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千里求靈藥 慈雲中伏 兩番逞餘力 惡道心寒

對面屋頂兩人這時見圖謀敗露,立地飄身而下,向這邊撲來。白虎真人怒罵一聲,拂塵一擺,迎將上去,就在露天的走廊處,截住兩人。那兩人一使鬼頭刀,一使長劍,撲過來立即刀劍並舉,圍攻老道。
白虎真人見她這時直喘氣,不敢怠慢,躥過來拂塵一掃,拂上的柔絲已纏在石軒中腿上,腕上使勁,往外一抖,石軒中已被他摔在房中央,離開朱玲臥榻十多步遠。
法慧走進來,道:「真人,這妞兒身上有病,今晚怕動不得呢!」
法慧女尼不悅道:「佛門淨地,豈能男女同室?令妹貴體,小尼自會派人服侍。」
石軒中倏地起立,沉聲道:「好呀!你們是衝著她來的,是不是?」說著,指指地上的朱玲。
聲音飄進房間,朱玲驀地精神一振,竭力叫道:「曉月五更寒!喂!別放過……他們!」
那郝三道:「你猜得滿對,我們要留下她,但也要留下你的狗命!」
一陣山風吹過,她身上的外衣忽地吹開,朱玲不覺嬌羞著急地掩住,暗裏激靈打個寒噤。石軒中道:「方才忘了替你把衣服掖好……」
這時他已走進庵堂去,但見香煙繚繞,神燈半明,迎面黃幔裏供的是觀音菩薩。他張望了一下,便走到左壁下一張八仙椅上,把朱玲放下。
他們的心裏,並沒有那種被世界摒棄的感覺,卻像是這廣大不變的宇宙,只為了他們而存在。他們都欣幸此刻不致被別的事物所打擾。那將要西沉的夕陽,歸飛的宿鳥,天邊隱隱的青山,漠漠輕煙籠著的平林,使他們更感覺到自身的存在,和那種隱隱地在心頭攪動著的幸福之感。
郝三見他不懂,彎腰在腿幫上一探,拔出兩柄尺許長短,精光耀眼的手叉子來,倏地舞起刀花,擾亂敵人眼目,跟著刃挾風聲,兩柄手叉子,一上一下,徑向石軒中身上刺去。
石軒中的嘴唇,緩慢地溫柔地落在她柔軟的嘴唇上,把她的話掩住了!他們都深深沉沒在幸福的河流中,雖則也許僅是短暫的時間,但美妙的一刻,卻可以憑著記憶而永遠存在,直到生命結束之時!
那女尼像被朱玲的笑容迷惑住,當下道:「出家人慈善為懷,施主們進來吧!」
那暗器帶起嘶風之聲,將要打到,忽聽輕微一響,就像燈花爆開時的聲音一樣,那暗器已經從側面飛過,打向光滑滑的青竹上,餘勁未衰,滑向別的竹竿上,激起十數聲清脆的迴響,原來是支鋼鏢。
石軒中詫道:「就在這裏?」
陳老四被這人責備後,似乎領悟了他的意思,一邊向石軒中這邊走來,一邊答道:「郝三,你說得對,我一時糊塗啦!誰教我生氣呢!」
朱玲低聲道:「我們到最遙遠的天邊去,那裏沒有人認識我們,也沒有人打擾我們!」
石軒中把奪來的手叉子隨手一擲,插在郝三面前地上,喝道:「念你替我擋開暗器,這番饒了你們,快給我滾!」
石軒中心中一陣甜蜜,沒有聽清她究竟說什麼,悄聲道:「你再叫我一聲!」
石軒中起來,眼光到處,犬吠聲音的來路,正好有一片樹林擋住,便展開身法,幾個起落,已縱到林邊。找著一株最高的樹,倏地一鶴升空,拔起丈許,伸手一按樹枝,又上升丈許,這樣再來兩下,便到了樹巔。他提氣輕身,附在一枝細小的樹梢上,隨風搖擺著,四下憑眺。朱玲在下面看到他這種絕頂輕功,不由得也暗中激贊,自嘆弗如。
石軒中忙挪過來,伸出臂膀圍擁著她。朱玲輕掠雲鬢,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待他吃完了,妙蓮已捧了一杯茶來,石軒中接過來,看見茶色微渾,另帶一種異香,只聽法慧庵主道:「這松苓茶有延年益壽的好處,施主請飲乾此杯!」說完,假笑一聲。
要知朱玲雖是詭計百出,先發出一蓬金針,使敵人和-圖-書閃避,之後,再把扣著的一枝發出。可是打這種金針,全靠內力運在指掌上,再吐射出來。她第二針發是發出了,卻是強弩之末,哪裏還能夠取準認穴?
