四顧一眼：「公子，他和_圖_書們……」

「這樣說，我們現在真的就是最好去睡覺了。」楚安忽然覺得自己已經疲倦得要命！

石陵乃建在山頂之上，憑欄外望，周圍的景物盡在眼底。

楚輕侯目光轉回，四顧一眼。「這實在是一個好地方。」

這一絲苦笑猶未消逝，又一道閃電劃過。

「少廢話，時間已不多了。」

「妖魔鬼怪難道也會跟我們說道理。」楚安苦笑。

楚安一怔，楚輕侯接問：「所以你現在非常失望？」

楚輕侯手指石徑左側松林，在那邊一株松樹之下，隱約可以看見，盤膝端坐著一個白衣人，一柄出鞘的長劍就插在他前面地上。

「不要再騷擾客人，知道嗎？」

楚安自顧道：「前因後果，這個前因可能是種在我們的前幾世，天曉得我們前幾世是什麼人，做過什麼事情？」

「公子——」楚安即時探頭出來。

楚安道：「現在相信還不成問題。」

「公子——」楚安叫起來：「你難道不明白？他們都不是人，是鬼！」

楚輕侯已經在想，楚安用力的抓著那顆半禿的腦袋：「他們的話，是不是也很奇怪？」

「老奴要跟公子在一起，叫老奴一個人留在那邊，嚇都只怕要嚇死了。」楚安苦著臉。「那邊一樣是不安全，倒不如就留在公子身邊。」

「她們在說什麼？」

楚安當然沒有忘記香奴昨夜那番話。

他左手一翻，抄住了枕旁的龍泉寶劍，身形一動，追著香奴掠出了房間。

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但他卻竟然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恐懼。

——姑娘的玉手已練得有如冰雪般寒冷。

香奴那頭秀髮亦似瀑布一樣地瀉落，披散在楚輕侯的臉上，她窈窕的身子開始扭動，濡濕的嘴唇從楚輕侯的嘴角往下移。

血奔流！

然後，他就發覺那種奇怪的香氣更加濃郁，房間內隱約有煙霧瀰漫，燈光亦變成淡碧色。

香奴一笑回頭，掀起了房門上掛著的珠簾，走了進去。

楚輕侯主僕躲藏於接近石陵的一株楓樹的樹梢上。

話未說完楚安已叫起來。「老奴支持得了。」他跟著打了一個哈哈。「暴風雨又算得了什麼，有過昨夜的經驗，公子用不著擔心老奴。」

楚安實在奇怪楚輕侯為什麼說得那麼肯定：「但……」

楚安並沒有將紗燈吹滅，躡著腳步來到這東牆下的那張軟榻前，伸了一個懶腰，往榻上就倒，他實在已非常疲倦，在榻上再打了一個滾，睡意最少又增了三分，卻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廊外有人說話。

「老奴現在倒希望他們沒有。」楚安嘆息道：「他們若都是那種東西，白天不能夠出現，我們現在就可以逃離這個小島。」接著指著遠遠的沙灘。「六絕與我們那四葉小舟都在那兒，我們可以挑一葉最好的划回去。」

他叫楚輕侯看的是旁邊那兩塊墓碑，墓碑上死亡的日期完全是一樣，名字當然不同，他們卻都不陌生。

留侯輕撫著黑貓，「嗯」的應一聲。

「你希望變成那樣？」

「我們的運氣，不是一向以來都很不錯？」

這種事情是不是太神怪，太難以令人置信？

是錦衣侯的聲音，香奴慌忙爬起身，一面應：「沒什麼。」

「你可以要那個老頭兒。」

「這難道是侍客之道？」

楚輕侯沉吟著：「這一點我也留意到，這應該是因為光線問題，在夜間有燈光的照耀，無論什麼東西看來都不會太清楚，太陽底下就不同了。」他一笑又道：「無論什麼東西，看得太清楚就不太完美的。」

楚輕侯不覺以手加頸。「那留侯為什麼要阻止？」

她就像一縷輕煙，無聲的從地上滑過，來到楚輕侯床前，也就在床沿上坐下，動作是那麼嬌柔，是那麼誘惑，胸襟不知何時已半敞，露出碧玉一般的胸膛。

當時，他只是覺得香奴回答得很奇怪，現在想起來，不覺毛骨悚然，再想到昨夜，香奴對他的奇怪舉動，和楚安聽到她們姊妹倆那番奇怪的對話，更是不由心寒。

「侯爺喜歡貓？」楚輕侯反問。

「老奴會的了。」楚安走過去掀起珠簾，探頭望一眼，才走出房間，房間外那個小廳子靜悄悄的沒有人在，玻璃案子上，一盞紗燈散發著慘白色的光芒。

濃密的枝葉遮住了他們的身子，楚安雖然坐於樹椏中，但雙手仍緊抱著樹幹，唯恐一個不小心墜下來，楚輕侯就在他身旁，雙手分開枝葉，往外偷窺，目光卻緊盯在那三塊石碑和那三座墳墓之上。

楚輕侯笑問：「你希望他派那些白衣人來侍候我們？」

楚輕侯沒有忘記現在是憲宗成化五年，亦計算得出距離洪武二年已經有一百年了。

「就因為這地方邪裏邪氣，我們才要留下。」

楓葉秋紅，那種紅刺目之感，就像火、就像血，那座殿堂看來，就像燃燒在火焰中，湧現出血液，非常得華麗，非常得蒼涼。

楚輕侯道：「也好。」

東南北三面看來都是斷崖，島嶼面積也相當寬闊，林木茂盛，亭臺樓閣點綴其中。

看到了這個白衣人，楚安跟著就看到了第二個，那一個距離第一個不到一丈，標槍一樣站在一株松樹的前面。

「侯爺可沒有吩咐下來。」是月奴。

香奴那剎那就像是給猛抽了一鞭，渾身一震，一個嚴厲的聲音接著傳來：「香奴，你在楚公子房中幹什麼？」

「怎會有這種事？」楚輕侯搖頭。

「這也是。」楚安抓了抓腦袋。「前面廳子裏有一張軟榻，老奴就睡那兒。」

「我還以為你是為什麼，說這許多話，原來肚子又餓了。」楚輕侯大笑。

「這只是原因之一。」楚安手抓著腦袋：「最重要的還是那位侯爺若不將我們當作客人，昨夜就不會那麼招待我們，既然當我們是客人hｔtps://m•ｈｅtubｏｏk.ｃｏm.cｏm，就總得有個人來侍候我們起居，除非……」

楚安卻點頭。「公子，給你這一說，我才明白她們的話……」

「希望不是，否則你我就算能夠闖到沙灘，上得小舟，也未必能夠划回去。」

楚輕侯不由苦笑，對於楚安的問題，他當然回答不出來，楚安望著楚輕侯，接著又問：「公子，你說我們現在應該怎樣做才對？」

然後他就由心寒出來，他方待細看清楚，錦衣侯已消失在迴廊轉角，隨即又一聲貓叫傳來。

那真的是一個島，而且是一個孤島，在大海之上，極目望去，水天一色，附近沒有其他島嶼。

「因為這是一隻黑貓。」留侯笑問：「你難道沒有聽過黑貓是邪惡的象徵？」

「老奴這把年紀，倒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只是公子還這麼的年輕。」

「生死有命，你也用不著來為我擔心。」

楚安不由自主的走近兩步：「公子，你說到底是不是？」

時間在等待中消逝，周圍的環境也就在他們的等待中越來越變得恐怖，他們忽然有一種置身於地獄的感覺，楚安終於忍不住開口：「公子，我們是不是就呆在這裏？」

楚安想了想，道：「公子，這地方邪裏邪氣，我們還是趕快離開。」

楚安不知道，只知道無論她要做什麼，都不會對楚輕侯有利，恐懼的感覺更強烈了。

留侯一笑。「那是說，也不會怎樣喜歡。」

楚安應聲望天，臉色一變。

洪武二年。

楚輕侯雖然也很疲倦，但並沒有這麼快就入睡，他目送楚安離開，不久，隱約聽到了走廊外有香奴月奴姊妹倆的說話聲。

這時候，天邊已逐漸露出魚肚白色，楚輕侯亦發覺，仰頭望天，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嗯。」楚輕侯不覺頷首。

「所以那條路也一樣不好走。」

再遠望，松林中白影隱約，也不知藏著多少個白衣人，右面松林也一樣。

楚安用力的點頭，接著：「萬一他們發現了公子，知道公子已發現了他們的秘密，公子豈非很危險？」

楚安當然聽得出這是安慰的話，這樣的話楚輕侯也不是第一次出口，只是這一次，他完全沒有安全的感覺了。楚輕侯雖然武功高強，畢竟只是一個人，在楚安的心目中，人力始終是敵不過魔力。

月奴嘆了一口氣。「妹妹的運氣就是這樣好。」

「就算她們真的是妖魔鬼怪，也應該不會傷害我們，我們跟他們完全陌生，根本就沒有仇沒有恨……」

「好，好極了。」楚安趕緊道：「老奴本就該侍候在公子左右。」

楚輕侯回到原來的地方，目光一轉：「安伯，光天化日，你就是離開我遠一些，也不怕的。」

「一百年——」

「你比我還要心急。」

「那些小舟若然還在，的確可以。」

風更急，天色已黑濃如潑墨，漫山紅葉也變了顏色，那也就是紅色，那種紅色卻有說不出的怪異，給人一些不再美麗的感覺。

楚安接問：「公子，依你看，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這種誘惑已不是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所能夠抗拒，楚輕侯渾身的血液不由得沸騰起來，臉頰已變得有如火盆，香奴的眼瞳同時大亮，碧綠色，有如兩團燐火。