石軒中掛慮地說道:「不吃東西怎成?你現在覺得怎樣?」
朱玲挺直身軀,道:「你去瞧瞧。」
只聽屋後背上忽然激起刀刃碰擊鏗鏘之聲,一個操著南方口音的人叫道:「這裏伏著兩個奸細!」接著又傳來雙方怒罵之聲。
這妙齡女尼仔細地打量了他們幾眼,便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們若是借宿一宵,極是方便。小尼法慧,是這慈雲庵的住持,敢問施主貴姓大名?」
郝三猛吃一驚,沒有立即進攻,用一種奇怪的江湖幫會的切口,向他說了幾句,石軒中哪裏懂得,只瞪眼看著他。
那女尼應命去了,石軒中暗忖道:「難得這位庵主如此款待,明早走時倒要重重謝她。」
朱玲見他進來,不由自主地喜上眉梢,叫道:「哥哥,你吃完啦?」
再過了一刻,門外人影一閃,只聽法慧妖尼道:「白虎真人,你怎麼現在才來,那小妞兒可真有一手!」
這白虎真人原是南方的江湖劇盜,在南七省聲名極盛,這時見朱玲姿色絕倫,心中慾念大熾,可是他到底是個老江湖,依舊戒備著,走進房來。
石軒中高興地應一聲,腳下甩鐙,抱著朱玲跳下馬,走進山門。女尼替他牽馬進來,原來這山門內是個院子,植滿了各種花草,拾奪得十分整齊悅目。右側有個小池,池中一塊石上,雕著一尊觀音像,手中持著的淨水瓶中,噴出一股清泉,約有丈許高下,那噴泉落下時,化為丈許大的圓形,紛紛灑落小池中。左側靠山牆邊,有一條小石路,直通往後面。
石軒中深信不疑,慢慢把那杯茶喝完,起身道:「庵主,容在下再探視舍妹一次!」
白虎真人狠狠盯朱玲一眼,道:「不管怎樣,今晚道爺也得染指,她死不了,你和那小子快活去!」
妙雲正走進來,答道:「真人已來啦!」
石軒中卻怕那匹馬被他們牽走,更不遲疑,伏身抱起朱玲,施展出蝴蝶穿花的身法,左一閃,右一閃,霎時間便走出密密的竹林,竟搶在郝三、陳四兩人頭裏。
石軒中不迭答應道:「好!我們在那邊草地上歇息一會。」口裏說著,手上一拎韁轡,緩緩走向那塊草地去。
陳老四這時吶喊一聲,雙拳一掄,向石軒中打來。石軒中見這人的拳式,竟是少林的伏虎拳,不敢小覷這莽漢,雙掌一翻,竟使出崆峒白虎掌法中精妙絕招「登山望月」,右掌前伸,封住猛烈攻勢,左掌伸縮未定,隨時變化傷敵。他掌力封處,那莽漢陳四竟吃不住,腳步一浮,身形不定。石軒中左掌一揮,陳四隨手便倒,一跤摜在地上。
這許多詫異的眼光,使他渾身不安,便沒敢停留,一徑穿過這市集。在市鎮外路旁一座茶棚處,買了幾個饅頭,匆忙地在馬背上吃下去,喝了兩碗茶,便急忙策馬飛馳。他認定方向,一徑向南方直奔,也不管有路沒路,這一來,便走在荒山曠野之中了。
石軒中點頭道:「吃過了,烹調得極為精美,可惜你身子不適,沒有這等口福。我說,妹妹你可曾喝了稀飯?」
忽然遠處有幾聲犬吠,隨風傳來。石軒中忙凝神側耳,聽了一會,道:「我聽到那邊有犬吠聲,大約有人居住在那裏。」
陳老四也沒有受傷,早爬起來,這時待郝三拔回地上的手叉子,兩人便狼狽逃走。
當惡道用拂塵纏住石軒中時,朱玲芳心大急,奮起餘力,伸手去抓那拂塵,白虎真人右掌一起,向朱玲手腕切下。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朱玲已改抓為拿,駢食中兩指,疾點敵人脈門,白虎真人心頭一震,縮手不迭,饒他縮得快,也被m•hetubook.com•com朱玲指尖掃著腕骨,疼得他險些叫出來,但到底把石軒中打床上拉下來。
法慧女尼向另一個女尼道:「妙蓮,把我自用的松苓茶,泡一杯來奉與施主。」
石軒中眺望了一會,便下了樹,走到朱玲身旁,道:「大約里許外有一座庵廟,好像隱約聽到鐘磬之聲哩!我們到那裏去求宿,你道好麼?」
朱玲頷首無語。他們兩人情深一往,真情都在眉梢眼角間流露出來。那庵主法慧女尼看在眼裏,沒有作聲。
這時那中年女尼來了,法慧女尼道:「妙雲,你去叫她們做些食物,讓施主們果腹。」妙雲領命去了,法慧又對石軒中道:「石施主,後面房間裏有床鋪,最好把令妹移進去!」
郝三第一下出手,招式已是用老,這時急忙撤回手臂,但已來不及,猛覺雙手一疼,兩柄手叉子都到人家手裏去了。接著被一股大力一托,不由自主退了四五步卻沒有受傷。
一陣步履響處,左廂房走出一個妙齡女尼,看見庵堂的兩人,不覺愕然止步。石軒中忙道:「小師父,我們是過路借宿一宵,蒙那位師傅應允,著我們在庵堂稍候,她先去安置那匹馬!」
女尼道:「施主們先往庵堂落坐,小尼先安頓這匹馬!」
朱玲估量著距離,暗忖道:「若果在平時,再遠也教他難逃我手,如今卻要小心些,免得一擊不中,那就費事了!」於是仍然躺在軟軟的背墊上,不理那道人。
那小尼聽了,如逢大赦,合十低首道:「小尼淨因,敬謝施主說情。」
朱玲待他走到房中央,驀地目閃異光,奮起力量,玉手揚處,十餘支金針,電射而出。白虎真人當她身軀微動之時,早已有備,此時一式「鐵板橋」向後便倒,那十數支金針都從他身上飛過。這是因為朱玲氣力太虧,在身軀挺起發針之時,已被這惡道發覺,故此躲過這一擊。
這女尼道:「施主真個知味,小尼尚有自釀的百花露,還請施主品評。」說著,便要命旁邊一個小尼去拿酒。
到了黃昏時分,朱玲早醒過來。這時她精神略覺好轉,便對石軒中道:「石……喂!我們暫且歇歇,你說好麼?」
石軒中坐在床沿,停了一刻,便道:「妹妹,若你身體不適時,立即著這裏的師傅找我,千萬別耽誤!我要回房睡了。」說著,慢慢立將起來。他忽地身軀搖搖,立不住腳,又坐了下來,一隻手撫額道:「怎麼我覺得天旋地轉?哎呀……」他話未說完,忽然向朱玲身上一伏,無聲無息,動也不動。
這人立地回身撲來,手上長劍一揮,也自使出一路怪異劍法,就像那使刀的招數一樣,專門以虛為實,以實為虛。而且劍路迥異,初看像是亂刺亂砍,其實卻大有法度,極為厲害。法慧的越女劍功候尚淺,禁不住這人怪招迭出,便不住後退。妙雲看見法慧不敵,也挺劍上來,堪堪將那人暫時敵住。
這外面捨死忘生地拚鬥著,房內的朱玲已昏倒過去。石軒中仰躺在房中,動也不動。這時忽然一個人閃進來,一直撲向地上的石軒中。
法慧低叱一聲,劍訣一領,一招「飛鳥尋枝」,疾然一劍刺來,竟是越女劍法的招數!那人不料這女尼會使這等上乘劍法,嚇了一跳,揮劍架時,法慧已把長劍一絞,化為「老猿墜枝」之式,搖劍攻入。那人腳下用力,斜刺裏一躥,怒叫一聲。原來已被法慧挑破左臂,汩汩地流出血來。
且說石軒中此時,心中大亂,但是危機一髮之間,哪有考慮餘地!只好猛運真氣,封閉穴道,微微長身,避開後腦致命之處,準備用背上肉厚的地方,挨這一下。只要不是毒藥暗器,便無大礙。
只聽一個男子聲音笑道:「我的寶貝兒,你不也是名師之徒麼?怎麼這麼膽怯?讓我看看那妞兒有什麼本和圖書領,把你也嚇了!」這說話的人倏然現身房門,卻是個高冠峨髻的道人,手中還持著一柄拂塵,神態悠閒地搖拂著。
朱玲凝眸答道:「我吃不下,只喝了半碗!」
朱玲道:「被子捲得太緊,我熱得難受,我說,只下來歇一下,立刻就走,這樣可好?」