楚安想站起身子，將香奴截下，可是儘管想，卻不能夠移動，連一根手指也不能夠，渾身的血液那剎那彷彿已凝結，渾身的力氣彷彿完全消失。

「老奴那裏害怕了。」楚安的嘴巴仍硬得很。

黑雲已四合，陽光消失，天地間忽然暗了下來。

一種無形的壓力，死亡的壓力。

楚輕侯繞著石陵走了一周，微喟道：「這工程不可謂不龐大。」

——那不過是我的血太少。

雨越下越大，風越吹越急。

「我看不是興趣問題，只是前一次的還沒有完全受用。」

那隻黑貓又「咪嗚」一聲。

楚輕侯也盯著那隻黑貓，他忽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竟感覺那隻黑貓在對他笑。

楚輕侯「嗯」的點點頭，目光並沒有從石碑上移開，楚安接問：「雨不知什麼時候停止？」

「公子你……」

「侯爺請！」

楚輕侯不由又想起香奴昨夜回答他的兩句話。

「侯爺這個『嗯』……」

殿內異常得靜寂，燈火並沒有熄滅，那種華麗都已經褪了色，長几上猶有酒香，就只是不見有人。

楚輕侯道：「他們也許已不在乎。」

楚輕侯截道：「不必驚慌，一切有我安排。」

「難怪他的衣服那麼奇怪。」楚安竟然冒出這種話：「原來是一個已死了一百年的死人。」

「老奴才不希望變成那樣，現在這樣最好，否則將人嚇個半死。」

楚輕侯答：「不能夠硬闖，只有偷越。」

「你說好了。」

沒有聲音，楚輕侯再候片刻，終於伸手掀開那道水晶簾，舉步走進去。

楚輕侯無言點頭。

「那總該留個人在這兒，這實在不合情理。」

楚輕侯順著白石徑往前行，楚安只有跟著，不敢稍慢，那種寂靜已令人毛骨悚然。

楚輕侯笑笑舉步，繼續前行。

「那兩個女人走路的時候完全就不像用腳走路，是在腳不沾地地飄行，所以公子雖然有一身輕功，卻始終追不上她們。」

「不錯。」楚輕侯雙手抱著後腦，仰望著帳頂，陷入沉思之中。

——那大概是因為我的肉不多。

楚輕侯沒有回答，楚安一想又問：「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陰謀詭計？」

楚輕侯失笑：「那也要我們支持得住呀。」

他的記性一向都很好，路線肯定是正確的，卻不知何故，竟有一種不完全一樣的感覺，可是他又看不出不一樣的是什麼地方。

「請——」留侯一笑轉身，舉步前行，他的身形與香奴、月奴一樣輕盈，那種移動，簡直就像是煙霧一樣飄飛。

「要看什麼貓。」

珠簾的後面是一條走廊，直通後殿，那裡一樣沒有人，卻一樣華麗，陽光從花格子透進來，楚輕侯看得很清楚，到處都一塵不染。

院外和-圖-書也一片靜寂，楚輕侯循著昨夜月奴送他們到來的路線走回去。

銷魂蝕骨的一笑，就連楚安這樣的老人，亦不由心蕩神搖，那剎那，他簡直已經忘記恐懼，卻只是剎那，一種更強烈的恐懼又猛襲上來。

楚輕侯不能不同意楚安這句話：「也許他是擔心那些人騷擾我們。」

雨水順著楚輕侯主僕的臉頰流下，經過他們的脖子，流進他們的胸膛，那種感覺令他們極不舒服，楚安那雙手把樹抱得更緊了，忽然嘆了一口氣。「公子，這一夜暴風雨比昨夜的大多了。」

這無疑就是一處世外桃源，楚輕侯縱目四顧，忽然嘆了一口氣，楚安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楚輕侯，這時候忍不住又問：「公子，我們……」

一看這四個字，楚輕侯的臉色就變了，看到碑上死亡的日期，楚輕侯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那就是——

「來了！」他吁了一口氣，不覺抬手，往臉上抹去。

「老奴看，他們都有問題。」

閃電消逝，又一聲霹靂，暴雨傾盆倒下！

「嗯——」楚輕侯目光垂下，地面上有他的影子，也有楚安的，楚安的目光亦不由落下來，楚輕侯接道：「正如你所說的，人又怎會沒影子？」

「還是緊跟著公子安全。」

那些生果有些他們簡直連看都沒有看過，卻都美味非常。

牠的叫聲與一般貓的好像是不一樣，楚輕侯卻又聽不出不同在什麼地方，他回答：「不覺得討厭。」

「我們就先到沙灘那兒，小舟若是在，又還能夠用，那固然最好，否則便得先將之修妥，找個地方藏起來，然後你就留在那兒等我。」

楚輕侯沒有回答，以他眼睛的銳利，耳朵的靈敏，那附近若是有人，絕不會察覺不到，但一路走來，除了雀鳥之外，並沒有任何發現，也聽不到人說話的語聲，偌大的一個地方，似乎就只有他們主僕二人。

楚輕侯一笑，方待要說什麼，天地一亮，一聲悶雷，突然半空落下。

楚輕侯道：「我們若是走過去，他們一定阻止！」

「若是不在？」

「回到這裏，東海留侯他們若不是生人，這個墳墓便是他們日間休息的地方，到了夜間，他們便會由墳墓裏走出來。」

楚安亦步亦趨，道：「不知是什麼人的陵墓。」

楚安：「那個松林之內卻守著那麼多白衣人。」

「那是因為他還要利用我們，想從我們口中知道多一些那個蕭十三的事情。」

他的表情很恐怖，幾乎立即就肯定，這東海留侯就是昨晚所見的那個，楚輕侯反而平靜下來：「你放心，不是昨夜的那個。」

「你這是第三次這樣問了。」楚輕侯帶笑回答。「我不是早就告訴你若是害怕最好回房躲起來。」

兩人的衣衫迅速濕透。

他半瞇眼睛，只想看清楚一些，那知反而更朦朧，也就在此際，香奴進來了。

楚安倒抽了一口冷氣。「我們走不過去？」

「要離開這個地方可不容易。」楚輕侯目光更遠：「東南北三面看來都是斷崖，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

閃電雖無聲，奔電卻有如戰鼓，風呼嘯，雨響如萬馬奔騰。

聽得當然並不怎樣清楚，他也知道偷聽別人說話，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可是那剎那，他卻有這種衝動。

「公子放心，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香奴似乎已發覺，忽然轉首向楚安一笑。

楚安搖頭：「誰跟我們開這種玩笑？還有，開這種玩笑有何好處？」

楚輕侯回答不出，楚安青著臉：「我早就說過他們是那種東西，公子，你想想，人怎會沒有影子呢？」

楚安一聽幾乎跳起來。「公子，你說她們會吸血？」

那仍然像血，卻不是鮮血，是瘀血。

楚輕侯一定神。「侯爺言重。」

楚輕侯一聲嘆息。「我有些相信，是因為有些事情我根本不能夠解釋。」

「我們還是別再胡思亂想了。」楚輕侯笑笑。「她們那麼說，也許就是嚇唬我們，在尋我們開心。」

然而他表面上卻顯得若無其事，因為他知道自己若不鎮定，對於事情非單沒有幫助，反而會弄得更糟，他看到了楚安的恐懼。

「公子——」楚安忽然又叫起來：「你看！」

楚輕侯早就看到了，所以仍然否定，只因為他從來不相信有所謂妖魔鬼怪，他目光一轉。「相信這只是一個玩笑。」

楚輕侯一笑不語，楚安接問：「其實也不是完全都沒有變化。」

「可不是。」楚安抓著腦袋：「但現在，卻不是那樣。」

「那兒不對？」

「他說過的了。」楚輕侯雙眉一皺：「因為蕭十三既有錢又有勢。」

楚安幾乎已忘記了她們沒有影子這回事，一直目送她們離開，目光無意落在地上才又想起，他本想跟出去，順道回他自己的房間，一想起這回事，雙腳就像給釘住了一樣。

「奇怪什麼？」

「也許忘記了。」

他已經坐起身子，突然又臥下，一種強烈的疲倦就像是劇毒一樣，彷彿在侵蝕著他渾身的骨髓，他渾身的力氣也彷彿因此提不起來。

天地都似被震動，兩個人的心亦應聲「噗」地一跳。

楚輕侯拾級而上，楚安簡直就像是在爬。

精緻的小樓，月光下就像是用白玉雕刻出來，樓內與樓外同樣精緻，且華麗。

一樣的道路，不一樣的感受，那座殿堂給他們的感覺也是一樣，現在他們才發覺，殿堂的周圍遍植楓樹。

「奇怪——」楚輕侯不由自主的一搖頭，今夜發生的事每一件都是那麼詭異，他心中的感受又豈是「奇怪」兩個字所能夠表達出來的。

楚輕侯不覺將頭抬起，一滴豆大的雨點立即打在他的臉上。

楚輕侯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種香奴就臥在他身旁的感覺。

花樹叢中亭臺樓閣雖然多，卻都是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楚輕侯主僕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吃的東西，他們也不怎樣覺得饑餓，那種難言的寂靜，難言的恐懼，彷彿連他們的腸胃都塞滿了。

死亡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