法慧女尼連忙稱是,和他一同走回朱玲的房間,卻見朱玲已另外換過一張乾淨的被,上半身用幾個棉墊墊著,半坐半臥地躺在床上。
這時一個小尼捧著一盅湯進來,看到法慧尼面上帶怒,心中一驚,不留意被椅腳絆了一下,猛地失手,那盆湯摔在地上,發出極大響聲。
石軒中連忙稱謝,女尼又道:「這兩碟素菜,一是翠桃白菌,一是玄臚酥脯,是小庵拿手的菜式,請施主嘗嘗。」
他走到齋堂裏,只這一會工夫,已弄好一份素食,除了一盤素面之外,還有兩碟素肴。法慧女尼待他坐下,便說:「小庵沒有好東西奉客,只在匆忙間,弄了這兩盤菜下面,施主莫怪。」
那女尼神色驚疑地看著他,沒有回答。石軒中又道:「這是我的妹子,她身上有病。」
他把朱玲抱下馬來,放在柔軟的草地上,朱玲兩臂一伸,把被撥開,嬌憊地坐起來。
這兩人一左一右,走將近來。那郝三面色陰沉,戟指道:「光天化日之下,幹的好事,你把命留下吧!」
石軒中這時反而有點糊塗了,照理由推想,那後來出手相救的郝三,不應該和暗襲的陳老四是一路!但聽郝三的話,好像不想傷害自己,這樣便不是敵人了,但陳老四又為什麼生氣呢?
法慧女尼和妙雲兩人不禁都大驚失色,急看朱玲時,只見她玉面鐵青,一隻手抱著石軒中的脖子,一隻手正探向懷中,似在掏摸什麼東西。這法慧女尼甚為機警,一拉妙雲,縱出門外。朱玲果然是掏暗器出來,這時見敵人已退,便把金針扣在掌心。
石軒中抬起頭,朱玲卻把面龐埋在他的胸膛裏。這時,石軒中忽然感覺到十分驕傲,因為他正在保護著懷中這個荏弱的愛人,再沒有其他的事,會比這任務更為神聖和值得自傲的了!
法慧女尼已經笑道:「好一對金童玉女,你別驚慌,庵主不會傷害你,來人呀!」
石軒中暗中奇怪,是誰人會在這危急的當兒,出手相救?回首看時,卻見後面兩丈左右,分立著兩個人。他從暗器發的方向,推知放鏢的是那正當出路的人。這人長得極為結實,四四方方的臉型,透出有點魯鈍的樣子。在左邊的人,便是後來出手用一種體積較小的暗器,把鋼鏢打歪的人。石軒中感激地打量他一眼,只見他中等身材,瘦削的臉上,露著精悍的神色。
朱玲這時向女尼微微一笑,細聲道:「師父,請你方便則個!」
石軒中見這女尼,雖然甚為年輕,而且長得相當標緻,但面上的神情,卻是莊嚴端重。心中暗生好感,施了一禮,答道:「在下石軒中,這是舍妹,她身上帶著病,不能和師傅行禮!」
當下石軒中仍然用被包著朱玲,一同上馬,直向那座庵廟馳去。只半盞茶工夫,已到了目的地,卻是一座尼庵,地方不小,前後共有四五進。此時山門緊閉,上面寫著「慈雲庵」三個大字。
朱玲那雙黑白分明的俏眼,慢慢地移動著,終於落在他的面上,兩個人的眼光彼此接觸著,在探索對方心底的秘密,並且流露出各自心中滿溢的情緒!
這時夕陽西墜,把半邊天都染紅了,歸鳥陣陣,在空中鼓翅掠過。四下沒有半點人聲,也沒有半點人影。這寂靜廣大的地面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好像這宇宙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那匹駿馬無恙兀立在原處,石軒中足尖一點,飛上馬背,把馬韁扯回手上,頭也不回,竟向市集處馳去。當他穿過市集時,許多人都詫和圖書異地看著他。事實上他的確值得令人注意,懷中抱著用被包裹住的朱玲,只露出烏亮細長的秀髮,和美麗的臉龐。這樣包紮著一個女子,自己本身卻是個年輕的男子,哪能不教人嘖嘖稱異?
白虎真人拂塵一擺,衝出房外,口中唿哨連聲,似在招呼同黨。放眼看處,只見對面屋頂站著兩個人,手中都持著兵器。他仰面喝道:「來者是何方好漢,若都是線上的,請下來好說話!」
法慧女尼聽了,看看朱玲面色,只是略帶疲倦之色,並無病容,雖然覺得奇怪,卻不追問。
這法慧女尼神色變得極快,當石軒中眼光轉過來之時,立刻已恢復原狀,這時微笑道:「既是施主討情,就饒她這一遭。那湯盆所值無多,哪裏敢要施主破費?喂!你還不過來謝謝施主!」
法慧女尼神色一變,眉頭稍稍皺住,勉強道:「既然如此,也就罷了!」石軒中低頭吃著,並未看到她的神色。
歇了一會,朱玲但覺渾身乏力,支持不住,一下子靠在背墊上。卻仍是圓睜俏眼,提防那妖尼回來。
那人在外面振吭大呼道:「姑娘放心,他們一個都走不了!兀的那老道,還不出來受死?」
朱玲故意嗔道:「你這人,真是……」
這人正拿眼睛曝著正面站著的那個人,用責備的口吻道:「陳老四,你總是這麼魯莽,要傷了他怎辦?」
欲知石軒中與朱玲兩人後事如何,請看下章分解。
石軒中道:「但我妹子有病,我得服侍她呀!」
朱玲羞紅盈頰,微嗔道:「不許你說,我不要聽……」
法慧聽了,便彎腰去拉石軒中。朱玲這時候心裏極明白,只是渾身一點氣力都沒有,動彈不得,不禁大為著急。腦袋又直發暈,就快昏倒。猛然房外屋上一聲喝叱,有人大聲喝道:「長天一點碧……」
石軒中感到幸福地呻|吟一聲,沒有說話。
他催馬來到山門切近,勒定那馬,伸手用馬鞭敲那山門。歇了一會工夫,裏面起了步履之聲,接著「呀」的一聲,山門打開來,卻是個中年女尼。女尼看到門外一個少年男子,騎在馬背上,懷中還抱著一個用被包著的絕色少女。在暮色蒼茫裏,這情景未免可怪。
石軒中如言一嘗,真是鮮腴可口,其味絕佳,不由得大讚起來。要知石軒中雖然不是知味之人,但對於素食,卻算是專家了。在崆峒上清宮時,哪一天不是吃素?他是老觀主的侍童,自然嘗到觀裏最好的菜式。故此他這時一嘗之下,立刻知道這裏的廚房,手段極妙,於是滿口稱讚。而他所讚的話,都是十分內行中肯,更令法慧女尼心裏受用。
石軒中聽朱玲這樣說法,便默然不語。那法慧女尼道:「石施主,小尼另外著人煮些稀粥與令妹食用,施主你請到齋堂用齋。」
朱玲猛吃一驚,挺腰坐起來,眼珠一轉,心中已明白這是怎樣一回事。
石軒中應聲抱起朱玲,隨著那女尼,去到庵堂後面,法慧帶他走到一間房間裏,說道:「令妹今晚可以安置在這裏,可是施主你卻不能在這裏,東廂那邊另有房間。」
惡道哈哈一笑,挺腰立起,哪知朱玲玉手一招,一絲金光急射而出。惡道手上拂塵一揮,只聽「啪」的一響,那支金針正好打在精鋼鑄成的拂桿上,惡道但覺手中一震,不由得渾身淌出冷汗,暗驚此女內勁之佳絕。
朱玲雖是覺得這女尼說得牽強,但看了她的神態口吻,宛如食古不化之流,固執已極。當下竟把入山門時疑惑之心去掉,在床上道:「哥哥,這裏既有師傅,你不必留在此地了!」
過了許久,石軒中道:「今晚恐怕要在曠野裏露宿了!」
朱玲的眼睛裏,一片柔情,流露出夢幻般的光芒,輕輕地繼續說道:「我們到山明水秀的南方去,用那七彩燦爛的嵐瘴,織成最美麗的漁網!或者我們www•hetubook•com•com到北方大漠去,每天騎著巨大的駱駝,住在圓圓的蒙古包裏……」
兩個長得壯健碩大的婦人,應聲走進來,法慧道:「把這男的抬出去。」說完,又大聲喚道:「妙雲,白虎真人來了沒有?」
上面一人怒道:「誰跟你這雜毛拉交情,這上面地方寬敞,快上來納命!」
朱玲挨在石軒中耳邊道:「石……哥……這裏有點邪門,你要當心!」她本想叫他做哥哥,到底只叫了一半。
白虎真人見敵人不過爾爾,傲然一笑,展開秘傳的「鐵拂三十六式」,一柄拂塵,上下揮霍,拂尾亂舞之中,那支也是二尺多長的拂柄,現變成點穴鐝用,找尋敵人身上大穴。只見使劍的忽然退開,只剩下使刀那個,這時也展開一路怪異刀法,但覺指左攻右,應上反下,身形甚為滑溜,一時之間,緊緊迫住白虎真人。
朱玲點頭道:「方外人與人方便,定不拒絕。」
白虎真人方才分明聽到他們用一種暗號,故此估量他們是線上的人,如今一聽回答,不由得怒火內焚。他一生幾曾受過這等惡語奚落?忽然這邊屋頂發出兩聲唿哨,知是幫手來到,便叫道:「你們都過對面,拾下那個傢伙!」
白虎真人急急退後,等朱玲起來,只見她不住喘氣,沒有動靜,於是驚魂略定,忍不住哈哈一笑,大聲道:「法慧,你可以進來抬走那小子,這妞兒再也凶不了哪!」
石軒中回眸一顧,見那小尼站在那裏抖索,神態煞是可憐,料她害怕受責罰,心中不忍,回頭向法慧女尼道:「師父,請看在下薄面,莫責罰她,在下願意加倍賠償那個湯盆!」
朱玲輕輕扭動,低聲道:「我不怕……」
石軒中忙搖手道:「多謝師傅盛意,只是在下素來滴酒不沾,實是不會飲酒!」
石軒中寸步不移,待得刀光及體,驀地含胸吸腹,上半身便退後半尺左右,雙手展開上乘武功裏的「空手入白刃」,指上暗運大力鷹爪功,閃電般一抄。
石軒中說道:「師傅,請你行個方便,讓我們借宿一宵!」
石軒中微笑住口,朱玲又道:「我的頭有點暈,你坐過來,讓我靠著……」
石軒中隨著法慧女尼走出房去,那齋堂就在後面轉角處。這時分天已黑了,庵內都點上燈燭,到處一片光明,四處語聲隱約,顯出這庵內人數不少。他不曾注意到,這慈雲庵地處荒郊,尼眾竟然不少,庵內處處都佈置得十分整潔精巧。現在天色才不過入黑,竟然掌起一片燈火,出家人如此,未免有點浪費。
使劍那人正想乘隙救援朱玲,哪知前面人影一閃,兩個持劍的尼姑,擋住去路,正是法慧和妙雲兩人,這時她們已全身裹紮得利利落落。那人用劍尖一指,嗤笑道:「你們也是使劍,正好和大爺我玩玩!」
原來這兩個人是玄陰教裏的小頭目,他們玄陰教全都自視不凡,哪肯認是線上的人?況且此刻得朱玲之命,不許放過惡道,更不能善罷干休。他們要白虎真人上去,其實是調虎離山之計,敢情在這邊屋頂,另外伏著兩個人!
那兩個健婦走到床邊,正要動手抬石軒中。朱玲細細的長眉,倏然豎起,眼含怒火,驀地伸出玉手,閃電般扣著那先動手的健婦的脈門,向外一揮。只聽那健婦嗥了一聲,碩大的身軀忽然飛起來,撞向另外那婦人身上,兩人都一齊翻滾在地上,碰跌了許多其他陳設,只弄得房間裏一片響聲。
白虎真人手中的拂塵,那股長約二尺許的塵尾乃是用滇邊金絲猿的猿毛,以及極細的合金絲搓成,刀劍都不能割斷,專用以卷掉敵人手中兵刃,交手時甚為有利。這時拂塵倏然一掃,拂尾去捲那柄劍,倏地那使劍的一閃,立地掉轉拂塵,以拂柄疾敲那使刀的手臂。這兩人猝不及防,差點便吃了虧,使鬼頭刀那人急急退出撤刀,才避過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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